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總統”歸來·毛澤東與李宗仁

第4章 第四章毛澤東從陝北派雲廣英化名前來廣西

(1936年6月—9月,南寧) 清澈如練的邕江從西向東在南寧城的南邊穿流而過,在城東邊朝東北方向拐了一個大彎,被稱為母豬灣。母豬灣北岸有一條河堤路,現在幾乎空曠閒置而行人零落車馬稀了。河堤下,幾條青石板砌的碼頭,輪廓依在,卻已雜草叢生,苔蘚滿石。碼頭伸至江邊的斷石上,只見一兩個老者閒坐垂釣。誰想得到,這一帶,卻是半個多世紀前南寧城最為喧鬧繁華之處,洋關碼頭、海關、公園、省府、教堂等都在這附近。那時,還沒有湘桂鐵路,乘汽車北上十分艱辛。從外埠到南寧,主要靠水路。從北平、天津來南寧,要乘海輪經上海,到香港或廣州,再轉內河火輪經梧州,才能抵達。 1936年7月下旬的一天,經梧州來的班輪駛過母豬灣時拉響了一聲長笛,南寧在望了。船上的旅客們紛紛動作起來,在作上岸的準備。在船頭幾個已經收拾好的旅客當中,有一個商人打扮的男子,精幹的身材,廣東人的模樣,腳邊放著一隻皮箱。他兩眼定定地盯望著城市,外表似乎十分冷靜平和,內心卻像被船頭破開的江面一樣,翻騰起浪花。中山路,洋關碼頭,海關的高樓……他又來到了南寧,這個他熟悉而又感到親切的城市。五年前,他從廣東來到這兒,跟張雲逸、鄧小平參加兵運工作,創建了紅七軍,並在右江革命根據地轟轟烈烈地干過一場。怎麼能想到,五年後,他又肩負著黨中央交付的特殊使命,來到南寧,代表紅軍進行聯絡,對當年圍剿紅七軍的死對頭李宗仁、白崇禧進行抗日的統戰工作? !

一個多月前,也就是1936年6月初,他在陝北聽到華南發生“兩廣事變”,即廣東的陳濟棠和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聯合進行“反蔣抗日”活動。並向全國發出“立即北上抗日”的通電。但具體詳情,卻不得而知。那時,他跟隨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陝北瓦窯堡還不久,組織上分配他在紅軍大學政治部工作。政治部主任是楊尚昆,副主任是莫文驊,他擔任政治部組織科長。他就是現任全國政協常委雲廣英同志。 6月下旬的一天,紅軍管對外聯絡的李克農同志到紅軍大學政治部來找雲廣英談話。李克農同志說:“'兩廣事變'發生後,中央認為這無疑是國民黨內部分裂的表現,其真相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利用國民黨中央和各省地方勢力派的矛盾,進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以促進抗日鬥爭運動的發展,這是必要的和有利的。中央準備派你出去,以紅軍代表的名義向他們進行抗日民族統戰工作。你是廣東人,大革命時期在廣州參加革命活動,1929年冬你又到廣西右江參加紅七軍,你對兩廣地方情況比較熟悉。我認為你出去活動,是合適的。你的意見怎麼樣?”雲廣英服從黨的決定,但是他說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希望多多給予指示。黨中央對這項工作極為重視,中央首長們經過專題研究,還一起接見了雲廣英。那天,雲廣英被請到中央辦公廳時,毛主席、朱總司令、周恩來、葉劍英、張聞天等同志均在座。周恩來同志對當時的形勢作了分析,明確指出他南下的工作任務。最後又指示他說:“你到南方後,在香港或廣州、南寧地區時,如遇到宣俠父先生,你可以同他談工作問題,也請他介紹當地情況。他會幫助你工作的。”當離開中央辦公廳時,毛主席還握著他的手送他:“你這次出去工作很好!”明確了任務後,李克農還具體給雲廣英指示到兩廣後與中央聯繫的辦法,約定了電報的密碼、呼號和波長等,並囑咐要發出電報時,先譯成密碼,然後托兩廣電台代發。準備工作做好後,中央另派白堅同志陪同雲廣英到天津。於是,他們離開瓦窯堡,由張學良部隊的王副官帶著乘軍用車通過東北軍的駐地膚施(後稱延安)到西安。在西安住在西北軍政治部負責人申伯純先生的秘密接待室裡。他和白堅在西安買了一些化裝用的服裝用具,化裝準備好後,就乘火車往天津。在天津,北方黨的王世英同志告訴他,事變後,廣東陳濟棠部隊中的軍長余漢謀已投靠蔣介石,陳濟棠已逃離廣州去香港,並說:“你去廣州已無必要,就從香港轉途去南寧找李宗仁好了。我們已與李宗仁在天津的代表機關商談過了,由他們的秘密電台發報給李、白,通知你不久就要到南寧。還商談好,你用的名字叫林秀先。”從此,雲廣英就一個人行動了。就在這前後,蔣介石調集各部大軍,圍困廣西。顧祝同所指揮的湯恩伯、薛岳等軍,自貴州向桂北窺伺,陳誠的第十八軍則沿西江進逼,余漢謀軍則自高州一帶直指桂南,何鍵則取道湘南向桂林壓迫。一時大軍雲集,自四面而來的不下四五十萬人,劍拔弩張,大有李、白如不從命,即用軍事解決之勢。

