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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華東野戰軍兵敗金門,全軍震動

毛澤東與蔣介石 陈敦德 8320 2018-03-14
兵敗金門,使葉飛將軍清醒地說:要是僅僅靠木帆船橫渡台灣海峽…… (金門,1949年10月24日—27日) 已經四十來年了,葉飛至今都在後悔,要是那時還未攻金門島,他不將第十兵團指揮部從同安縣搬到廈門市去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掌握全局,認真做好解放金門的準備工作。 十月二十四日這天,廈門剛剛解放了一個星期。廈門城裡,掛著“廈門軍事管制委員會”木牌子的大院門前,穿軍裝或者乾部列寧裝的人們,急急忙忙地進進出出,步子都格外匆忙。解放軍第十乓團指揮部剛剛從同安縣遷到廈門來了,就設在這座院落的洋樓裡。對外掛著軍管會的牌子。新中國成立前後,中共中央強調要把工作重心轉至城市,第三野戰軍首腦陳毅也出任了上海市市長。葉飛將第十兵團指揮部從同安縣城遷到廈門城裡,這是客觀環境的要求,是無可指責的。

廈門解放以後,像中國大陸所有剛解放的大中城市一樣,是亂麻一團。廈門是海內外有名的中國五大通商口岸城市之一,如今二十萬居民的油鹽柴米,十分吃緊。存糧已經告罄,葉飛剛才還責成兵團後勤部向泉州、漳州求援。燃料奇缺,甚至出現了拆地板當柴燒的現象,也是葉飛操心的事情。城市接管工作,涉及理家治財、國計民生,千頭萬緒,真好像比打仗還忙還頭疼。 這一天,他和中共廈門市委的同志研究接收的問題還沒完,就接到第二十八軍電報報告當晚要向金門發動進攻。時間緊迫,他胡亂吃了幾口中飯,馬上召集兵團作戰處長、情報處長和有關人員開會,分析情況。葉飛在回憶錄裡記述了當時開會及他批准攻擊金門戰鬥的情景—— 當時我們已經知道蔣軍十二兵團(胡璉兵團)已乘船撤出潮汕,去向不明。我查問胡璉兵團是否已到達金門?參謀人員回答說,胡璉兵團在海上徘徊,尚未到達金門。就在這時,機要人員送來一份情報,是胡璉向台灣蔣介石請求撤回台灣。可惜這份電報是昨天的!蔣介石的回電是嚴令胡璉按照命令執行。但蔣介石的這份回電,我們當時沒有截到。我分析胡璉兵團的行動有兩種可能,一是增援金門,一是撤回台灣;可能是蔣介石命令胡璉增援金門,而胡璉不願意,所以打電報給蔣介石要求撤回台灣,因而在海上徘徊。趁胡璉尚未到達金門之時,發起登陸,攻取金門,是最後的一個戰機,如再延誤,金門情況就可能發生變化。我經過反复考慮,最後批准了二十八軍開始攻擊金門的戰鬥。

二十四日中午,葉飛召開作戰會議拍板批准當晚發起攻擊金門作戰。當時,金門島上國民黨軍的守備情況已經有了很大變化,蔣介石已經連續指令往金門島增兵。 與廈門島相比,金門當時只是一個並不知名的小島。主島大金門面積為一百二十四平方公里,小金門為十五平方公里。金門島位於廈門以東十公里處,北距大陸也是十公里。該島狀似啞鈴,東半部為山地,西半部為丘陵,北部岸灘地段便於登陸。島西部有金門縣城,島上居民約四萬人,多是華僑家屬,島上十分荒涼,無重要出產品,居民多靠農漁業及僑匯維生。傳說唐朝中原人陳淵來金門野島牧馬,島才有耕稼漁鹽之利,後人在島上建有“陳牧馬侯祠”。這個荒僻的小島在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以後,被蔣介石看重,主要在於它的地理位置。控制了金門,就可以封鎖福建主要港口廈門的出海口。蔣介石明白中共如渡海攻台,廈門港將是重要的船隻集結地,控制了金門對於屏護台灣能起到重要作用。蔣介石很清楚,在陸地上已經無法抵擋解放軍橫掃千里的攻勢;可是,他知道中共沒有空軍和海軍,他依恃自己並沒有受到損失的海空軍優勢,可以著意經營福建沿海的幾個島嶼作為台灣海峽的第一道防線,也作為將來反攻大陸的第一道跳板。金門對於蔣介石來說,太重要了!廈門丟失後,他讓湯恩伯退守金門,還連續給金門島增強守備力量。國民黨軍原負責防守金門的第二十二兵團,即李良榮兵團,加上剛從台灣調來的青年軍第二零一師,師長是鄭果。兵力總數不過二萬餘人。解放軍第二十八軍的攻金計劃,就在廈門戰鬥前根據金門島上這二萬餘兵力製定的。

