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巴山紅旗·紅四方面軍川陝紀實

第44章 “差一點活捉了鄧錫侯”

嘉陵江戰役第一階段結束後,川軍二十九軍殘部退走射洪、鹽亭、三台地區。鄧錫侯一部退至廣元及其以北地區,另三個旅和軍部所率部分機動兵力,布防於梓潼、魏城、江油、中壩地區。以上各敵沿涪江右岸分據要點設防,阻止紅軍渡過涪江。 敵人最關心的問題是,下一步,紅軍將向何處發展。劉湘、鄧錫侯、孫震一致判斷:紅四方面軍可能放棄通、南、巴根據地,北出漢、沔,沿川陝公路南下川西平原。紅軍向涪江上游進軍,不過是紅軍歷來的“轉山”行動。 蔣介石對紅軍是否會南下川西平原也有幾分擔心,4月4日,他親自下令在成都及涪江流域構築碉堡封鎖線,防堵紅軍南下川西平原。 一、著康總隊長率別動隊一中隊即日開赴成都及上列各縣,會同當地軍政長官指導督促軍民全體動員,趕築該地城防及各城鎮間碉堡工事。

二、成都須先完成城牆上垛口及城垣並防守設備。次就城外周圍要點構築碉堡,形成外廓。 三、沿射洪、三台、綿陽、梓潼、中壩、江油、平武之線利用涪江河流,先就各縣城及重要鎮市構築據點式碉堡,其次即於各據點間增築多碉,聯點成線。其密度以兩碉間目力、火力均能交叉相及為要。其在此線前方之梓潼、彰明兩城並應完成城垣,構築碉堡,形成據點,以為涪江屏蔽。 四、南部、鹽亭兩城及南部、三台之線亦照上述要領構成碉堡封鎖線。 五、在上述兩線後方之中江、羅江、綿竹、德陽、金堂、廣漢、新都、什邡、安縣、北川、蓬安、南充、西充等縣及其間重要市鎮與道路輻轅點,均應照此辦法構築碉堡群,形成據點。 六、各城防及碉堡群完成後,即儲備糧彈燃料,以軍隊或團隊堅固防守,阻礙匪之行動。如匪來犯,並將人民及物料移屯於其內,實行堅壁清野。

七、此種辦法由各該縣長負責立即轉飭辦理,如當地駐有軍隊,即由該駐軍協助之。 八、各縣縣長及守軍必須與城共存亡,如有放棄城者,以軍法從事。 九、遵辦情形具報。 康澤的別動總隊即蔣介石的軍事特務組織,蔣介石在派駐行營參謀團時,也同時派出了康澤的別動總隊,別動總隊再向四川各市、縣派出行動組以控制地方官吏。除了命令康澤的別動隊立即行動外,行營參謀團的賀國光也通過劉湘向各路軍閥並通過他們向各縣的縣太爺們發出修碉堡防堵紅軍的命令。 4月8日,鄧錫侯立即以特急電報轉發各縣縣長,通令各縣區文武官吏,速築碉堡,並明確規劃各地區及民團要做的工作。 幾道命令一下,敵人在各城鎮、江防立即掀起了大修碉堡的行動。

除了敵人在猜測紅四方面軍的下一步的去向,中央紅軍對紅四方面軍的行動方向也極為關心。早在紅四方面軍發起嘉陵江戰役前,3月5日,朱德曾向紅四方面軍來電了解紅四方面軍的動向:


此時正是紅四方面軍緊鑼密鼓備戰強渡嘉陵江之時,可能是為了保密,紅四方面軍的這幾封回電裡沒有一字透露關於即將舉行嘉陵江戰役的信息。 劍門關戰鬥結束後,紅四方面軍的主要領導以西北軍委的名義在劍門關“節孝祠”內召開了一個重要會議,討論決定了部隊下一步的發展計劃。徐向前、陳昌浩、李先念三人因去平武、青川前線未到會,紅四方面軍其他領導人員張國燾、王樹聲、周純全、曾傳六、張琴秋、傅鍾、王維舟、王宏坤、余洪遠等參加了會議。由於時間緊迫,會議僅開了一個晚上。

