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百將之夜·南昌暴動紀實

第21章 武漢政府分崩離析

正當妥協投降的空氣瀰漫在中共政治局中的時候,共產國際執委會《關於中國革命目前形勢的決定》到達武漢。 《決定》認為:武漢政府的革命作用已經完結,現在它變成了反革命的力量;中共領導機關犯了機會主義錯誤,必須馬上糾正這些錯誤。中共要公開宣布退出武漢政府,但不退出國民黨。 《決定》佈置得很具體:在退出武漢國民政府時,需要發表一個原則性的政治宣言,說明採取這個步驟的理由,是因為武漢政府仇視土地革命和工人運動,要求嚴辦一切迫害工人和農民的分子,從各方面揭穿武漢政府的政策。 7月13日,改組後的中共中央發表了對於時局的宣言,公開譴責汪精衛集團的反共罪行,宣布撤退參加武漢政府的共產黨員;同時表示繼續堅持同國民黨和一切革命分子合作,不妥協地進行反帝反封建鬥爭。政治局裡不乏文思橫溢之才,一些段落充滿激情,讀來令人蕩氣迴腸:

革命勝利的原因,當然不在某某總司令某某軍長的善戰,亦不在某某領袖的善於外交,而在於革命得到中國人民之極大多數的讚助,尤其是工農群眾的努力,並且有各種被壓迫階級因反抗一切剝削而團結的堅固的革命聯盟。然而最近幾月的政局,使中國一切革命人民大大的失望。國民黨的指導機關及國民政府,並不實行那第三次中央全體會議的決議及責任。國民黨中央自己將人民的希望打消了,——中國人民原本是相信國民黨的中央及其許多領袖是革命的!蔣介石的走狗楊森進攻鄂西;於學忠、張聯昇等叛變於湖北西北;夏斗寅進窺武昌;許克祥實行政變於湖南;以及最近馮玉祥表明反對工農群眾運動及共產黨。工農的血流遍中原,幾千共產黨員,在革命軍進攻武昌、南昌的時候,在攻打吳佩孚、孫傳芳、張作霖的時候,在廣東的田間、上海、廣州的街市,反抗蔣介石派叛徒的時候;在湖南、湖北反抗反動軍官的時候,——戰死的戰死,被殘殺的被殘殺,凡此一切已足證明共產黨永久與工農民眾共同奮鬥,不顧任何巨大的犧牲,——就在國民政府及國民黨中央拋棄勞動民眾的時候,亦是如此。因此一切,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決定撤回參加國民政府的共產黨員。

正如蔡和森所說:此宣言在政治上的影響是很偉大的。當時工荷波同志說:“我們工人看了此宣言,雖然未揚眉,但覺吐了一口氣——晦氣!” 7月13日宣言,是個界碑。從這裡開始,武裝鬥爭的思想成為黨的發韌之舉,也使南昌暴動成為可能。 1927年8月前的政治局勢真是複雜極了。即使在反共陣營裡,每個集團都像一個刺猬,他們想靠在一起取暖,又怕彼此的刺扎著自己。於是這種關係變得若即若離,若近若遠。馮玉祥雖然和蔣介石發表了《聯合聲明》,他對南京的態度並不十分明朗。從《聯合聲明》中也可以看出,蔣介石要推翻武漢政府的立場也未得到這位搖擺不定的將領的認可。 但是,武漢和南京這兩個營壘又必須聯合起來,首先是因為經濟和財政上的困難,不僅武漢捉襟見時,南京也叫苦不迭。封鎖長江從經濟上看對寧漢兩陣營都是致命的。因此,實行寧漢合流,實際上取決於蔣、馮、唐的三角關係,而不取於各方對共產黨的態度;因為在反共這一點上,所有政黨多少是一致的。

7月4日蔣介石電告馮玉祥,說他的部隊已經作好進攻武漢的準備,希望馮氏告訴他是否願意共同行動。 7月16日蔣介石發出第二份電報,催促馮明確表態。馮王祥未作反應。不僅如此,馮玉祥還與武漢保持著頻繁的接觸。按馮玉祥的想法,南京與武漢聯合只能在下述條件下進行:一、排除蔣介石的軍事獨裁;二、把共產黨員及其志同道合者送國外學習。 許多共產黨人的判斷是正確的,馮玉祥不相信蔣介石,因此不想去冒他的幾萬人軍隊有朝一日被蔣介石吞掉的危險;再說馮氏也不願置於蔣的軍事獨裁之下。由於這個原因,馮玉祥必須在反共鬥爭中,在致力於寧漢聯合的過程中站在武漢這一邊;而在蔣介石和唐生智接近時,馮只想扮演中間人角色,真正的意圖是要把蔣搞掉。但眼下馮玉祥還不想同蔣敵對起來。再說那個城府頗深的唐生智,雖然與南京處於交戰狀態, 但這並非出於政治信仰,而是不滿蔣介石在國民革命軍中頤指氣使的地位。一旦寧漢聯合,唐生智也怕失去他在兩湖的地盤,因此,徐州會議期間,唐生智曾通過他在南京的常駐代表建議,解散南京和武漢政府,重新組織政府。這個建議的目的顯然是要排除蔣介石的軍事獨裁。武漢政局使得唐生智獨霸天下。表面上雖然是高唱寧漢合作,汪精衛到南京去組織合作政府,但蔣介石還是容不得唐生智存在,想一手奪為己有。反過來,蔣介石就成了障礙。由於蔣氏的領導作風和軍事獨裁,他除了得到白崇禧和何應欽的同情外,在兩個營壘的軍政要人那裡很少有好感。