廈門戰鬥後,蔣介石立即調整了部署,將胡璉兵團第十八軍的兩個主力師第十一師及第四十三師,從汕頭調到金門來增援。十月二十日左右,蔣介石又下令讓從汕頭調往舟山群島的胡璉兵團第十九軍,中途改航金門。蔣介石還考慮到湯恩伯自從長江防線及京滬杭守備,直至廈門防衛,連遭敗績,深恐金門島也會為湯斷送;因而決定及時換馬。蔣介石在胡璉的十二兵團從汕頭調往閩浙沿海途中,電召胡璉去台北,宣布胡璉以十二兵團司令官名義,替代湯恩伯擔任福建省主席,要胡死守金門。胡璉不敢怠慢,於二十四日晚間冒著風浪搭上一艘補給船駛往主門。胡璉兵團十九軍改航金門的船隊於二十三日已經駛近金門島外的海面,因遇颶風警報,風大下船不便,延遲至二十四日,轉船到大小金門之間避風,同時用駁船登陸。

對於金門島國民黨軍守備力量的驟增,解放軍第十兵團事先已有所了解。十月十三日,第二十八軍攻占金門北面的大、小嶝島時,就抓獲了國民黨第十八軍主力第十一師的俘虜,其中包括第三十一團團長。經審問,知道胡璉兵團第十八軍的兩個師已經全部抵達金門。這一重要情報本該引起高度重視,可是部分領導主觀認為國民黨軍是要逃跑,而對這不合乎主觀意向的客觀情報未予重視,還懷疑俘虜供詞不可靠。 第二十八軍負責指揮作戰的肖鋒副軍長聽到俘虜供詞後,對原作戰意圖有了新的考慮,其他一些領導也提出疑問。問題反映到華東野戰軍主管作戰的粟裕副司令員那裡。粟裕立即感到金門作戰不可輕敵大意,曾特別指示: (1)以原敵二十五軍一零八師一萬二千人計算,只要增敵一個團也不打;(2)沒有一次載運六個團的船隻不打;(3)要求蘇北或山東沿海挑選六千名久經考驗的船工,船工不到不打。可惜粟裕的這些指示事後並沒有落實。部隊登船時,已隨隊登船的副軍長肖鋒又接到兵團領導電話,告知金門守敵已增加了兩個團,並要肖鋒本人留下指揮。肖鋒因對原作戰意圖有新的考慮,當即對按原攻金計劃行動提出了疑問。肖鋒得到的回答是:決心不變。葉飛還堅持說:只要上去兩個營,肖鋒掌握好第二梯隊,戰鬥勝利是有希望的。

這天晚上的九點鐘,攻擊金門的第一梯隊三個主力團分別於澳頭東北海灣及大嶝島、運河一帶登船完畢,在夜幕的掩護下,隱蔽著向金門開進。這場解放軍步兵用輕武器乘木船,向有國民黨優勢兵力加上現代化海、陸、空立體防禦的島嶼進攻的金門之戰,開始了。 事後看來,登船和起航時間太晚了。既沒有製海制空權,又不能抓緊時間使部隊早些起航,以爭取到較多的夜間時間鞏固和擴大灘頭陣地,並爭取使船隻返回,在當晚運送第二梯隊。三個團從三處起航,組織不善,起渡地區又狹窄,船隻大半在午夜才開航,起航後又要到大嶝海面會合,再一起向金門開進,這就延誤了時間。雖然在開航後遇到有利的三四級東北風,但部隊登陸後不到四個小時就已經天亮。不僅船隻來不及返航運送第二梯隊,已上岸的部隊也未能有足夠的時間整頓建制、鞏固和擴大灘頭陣地,就面臨和國民黨軍聯合兵種的反撲作殊死的搏鬥。