那時南寧形勢已經十分緊張,洋關碼頭上已有荷槍實彈的兵士。南寧只是一個不足十萬人口的小城,來一個外地生人,很容易被人認出。雲廣英一上岸,就有幾個桂系警察截住他進行嚴密的盤查,並指定他到某旅店住宿,便於管理。他到指定的旅店以林秀先的名字住下以後,稍事了解,才知道當局採取了嚴密措施,防止蔣介石派特務人員來桂活動,刺探情報,擾亂軍心及收買幹部。市面人心惶惶,軍民確也憤激異常。李、白已將其訓練有素的民團集中起來,把省防軍由14個團擴編為44個團。箭上弦,刀出鞘,預備與蔣介石的中央軍決一雌雄。 為盡快見到李宗仁,雲廣英當晚在燈下寫好一封會見李宗仁的信,並將寫好的信放在床席下面。晚上10點左右,就有兩個警察來查房。警察進入他的住房後,詢問姓名,從何處來。他回答後,兩個警察又到處搜查,驗查行李後,就翻涼蓆,發現了給李宗仁的信。警察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問:“這信是你寫的麼?”雲廣英說是,還對他們說:“我準備明天去找你們的李總司令,希望你們帶我去好嗎?”他倆相互交換了眼色,說:“總司令部離這裡不遠,你自己去好了。”說完後他們就走了。

第二天早餐後,雲廣英拿著給李宗仁的信,朝民生路的第四集團軍總部走去。但離開旅店沒多久,就發現有兩個警察盯梢跟在後面走。他一笑置之。他到了總部的傳達室,交出給李宗仁的信。不多久,有一個副官出來請他到李宗仁的辦公廳。他進門時,身穿軍服、腳穿黑長筒皮靴的李宗仁從廳中間伸手迎過來。李宗仁同雲廣英握手並微笑說:“我早已知道林先生要來,今天得會面,很好!請坐,坐。”李宗仁接著向毛主席、朱總司令問好。雲廣英對問候表示感謝,並對李宗仁講述了中國共產黨的觀點:“第一,我們黨早就提出'反對內戰,一致抗日',主張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第二,堅決反對蔣介石對日寇妥協、投降的政策。蔣介石對日寇不抵抗,對國內打內戰,造成了今天中國的嚴重民族危機;第三,我們主張組織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把全國一切不願當亡國奴的人們團結起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及其漢奸賣國賊,才能解救中國。黨中央這次派我到廣西來,就是為著商談合作抗日的問題,以促進我國全面抗戰高潮的到來。”李宗仁在談話中表示贊成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並表示今後在抗日鬥爭中願意與中國共產黨互相配合,還囑咐今後由王公度主任與林先生具體聯繫。