會議就陝南戰役和渡江戰役等情況作了總結,並給予高度評價。會議著重討論和確定了部隊下一步的行動方向。經過討論。最後決定:紅四方面軍的整個部隊仍向西向北發展,由徐向前、李先念率領北面一路,首先攻占平武、青川,而後相機拿下天水,準備建立川陝甘根據地,主要作戰對像是胡宗南;已進入劍閣、蒼溪、南部、閬中一線的部隊為西路,繼續西進,盡快攻占梓潼、江油、中壩、北川,而後進至茂縣迎接中央紅軍。 會議批評糾正了部隊執行“堅壁清野”政策時亂燒房子的錯誤。張國燾在會上提出了到茂州後成立西北聯邦政府的主張。會議決定將原來的川陝省蘇維埃政府改為紅四方面軍總後勤部,對外名義不變,確定由余洪遠專門負責後勤工作。 會後,整個紅四方面軍部隊即按會議決定,開展了川甘邊的戰鬥和中壩戰役。可以認為,這次會議是“川陝甘計劃”的具體和細化。

打開四川地圖,目光從蒼溪、閬中一直向西,映入眼簾的是梓潼,再往西就是川西重鎮江油,若再往西南則是綿竹、德陽、廣漢,穿過這裡再往西就是一馬平川的川西平原。川西平原氣候溫和,水網密布,物阜民豐,被稱為天府之國,著名的“安逸之都”成都就坐落在這裡。劉湘最擔心紅軍突破嘉陵江佔領劍門關後會向西南進入最富庶的川西平原,蔣介石對此也有擔心,但蔣介石已得到最新情報,中央紅軍目前行動的目的,是要向北以“打通國際路線”,到靠近蘇聯邊境的地方建立根據地。為此,他判斷紅四方面軍如果也要“打通國際路線”,那麼川西北的松潘、茂縣是必經之路,4月8日,蔣介石急電四川各路軍加以防堵: 一、徐匪主力麇集兩劍,企圖竄松、茂,打通國際路線。

二、南、東兩方面已派隊追剿;西南扼守涪江;北守廣元、碧口;西北守青川、平武,絕對扼制匪向西北突竄。 三、胡師應接廣元、白河一帶防務,限蒸日接替完畢。其派青川、平武方面部隊限九日以前務須達到碧口、姚渡一帶。應駐重兵。 四、廿八軍交防後,即星夜繞道青川,赴南壩集結…… 就在蔣介石及四川軍閥忙於調兵遣將之時,紅四方面軍嘉陵江戰役的第二階段已經開始了,兵鋒指向梓潼、江油、北川、平武、青川。 梓潼位於劍門關的西部,西北是逶迤起伏的龍門山脈,南臨川西平原,四周與綿陽、江油、劍閣、鹽亭、三台毗鄰。梓潼因東依梓林,西枕潼水而得名。 梓潼再向西就是江油。江油為川北重鎮,江油再向北,便可進入徐向前“川陝甘計劃”中的甘南。江油,取涪江水清澈如油之意。江油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同時,江油也是鄧錫侯的老巢。

梓潼、江油是由川入甘的戰略通道,嘉陵江戰役的第二階段的任務是攻取梓潼和江油,伺機向甘南發展。根據戰役部署,紅三十一軍主力推進至羊模壩三堆石地區,並再次圍攻廣元。紅三十軍八十九師出擊青川、平武分割廣元、江油敵軍,並阻擊胡宗南部南下,以保障右翼安全。紅九軍、四軍和三十軍主力則分別大舉進攻梓潼縣城和江油縣城(今江油武都鎮)。 集結在青林口地區的紅三十軍和紅九軍各師奉命後以迅猛的速度,直抵梓潼和江油。 4月10日,紅九軍渡過涪江,包圍江油守敵楊曬軒旅,前鋒直抵中壩(今江油市)。 紅四軍攻勢凌厲,一天即攻占梓潼,守敵潰散。鄧錫侯、孫震頓時亂了手腳,尤其是劉湘,他最擔心紅軍會南下川西平原,急令鄧錫侯和孫震率部前往解江油和梓潼之圍,將紅軍堵在梓潼一線不再往西。