當時解放軍部隊中只有第四野戰軍裝備有較多的遠射程炮,第三野戰軍缺乏遠射程火砲,登陸作戰中隔海擔負火力掩護的僅是八十餘門美製一百零五毫米榴彈砲和七十五毫米山炮,射程勉強達到金門北岸灘頭,準確性已經很低。第一梯隊的三個團,來自三個不同的建制師,沒有一個師指揮員隨同前往統一指揮,出現了各部不相統轄的現象,特別嚴重的問題,是部隊於二十五日二時登陸時,正值漲潮,國民黨軍設在海灘的鐵絲網和許多水下障礙物都被潮水覆蓋,許多登陸船隻船底被掛,船隻一時動彈不得,部隊只好下水前進;此時,船隊仍有返航的可能。然而第一梯隊沒有統一指揮,只在每船派有押船的干部戰士各一名。這些幹部戰士見前面的船隻未返回,在海邊猶豫等待。部分新船工見炮火猛烈,自己就棄船跳海。無人組織船隻返航,錯過了漲潮高峰,海水退潮使已經搶灘的船隻和海邊其它船隻因未及時返航,全部擱淺在沙灘上。二十五日天大亮時,所有的木船都暴露在無遮無掩的沙灘上。國民黨軍指揮反撲的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除了用砲火轟擊船隻,還專門派了兩個團去執行燒船任務。經過激戰,國民黨軍逼近了船隻,他們朝木船傾倒帶去的汽油、花生油,放火燒掉了所有的木船。隔海看到的是沙灘成列的木船在海風中起火燃燒。沒有了船隊,使在岸邊待命的第二梯隊四個團無法增援!原定的作戰部署已不可能實現。這就造成了已登陸的第一梯隊在金門島上孤軍浴血奮戰。當時在大陸岸邊指揮的第八十五師師長兼政委朱雲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看到的情景。朱雲謙後來回憶說——

我們眼看著船隻被燒,第二梯隊無法過海,內心的著急和痛苦實非語言所能形容。古語說“隔岸觀火”,是事不關己、袖手旁觀的意思,而我們卻是看在眼裡,痛在心頭,異常著急而又無計可施!這樣的心情,是我參加革命以來,從未經受過的。 第一梯隊三個團的突擊部隊,在已經既無退路又無後援只持步兵輕武器的劣勢情況下,同據有防禦陣地及重型武器,還有坦克、飛機與軍艦助戰而兵力高於五倍的國民黨軍面前,頑強不屈,經兩晝夜激戰,最終失敗。這場戰鬥,是解放軍戰史上空前悲壯的一頁。 這三個團無統一指揮,登陸時建制紊亂,都各自機械地根據事先提出的“有幾個人打幾個人的仗,不等待,不猶豫,向裡猛插”的口號,向縱深猛插,團指揮員也失去對部隊有效的控制。登陸部隊確實相當勇猛,登陸僅一兩個小時就撕破了國民黨青年軍第二零一師的陣地,使該師昏頭轉向,幾乎喪失了戰鬥力而丟棄了工事南逃。登陸部隊還俘虜了不少敵兵,因缺人看管而成了負擔。第二四四團還一舉佔領了金門西部的製高點雙乳山。多年以後,連台灣方面也不得不承認解放軍登陸後幾小時的攻勢幾乎勢不可當。承認解放軍的“優點”是:不僅“冒險犯難,行動迅速”、“攻擊作業力強”,而且“幹部控制力強,因此戰鬥意志在其控制之下甚為頑強,只要在其乾部控制之下,可頑抗到最後”。有的台灣戰史記述說:“第一線海防,未經激烈戰鬥,即為匪所執。次為一三二高地,居高臨下,射界廣闊為一理想之防禦陣地,但於匪登陸之後,不及數小時,即將高地四周(包括高地南坡)整個佔領,據云僅有零星抵抗,至此金門'三高'已去其一,所幸瓊林要隘有戰車三連演習之車輛扼守,否則勝敗屬誰,實未可知。”

