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總統”歸來·毛澤東與李宗仁

第12章 第八章撤出武漢,周恩來請白崇禧搭車而同車暢談

(1938年10月—11月,湘鄂邊界) 白崇禧要送走蔣介石自己才撤離武漢。這天,得到準確的報告:沿長江北岸進犯的日軍已經進抵漢口以北30公里的黃陂;沿長江南邊進犯的日軍已經進入賀胜橋地區,截斷了粵漢路;從大別山麓進犯的日軍進占信陽後,正沿著平漢路南進。此時,武漢三鎮已陷入日軍的三麵包圍之中。蔣介石終於下令放棄武漢,並令武漢外圍部隊開始撤退。蔣介石下罷命令亦當即要離開武漢。這一天是1938年10月24日。他送蔣介石到機場。 機場上,蔣介石座機的發動機已經轟然作響,發動了好一會了。飛機的主人沒有馬上登機,走到舷梯前,又停腳轉過身來,臉色顯得蒼白,眉頭緊蹙,掃視了一下機場四周的景物,像是跟武漢三鎮最後告別而茫然若失、內心複雜地說:“我們保衛武漢,打了五個月的仗,消耗了敵人,贏得了時間嘛。武漢不是馬德里!不是!”蔣介石身前沒有人,是宣洩似的自己對自己說話。白崇禧在一旁看著聽著,知道蔣介石內心沉重。他作為副總參謀長,心頭也覺得沉重。三天前,10月21日,日軍剛攻占廣州;今天,我們又放棄武漢。華中、華南兩大重鎮呵!放棄武漢是既定的決策,可仍從8、9月堅持到今天。在這兩個多月中,政府機關、華中東南的重要工業奉命西遷轉移,難免使人感到人心惶惶,憂形於色。有人即拿作為全國政治、經濟、文化、軍事重鎮武漢來和西班牙的首都馬德里相比,認為武漢一失守,中國就可能要像西班牙共和國一樣亡國了。他聽得懂,這是蔣介石在自我安慰。蔣介石凝立了片刻,才轉過臉來對他說:“健生,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怎樣鞏固和健全重慶外圍,使重慶行都穩定。重慶是決不能放棄的。長沙再見。”

待蔣介石的座機消失在天際,他才離開機場,乘車撤離武漢。他想,武漢保衛戰打了近五個月,大小戰役數十,傷敵陸軍五萬以上,擊沉敵艦過百,毀敵機百餘架,聚集武漢之人員與物資亦得先期西運,保存下來,消耗戰的目標該是達到了的。他準備先到鄂北鍾祥去和李宗仁會晤,商量下一步的安排,然後由鄂西經沙市、常德線至長沙,與蔣介石見面。 他有四輛車隨行。其中一輛大卡車,載運行李和書籍文件,另一輛大卡載警衛部隊。他乘的一輛是德國造的吉普車。車子上路,他精神鬆弛下來,倏地感到腰部酸痛,彎轉不靈,他知道是風濕髮作了。 9月份,在鄂東指揮作戰,那是水網地區,濕氣甚重,加上秋雨綿綿,他被惡蚊叮了,患了惡性瘧疾,所幸平素身體強健,仍能堅持指揮。治好瘧疾後,體質欠佳了,回到武漢,又患風濕。戰事一緊,顧不到身體不適。如今輕下來,才覺得周身不舒服。

第二天,車子駛至荊門時,機件突然出了故障,他就下車等候司機修理。沿途從武漢退下來的車子和人群仍川流不息。一輛汽車突然在他的吉普旁剎車停住,車上跳下一個人招呼他:“白副總長,車壞了麼?” 他一看,來人是周恩來。周恩來說:“你還在這兒!敵人的騎兵先頭部隊已經離我們這兒不遠了。你上我的車一塊走吧。” 他遲疑了一會,機件何時修好,並無把握,在周恩來再三邀請下,就乘上了周恩來的車子。這真是歷史安排的機緣。否則,一個共產黨的領袖與一個國民黨的軍事首領在一個不大的空間和不短的時間裡,不帶特定任務地隨意交談,真是不可想像的。他憑軍人特有的敏感判斷而問:“看樣子,週部長是今天上午才撤離武漢的吧?” 周恩來說:“今天凌晨一兩點鐘,聽說日軍已經迫近市郊,我們再不走就走不出來了。”