4月9日,紅軍圍攻江油部隊開始向鄧錫侯部遊廣居師的兩個旅發起攻擊,激戰一天,敵軍潰退至青蓮渡,江油城內守敵楊曬軒變成孤軍。楊曬軒部有三個團,他留一個團守在城裡,另外派出兩個團在城外的觀霧山、公子坪、陳唐觀、塔子山設防,兩個團的守敵還不夠做攻城紅軍的“小菜”,僅半天時間,就被消滅一部,擊潰一部。城內的楊曬軒見勢不妙,立即關上江油城的大門。江油城西臨涪江,一共只有東南北三座門,楊曬軒先是關上東、南兩門,留一座北門與城外的部隊聯絡,誰知城外的部隊一打就跑,楊曬軒嚇得趕緊關上北門,江油城的外出通道全部切斷,成了座孤城。城內剩下楊曬軒的旅部、一個手槍連和九個步兵連。楊曬軒困在孤城裡驚恐萬狀,連電鄧錫侯求援。鄧錫侯問他能守幾天。楊曬軒還要充英雄:“城內糧彈充足,可以守十天。”

聽到楊曬軒如此回答,鄧錫侯也來了勁頭,他希望以江油城裡的楊曬軒作為誘餌,將攻城紅軍吸引住,然後調集重兵包圍紅軍與之決戰。鄧錫侯立即命令遊廣居、陶凱等部十八個團的兵力,經中壩向江油增援,孫震急令鹽亭、三台的部隊前往梓潼相救。 4月11日,蔣介石也急電鄧錫侯,令其堅守涪江沿線: 一、徐匪自蒸日以來,急攻梓潼、魏城、江油上下游。強渡涪江。另有匪數百攻占青川。判斷匪係以一部攻擊梓、魏,牽制國軍,其主力似圖在江油渡河竄擾北川、平武。 二、國軍以殲滅該匪於嘉、涪兩江間之目的,除扼守青川、平武及涪江外,擬分北、東、南三路向匪攻擊。 三、第一、二兩路軍應堅固防守涪江沿線及現在防守之各城鎮。其綿陽下游之部隊應盡量向上游移動,以增厚上游之防禦力,並速由綿陽酌派有力部隊沿河右岸向江油方面急攻渡河之匪。又在廣元一帶部隊,即日將廣元防務交替後,全部速向南壩轉進,至遲刪日必須到達。即向江油以東、青林口以西地區尋匪攻擊。

4月6日,鄧錫侯部遊廣居、陶凱向渡過涪江的紅軍發起攻擊。 徐向前此時正在江油前線指揮部,得到鄧錫侯傾巢來援的消息,立即上演圍點打援的拿手好戲,他命令紅九軍二十七師繼續圍攻江油,紅九軍二十五師、三十軍八十八師以及紅四軍十師、十一師各一部,分佈於江油以南的塔子山、雉關山等候敵人援兵。他要在江油城外打一個大仗,全殲鄧錫侯部主力。為進一步調動敵人,還派出一部分部隊,南下襲擾綿陽等地,給敵人製造我軍真的要南下川西平原的假象。 4月14日,戰鬥如期打響,紅三十軍八十八師、紅九軍二十五師與敵人援兵在江油和中壩之間苦竹林、白塔山、水口廟、東嶽廟、二郎廟一帶相遇,與敵人對峙一陣後,部隊即向塔子山撤退。 4月17日下午,敵人開始大規模攻擊紅軍塔子山陣地。堅守塔子山的紅軍利用有利地形,居高臨下殺傷敵人,戰鬥從早晨開始打到傍晚。鄧錫侯親自指揮十八個團的敵軍,在空中掩護下,強行向江油推進。由於敵人使用航空兵對我地面部隊輪番攻擊,戰鬥進行得異常慘烈。空中,一架架敵機發出刺耳的嘶叫俯衝下來,一顆顆炸彈爆炸後騰起幾十米高的煙柱,爆炸衝擊波肆無忌憚地將地面的人和槍支拋到空中,紅軍陣地上烈焰熊熊,濃煙滾滾,在密如彈雨的機槍掩護下,敵人以三個團的規模發起了集團衝鋒,幾千名川軍貓著腰端著槍,狂吼怪叫著往前撲。突然,一股敵人突破了紅四軍三十團和紅三十軍八十八師陣地的接合部。若不能製止敵人的連續突破,後果不堪設想。剛調任紅四軍軍長的許世友一下急紅了眼,身為軍長,已不允許他再抽刀到陣前廝殺,他急令:“快,叫王近山上!” 王近山,原名王文善,湖北省黃安人,1930年3月參加紅軍,入川時任紅四方面軍第十師三十團一營營長,十師二十九團團長、二十八團團長,十師副師長,九十三師師長,後任八路軍三八六旅旅長,1949年10月任解放軍第三兵團副司令員、第十二軍軍長兼政治委員,新中國成立後任重慶警備司令部司令員、政委,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公安部副部長,1955年授予中將軍銜。 