所以這就導致1927年8月中旬蔣介石的引退。就是說蔣介石的夢尚未圓,已經被擠下了台。這已是後話。 再說汪精衛、唐生智和張發奎,都聚集在“東征討蔣”的大旗下,卻各有各的心思。 唐生智想一箭三雕:支持了汪精衛,打擊了張發奎,消滅了共產黨。即用共產黨打老蔣,打垮了老蔣,一切歸唐;打不垮老蔣,兩敗俱傷,老唐無恙。 可是作為第二方面軍的總指揮張發奎不是傻瓜。張發奎的力量最強,但沒有地盤。他的第二方面軍,包含著原有的第四軍和第十一軍,還有賀龍的兩個師和葉挺的兩師人,軍容是相當盛大的。但他要保存實力,心存觀望。他之佔據著南污鐵路沿線,連他自己都很直率地跟郭沫若說過,是“進可以談,退可以走”。 ——還要向什麼地方去呢?退回廣東去,由北伐而南旋了。所以,九江及南潯線,在張發奎心目中,是進退裕如的理想之地。他很明白,要想將來掉頭回廣東,東有蔣介石,西有唐生智,這都是非打硬仗不得過的地方。只有九江及南污線,可以不必打仗而直下廣東。這就是張發奎的“中間路線”。

軍事強人們就這樣你盯著我我盯著你,口號一個比一個喊得響,動作一個比一個慢。 7月14日夜間,武漢國民黨召開“分共”秘密會議,兼有國民黨籍的共產黨人被排斥而不得參加。當時的第四軍共產黨員最多,戰鬥力最強,是“分共”的主要阻礙。汪精衛已找過第四軍軍長張發奎,張發奎怕控制不了軍隊有些猶豫。 汪精衛就說出羅易的國際“五月指示”:“這個電報是訓令中國共產黨同蘇俄在中國工作人員的,我們可以看出這個電報有5層意思,都是很厲害的。綜合這5條而論,隨便實行哪一條,國民黨就完了!” 張發奎和其他軍界人士都同意了。 頃刻間,汪精衛變得像個熱情奔放的詩人,他指著窗外說:“看見沒有,共產黨人已作鳥獸散,今年早春剪短髮以示革命的年輕女同志現在又留起了長頭髮,黨的干部從大街上消失了,辦公室也空了舟已不在,何須共濟!”

左派陳友仁神色莊重,習慣地甩滅點煙的火柴,顧慮重重他說:“我代表孫夫人說幾句,聯俄聯共和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是總理親手所定,有了三大政策,革命才能夠發展成今天的局面,拋棄三大政策就必然要向帝國主義和蔣介石屈服……” 沒等他說完,孫科猛地站起,扯了一下臂上戴著的悼念其父的黑臂章,拍桌大怒:“你無權解釋總理!你也不理解總理!” “當然,連兒子都無法理解老子,徒弟也許會誤會師父的意思,但總理的臨終遺言你總不會淡忘吧?”陳友仁反唇相譏。 “你也無權代表夫人!父親30多年來日夜操勞,像車輪一樣拼搏奮鬥,是要為國民黨碾出一條路,絕非為他人所有,也決不要培養你這樣的信徒!”孫科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話語脫口而出。他不顧眾人在場,也許是故意要在眾人面前破壞陳友仁的聲望。他變得極端暴戾,言語粗俗不堪:“你狗屁不通,懂嗎,狗屁不通!”

“不肖之SON!”陳友仁自幼在國外,外語強於中文,一急,變得英漢不分。 汪精衛過來勸解:“分共以後,我們還可以跟共產黨實行黨外合作;我們仍繼續反帝反蔣。” 說歸說,武漢政府已分崩離析。武漢街頭的空氣也一日緊似一日,何鍵的反動軍隊天天在街上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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