天大亮以後,登陸部隊遭國民黨坦克群攻擊而嚴重受挫,是金門失利的一個不幸開端。登陸部隊的登陸點選擇不妥。部隊在大金門島西半島北岸登陸,這里地勢平坦,雖便於登陸,亦利於國民黨軍裝甲部隊運動。登陸部隊沒有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又不利於在這片平坦的灘頭建立陣地以固守,天亮後就馬上暴露在坦克陣和大量國民黨援軍步兵的聯合反擊之下。登陸點這一帶海邊開闊地本來就是金門坦克部隊的訓練場地,因而坦克群在此作戰是駕輕就熟。解放軍登陸部隊毫無準備,立即隱蔽還擊。但是海邊開闊地只有一些防風草,沒有其它隱蔽物。部分人員分散躲入防風草中,許多人暴露在外,受到坦克炮火攻擊,傷亡很大。解放軍指戰員發揚在大陸上反坦克作戰的傳統,一面在防風草中集中火力射擊,一面組織爆破手用集束手榴彈炸坦克。因地形平坦,接近坦克很困難,好些戰士當即犧牲,未能靠近坦克。坦克車更肆無忌憚,衝入解放軍隱蔽處做蛇形碾壓,許多戰士被射死或碾死,中午時分,坦克群衝至海邊,被看押在海邊的國民黨俘虜群也乘機跑散。國民黨守軍第十八軍兩個師全部投入了反擊,第十九軍的三個師援軍一上岸,也投入戰鬥。解放軍登陸部隊頑強苦戰,但是打倒一批國民黨軍後,很快又有一批新軍投入戰鬥。國民黨軍越打越多,局勢越來越嚴重。在二十五日午前局面逆轉,登陸部隊三個團被迫從搶占的高地,先後撤向海邊古寧頭陣地。古寧頭是二五三團登陸後留下一個營鞏固下來的唯一的灘頭陣地。國民黨軍在黃昏前又投入許多兵力向古寧頭髮起攻擊,企圖一舉消滅解放軍登陸部隊。結果攻擊被打退。天黑了,國民黨軍也傷亡慘重,只好轉入休整。

十月二十五日晚至二十六日天亮前的一夜,是最後決定金門島戰鬥命運的關鍵一夜。國民黨軍也認為這是他們最危險的一夜。因為經過整天激戰,國民黨軍包括胡璉兵團第十九軍援軍在內所有的控制部隊都投入了反擊戰場,除傷亡相當大外,而且極度疲勞;這些國民黨軍投入作戰部隊大都係新近組建,新兵較多,胡璉兵團第十九軍的十四師泊船時,剛募集的新兵,還來不及換上軍服,所以下船上岸,湯恩伯見了說:“為什麼不叫士兵先下?不該讓老百姓搶先下船!”有人告訴他:“十四師還未發軍服。”國民黨軍在兵敗如山倒的大勢下,士氣十分低落,因此攻擊意志並不強。不過胡璉的第十二兵團畢竟是原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有一批久經戰陣的老兵。當時是島上作戰,無處可退。胡璉等人事先對部隊進行欺騙宣傳,說共產黨對逃到島上人員的俘虜政策已經變了,加上國民黨軍的軍長、師長等都到第一線督戰。這些因素綜合起來,增加了國民黨軍官兵作戰的頑強性。儘管如此,國民黨軍在金門已無後備兵力,所投入作戰的四萬部隊也傷亡極重,在這種情況下,解放軍如能將第二梯隊的四個團運送到金門登陸,完全可以迅速扭轉戰局,轉敗為勝。第二十八軍徵集的數百隻船,已於上午在金門全部被燒毀。十月二十五日,第十兵團指揮部雖然下令從廈門緊急調集船隻,卻因國民黨海空軍巡邏轟炸,入夜之後才有一艘小輪船和幾條木船調到澳頭、大嶝島一帶,只夠裝運四個連的部隊。第二十八軍只好決定即將出任第八十二師副師長的第二四六團團長孫王秀,率領四個連增援金門,並由孫玉秀擔負統一指揮全部金門登陸部隊的任務。儘管孫玉秀率部冒險起渡,利用夜色掩護,躲過了國民黨海空軍的搜尋,基本平安地在金門登陸。無奈以那麼少的兵力增援,已於事無補。