王近山當時任紅四軍十師二十八團團長,和許世友一樣,是出了名的打起仗來不要命的戰將。在一次戰鬥中,王近山率部反擊敵人,他和一個大個子敵軍徒手搏鬥,雙方打紅了眼,廝殺中兩人一同滾下十幾米的山崖。敵軍當場摔死,王近山頭部被石頭戳了個洞,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從此,戰友們都稱他“王瘋子”。 戰前,許世友將二十八團作為預備隊,看到前方打得熱火朝天,王近山急得心如貓抓,一直就在許世友面前轉來轉去。現在聽到軍長點了自己的將,他沒等身邊的政委說話,立即大聲喊道:“一營聽令:全部上刺刀;二營、三營機槍、迫擊砲掩護。跟我往上沖!” 王近山的身邊時刻帶著幾個號兵,他的話音一落,幾個號兵立即吹響調兵號,調兵的號音一響,陣地上幾十支衝鋒號一呼百應,激昂的號音吹得人熱血沸騰,王近山左手握著駁殼槍,右手舉著雪亮的大刀,一縱身躍出戰壕,十幾名打旗兵一步不落緊跟在後面,團長一沖,二十八團的官兵如同點燃了的火藥一起爆發。喊殺聲震天動地,一千多人如同狂飆衝進敵陣,和突進接合部的敵人短兵相接。王近山雙眼圓瞪,頭髮似鋼針豎起,在敵群中橫衝直撞,像一頭下山的猛虎,敵人遠了,他用駁殼槍“點名”,近了,他衝上去就是一刀。不到一會兒,他渾身上下都是鮮血,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的。王近山正殺得暢快淋漓,忽然一顆子彈擊中頭部,他一頭栽倒在地,霎時鮮血蓋住了面孔。警衛員將他抬上擔架往後方送,就在這時,徐向前來到前線,看到戰場形勢萬分緊急,大聲喊道:“王近山!王近山在哪裡?” 總指揮的呼喊將王近山從昏迷中驚醒,得知前線情況後,立即強令:“把我抬回去!” 血人一樣的王近山回到前線,坐在擔架上硬撐著指揮部隊反擊。聽說王近山又返回指揮崗位,徐向前放心了:“只要王瘋子在,陣地一定不會丟。” 王近山在前線坐鎮振奮了官兵的士氣,戰士們終於擊退了敵人。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再次擊中他的頭部,王近山又倒下。江油打援一戰,王近山頭部兩次中彈,但生命是如此眷顧他,兩個月後,王近山傷愈歸隊。 激戰中,八十八師再次發揮了“鐵拳頭”的威力,為了避開敵人飛機和排炮,熊厚髮指揮部隊使勁往敵人堆裡鑽,和敵人攪到一起,然後發揮我軍大刀和刺刀的威力,激戰兩天,八十八師黑虎掏心,直插敵人中心,八十八師三個團數千人殺入敵陣,戰場上血肉橫飛,敵人屍橫遍野,敵人被這種打法嚇破了膽。 川軍屢次受到紅軍痛擊,早已心存畏懼,這次幾萬敵軍來援,由於鄧錫侯催逼得緊,路上晝夜不停地趕了兩天,剛到江油城外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被趕著上陣,從17日下午一直打到18日上午,和紅軍搏殺了十幾個小時,這些川軍士兵一口飯都沒吃,本來就又餓又累,眼見得身邊的弟兄一個個被紅軍如同殺雞一樣撂倒,漫山遍野都是屍體,士氣早已崩潰,很多士兵乾脆就不打了,見到紅軍衝過來即躺倒裝死。 兩軍交戰,攻心為上;兩軍相搏,士氣為上。一旦失去士氣,即便是裝備和人數佔優勢,這仗也定輸無疑。見敵人膽怯畏戰,守衛塔子山主陣地的部隊立即向敵人發起反擊,山腳下打援的紅二十五師也乘勢迅速向敵人右翼迂迴包圍,塔子山山上山下到處紅旗翻飛,衝鋒號聲此起彼伏,山上沖下來的和山下圍過來的紅軍戰士與敵人混戰在一起,場面蔚為壯觀,此時敵人的機槍大砲飛機轟炸全都失去了作用。