他問:“你精力真旺盛,年紀不到40吧?!” 周恩來說:“今年剛滿40,按老歷我是光緒二十四年生的。” 他說:“我是光緒十九年出世。” 周恩來笑說:“你是兄長了。” 他覺得周恩來的笑容和藹然可親的語調,使他無拘無束,說:“周先生才智過人,早在黃埔開創時,健生就十分敬仰。西安事變中,高瞻遠矚,化危為安,對事變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作出了巨大貢獻,促成了全國抗戰,更是深得國人敬重。我和德公都深為佩服。” 周恩來謙虛地說:“和平解決西安事變,那是毛先生和我們黨中央制定的方針,我不過是出面執行罷了。記得,當時在各省軍政領袖中,你和李先生是最早通電支持我黨主張的。” 他又問起周恩來身世:“聽說你兩次留洋,在國外見過大世面?”

周恩來從早年在南開讀書,及留學法國經過,講到孫中山先生與國共合作,侃侃道來。儘管這一帶路況不佳,坑洼不平,致使車子顛簸不止,兩人在一起相談頗多,使他竟致忘了風濕腰痛。周恩來又從歷史談回至抗戰諸問題上來。 周恩來說:“美英兩國雖然擔心日本侵華威脅其在遠東的利益,但它們都還不願直接與日本人發生軍事衝突而大力支援中國抗戰。同時,汪精衛等一些對抗戰無信心的國民黨投降派也就是主和派人物,隨時都有向日本妥協的可能。而德意法西斯勢力正密切加強與日本的勾結,支持日本侵華政策。在這種國際形勢下,我國內部一定要團結起來。我黨願意與所有堅持抗日的黨派團體和部隊合作抗戰。我們希望與廣西的軍政當局和五路軍的部隊合作抗日。我們國共兩黨過去分裂過,但我們願意今後共同合作到底,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白先生是北伐時著名的軍事家,我們希望你協助我們在桂林建立八路軍辦事處。桂林八路軍辦事處是為適應武漢失守以後的形勢需要辦起來的。我們是你們的朋友。辦事處將與廣西軍政當局作正常的聯繫工作,不干涉廣西內政,不挖牆腳;為團結抗戰,我們互相幫助,互相支持。”

他問:“是不是葉劍英將軍留在桂林主持?我和他是北伐時代的朋友呵!我歡迎他常駐桂林。” 周恩來告訴他,八路軍桂林辦事處由李克農主任主持。他說:“我歡迎李先生到桂林工作。我將把你的意見轉告黃旭初省主席,要他和駐桂林的部隊保護辦事處的安全,給予一切便利。我的辦公室有一位劉仲容參議,你一定會記得,他在西安見過你,還到延安拜見過毛潤芝先生。如果李克農先生有什麼事要我們協助,李先生可與劉先生接洽。” 周恩來在途中還談起蔣先生接受白副總長意見,在南嶽成立游擊訓練班的事情,說:“這是廣州、武漢淪陷後長期抗戰需要馬上準備的工作,希望在你主持下西南各省的部隊和地方武裝的民團、民兵都能懂得游擊戰的戰法。”

他說:“我們對游擊戰的知識和經驗都很缺乏,蔣委員長已同意請貴黨派一軍官團來衡山講授游擊戰。” 周恩來問:“白先生看過毛澤東先生的《論持久戰》麼?” 他說:“我在漢口時曾仔細研讀過毛先生這本著作。我十分欣賞毛先生的分析和他的高見。我打算在訓練班開學時,便告訴湯恩伯將毛先生的分析和論述摘要印發給軍官們學習。” 周恩來聽了很高興,說:“白先生,你是軍訓部部長,你能欣賞毛澤東先生這一軍事著作,我一定把你對他這本著作的評價告訴毛先生。” 兩人在長途行車中終日相處,傾談得竟然十分融洽。周恩來興之所至,又談起北伐來,說:“你還記得你打的龍潭之役勝利後,當時擔任行政院長的譚延闓贈給你的一副對聯嗎?上聯是:'指揮能事回天地';下聯是:'學語小儿知姓名'。我沒記錯吧?”