雲廣英走出總部回旅店,注意觀察了一下,他的兩個警察“尾巴”不再跟踪了。過了一天,宣俠父來看雲廣英,並告訴了“兩廣事變”的經過,還安排了雲廣英到宜園去見李濟深先生。李濟深先生早在1932年福建人民政府建立初期,同中國共產黨就有了統戰關係。李濟深先生十分願意同共產黨和紅軍合作抗日救國,反對蔣介石對日寇妥協投降的反動政策。 不久,蔣軍大兵逼近廣西,南寧市面上有些混亂,有些商民逃離南寧。廣西的紙幣大跌價,不少人爭先恐後用廣西紙幣去兌換港幣。蔣介石派人來收買廣西空軍,有個別空軍人員駕飛機跑了。 8月中旬的一天,王公度來找“林先生”,說:“如何對付蔣介石大兵壓境是我們迫切要解決的問題。李總司令囑我來找林先生商談,請教林先生對此有什麼意見?”

雲廣英思考了一下,回憶了周恩來對他所作的分析的囑咐,認為在目前的形勢下,黨的方針是“迫蔣抗日”;如果南方打起內戰來,對團結抗日也是不利的。因此,他對王公度說:“我認為在目前的形勢下,還是以和平談判的辦法來解決為上策。不過在談判中,必須以迫蔣停止內戰和一致抗日為前提,並立即把蔣軍圍攻廣西的武裝全部撤走,這是主要的條件。這是我個人的意見,供你們參考。我想和平解決後,繼續進行'抗日救亡'運動,各方抗戰力量團結起來,'迫蔣抗日'也是可能的。請你把我個人意見轉告你們李總司令。”王公度對他說過道謝就走了。 十多天后,也就是9月上旬,蔣方與廣西當局經過和平談判,“兩廣事變”終於和平解決了。南寧的社會秩序又逐漸安定下來。

9月中旬,雲廣英準備離開南寧轉天津回陝北。這時,李濟深先生託人捎來一封信,請雲廣英捎給毛主席。信的內容是表示對中國共產黨關於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誠心擁護,願意合作進行抗戰救國,並提出今後在軍事行動上同紅軍密切配合。雲廣英認為把此信藏在身上是不妥當的,萬一途中被敵人查出來,就麻煩了。他熟讀了幾遍,將信背熟了,然後把它燒掉。準備到陝北後寫出來呈給毛主席。 一聲汽笛長鳴,火輪駛離洋關碼頭,順流東下。秋風從江面吹來,使佇立船頭的雲廣英感到愜意。他肩負中央的特殊使命來到南寧。如今,一觸即會爆發內戰的“兩廣事變”,終於和平解決了,使他心頭也感到輕鬆。他回頭望瞭望漸漸逝去的南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多日以後,雲廣英到達西安,見到了正在西安的葉劍英同志。他詳細地把去廣西統戰的經過作了匯報,又將李濟深給毛主席的信全文憶寫出來呈給葉劍英,並請轉呈毛主席。葉劍英笑著說:“你的記憶力很好,這信由我轉呈給毛主席好了。” “兩廣事變”平息後,當年9月16日,李宗仁身著戎裝在南寧宣誓就任南京國民政府任命的新職——廣西綏靖主任。 這時,已飛抵廣州的蔣介石,電召白崇禧飛穗見面。白崇禧的好友張安璠聞訊即從上海往南寧給白崇禧來電雲:“時無齊桓,內無鮑子,難乎其為管仲!東行宜細酌。”暗指蔣介石反复無常,提醒白崇禧慎重考慮。白崇禧接電後,就踟躕不前了。一天,白的夫人馬佩璋到李宗仁辦公室,一入門就嚷道:“唉呀,李老總,這幾天我都睡不好!”李宗仁詫異地問:“那為什麼?”馬佩璋幾乎哭出來:“唉呀,老總,你還不知道,蔣光頭髮表談話要健生到廣州去見他呀!他這一去,兇多吉少,我的心而今七上八下,還能睡得著覺?”

