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巴山紅旗·紅四方面軍川陝紀實

第14章 宣達戰役

接連取得儀南、營渠兩次進攻戰役的勝利後,徐向前、陳昌浩決定乘勝發起宣(漢)達(縣)戰役,打擊盤踞宣漢、達縣、萬源、城口等地的國民黨軍第二十三軍劉存厚部,進一步擴大川陝蘇區。打擊劉存厚也有一個重要的目的,他在達縣盤踞了二十餘年,在殘酷盤剝、魚肉人民的基礎上,積累起了較為豐厚的資產,有兵工廠、印刷廠以及槍支、彈藥、銀圓、布匹等,紅軍要建立鞏固的根據地,急需要這些東西。 劉存厚,字積之,四川簡陽人,清末舉人。 1903年,劉存厚進入四川武備學堂學習;1904年由四川武備學堂選送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步兵科,1910年春畢業回國,任雲南武備學堂堂長;1912年後任四川陸軍第二師師長、重慶鎮守使。 1915年任四川護國軍總司令。 1917年被北洋政府任命為四川督軍。就在這一年的4月,劉存厚與代理四川督軍羅佩金兵戎相見,由此拉開四川長達十七年軍閥混戰的大幕。在軍閥混戰中,劉存厚的實力日益削減,1924年5月,北洋政府改任劉存厚為川陝邊防督辦兼四川陸軍檢閱使,勢力範圍僅為原綏定府屬各縣;10月,劉存厚率不足三個團的餘部,在鄧錫侯、田頌堯兩部各一個旅的支持下,退居川東北的萬源、城口、宣漢、綏定一帶。 1927年後,劉存厚宣布效忠國民政府,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三軍軍長。

雖然在軍閥混戰中屬於破落戶,但劉存厚卻仍不忘舊榮,凡對外交往均使用北洋軍閥政府授予他的榮譽頭銜:勳一位,一等文虎章,一等寶光嘉禾章,崇威上將軍。 1935年3月,《國聞周報》第九、十期連載《川東北剿赤印象記》,談到劉存厚時,言語揶揄,諷刺挖苦: 這位老將軍在名義上雖是早接受了國民政府委給他的國民革命軍二十三軍軍長的頭銜,但是在腦海中依然憧憬著“吳玉帥”統治時代的他,所用的國徽依然是“五色”的,而不是“青天白日”的。他在題贈綏屬聯合中學的匾額上煌煌然題著“勳一位,一等文虎章,一等寶光嘉禾章,崇威上將軍”的榮銜。不但在形式上,就是在精神上他也完全繼承北洋軍閥時代的典章文物的。 劉存厚長期危害四川,四川民眾叱之為:“瘟牛。”

劉存厚是四川的老軍閥,軍閥混戰中,為保存自己的地位,他反复無常,有奶便是娘。先依附於蔡鍔,後又投向張勛、段祺瑞,以後又投靠蔣介石,人稱“劉厚臉”。劉存厚很善於經營,他在老巢綏定城裡建起了規模龐大的軍工廠,號稱中國三大軍工廠之一,還有被服廠、印刷廠、造紙廠、布鞋廠等,城內有大量的庫存軍需品。劉存厚自行發行金融貨幣,在城裡儲存有大量的金磚、銀錠、大洋。 劉存厚的二十三軍下轄第一師、第二師、獨立旅和第三路共約十五個團,近兩萬人。其主力十三個團配置在東北起萬源,西南經黃中堡、澌灘河等地,南至達縣以西的橋灣河一線,防線長達三百餘里,後方空虛,只有一個旅留守指揮部所在地達縣地區。田頌堯、楊森潰敗後,劉存厚失去屏障,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江口鎮北五十公里有一座古鎮叫得胜鎮,相傳是鎮守西部邊關的將軍外出作戰得勝而歸時得名。