二十五日夜晚至二十六日凌晨,金門島上的解放軍登陸部隊,不顧一整天苦戰的疲勞,又發揮夜戰的傳統,展開了反擊,以一小部襲擊金門縣城,主力在島西北奪取了國民黨軍的部分陣地,天亮前又推進到林盾、浦頭一線。 二十六日天大亮後,經過休整的國民黨軍又集中主力,在海空軍和坦克掩護下,向古寧頭、林厝、浦頭一線猛烈反撲。林厝和古寧頭是島西北相距不遠的兩個村落。島上的居民為防颱風,多用石塊壘築房舍,比較堅固。解放軍將據守的房屋作為一個個碉堡,使國民黨軍在逐屋爭奪中連連受阻。在浦頭、林厝東南的高地上,解放軍又將在第一天戰鬥中佔據的國民黨青年軍第二零一師的不少永久性工事,修整為堅固陣地。解放軍憑藉石屋、陣地及高地,頑強抵抗。台灣方面的戰史也不得不承認,在二十六日上下午的戰鬥中,國民黨軍幾乎每攻占一處陣地和一座房屋,都要付出很大傷亡。至中午十二時以後,林厝失守,島上的解放軍部隊大都退守於古寧頭。 二十六日上午,國民黨軍第十二兵團司令胡璉趕到金門,和湯恩伯及湯的日本顧問根本博(曾是侵華戰犯)一起到前線督戰。當天中午,蔣經國奉蔣介石之命乘專機飛到金門督戰。蔣經國在當天的日記中述及—— 十一時半到達金門上空,俯瞰全島,觸目淒涼。降落後,乘吉普車迳赴湯恩伯總司令部,沿途都是傷兵、俘虜和搬運東西的士兵。復至最前線,在砲火中慰問官兵,遍地屍體,血肉模糊。看他們在極艱苦的環境中英勇作戰,極受感動。 在蔣經國來時,解放軍還在堅強抵抗。由於國民黨軍步兵對古寧頭久攻不克,胡璉、湯恩伯就要求台灣加派飛機,對村中房舍猛烈轟炸,再用火箭筒和坦克炮抵近逐個轟擊。經國民黨軍三個師的部隊反复衝擊,激戰至天黑,只有幾百名解放軍據守的古寧頭這個小村落仍沒有被攻下來。 二十六日晚間,據守古寧頭的解放軍經兩晝夜苦戰,已經難以支持。登陸所攜帶的彈藥早已耗盡,繳獲及從戰場敵軍屍體上蒐集的彈藥已基本打光。乾糧已吃完,多數人是忍飢苦戰。入夜後,孫玉秀用報話機向軍指揮所報告,登陸部隊十個營已傷亡五千多人,準備分成幾股突圍上山打游擊,活著的一千二百名指戰員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完成自己的職責。二十六日午夜,古寧頭的解放軍剩餘部隊乘夜突圍,先向北突至海邊,沒有找到船隻,又向東南突圍進入山區。 二十七日上午,金門島西北方向槍砲聲仍不絕於耳。解放軍剩下沒有突圍的少數人還堅守在古寧頭以北的地堡之中,並有部分人員在古寧頭村內據屋抵抗。國民黨軍只得逐屋搜索攻擊,才解決了戰鬥。隨後,國民黨軍又向古寧頭附近的北山海邊發起攻擊,軍艦也繞到古寧頭北面的海上,用艦炮向地面炮火射擊不到的死角轟擊。在海陸夾攻下,在海邊的一些有武器的解放軍傷員戰鬥到最後犧牲,大部分傷員被俘。至二十七日上午十時,歷時兩天半的金門戰鬥基本結束。 從古寧頭突圍到島東南山區的解放軍剩餘部隊,因島小地窄,在幾萬國民黨軍的搜索下難於迴旋與隱蔽。據後來得到的消息證實,第二四六團團長孫玉秀在沙頭附近被包圍,決心不當俘虜而自殺犧牲。第二四四團團長邢永生因重傷在東山溝被包圍,被俘後犧牲。第二五一團團長劉天祥犧牲後,政委田志春率五十多人打游擊,因彈盡糧絕被俘。第二五三團政委陳立華在打游擊中犧牲。第二五三團團長徐博,在太武山的山洞中藏了一個多月,靠夜間出來到農田裡挖蕃薯維生。國民黨軍金門戰場指揮高魁元,在俘虜中查不到徐博的活人,也遺島尋不見死屍。高魁元不相信徐博會泅水逃回大陸,乃派兵反复搜山才將他找到。 華東野戰軍兵敗金門,共損失兩批登島部隊三個團零四個連。據一九八七年七月出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編著)核定,解放軍損失九千零八十六人(其中包括船工民夫三百五十人)。 