李宗仁覺得,白崇禧既不能去,至少他應代其一行,就說:“好吧,我替他去見老蔣吧!” 李宗仁與程潛、黃紹竑、黃旭初一行人,於9月17日從南寧麻村機場起飛而往廣州。李宗仁望著機翼下丘陵起伏,邕江蜿蜒東去。他想著“兩廣事變”這一風潮終歸平息下去了,這些日子的往事猶歷歷在目,使他心潮難平。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李宗仁、陳濟棠與國民黨元老胡漢民等通電指責南京政府不支援十九路軍抗戰,南京當局卻說十九路軍將領竟以個人虛榮心理迎接戰爭。兩廣不僅在抗日問題分歧明顯,並且在軍事和財經上也完全保持割據狀態。從此,兩廣一直利用胡漢民的聲望,以與南京蔣介石政府相對峙。李宗仁和白崇禧還認為,蔣介石外有日本侵略,內有江西紅軍存在,使其窮於應付,無法對兩廣用兵。李宗仁認為正好利用這個寶貴時機,據地自強。他為了鞏固兩廣團結,長期住粵,以加強與胡漢民、陳濟棠之間的聯繫。廣西內部則苦心孤詣,勵精圖治。兩廣因而相對穩定了數年。 1934年,江西中央紅軍北上。 1936年5月12日,患有高血壓的胡漢民因下圍棋用腦過度,突患腦溢血,在廣州逝世。兩廣突然失去這麼一個中心人物,局面隨之生變。蔣介石想藉機解決兩廣,打算先對廣西用兵,拉廣東穩住不動。陳濟棠以為,粵桂相依為命,蔣如得了廣西,廣東安能倖免?兩廣磋商多次,陳濟棠提出,與其坐以待斃,讓中央各個擊破,不如鋌而走險,先發製人,以北上抗日為名,舉兵反蔣。李、白主張慎重,陳濟棠堅持要求採取積極行動。至此,李、白也認為,粵桂不能各行其是,於是與陳濟棠共同行動,用“抗日”這個旗號反蔣。 6月1日,白崇禧在廣西黨政軍擴大紀念周中正式宣布抗日救國。這就是所謂“六·一運動”也即“兩廣事變”的由來。西南執行部和西南政務委員會在舉行聯席會議後遂於6月2日發出通電,請南京中央准予“北上抗日,收復失地”;同時,粵桂部隊即向湖南出動。

蔣介石對日妥協,引起全國指責,民怨甚大,因此時“兩廣事變”不敢下令討伐,也不甘心任其自流。蔣介石就採用分化瓦解的辦法,導致7月上旬,廣東空軍數十架飛機叛逃飛往南京;接著余漢謀軍長叛變投蔣。陳濟棠面臨眾叛親離、四分五裂的局面,7月18日,只好登上英國軍艦離廣州去香港。 李宗仁還想到,陳濟棠太迷信也是促使其堅持妄動的緣故之一。陳濟棠最敬佩的謀士便是其大哥陳維周,對其言聽計從。陳維周粗通翰墨,人亦精敏,信奉陰陽卜算之術。據說某次陳維周前往花縣洪秀全的故鄉,發現洪秀全的祖墳正葬在“活龍口”上。陳維周為之卜算推斷,這祖墳可惜葬高了,如下移數十尺,便正在“龍穴”上,秀全就是真龍天子,不會只擁半壁河山了。陳維周喜上心頭,便威脅利誘並施,要洪姓子孫將墓地賣與他。人家迫不得已,只好應允。陳氏兄弟遂將生母遺骸遷往該處葬在“龍穴”正中,深信陳府不久便要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在陳濟棠發動請纓北上抗日之前,陳維周曾約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卦仙卜了一卦。卦中有“機不可失”字樣,更使陳氏兄弟蠢蠢而動。李、白考慮到兩廣已有協議在先,只好被其捲入而共同行動了。