肉搏戰是紅軍最擅長又是敵軍最害怕的打法,數万人攪在一起拼殺,刀槍相向,血肉橫飛,慘叫淒厲,吼聲裂膽,實為戰爭史上的奇觀。很多敵軍士兵受不住刀槍和精神的雙重刺激,轉身就跑。 而就在此時,紅四軍十一師三十一團原本受命急行軍到梓潼附近打援,半道接到命令,要他們趕到江油以東打援,三十一團跑步數十里趕到戰場,又給已經瀕臨崩潰的敵人致命一擊。這使得敵人前、後、右三面受攻,幾個師數万人頓時全軍潰散,官找不著兵,兵找不著官,漫山遍野到處是狂奔的潰兵,紅軍一聲“繳槍不殺”,周圍立馬齊刷刷地跪下一片。 逃離陣地的潰兵直奔中壩,看到成千上萬的潰兵湧過來,中壩城裡的鄧錫侯也慌了,立即向綿陽的孫震和黃隱告急,要他們速來救援。孫震擔心離開綿陽後會在中途遭到紅軍伏擊,以紅軍阻隔道路不通為由拒絕來援,讓鄧錫侯撤出中壩,他在一旁策應。此時形勢已經萬分危急,紅軍打垮援軍後,隨時會攻克江油和中壩,此時不撤,恐怕就來不及了。鄧錫侯無奈,令江油城裡的楊曬軒堅守,自己帶領人馬撤出了中壩城。 紅軍打援部隊已經向中壩圍過來,在警衛營的護衛下,鄧錫侯飛快逃竄,他先是騎馬後又換成汽車向綿陽逃跑,紅軍大部隊在後面緊追不捨,跑到青蓮渡時,突然前面傳來密集的槍聲,鄧錫侯以為被紅軍斷了後路,魂都嚇丟了,站在停下的汽車旁,臉色發青,雙腿戰抖。後來才知道是孫震派來接他的第三旅八團與他的潰兵發生誤會,這才重新上車逃向綿陽。 這一戰,鄧錫侯三個團被全殲,三千人被俘,幾個師的建制被打散。徐向前圍點打援取得完胜。援兵一垮,鄧錫侯一跑,中壩的守敵立即喪失鬥志,4月18日,紅軍攻占四川重鎮中壩。攻占中壩後,紅軍並沒有直接攻擊江油縣城,除了留一部分部隊繼續緊緊包圍江油縣城外,大部隊繞過江油縣城,開始源源不斷渡過涪江,並控制了涪江左岸的彰明城和竇圌山,涪江右岸的觀霧山、公子坪、塔子山等製高點。 鄧錫侯在率兵來解江油之圍前曾對官兵訓話:“本帥此次親自出馬,率你們來打共匪,你們看看本帥是如何用兵的。”結果如此潰敗,在官兵間上上下下落下笑柄。鄧錫侯將一股怨氣撒向蔣介石的參謀團。 17日戰鬥最緊張之時,鄧錫侯多次向參謀團請求空軍支援,參謀團也滿口允諾,但直到第二天也沒見到一架飛機的影子。等到他兵敗如山倒時,飛機來了,在空中漫無目的地俯衝轟炸,此時紅軍已與他的部隊攪到一塊,轟炸掃射起不到任何作用。鄧錫侯稱之為“雨後送傘”。鄧錫侯對其他的川軍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在自己最緊張到處求援的時候,孫震不肯來;要王纘緒來,王纘緒稱未接到命令,不得擅動。王纘緒關鍵時候隔岸觀火的做法讓鄧錫侯與之結下樑子。 在四川,鄧錫侯也是一個人物,四川軍閥混戰十幾年,他憑著心計與實力,逐漸成為與劉湘、劉文輝、田頌堯實力相當的四大軍閥之一。但在與紅軍的交手中,鄧錫侯屢戰屢敗。在與蔣介石和其他四川軍閥周旋中,他看到的只是鉤心鬥角和爾虞我詐,毫無前途和光明可言,而紅軍深得四川百姓擁戴,入川僅兩年,打得四川軍閥丟盔卸甲,紅軍也發展到八萬之眾。兩相比較,鄧錫侯開始對共產黨和紅軍有了認識。 全面抗戰爆發後,出川抗日的川軍十四個師編為第二路預備軍,劉湘為總司令,鄧錫侯為副總司令兼第一縱隊司令。鄧錫侯率部抗日,與日寇殊死拼殺,駐守滕縣戰鬥到全軍覆滅的王銘章一二二師就是他率領的部隊。抗戰結束後,鄧錫侯不滿蔣介石發動內戰而消極應付,被蔣介石削奪兵權,鄧錫侯遂辭職“養病”。 