他聽了哈哈大笑,笑罷越想越感動。他本人幾乎都記不全這副對聯的全文了,想不到周恩來竟然記得一字不差!他高興地說:“周先生真是有心人呵。” 周恩來又從北伐談到今天,說:“希望李白兩先生管轄的廣西和五戰區的軍政工作,都能發揮北伐時期白先生率領大軍打倒吳佩孚、孫傳芳軍隊的勇往直前的精神,也發揮廣西在抗日前這些年勵精圖治振興中華的精神。在北伐時,白先生贏得了'諸葛'的名譽,希望你今後成為一個傑出的抗日英雄!” 周恩來很客氣、審慎地將“小諸葛”中的“小”字去掉,使他不但覺得感動,而且體會到眼前這位共產黨要人的周到、細緻,益發使他對周恩來油然而生敬意。 他談起江西紅軍西進時沒有要進廣西,使廣西避免了一場麻煩;現在抗日,你們軍隊“也來到我們廣西,我很感激!”

周恩來一笑而答:“你們廣西做法,像民眾組織,苦幹窮乾之精神,都是我們同意的,所以我們用不著去。” 車子在湖南境內,來到渡口,等擺渡過河。渡口旁邊車子塞成長龍,人流擁擠,都是從武漢撤過來的部隊或是機關。白崇禧下車等候時,注意到周恩來的司機下車加了水以後,找了一本書孜孜入神地看了起來。他瞄見司機看的書竟然是毛澤東的那本《論持久戰》,他問司機:“這本書,該是指揮打仗的人才看的軍事著作,怎麼你也看?” 司機笑了笑,答道:“抗日打持久戰,不僅是指揮作戰的官員們的事,這更是全國老百姓的事,不懂得怎麼行?!” 他聽了感觸不已。想到自己的司機隨他出行,閒空的時候不是抽煙打牌,就是讀、《金鏢黃天霸》之類的武俠小說。不但司機,還有副官、參謀等,就是缺乏人家那種精神。怪不得他們能在江西那麼一點點地盤,守那麼久,後來被追剿到西北只剩那樣少的軍隊,現在又壯大得這麼快,那麼厲害!國民黨要是再不恢復北伐時代那種進取精神,再不增加新的血液,不但對付共產黨很困難,就是要和共產黨競爭也很困難。

他曾經預言過,周恩來將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即使他不贊同這個人的信仰,他也對這個影響未來中國歷史的偉人懷有傾慕與崇敬。在分手的時候,他握著周恩來的手說:“我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就有幸與你相識,這次又有緣在途中同車暢談,今後希望你經常指教。” 周恩來聽了,很客氣地說:“今天大家在抗戰的旗幟下工作,你是軍事委員會的副總參謀長兼軍訓部長,我是政治部副部長,你還是上級哩!” 他望著周恩來的眼睛。濃眉下一雙靈活而光芒四射的眼睛!他說:“恩來先生,你太客氣了!你是貴黨的代表,你是貴黨的主要領袖之一,你我只能算是老朋友吧。” 炸彈呼嘯著投下來了。飛機飛得很低。機翼上的“太陽”,駕駛艙裡腦袋,都看得很清楚。巨大的爆炸聲一聲接一聲。