台灣國民黨官方對金門作戰戰果的報導,說法多種,一時一樣,且自相矛盾。 《中央日報》開始聲稱消滅對方“五個團,共一萬四千多人”,甚至胡吹俘虜中有“師長、軍長等高級軍官”。不久,台灣官方報導又加水升溫,稱“消滅了七至八個團,兩萬多人”。還是親身指揮作戰的胡璉、高魁元稍為客觀一點,說金門作戰只消滅對方“一萬餘精銳之眾”,並說對方登陸部隊中根本沒有師以上的干部。至於國民黨軍在金門戰鬥中的傷亡數字,至今尚未見公佈,只是有些報導承認傷亡重大。倒是從蔣經國當年十月二十六日的日記中透露出國民黨軍是傷亡慘重的。後來據解放軍得到的消息,胡璉向蔣介石報告:國民黨軍傷亡總計九千餘人。 金門戰後,台北國民黨官方連續幾天大張旗鼓地為這次“輝煌勝利”搞“祝捷活動”。此後幾乎年年十月下旬都要“隆重慶祝”。後來,蔣介石還讓中國電影公司專門拍攝了《金門灣風雲》、《古寧頭大捷》等故事片。對於在大陸兵敗如山倒的蔣介石來說,對於金門的一次難得的勝利,大做過火文章,只能使人窺見其心態大不平衡而已。蔣介石還讓人拿著金門勝利及另一個更小的登布島的小胜,去美國大做文章,期望美國改變對他的形象的不良看法,以求重新獲得美國軍援。但是,從《顧維鈞回憶錄》的記述中看出,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一月間,在美國國務院看來,“最不幸的是廣州的陷落,國務院現已堅決停止援華,並且抱怨蔣夫人搞私下活動促使國會和輿論反對國務院的政策。”並記述,在十一月上旬,“馬歇爾已經建議她(宋美齡)回國,井稱,她離開美國對中國有好處。”金門勝利沒能改變美國國務院對蔣介石實行的“拋包袱”的政策。 華東野戰軍兵敗金門,全軍震動。這是中國共產黨的三年解放戰爭以來解放軍損失最大的戰役。投入作戰的三個團近九千部隊竟成建制覆沒,這在解放軍戰史上也是極其罕見的。長征中的湘江之戰、紅軍西路軍失敗及抗戰中的皖南事變,儘管損失的總人數不小,都還沒有全部覆沒。兵敗金門,使解放軍高層領導對越海島嶼作戰的特殊性及復雜性加以認真的思考與研究。儘管它延緩了解放軍解放東南沿海島嶼的戰鬥進程,卻並未影響戰略全局,國民黨軍隊被席捲出大陸的態勢並未因此而改變。 對於第十兵團年輕的指揮員葉飛將軍來說,金門失利將是他一輩子中最難以忘卻的經歷。 十月二十四日晚上,身在廈門的葉飛,心中一直掛著部隊越海攻擊金門的情況。下半夜接到登陸成功的報告,他也就放心了。誰知,第二天白天傳來報告,說船隊沒有返航,只是隔海望見島上擱淺的船隊被轟擊及燃燒的火煙。他的心,驟然沉重起來。 十月三十一日,十兵團在廈門老虎山洞舉行黨委擴大會議,葉飛發言說:“我因輕敵,聽不進(意見),臨開船時,在電話上我還堅持只要上去兩個營,肖鋒掌握好第二梯隊,戰鬥勝利是有希望的。是我造成的損失。請前委、黨中央給嚴厲處分。”後來情況反映到毛澤東那兒。毛澤東表示:“金門失利,不是處分的問題,而是要接受教訓的問題。”中央軍委命葉飛準備再攻金門。 葉飛在後來出版的回憶錄中,以較深的層次記述了金門失利的教訓和反思: 我們接受經驗教訓不能僅限於此,不能僅從微觀上接受教訓,還應該從宏觀上體會這次教訓的更重大的意義。那就是在現代戰爭的條件下,沒有製海權、制空權,要實行大規模渡海登陸作戰是非常困難。五十年代初,在我海、空軍還處於劣勢的條件下,要僅僅靠木帆船橫跨台灣海峽,解放台灣,現在來看,恐是會吃比攻金門失利更大的苦頭的。金門失利之後,接受了教訓,頭腦清醒起來。接受攻金門失利的經驗教訓的真正意義,也許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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