得胜鎮不大,也就近百戶人家,青石鋪路,黑灰色的木板房,黑色的瓦,顯現出年代的久遠。得胜鎮內有一座相傳建於明代的古寺名叫北山寺,北山寺靠山而建,四周蒼松翠柏。由於年代久遠,寺廟的牆上斑斑駁駁,在松柏的映襯下,更顯古樸雄渾,寺廟門前一座銅鑄的大香爐,由於兵荒馬亂,已沒有了香火。 得胜鎮是通往江口的咽喉地帶,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紅四方面軍攻占通南巴以後,紅三十軍十一師駐紮在得胜鎮,軍部指揮機關就設在北山寺。由於紅軍的進駐,冷落多年的北山寺人氣又旺了。 1934年10月初,天氣初涼,紅四方面軍總部在北山寺召開了軍以上乾部會議。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王樹聲、李先念、王宏坤、何畏、詹才芳等參加了會議,徐向前、陳昌浩主持會議。會議決定,消滅劉存厚,擴大根據地,繳獲他的軍工企業和庫存物資、金銀,壯大根據地實力。此時,中共川東特委經過中共四川省委從南充轉來情報:詳細畫出綏定城內劉存厚的兵工廠、服裝廠、倉庫的具體位置和兵力配置。看到劉存厚有如此多的“家產”,這些紅軍高級指揮員們一個個開心得不得了,徐向前尤為看重劉存厚的兵工廠。

會議制定了宣達戰役的作戰方針,部署了具體的作戰計劃: 先以一部兵力沿嘉陵江東岸積極佯動,造成西進的態勢,麻痺劉存厚;以主力十餘個團秘密向東線集結,出敵不意,發起攻擊,中央突破,然後由陳昌浩率領紅三十軍,徐向前率領紅九軍分兩路迂迴攻擊,對敵人分段圍殲。方面軍總部兼宣達戰役指揮部設在達縣石橋鎮的文昌宮內。 具體部署是:紅三十軍四個團為第一梯隊,紅九軍二十五師為第二梯隊組成中路,從劉坪向敵防線中段土地堡等陣地實施主攻,進行中央突破;紅四軍十師兩個團另一個營和十二師一個團組成左路,從洪口場向鎮龍關等地進攻;四軍十一師兩個團為右路,從江口相機東進,配合中路行動。為隱蔽企圖,迷惑敵人,戰役發起前,分佈於嘉陵江沿岸的紅軍部隊,向嘉陵江沿線之廣元、蒼溪、蓬安等地實施佯動,聲張西進。主力十餘個團秘密集結於東線戰場。

各部隊開始行動後,劉存厚真的以為紅軍要在西線攻打田頌堯和楊森了,悠閒自得,沒多少戒心。 1933年10月16日夜,擔任中路和左路任務的各部隊向預定地區開進,17日拂曉,全面進攻打響。全線突擊的關鍵點在煙燈寨。煙燈寨地處絕壁,居高臨下,俯瞰周圍,敵人在這裡設置了火力點控制進攻通道,不把這裡打掉,突擊部隊就會被敵人的火網覆蓋。但這里地勢險要,三面都是幾十米甚至深達百米的絕壁,一條小道通往後方,易守難攻。如果強攻,將會有巨大傷亡。總部首長決定,採用紅軍的拿手戲,攀緣絕壁偷襲。全面攻擊發起前,中路突擊部隊紅三十軍二六八團的戰士們冒著摔下絕壁的危險,像壁虎一樣緊貼山崖,慢慢地向上攀爬。拂曉時分,煙燈寨的敵人尚在夢中,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紅軍會從這麼陡峭的絕壁上翻過來,槍聲一響,敵人一下子全炸了窩,喊叫著到處亂竄,有些傢伙光著腚就當了俘虜。沒過半個小時,煙燈寨的火力點就全部掌握在紅軍手裡。缺口打開,各部隨即突進。