還在岸上的李克農大聲叫喊:“散開!隱蔽!快散開!趴下!”他指揮著在岸上正想要登船的人躲避敵機的轟炸。人們像兔子似地四散奔逃,然後趴伏在地下或是岸邊的棉田裡。 他們乘坐的“新升隆”號輪船中彈了。船上大火炎炎。飛機又用機槍猛烈掃射著從船上跳到河裡的人…… 即將擔任八路軍桂林辦事處主任的李克農,奉命率領武漢八路軍辦事處部分人員撤離武漢,乘“新升隆”號輪船南下,同行有錢瑛、夏之栩、龍飛虎、吳志堅等,還有王炳南的德國夫人王安娜和加拿大女護士簡·尤恩,還有《新華日報》館及其印刷廠一些工作人員。他們乘這艘輪船,儘管比周恩來提前三天出發,卻在路上遭到了難以想像的驚險和曲折。 船行至湖北嘉魚縣燕子窩附近停泊時,遇三架敵機輪番轟炸而船沉,船上死難多人。其中八路軍武漢辦事處張海清等八人犧牲,《新華日報》館及其印刷廠有16人遇難,印刷機器等設備及隨船行李都沉沒。李克農、王炳南、夏之栩等人因中午上岸幸得脫險。 李克農指揮把傷員們抬到附近農家去。沒有醫生,沒有藥品。李克農鎮定地吩咐王安娜和簡:“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受驚過度還未回復過來。可是這裡只有你們兩位還懂點醫學。我們得先考慮怎麼治療傷員。” 沒有繃帶布就用手巾。沒有脫脂棉,只好找了一些剛摘下來的棉花,去掉裡面含油的棉籽,然後用土製蘇打蒸煮,使它們有吸水性。簡是一個出色的護士,剛從在八路軍中服務的諾爾曼·白求恩身邊回來。她學到了在非常簡陋的條件下進行救護的辦法。沒有鑷子嗎?她立刻把一雙筷子放在沸騰的熱水里,然後用它夾取傷員腿上的彈片。農民的燒酒,成了藥用酒精的代用品。天黑了,在蠟燭光下治療。這兩個業餘大夫,治療完所有傷員時,累得腿都站不住了。她倆看到李克農戴深度近視眼鏡的胖臉上讚許的笑容。 李克農顯示出他非凡的組織才能和臨危應變的機敏。他將佔全船乘客三分之一的全部倖存者,約80人,集合起來,商量今後的行動。他說,我們的情報來源已經中斷,日軍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我們一無所知。現在不管誰屬於哪個組織、哪個部門的,大家都要同心協力共渡難關,設法盡快向前行進。把各人身上所有的錢都集中起來統一使用,不管什麼情況,也不能違反群眾紀律,不能增加農民的負擔。大家不能忘記,我們是八路軍! 他把全體人員分成八組,並為各組指定了負責人。他們沒有任何行李了,只有身上穿著的衣服。他們就那樣開始了“小長征”。晚上,大家在農民和漁民破舊的小屋裡,躺在地上過夜,身下舖著薄薄的稻草,只好互相緊挨著身子以抵禦深秋的夜寒。只有個別人獨自離開了隊伍。絕大部分人都意識到只有依靠這個集體才能走出絕險。這個胖圓臉,戴眼鏡,人很和藹又說話幽默的指揮者李克農,使大家充滿了信心。儘管日本人隨時都可能出現。跟他在一起,一行人都不感到害怕。 第二天早上,這支隊伍慢慢地上路了。傷員中,有五名重傷員必須躺在擔架上。不知道李克農怎麼能夠找到了擔架和十名抬擔架的農民。上路不久,一聽到飛機聲,大家就緊張地逃進棉田裡,或是藏進灌木叢中。第一天,只走了15公里。抬擔架的農民都想回家,在戰亂動蕩的歲月裡,農民只想呆在自己家裡,雖然付給的是重酬。 有人提議將隊伍改編成更小的小組。李克農不同意。他說:“我們不能夠拋棄負傷和體弱的戰友。據農民說,這一帶盜匪很多,特別是最近,見到難民就不加區別地襲擊,將他們僅有的財物洗劫一空。我們現在大組行動,又有武裝的戰士跟著,土匪不敢動手。” 隊伍走進村子時,農民們已聞訊鎖上門,劃上村邊的小船,消失得無影無踪。有人發牢騷說:“怎麼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們是帶著傷員逃難的呀!” 李克農卻很能理解和體諒農民的心情。他這樣說:“農民怎麼知道你沒有壞心呢?在這種村子裡,他們遇到的陌生人幾乎都是壞人。他們想的是,如果來人將他們僅有的一點糧食搶走,或是把他們維持生活的小船徵用,甚至拉夫去當兵,他們怎麼辦?農民們什麼過失都沒有。我們倒是犯了一個錯誤。成群結隊的人使他們恐懼不安。我們再想想新的辦法。” 以後遇到村子,李克農便帶著幾個小孩或是年歲大的人先去,讓隊伍在村外等候休息。 有一次,他叫王安娜也去:“你也一起去吧,高鼻子。”王安娜已經習慣人們叫她的外號。開始她對人們稱她為“洋鬼子”,頗不順耳。 “鬼”是壞的,中國把日本人叫“鬼子”。後來得知紅軍、八路里也有“小鬼”。畢竟鬼還有好的。