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百將之夜·南昌暴動紀實

第65章 黨旗下的賀龍、郭沫若

會昌戰鬥結束後,起義軍返回瑞金休整。自撫州出發以來,起義軍隊伍一直被敵情困擾,加之酷暑之下,晝伏夜行,許多事情都是在匆忙中決定,而在倉促中又未能執行。 行軍路線,俘虜槍支的處置,土地革命宣傳,還有傷病員的安置,以及軍事領導人的入黨問題,都需要指揮員們坐下來一一落實。好在敵人已被驅出百里之外,8月的燥熱已經收尾,9月的涼風已沁人心脾。瑞金這座本不出名的小城,由此而寫開了它的革命史。不僅瑞金城本身,包括它周圍的沙洲壩、葉坪、大柏地等,都因革命二字而揚名,所以,可以說瑞金是革命的“瑞祥之地”。儘管當時革命的形勢還不容樂觀。 瑞金城還是換了容顏。一些群眾心裡想的口頭流傳的要求,經起義軍中的秀才們提煉,成了惹人耳目的口號,並抄寫張貼在大街小巷,引得路人讚不絕口。其中有一聯寫道:“萬戶欠我錢,千戶不管閒,百戶跟我走,月月8塊錢。願來的跟我來,不來的在家就種田。”這是既號召打倒土豪劣紳,又動員青年參軍的生動口號。 “萬戶”是指家有萬元之戶;第2句是說千元戶暫可以不管他;第3句是說家中只有百元者,跟我去當兵,還能“月月8元錢”呢。

這是發自城市的革命,但一路上起義軍的首領們也常常議論土地革命。只因戰事和征途的困苦,研究的許多條文無法真正實行,只是在瑞金休整時期,才有精力坐下來再做商議。 許多議項無法落到實處。而起義軍自己的錢袋糧袋都快空了。財政委員會主席林伯渠更是揪心。革命委員會剛誕生時,曾就財政政策問題討論過,決定原則上要根本改變以往舊軍隊每到一地即行通過舊政府或商會提款、派款和借款的辦法,將財政負擔從貧苦工農身上,轉移到富有者階級上去,並且決定立即廢除釐金及其他苛捐雜稅。當時,財政委員會沒收了江西中央銀行的現金,連同其他共約有近3萬元款項,可要供給一支近3萬人的部隊,卻是管不了幾天。 到了臨川以後,軍餉和給養即發生了困難。紙幣不能流通,急需設法籌辦銀元等現金。現在,即使這樣,多數人還是主張完全拋棄舊的政策。

譚平山反對:“這一路大家還沒吃夠苦頭?部隊長途遠征,軍情緊急,地方情況又不明,沒收徵發工作毫無所獲,新政策行不通啊。” 林伯渠最知其中之苦, 不顧多數人的反對,仍然堅持:“譚主席說得對,我認為在這種特定條件下,不妨權且採用舊的辦法,目的就是首先保證部隊的行進。” 這種時刻,似乎人們更注意“革命性”,兩位老者的意見被視為保守而被否定。可是新的財政政策實行不下去。因為贛東一帶農民運動未曾興起,誰是土豪劣紳一時也難以調查清楚,舊的辦法倒是可以籌集一些現金。所以從臨川到瑞金路上,籌款方法極為混亂。本來想靠打土豪、搶大戶補給經費,可一路上根本見不到幾個大戶,有點錢的財主早已聞風逃匿,值錢的東西也堅壁起來;再加戰事,匆匆趕路,萬把人的給養越來越困難。結果,被大家否認的“老辦法” 又在實際中復活了。

雖然它顯得不怎麼“革命”,可是管用,起義軍的口袋裡又有銀元響叮噹,吃飽肚子也有勁趕路了。特別是到了福建汀州,商會也承認籌款,於是不再懲辦“大款”們,商會積極起來,大肆向城鄉各地派款,連自耕農和小雜貨店主也派十元八元,而家財10萬的富豪也不過出三五百元。於是革命委員會又決定摒棄老辦法,並組織一個戰時經濟委員會來管理一切,但是到了廣東潮汕,又放棄了這一做法,還是採取林伯渠、譚平山等人的意見,重新沿用老辦法。戰時經濟委員會也從此夭殤。這是後話。在革命委員會名下的由李立三負責的政治防衛處,成為專門鎮壓反動派的機關,並決定對土豪劣紳採用嚴厲鎮壓的政策。 但是,在贛東一帶因農民沒有起來,這項政策幾乎無法進行,僅在瑞金、會昌、廣昌等處殺了三十幾個土豪劣紳,和幾個AB團分子。在瑞金城,殺了土豪楊家耀。朱德帶人散了毫洋,分了穀子給窮苦人家。還貼了“耕者有其田、住者有其房”的標語。在瑞金還成立了縣政府。