第一梯隊打響後,第二梯隊相繼攻占丘家堡、馬渡關,擊潰敵第五團,突破中段防線,迫敵南逃。中路各部跟踪追擊,19日,紅九軍一部攻占宣漢城北要點板凳埡和尖子山,守軍棄城南逃,紅軍順利進占宣漢城。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率兩個團進占達縣城東北三十里處的羅江口。李先念留下一個團控制羅江口,自己與八十八師政委王建安親率號稱“鐵鎚團”的二六三團進至城北鳳凰山。山上有敵軍約一個團,憑藉有利地形和堅固工事,攔住紅二六三團。 八十八師政委王建安打仗不怕死出了名,每逢戰鬥,他都是身先士卒,也不拿槍,手舉一柄鋒利雪亮的大刀,大喝一聲向前衝,他一沖鋒,整個部隊就如同被點燃的干柴,轟一下子爆燃,僅這個氣勢就讓敵人膽寒。八十八師下轄的二六三團也是一支鋼鐵勁旅,團長陳錫聯打仗勇猛,部隊作風極為頑強剛勁,為此二六三團被授予“鐵鎚團”稱號。 20日,二六三團部隊到達綏定城外的鳳凰山下,看到山上敵人瘋狂射擊,陳錫聯不屑地一笑,他向軍政委李先念提議:我帶一、二營攻山,你帶三營作預備隊。

李先念就欣賞這種戰將,他表示同意。陳錫聯二話不說一揮手,二六三團如同一群老虎,立即撲向敵人。雙方激戰正酣,忽聽城中響起衝鋒號,機槍聲響個不停。山上守敵亂作一團,陳錫聯乘勢奪取鳳凰山,殺入城裡。 陳錫聯一進城卻迎面見到李先念,他驚訝地問:“政委啊,我們還沒進城,你就先進了城。你是怎麼進去的?” 李先念笑著說:“我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原來,就在陳錫聯進攻鳳凰山時,城內守敵出援鳳凰山,被李先念指揮的三營擊退。李先念命軍部突擊隊換上川軍衣帽,混入潰敵中,輕鬆入城,突擊隊一進城,立即控制了城內最高建築物天主教堂,突擊隊登上教堂的鐘樓,展開紅旗,吹響軍號,架起機槍向劉存厚老巢銀行大廈掃射。

糊塗官員糊塗兵,當時的《國聞周報》(1935年3月)刊載了這麼一段故事: 守綏城的兵還有一團,團長是蔣某。他得了報告說赤匪向綏城殺來了,便令他的一個姓朱的營長帶一營兵去扼守綏城背後的鳳凰山的福音堂,赤匪來時還可以在那裡抵抗一下,至少也可以掩護著讓城裡的輜重來得及運走。不知道是怎樣的,那位糊里糊塗的營長竟把福音堂錯認作復興場(在綏城西北六七十里,不當大道)。這一錯真錯得可以,赤匪一路毫沒有抵抗便抵攏綏城。來得那樣飄忽,以至於七個赤匪的先鋒隊四面一打槍便把還在城中飲酒賦詩而且扶乩的劉老將軍嚇跑了。 紅軍突然進城,劉存厚頓時魂飛魄散,紅軍進攻剛剛開始時,劉存厚還以為是川東游擊軍的“騷擾”,並不在意,知道是紅軍大部隊進攻後,他又自恃達州城防堅固,紅軍沒有攻堅武器,天天在府邸中飲酒、扶乩。沒想到紅軍的攻勢如此凌厲,才幾天工夫,自己苦心經營的基礎堡壘工事和製高點迅速土崩瓦解,部隊一派混亂,眼看大勢已去,他只得化裝後與潰兵一起從渡口潛逃。

老將軍帶著他的寶眷細軟慌忙地逃出城的時候,隨身的馬弁們提著手提式的機槍和連槍很威風地把住南門外的浮橋,不許任何一個老百姓走——可憐的老百姓們是連逃難的權利都被限制了的啊!有些不曉事的,被逃命的意識驅遣著勉強去擠,雖不曾死在槍下,也被推下河去淹死在河裡。 《四川晨報》1933年10月27日報導: “放棄宣漢,劉存厚早具決心,直到共匪已臨城下,劉尚派兵沿門索款。”(民國社特訊)當赤匪尚未到達之前,風聲鶴唳,一夕數驚,形勢岌岌可危,劉(積之)猶努力搜刮,將現金集中於其辦公室坐守,對於防務則漠不關心,宣漢所派各項捐款,劉更慮其未搜刮乾淨,令其爪牙,派兵於城鄉挨門催收,並每家派兵一名,催逼坐索……欲飽食而後揚……吾宣遂告陷落矣