她對稱“洋鬼子”就處之坦然了。 他進了村,叫句“老鄉”,說兩三句笑話,態度冷淡的農民就熱和起來了。寒暄一番,互相介紹,將王安娜稱為“太太”,說她是為戰爭所迫,不得已而踏上這多災多難旅程的洋貴婦。 在敞開著的門口,成群的婦女、孩子,想盡量靠前一些觀看這個棕色頭髮、白皮膚的洋女人。李克農幽默的才能就發揮出來了。他高叫著:“你們是想仔細看一看這個高鼻子的婦女吧?那就別不好意思。不過,要交參觀費呵。一個人一個銅板,碰一碰的要五個銅板!” 孩子們哄笑著散開了。氣氛融洽了。大人們溫和地微笑了。他這才提出要求與農民商洽,並強調不管使用什麼東西一定付錢。 據說,日軍已經迫近。為了不被日軍發現,李克農夜里和村里人商量往後如何行進。村里幾個船夫表示願意用船送大家走遠離交通要道的狹小的水路,送大家到洞庭湖去。劃小船到洞庭湖去需兩個禮拜,再從洞庭湖到長沙就不難了。如果大家擠一擠,有十條小船就可以載上所有的人。 乘船上路後用不著每晚向農家求宿了。人們像罐頭沙丁魚似地在船艙裡擠著睡覺。吃也不用太發愁了,船夫還可以釣到魚。男人們還藉此在船上顯示各自做菜的本事。王安娜認為李克農是烹調優勝者,他做的安徽式加辣汁的燒豆腐,味道非常鮮美。多年後,已回德國的王安娜來北京再次見到李克農,他已是外交部副部長。王安娜也幽默地說:“我忘不了的。你現在這樣高的地位並沒有你做的豆腐使我那麼佩服,那真是少有的傑作呵!” 李克農所乘的船上,兩個船夫沉默寡言,卻很注意傾聽搭船的人們說話。這一帶洪湖是老蘇區,賀龍曾在這兒鬧革命。人們向船夫打聽老蘇區的情況。船夫回答總是:“不知道。”後來,其中年紀輕的船夫滿腹狐疑地問:“你們是八路麼?士兵為什麼沒有佩戴寫有中文'八'字的袖章。寫外國'8'字的袖章準是冒牌貨。”李克農很肯定地說:“我們確實是八路軍,有的人過去還當過紅軍。” “八路軍不是在北邊和日軍打仗嗎,你們為什麼在南邊呢?”年輕的船夫又疑惑地問。 李克農對兩個船夫作了說明。他倆只是默默地聽著,沒有反應。 一件偶然的事使事情突然起了變化。 一天,李克農在船上曬太陽,低聲哼起一首紅軍時代的歌曲。這時,突然,老船夫高聲問:“這、這首歌叫什麼?” 李克農感到意外,反問道:“你知道這首歌子嗎?” 船夫又回复沉默無語的神態。看樣子,好像老船夫心裡很矛盾。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不知道。” 李克農卻說:“你是知道的吧。這是紅軍唱的歌。我們幾個都是紅軍,也就是今天的八路軍。你們用不著害怕。” 年輕的船夫嚷起來了:“我們會唱這首歌。紅軍的事情我們也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們就住在蘇區。” 隔閡頓時冰消。沉默寡言的船夫突然變成了健談的朋友。從此,隊伍靠岸,都會受到村里人的熱烈歡迎,好像接待久未見面的老朋友。以前上岸購物,李克農嘮叨著一定要付錢;這時則想方設法說服農民,無論如何請他們收款。農民們不肯收,說親人們遇到困難,錢不多,留著急需時用吧。李克農笑著說,錢是要付的,不然就會認為我們是冒牌的八路軍哩! 兩星期後,船隊到達湖南北邊的新市,上岸後,很順利地轉到了長沙。周恩來心上的石頭落了地,在八路軍駐長沙辦事處與大家一次又一次緊緊地握手。王安娜曾在她的回憶錄中記述了以上這些真實的經歷。她還說:“我未想到,周恩來這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夠控制自己的人,竟毫不掩飾地表達他內心的激動。他一次又一次地和我們緊緊握手。他問候每一個人,不管是年紀最輕的戰士,還是地位最低的印刷工人,他問他們的健康情況,問有什麼要求。他毫不掩飾為我們平安無事歸來而高興,為他的通訊員的犧牲而悲傷。” 李克農率領其中的好些人,又立即從長沙轉衡陽到達桂林。終於在當年11月中旬,在桂北路138號,建立了八路軍駐桂林辦事處。隨行人員幾乎都成了這個辦事處的骨幹。就連王安娜這個“高鼻子”,也奉周恩來親自交付的特殊使命,又從桂林出越南海防轉香港、上海,為抗戰前線的八路軍轉運了大批醫療器械、藥品、通訊器材、汽車、救護車等重要物資,並押運回來,支援抗日前線。這使她名聲大振,成為在廣西南部活躍而以神通廣大出名的高鼻子“王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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