飛機因氣流而顛簸,打斷了李宗仁的思緒,他伸手束緊了機座上的安全帶,又靠在椅座上回憶著這次事變—— 陳濟棠去年7月18日逃去香港的當天,李宗仁自己也包乘了一架民航機徑飛南寧。登機之後,他才感覺到匆忙之中,殊欠考慮。此時,廣東局面已經潰亂,中央特務在港、穗一帶活動異常,萬一他們事先買通民航機師,將飛機飛往江西,豈不立刻成為俘虜了嗎?他想到這裡,頓覺毛骨悚然,還伸手摸了摸腰間的手槍,並默察飛行航線,要是有人真的圖謀劫持,他將掏出手槍令其改航。他透過舷窗望見飛機沿西江而上,才放下心來。 他回到南寧不久,便聞蔣介石數十萬大軍包圍進逼廣西,欲以武力解決廣西問題。當時形勢十分緊張,他和白崇禧商量,請李濟深先生從梧州到南寧來商量防禦蔣介石進攻的策略問題。他們連日開會。李濟深提出:“廣西獨自反蔣抗日,勢單力薄,有可能重蹈'福建事變'的覆轍。如今除了加緊聯絡各省支持外,應該派人去陝北聯絡紅軍,爭取得到中國共產黨在政治、軍事上的聲援和策應。”大家表示贊同。於是,當即給毛澤東修書一封,署上他們三人的字號“任潮、德鄰、健生”,派錢壽康攜帶信件及草擬的抗日救國協定草案前往陝北。 此時,諸多反蔣抗日愛國人士紛紛雲集南寧,除了李濟深外,還有十九路軍的將領蔡廷鍇、蔣光鼐、翁照垣等也從越南來到南寧。連幾次刺殺蔣介石未遂而被通緝的“民國第一殺手”王亞樵,也從梧州隱居地跑來南寧助興。蔡廷鍇把他的十九路軍幹部人員集中起來,由翁照垣編成一個師參加廣西抗日反蔣,在廣東南路地區活動。當時,劍拔弩張,和戰未決,內戰一觸即發。李宗仁深知事關重大,也慎重地廣泛聽取意見。在桂系高級幹部中,主和的只有高級參謀劉斐。在十分強烈的主戰議論聲中,代表抗日救國會從上海來南寧聯絡的楊東蓴先生提出的“和蔣抗日”的意見,頗得他所讚賞。楊東蓴曾經誠懇地說:“桂軍兩個軍的部隊加上民團,頂多十萬兵力,能否與蔣介石數十萬大軍抗衡?真正打起來,當然免不了是一場內戰;而擴大內戰是否有利於日本侵略中國?再說,老蔣也深知戰爭一發便不可收拾。有消息說,馮玉祥要自南京上廬山,向老蔣進言,勸其毋斫喪國家元氣而採取和平解決的方針。我覺得還是和蔣、停止內戰、團結抗日為好。” 李宗仁也十分欣賞王公度轉達的中共代表林秀先的意見:以和平談判的辦法來解決為上策,在談判中以逼蔣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為前提。於是,他和白崇禧決定,讓劉斐通過程潛的關係,以私人資格,出面斡旋。劉斐飛去廣州,在蔣介石面前力陳對廣西用兵於蔣十分不利,如今國人皆關心抗日,蔣若對廣西用兵,兵怨必定更大,況且仗打起來了,曠日持久不決,別的西北、華北問題接踵而來,蔣將焦頭爛額,難以收拾局面。蔣介石終於作了讓步,表示:只要地方服從中央,蔣就準備抗日。 9月2日,居正、程潛、朱培德由廣州飛來南寧,帶來蔣介石致李、白的親筆信,並一致表示渴望和議成功。程潛還說:“如和得成,要我磕八個響頭,我都願意。” 李宗仁經與白崇禧、黃旭初、潘宜之、王公度等再三討論,覺得廣西獨立支撐,財政斷難持久,如果蔣答應抗日,而且又維持廣西現狀,應以和為上策,終於同意服從南京中央,接受了和議。