在紅軍雷霆萬鈞的打擊下,敵鎮龍關、石窩場、五龍台等要地相繼失守,劉存厚部萬源守軍五個團棄城南撤,在川東游擊軍的配合下,紅九軍二十五師跟踪追擊,直至宣漢城以東地區。 21日,紅軍佔領萬源城,直抵城口近郊。 此次作戰,腐朽不堪的劉存厚根本無力與紅軍抗衡,紅軍進攻猶如掃蕩,摧枯拉朽,徹底地將劉存厚的勢力逐出宣、達。聽到劉存厚丟掉宣、達兩城,蔣介石極為憤怒,立即將劉存厚罷官: 陸軍第二十三軍軍長劉存厚禦匪無方,輕棄防地,著即褫職聽候查辦。 徐向前對這場戰役的成果特別滿意,他在《憶創建川陝革命根據地》文中回憶道: 從劉存厚手裡,我們還奪得很多東西,什麼武器、彈藥、銀元、布匹、印刷機等,繳獲真豐富,子彈就有五百多萬發,棉布二十多萬匹,運輸都成了問題。特別是搞了個兵工廠,我們用它自造手榴彈、子彈,修理槍砲,對後來打劉湘起了很大作用。假如我們沒有打宣漢、達縣,或是打了沒有打好,沒有繳獲許多東西補充自己,沒有把敵人的兵工廠搬到根據地來,那麼,打劉湘就勢必遇到更大的困難。打那麼長時間的仗,你沒有手榴彈、步槍、子彈、迫擊砲,光靠大刀、木棍、石頭怎麼行呢?怎麼能打垮優勢裝備的敵人呢? 入川後,紅軍攻占了敵人幾座縣城,但達縣非同一般,達縣歷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的夏商周年代,清嘉慶七年(1802年),達縣改名為綏定府,民國2年(1913年),綏定廢府存縣,綏定遂改稱達縣。劉存厚在達縣經營多年,建工廠,開銀行,達縣成為川東著名經濟重鎮。紅軍攻陷達縣,全川震動。 那時重慶、萬縣一帶都有些震動;人心惶惶,一天有幾次的謠言;人們見著面時都有些緊張地首先互相問訊一下:“下東的消息怎樣?”一些資產階級已經在暗暗把動產向滬、漢輸送。 此戰紅軍繳獲甚多,但紅軍戰士基本上由貧苦農民組成,攻占達縣後,戰士們包括很多幹部如同劉姥姥進入大觀園,鬧出很多笑話,也造成很多損失。如有人把皮鞋油、油墨當罐頭吃,弄得滿嘴烏黑,洗都洗不掉;有的戰士把袋裝的麵粉當白灰,扛到城牆上壘工事;有的把壇子裝的硫酸當成了酒,打開後發現直冒白煙,才知道不能喝。部隊攻占電信局後,將珍貴的蓄電池全部打碎,電報機全部破壞,屋內屋外到處扔的都是電報,成捆的電話線拋著沒人收拾,有人將電話線剪成一節一節當包裝繩。電台台長宋侃夫聞訊趕來後,看著滿屋繳獲的卻又被自己戰士損壞的設備,心疼得直哆嗦。劉存厚的督辦署內,滿地扔的都是地圖、文件和軍事書籍,有的人竟將地圖撕碎揩屁股、包東西。油庫裡,汽油、煤油亦分不清地亂搬亂弄。圖書館裡的書籍翻得滿地稀爛。陳錫聯將金錠扔進糞坑更留下一段趣聞。 陳錫聯被李先念稱為“三十軍第一能打”的虎將。他率團首先攻進劉存厚的府邸,當晚就睡在府裡。次日,李先念與總經理部部長鄭義齋來清點戰利品,看到陳錫聯的床鋪下墊著許多金磚,鄭義齋吃驚得合不攏嘴,他抽出一塊問:“你怎麼搞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不上繳,竟然藏在鋪底下!” 陳錫聯說:“這些銅塊子有什麼可藏的!我睡不慣軟床,才將這玩意兒墊在身子下面。有好些都被我給扔到糞坑里去了。” 