1949年蔣介石兵敗如山倒,鄧錫侯、劉文輝等人不願為蔣介石殉葬,12月9日,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等在彭縣龍興寺聯名向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及全國人民發出起義通電。一起參加彭縣起義的川軍將領還有田頌堯等一大批軍政人員。劉文輝、鄧錫侯、田頌堯三個人最終都站到了人民的一邊,雖然其中原因複雜深刻,但與當年他們和紅軍交過手、對紅軍有深刻認識是分不開的。 江油距成都不過百里,鄧錫侯江油一敗,成都震動。敵人尤其是城裡的那些有錢人驚恐萬狀,分別向上海甚至香港跑,錢少的也向重慶和萬縣跑,為了轉移資產,成都到處賤價甩賣房產,原來每畝地出價三百元,現在三十元就出手。 在江油圍點打援的同時,紅三十軍八十九師大步北進。 4月10日,攻克青川縣,4月14日占領平武縣,4月18日攻占彰明,4月21日攻克北川,為與中央紅軍會師打下了基礎。 嘉陵江戰役第二階段戰鬥中,紅四方面軍一路凱歌,但在向北進入甘南的戰鬥中失利,致使“川陝甘計劃”沒能實現。 4月上旬,擔任西北路主攻任務的紅三十軍、三十一軍抵達川甘邊界的青川縣一帶,準備北進文縣,進而攻占天水,奪取甘肅南部,實施創建“川陝甘新蘇區計劃”。徐向前將紅軍指揮部設在青川縣薅溪拱北。 4月6日凌晨開始,紅軍兵分三路,向文縣平台山、懸馬關、摩天嶺三個方向進軍。紅四方面軍進取甘南的第一戰在五龍山打響。五龍山山勢高聳,是青川東北部之屏障,也是進入甘南的必經之道。紅三十一軍九十一師二七一團先遣隊從茶壩經天隍趕到了沙州附近的龍壩嘴,搶占了製高點五龍山。佔領五龍山之後,九十一師於4月11日兵分兩路搶占甘南門戶平台山。駐守碧口的胡宗南軍丁德隆部得知紅軍佔據平台山、直逼碧口的消息,急忙調遣一部兵力和地方民團向平台山猛撲,與九十一師打成一團。 4月10日,紅三十軍一部由江油青林口進入青川境內,經涼水、關莊、古城到達青溪,搶占了川甘交界的戰略高地摩天嶺後,向懸馬關進軍。懸馬關與甘肅省文縣接壤,危崖絕壁,高峰入雲,關口僅有一條羊腸小道,是進入甘南的又一通道。紅三十軍九十師到達文縣懸馬關後,九十師便衣偵察隊越過懸馬關,深入文縣境內二十余華裡,進至山王廟、窯場坪一帶偵察,與胡宗南部發生遭遇戰。聽說紅軍已經到了文縣,胡宗南極為震驚,急從天水調十二個團的兵力向碧口進發,堵死紅軍入甘通道,同時令受其節制的敵楊步飛六十一師、伍誠仁四十九師、王耀武中央補充旅、鐘松第二師補充旅,先後進入碧口加強碧口防禦。由於敵人大軍雲集,徐向前經懸馬關進攻碧口的計劃不能實現。為避免孤軍深入,紅三十軍退守摩天嶺。 摩天嶺位於川甘交界處,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紅軍若控制摩天嶺,便打開了川甘門戶,可直插甘南。得知紅軍已佔領摩天嶺,胡宗南急電四十九師伍成仁部從西面向摩天嶺逼近,另增調兩個旅的兵力,在通往文縣的沿途設防。敵四十九師伍成仁部和第一師胡宗南部兩面夾擊向摩天嶺發起攻擊。摩天嶺東、西戰場綿延百里,敵我雙方共投入三十個團數万兵力。這是紅四方面軍與胡宗南部首次大規模長時間正面搏殺。摩天嶺一帶山大溝深,人煙稀少,地形險要,胡宗南部外加上數万援軍在數量、裝備、後勤補給上遠超紅軍,紅軍無後方作戰,給養不足,彈藥缺乏,後援不繼,紅軍給敵人重大殺傷,自己也犧牲慘重,戰場態勢日漸惡化。 