到了瑞金,起義軍才有時間研究幾個重要人物的入黨問題。郭沫若的政治傾向已明明白白地寫在了那篇出名的《請看今日之蔣介石》中。蔣介石看了搥胸頓足,發誓不殺郭沫若不足以解心頭之恨;這篇討蔣檄文是在朱德的住處寫的,共產黨人也都敬佩郭沫若的勇氣。那個年代,眾多知識分子的勇敢不在武夫之下。所以郭沫若的入黨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時間問題。賀龍則不同。像他這樣經歷、出身的高層將領要正式加入共產黨,不免使黨內一些人士憂心忡忡。 特別是張國燾。他雖然常常是賀龍的座上客,吃飯談話都不誤,但是一回到“黨內”,又說起賀龍的不是。當然他對賀龍毫不隱晦所談的一切,尤其是拉竿子時的種種做法甚至比一般人興趣還高,有時間便向別人添油加醋地描繪。

對賀龍的入黨,周恩來已在心中盤算多時,覺得不能再拖了,他徵求張國燾的意見。 張國燾先從生活上說起他對賀龍的不滿:“從他的生活習慣來看,還不夠一個共產黨。你看他那麼大的軍部組織,有4人抬的轎子,還有廚師跟著,到了宿營地還要大擺宴席。你沒聽十一軍的官兵在暗中罵他們土匪嗎?”張國燾不說自己常常去揩油,一抹嘴就開始說壞話。 “打了勝仗,慶賀慶賀也沒什麼。他的部隊紀律不如十一軍,但還以老眼光罵他們這個那個就不好了,我們應該多做些工作。”周恩來談著自己的看法。 “賀龍同志自南昌暴動到現在,跟我們並無二心。他多次跟我談過對共產黨的欽佩之情。” “這個我不否認。只不過他認為中共的做法,比他過去做土匪的作風要高明些。他認為他做土匪的時候,只有一些鏟富濟貧,和為窮人打抱不平的簡單想法。中共有主義、有政綱,又會組織工農群眾,顯然有一套完整的辦法。這不過是一種土匪軍閥的哲學,也是中國歷史上農民暴動中頗為流行的流寇主義。”

“國燾,對於一個剛剛加入革命隊伍中的同志,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是啊,對一般人不能過分要求,可他是一個特殊人物。我倒是擔心,如果情勢不好,說不定他會拖著他的隊伍於他原有生涯呢,再出個蔡廷鍇。” “不能這樣去看,他是真誠合作的。而且他本人業已提出這種要求,如果置之不理,可能引起他的不安。我已經徵求過其他同志的意見,他們都同意我的提議。” “既然他們都已同意,我也不提反對意見了。反正他是一個特殊黨員,為了軍事政治上的需要,的確也不能不准其入黨。” “在這裡你是黨內的最高領導,是不是由你來主持入黨儀式?” “行吧。” 這天晚上,在瑞金河邊的一所小學裡,汽燈將教室照得通亮。牆壁上已掛起一面黨旗,前委領導們就揀課桌椅隨便坐下,小聲交談著,等候郭沫若、賀龍進來。

郭沫若對教室佈置的一切並不陌生,神態自若,向他熟悉的每一位打著招呼。 賀龍則不然。他見過比這大的陣勢,那多是設在香堂祠廟裡的入幫入會儀式。他曾琢磨,入個小幫小會規矩都很多、氣氛森嚴的,要入共產黨這個大組織,那還不更加隆重,所以剛進門時不免有些緊張。 主持人張國燾確也嚴肅。 按事先的約定,郭沫若由周恩來和李一氓,賀龍由譚平山和周逸群當入黨介紹人。 惲代英、葉挺、李立三等先後發言,或祝賀,或加勉,或希望,然後請郭沫若、賀龍舉起右拳,對著黨旗宣誓。張國燾領一句,他倆跟一句,儀式很快告結束。 走出會場時,賀龍頓顯輕鬆,從口袋裡掏出煙斗點上火。他對走在身邊的張國燾淺淺一笑:“這個手續並不復雜嘛,不像加入哥老會那麼多規矩。”

張國燾立即帶點教訓的口吻說:“那個土匪、哥老會是專靠戒律來維持的,你別看加入中共手續簡單,它是以信仰為主,以紀律為輔,紀律雖不繁雜,但均須嚴格遵守,不能視同具文”當時張國燾這樣訓導賀龍時,大概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日後賀龍這個黨內的“新生”是多麼徹底地佈爾什維克化了,由一個著名的“山大王”轉變為堅定的共產黨員;而他自己,這個“導師”級的老黨員,則完全拋棄了主義信仰,投靠於蔣介石帳下,使他原先光榮的歷史一下染上了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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