鄭義齋連連搖頭:“可惜呀!可惜呀!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黃金,是金磚啊!同志!”他馬上組織人從糞坑里撈出扔在裡面的金磚。 這些情況引起總部一些領導的關注,紅四方面軍電台負責人宋侃夫立即寫出一篇文章《關於佔領中心城市的一點意見》: 這次我們在東方戰線上獲得了偉大勝利。數天之內,奪取了綏定、宣漢、萬源三個縣城;尤其是比較中心的綏定縣城,是劉逆(存厚)十餘年來在川東北統治的根據地,在物質上除劉逆全軍軍實之全部儲藏外,還有比較完備的兵工廠、無線電台、電報局、電話局以及較大的商店工廠學校等。這些重要的部門,當時因為殘敵倉忙逃竄,並未加任何破壞和搬走而完全落入我們的手中。但因我軍自進占該城以後,對於這些部門的缺少注意……對於一切關於城市的物質和機器等,不能分別輕重性質而予以愛護;致使……一切軍用的貴重物質受了部分損失。例如: 一、我們佔領了綏定幾天,而最重要的兵工廠,卻沒有一個武裝守護。讓人自由入廠,亂翻亂弄,將零星材料及零星工具等偷弄出廠。反革命亦當然乘機進廠破壞,無線電台、電話局的玻璃水電池打得滿屋粉碎…… 二、對於大商店貨物的沒收,亦欠缺有組織的進行;尤其沒有註意去分別哪一種是屬於軍用的,而應暫時查封看管,哪一種是應由群眾去分發的,因此,有一部分關於軍用的物質,亦被亂搶亂分的弄掉了…… 宣達戰役前後打了十天,重創劉存厚部,斃敵一千多,俘其旅長以下官兵三千餘人,繳獲長短槍八千餘支、炮三門、電台兩部、棉布二十萬匹、棉衣兩萬多套,蘇區向東擴展約一百五十公里,與川東游擊根據地連成一片。 尤為重要的是,這次繳獲了完整的兵工廠、被服廠、造幣廠、印刷廠的全套設備。 紅軍接收時,兵工廠有工人一千四百多人,機床一百三十八台,三台大圓車各重達七百餘斤,子彈廠碾片機重達八百餘斤,壓力機重七百餘斤,銅磚八百多塊,每塊重九十至一百斤。另外還有濃硫酸、硝酸一百餘缸,鋼材一萬多斤,焦炭二萬多斤,濃硫酸和土硝二萬多斤,雜銅二萬多斤。大批的機槍、步槍、迫擊砲、子彈、手榴彈的成品和半成品。 這是紅軍自入川以來繳獲最豐富的一次。紅軍總經理部部長鄭義齋聽到這個消息,立即與紅四方面軍總醫院政治部主任張琴秋等人從通江星夜趕往達縣。看到這些設備,他樂得合不攏嘴。有了這些工廠設備,紅軍自己能夠生產槍支彈藥和被服,後勤補給能力將大大增強。 和儀南戰役時一樣,宣達戰役最大的繳獲在於劉存厚的幾座工廠和庫存的大量物資。戰役結束後,總部首長最著急的是怎樣才能盡快地將繳獲的這幾座工廠完整地搬走,讓它們為紅軍和根據地建設服務。陳昌浩、鄭義齋、傅鍾為這件事情反复商量,最後決定盡快動員大量蘇區勞動力前來搬運。時任通江縣委書記傅崇碧接到川陝省委通知後,立即動員勞力六萬多人前來搶運。搬運的物資中有鏹水,由於搬運工全是農民,不了解鏹水的危險性,不懂得搬運鏹水應該注意哪些事項,搬運時,不慎把一個桶撞倒,倒下的桶又接連撞倒幾桶,桶摔破了,鏹水四濺,一下子燒傷一百多人。群眾不知這個東西如此厲害,一下子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敢再碰鏹水桶。無奈,傅崇碧派人去達縣請來管理過鏹水的專業人員,指導搬運。由於出了大事故,傅崇碧還為此向川陝省委作了檢查。 幾萬人連續運送了將近一個星期,終於將全部機器設備運回根據地。