4月28日下午,紅四方面軍全軍奉命西進,堅守平台山、懸馬關、摩天嶺陣地的紅軍主動撤離。 摩天嶺一戰未能實現消滅胡宗南部隊,打開進入甘南的通道,使得通過川北進入甘南建設根據地的“川陝甘計劃”未能實現,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次失利甚至影響了中國革命的進程。由於甘肅南部和川西北地區一直控制在敵人手裡,特別是川西北的戰略重鎮松潘被胡宗南部搶先佔領,紅軍在以後的長征中不得不繞開敵重兵集團把守的松潘,跨越茫茫草地。 在分析摩天嶺戰鬥失利的原因時,徐向前認為,紅四方面軍攻擊力量的不足,後援不繼是主要原因。他回憶道: ……我打電報左催右催,提議把南邊的部隊往北集中,迂迴碧口,抄胡宗南的後路,進取甘南。但張國燾死活不吭氣,叫人乾著急……後來他說,那時他正注視中央紅軍的動向,對西出和北出,下不了決心。這樣一拖拖了個把月,使我們打胡宗南的計劃流產了。 對未能實現川陝甘計劃,徐向前非常遺憾,他在《憶創建川陝革命根據地》文中回憶道: 川陝甘計劃未能實現,非常失策,是關係整個革命的命運問題。如果當時實現了這個計劃,中央紅軍北上後就有了立腳點,形勢會大不一樣的。 嘉陵江戰役歷時二十四天,先後殲敵十二個團,攻占了閬中、南部、劍閣、昭化、梓潼、青川、平武、彰明、北川等九座縣城,控制了東起嘉陵江,西至北川,南起梓潼,北到川甘邊的廣大地區,大有北出陝甘、南下成都之勢。蔣介石、劉湘手忙腳亂調集重兵前來圍堵紅軍,保衛成都,遠在西康的劉文輝也從西昌、涼山、雅安調集部隊前來助戰。雲貴川邊境敵軍大量的調動,減輕了中央紅軍的壓力,有力地策應了中央紅軍在川滇黔邊的行動。 發起嘉陵江戰役的目的是要依托老區,發展新區,打破敵人的“川陝會剿”,建立“川陝甘根據地”,策應中央紅軍的行動。但從結果看,要依託的川陝根據地撤出了,要發展的甘南新區沒能實現,最終建立“川陝甘根據地”的預定目標未能實現。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嘉陵江戰役未能實現戰役預期目的。 撤出川陝根據地,也是黨史和軍史上的重大事件。在紅四方面軍取得節節勝利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撤出川陝根據地?對此,徐向前作了極為客觀的回答: 紅四方面軍撤出川陝根據地,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首先,是優勢敵人的聯合壓迫。我軍入川時,四川軍閥混戰猶酣,並反對蔣介石的勢力染指四川“剿赤”事宜。敵人營壘的四分五裂,是紅軍立腳生存和發展壯大的基本條件之一。但是,自從劉湘組織六路圍攻起,這個條件便發生了變化。四川軍閥從內亂走向聯合,開始統一對付紅軍。我川陝根據地軍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艱苦鏖戰十個月,才粉碎了六路軍閥的聯合圍攻,接踵而至的,是蔣介石與四川軍閥的聯合。劉湘等軍閥不僅同意蔣介石的勢力入川,而且在軍事上甘願服從蔣介石的統一調度。於是,蔣介石迫不及待地糾合其嫡係部隊及川、陝兩省的軍閥勢力,向我根據地周圍雲集重兵,部署發起“川陝會剿”,企圖一舉將紅軍置於死地。 條件決定形勢。敵人營壘的暫時穩定和統一,造成四面八方聯合壓迫我軍的嚴重局面。