並於4日下午送走居正等三人飛回廣州復命。 4日晚,在總部大院裡,李宗仁至夜深也未能入睡,想起在這場風波中,楊東蓴和中共派來的林秀先這兩個人,頭腦冷靜,所言極是,料事如神。他當晚召王公度來問:“林秀先是共產黨裡什麼樣的人物?”王公度掌管的桂系情報系統儘管工作也算出色,在天津、上海、廣州、香港等地都有得力的秘密機構,卻搞不清這個“林秀先”在中共裡是什麼角色。王公度只好敷衍答道:“大約是中共中央的核心得力干部用的化名。我們準備進一步查實。” 李宗仁對於楊東蓴,是有印象的。 1931年夏天,廣西辦起高等學校廣西師專,當時廣西教育廳長李任仁聘請了著名教育家楊東蓴來擔任師專校長,並由楊先生邀請了薛暮橋、夏征農等一批左派進步學者來校任教。當時廣西師專辦得十分紅火,宣傳民主思想,實行科學教育,學風端正,思想活躍,在全國頗有影響。廣西師專還成為除蘇區外,當時國內獨一無二可以公開講授馬列主義的高等學校。桂系中的頑固派對此十分仇恨,攻擊咒罵該校“想赤化廣西,引進共產黨”,並到白崇禧處告狀。 1934年的一天,白崇禧突然到師專視察,在列隊歡迎的老師中認出了化名為朱篤一的朱克靖先生。朱先生是中共黨員,大革命時期曾任北伐軍第三軍政治部主任,參加過中共的南昌起義等,現在師專擔任訓育主任。白崇禧大為惱火。李宗仁認為不宜扣押他們,同意將楊東蓴、朱克靖等一一“禮送出境”。這次“六·一運動”,楊東蓴是代表沈鈞儒先生的抗日救國會來廣西的。李宗仁十分讚賞楊東蓴對“六·一運動”的觀點。在廣西師專那次事件過去以後,他也曾了解到,楊東蓴校長在師專並沒有任何秘密活動,只是允許學生自由研究罷了。 於是,他也問王公度:“楊東蓴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王公度答道:“師專事件後,我曾佈置作過調查,楊先生曾經是一個著名的共產黨員。據說,在我們四·一二清黨之後,曾經脫離了共產黨。現在據上海方面的情報,他還有共產黨的背景。” 李宗仁喟然嘆道:“我們廣西要是多有幾個楊東蓴那樣有頭腦的人才就好了!” 李宗仁飛抵廣州,住在東山的繼園裡。原打算第二天去黃埔會見蔣介石。可是,第二天一早,蔣介石已驅車到繼園來看李宗仁。繼園是陳濟棠大哥陳維周的公館。當蔣介石身穿長袍馬褂跨進繼園客廳門時,李宗仁迎了出來,望著他所熟悉的這張戴假牙的臉相;他突地想起了不久前陳濟棠所說其大哥陳維周替蔣介石“看相”之事。說是這年5月14日,維周奉其弟之命,去南京拜見蔣委員長,給維周提供了一個絕好的為蔣看相的機會。維周回粵後說,從相上看,蔣先生斷難過民國二十五年(也即1936年)這一關。說也奇怪,蔣介石的命相倒是給陳維周看中了。當年底發生的“西安事變”幾乎使蔣介石喪了命。不過其事的發生,是應在張學良、楊虎城身上,而不是陳濟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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