親自參與工廠搬運組織工作的吳瑞林在《戰斗在川陝蘇區》文中回憶: 我回到總部,先到總政治部傅鍾副主任那里報到,然後一起到了陳昌浩政委房間,他正和鄭義齋部長在研究“搬家”的問題,就是將劉存厚在達縣城的兵工廠、造紙廠、被服廠等設備和物資運到通、南、巴後方去…… ……陳政委說繳獲了劉存厚很多設備和物資,現在必須及時搬回後方,時間越快越好……我說:這次搬運任務重,時間緊,必須採取水陸並運的辦法。水路用船裝運大型機器,陸路用人運一些中小機器。由於是山路,路途坎坷狹窄,還應該號召當地蘇維埃動員群眾搶修道路。眼下又是川北多雨季節,雨多水大,把沖毀的道路要盡快修築好。河邊碼頭加固修築,因為機器大,上船下船都費力,路不好怕有損壞。技術人員要負責大型機器的拆卸任務,要絕對負責,保證不損壞,運到後方就可以馬上安裝使用。從所運物資看,我建議先運兵工廠的設備……沿途各縣、區、鄉蘇維埃要設好招待站、所,保證運輸人員吃好、睡好…… 陳政委聽了,說我這些意見很好。接著他又問:“你看這些兵工廠、被服廠、印刷廠的設備運到什麼地方安裝好?”我說:“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認為離通江東南二十里路的地方有個苟家灣,那裡有座保安大隊長的大院,有正院、前院、西院、南院,從水路運去離碼頭只有五六里路,地方既寬敞,又還比較方便些。”陳政委聽後點了點頭說:“那就把兵工廠安放在到那裡吧。”我說:“……至於印刷廠,我建議設在沙溪嘴,被服廠可設在雞子頂,這些地方都在通江境內,既是大後方,又是大山區,路也還比較不好走……” 最後,陳政委特別向我們強調說:“目前,劉湘在蔣介石的督促下,結束了對劉文輝的內戰,現在正準備向我軍發動新的'圍剿',形勢很緊迫,要盡快運完達縣城的工廠設備和繳獲的物資……這也是一項緊迫的戰鬥任務,要抓緊時間,加班加點幹……這與粉碎敵人'圍剿'一樣意義重大,任何人不能輕視和放鬆……對那些玩忽職守的人,要嚴肅處理……”為了完成這項搬運任務,供給部趙丙潤副部長親自參加領導。 …… 在完成大搬家的任務中,我和趙丙潤副部長自始至終與工人一道,忙碌在第一線上……親自帶上周純全書記和吳永康秘書長和劉瑞龍宣傳部長到工廠看望了工人……又從省保衛局勞改隊中調了五頭肥豬慰勞工人……工人積極性調動起來了,大家加班加點地為紅軍修理槍砲,在很短的時間內修好了一批槍支……接著,那些印刷廠、服裝廠也相繼搬過來,並開工生產了。從而,我們又一次圓滿地在指定時間內完成了這次大搬運任務。 儀南、營渠、宣達三次戰役是外線進攻戰,通過這三次戰役,紅軍對四川軍閥的戰鬥實力有了深入了解,總結出了一套與之戰鬥的有效手段和戰術,也熟悉和了解了四川的地理特點,提高了山地戰鬥、河川戰鬥、夜間戰鬥的能力,形成了一套攻守兼備的戰術思想,在四川軍閥中打出了紅軍的威風,使其聞風喪膽。通過這三次戰役,根據地擴大到東起城口,西到嘉陵江沿岸,南至營山、達縣,北達陝西的鎮巴、寧羌,面積達四萬二千多平方公里,人口五百多萬,在二十三個縣和一個市成立了蘇維埃政權,川陝根據地也進入鼎盛期。 宣達戰役勝利結束後,陳昌浩卻同以往一樣認真總結,不忘指出存在的問題: 第一,……現在異常輕視敵人,以為有了這次大勝利,似乎敵人進攻就沒有似的……相反的,敵人雖然失敗,但劉湘為首之新進攻,仍在受打擊中,更在積極佈置。