蔣介石在川陝根據地周圍部署的兵力,達到二百個團以上,層層碉堡,嚴密封鎖,一旦“川陝會剿”開始,敵東西堵截,南北夾擊,勢必陷我軍於背腹受敵、進退失據的不利境地。這與我們以往反三路圍攻、六路圍攻時,背靠巴山,只對付川敵一面、兩面、三面的進攻,是顯然不同的。 在這種情況下,出路安在?一是破釜沉舟,死守根據地,準備拼上全力,同敵人決一死戰;二是提前衝破敵人的“川陝會剿”部署,打出外線,保存和發展有生力量。權衡利弊,考慮再三,我們在清江渡會議期間,選擇了後一條出路,制定了依托老區、收縮戰線、發展新區的“川陝甘計劃”。這個計劃,雖然在付諸實踐中尚需修正,但主力紅軍將向川陝甘邊轉移,打擊胡宗南,發展新的根據地,卻是毫無疑義的。 ……欲有所得,必有所失。在周圍敵人的重兵壓迫下,我們要集中主力出擊甘南,發展新區,就得準備捨棄川陝根據地的一部分或大部地盤,甚至暫時變根據地為游擊區,日後伺機再圖恢復。下不得這個決心,是不行的。這是衝破敵人“川陝會剿”計劃的需要,保存自己和消滅敵人的需要。從戰略指導原則上看,應當允許的。相反地,不顧敵情我力,企圖固守一地,死打硬拼,結果只能斷送紅軍的力量,實為兵家之大忌。 …… 第二,川陝根據地民窮財盡。革命根據地要支持戰爭,支持紅軍的存在和發展,離不開必要的人力、物力、財力。紅軍打仗,一要吃飯,二要穿衣,三要兵員,四要武器彈藥。沒有這些,所謂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便是空想。川陝根據地後期的情況,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民窮財盡。要糧沒糧,要衣沒衣,要兵員補充沒兵員補充,別說部隊打仗,就是生存都成了問題。 …… 總之,戰爭的破壞和“左”的政策交互作用的結果,把川陝根據地搞到了民窮財盡的地步。好比一個池塘,水都抽乾,魚還能活嗎?活不了的。根據地的人力、物力、財力消耗殆盡,紅軍只有另找出路,以圖生存和發展。 第三,策應中央紅軍的戰略需要……打破蔣介石的分割包圍,全力策應中央紅軍北上,是紅四方面軍全體指戰員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們的一切計劃和部署,必須服從這個大局。 從一九三五年一月中央來電,令紅四方面軍全力西渡嘉陵江,配合中央紅軍作戰之日起,我們就把衝破蔣介石的“川陝會剿”計劃和策應中央紅軍的戰略任務,緊密結合,變成這一時期全軍的戰略行動方針……儘管中間因敵情變化,中央紅軍的行進路線有些曲折,但全力策應中央紅軍北上的方針和任務,我們是明確的,毫不動搖的。強渡嘉陵江戰役的主要企圖,就在這裡。假如不是為了策應中央紅軍的戰略需要,我軍實現“川陝甘計劃”,就沒有必要渡江西出,同川敵作戰,而是應當直接出西北方向,尋殲胡宗南部。對此,稍懂戰略問題的人,不難一目了然。嘉陵江戰役結束不久,我軍轉而進軍川西北,終於實現了一、四方面軍的勝利會合,更是有力的證明。 整個說來,紅四方面軍退出川陝根據地,有它的複雜原因。優勢敵人的壓迫,長年戰爭和“左”的政策造成的困難,策應中央紅軍的緊迫戰略需要,湊到了一起。在這個意義上說,是歷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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