事實上,現在正是我們直接與劉湘宣戰之時,我們要千萬倍準備…… 第二,(甲)主要的軍事上聯絡太差。純全同志打下鎮龍關兩天,才來一封簡單信,再兩天才送到我們手中,使主力行動受到一天的牽制。不然打到宣漢、綏定還要早一天,勝利還要大一些。 (乙)不能乘機殲敵。二六四團一營人奉令打到了龍背場正抄了鎮龍關唯一後路,但該營復由這條路退走……(丙)始終子彈亂打,打不准,敵人亂退,殺傷敵人並不大,使敵能乘隙即跑,未能徹底完全滅敵。 (丁)追敵不會去繞路、迂迴,只知道後面跟打,讓敵大部安心退。追敵不知盡量徹底追,邱家堡、土地堡敵人已退,已追亂,敵退兩面山上,我們同志追到這時把部隊向後收,不追,敵人又安心集合走。七十五團一營人追到隘口隔退走之第一旅餘旅長只八里,我們部隊卻停止不追。 這樣軍事上的最嚴重缺點必須馬上糾正,而射擊必加緊練習,聯絡必異常密切(詳細、真確、密切),追敵必徹底,相機行事之必要,是這次要執行的任務,這次去打劉湘要特別注意。 第三,必須大大提高紅軍中的政治工作和加強學習,要把各種黨與蘇維埃基本問題了解,要學習地方工作……要堅決發動群眾鬥爭,要造成每個戰士都能做領導群眾的工作。 第四,白色士兵及團丁工作非常要緊。 ……白色士兵在火線上,這幾次都不甚頑強抵抗,一接火很快繳槍,這是白色士兵工作中之優點……要使每個戰士了解及學會去做。火線上,搜索中,陣地內及對於俘虜兵,都要大大注意,如果這一工作再做得好,敵人還要垮得快…… 從儀南戰役、營渠戰役到宣達戰役,陳昌浩在每次戰役結束後都撰寫了總結文章,除了正面鼓動外,這幾篇文章中都貫穿著幾個觀點:一是要克服麻痺輕敵思想,二是要加強部隊的政治思想工作,三是要提高部隊的作戰技術水平。 川陝根據地創建初期,紅軍千里躍進,一路備嘗艱辛,終於在敵人的圍追堵截中創建了根據地,有了安身之地,這的確是了不起的勝利,當然值得驕傲。但如果認識不到全國的局勢,認識不到從全局看目前仍然是敵強我弱,即使從四川來看,我軍四周仍然是強敵環伺,僅此以局部勝利而盲目自大,由此喪失革命警惕性,鬆懈鬥志,那將可能給革命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有些同志因為打了一些勝仗,就驕傲輕敵,頭腦發熱,不能正確分析敵我力量的對比,認為軍閥沒有什麼了不起,一打就垮。對此,陳昌浩深以為慮,幾乎在每一篇文章中都要告誡:“敵人雖然失敗,但劉湘為首的新的進攻……更在積極佈置……我們要千萬倍注意。” 從一個農民轉換成戰士,應該有一個軍事知識、政治理論、政策水平的學習和實踐過程。但殘酷的戰爭使得大量的農民今天拿起槍,明天就要成為一個會打仗會做群眾工作的革命戰士,這是革命的需要。為了盡量短地縮短這個過程,徐向前、陳昌浩、曾中生、倪志亮等一大批紅四方面軍的領導同志一次次地在戰役結束後,立刻放下槍抓起筆,對戰爭中發現的各種現象加以總結提煉,給全體同志在政治上指出鬥爭方向,在戰鬥技術、戰術動作上予以指導、糾正,讓廣大的從農村走進革命軍隊的紅軍戰士,儘早盡快地成長為有政治頭腦和作戰技術水平較高的新型革命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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