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悲壯歷程·百色、龍州暴動紀實

第33章 護送隊途中遭險,鄧斌巧布迷陣渡右江

黎明時分,晨露打濕的茅草刷刷分開,一支近百人的隊伍沿著右江支流龍鬚河峽谷,向深山里疾進,踏倒的草叢又很快地挺起,遮住了這支隊伍的足跡。 他們無人說話,似有萬鈞重負前面是層層疊疊的山巒和深不可測的山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前面是什麼樣的命運正等待著他們。說不定迎面突然掃來一排子彈,他們之中,又會有不少夥伴倒地死亡。這些可惡的山賊土匪十分兇殘,被桂系招安後,在各自盤踞的地盤內襲擊和追殺紅軍。 山風蕭蕭,復生的植物的清芳和枯死的腐葉朽木相混合的氣息,在山嵐的湧動升漫中彌散開去。 這支隊伍分成三個戰鬥小組,緊緊相隨呼應著,在山林、谷澗秘密穿行。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們絕不放慢腳步,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酸臭的汗味, 掛滿汗珠的臉頰拂著晨風的清涼。他們在兩個小時前從敵人的包圍中突破出來,必須在天亮前擺脫敵人的追剿。

這是護送鄧斌去右江東蘭的紅八軍第一縱隊的一個連,從靖西一帶衝到右江。三天來,他們一直處在不斷地突圍被圍、再突圍再被圍的遭遇之中。 再讓敵人黏上,那就完了! 紅七軍在隆安吃了敗仗,遂向果化、平馬撤退,又被敵人追至亭泗,雙方再次血戰,激烈異常。經過三晝夜交鋒,紅七軍終於粉碎了敵人欲將其圍殲於右江河谷的企圖。在擺脫了敵人的尾追堵截後,紅七軍於2月中旬進入東蘭、鳳山一帶休整。此時已與紅八軍失去了聯繫,派交通員打探回來的消息,令李明瑞和張雲逸等極為悲痛,他們為紅八軍的悲慘遭際深表痛心和惋惜。 3月初,紅七軍糧秣匱乏,遂決定向外游擊一個時期。第一、第二縱隊由張雲逸率領向北邊的河池一帶活動;韋拔群率領第三縱隊留守東蘭。此時,右江沿岸已完全為敵人所佔領,並在恩隆(今田東縣)、奉議(今田陽縣)等重點城鎮建立據點,以封鎖東蘭與外界的聯繫。

此時,南寧桂系的首領們,為如此高妙的“欲擒故縱”追剿紅軍的部署頗有收效而洋洋得意熹微的曙色將夜的帷慢輕輕地拂去,莽莽蒼蒼的群山漸漸展露出崢嶸氣象。 外號叫“金剛鑽”的嚮導黃大龍告訴鄧斌:“現在已進入思林縣境內,再翻過前面的老界山,就到了右江岸邊的東吞村。” “東吞村?噢,曉得,曉得。”鄧斌馬上記起來了,去年11月下旬,他從百色出發去上海向黨中央匯報工作,曾經過這個村子。 “這可真是'高山仰上疑無路,曲徑通幽別有天'啊!黃大龍同志,這一路衝殺突圍多虧你引路。” 黃大龍是右江地下交通員,對這一帶極為熟悉。他說:“思林縣委書記陳鼓濤帶領赤衛隊在那裡接應我們。” 鄧斌問:“從這裡到東吞村還要走多長時間?”

黃大龍說:“路上只要不再遇到麻煩,天黑前準到。” “那好,我們加快腿桿子趕路!” “聯絡的暗號是:他們在村口的沙灘上燒三堆火,我們對暗號是晃三下火光;如果看不到沙灘上的火堆,就說明情況有變。” 東吞村離思林縣城二十來里路,北達東蘭,西南通龍州,面向右江,背靠大山,是個依山傍水的壯族村寨。自桂系軍閥派兵追剿紅軍以來,右江一帶“剿共清鄉大隊”活動猖獗,殺人放火,製造了許多無人村。農民赤衛隊在當地黨組織領導下,由公開轉入地下。幾天前,思林縣委書記陳鼓濤就已接到從靖西送來的通知,要他一定保衛好紅七、紅八軍總政委一行的絕對安全,接應並護送首長順利過右江到達東蘭。 為縮小行動目標,預防在路上發生意外,鄧斌對分成的三個戰鬥小組進行部署:部分赤衛隊員和兩個警衛班為一組作前鋒,他帶著一警衛排為一組在中間,另一組由連長譚晉率領為後衛。這一路多是羊腸小道,山高路險, 還要隨時應付隱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土匪襲擊。傍晚時分,隊伍已悄悄接近東吞村。一雙雙眼睛都注視著村口沙灘上那個聯絡暗號。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大家等得焦急,卻仍不見村口有絲毫動靜,懷疑情況發生了變化。再等等看。鄧斌要大家沉住氣。

晚上九時許,沙灘上突然燃亮了三堆火! 黃大龍興奮地對鄧斌說:“是陳書記接應我們來了!” 鄧斌立即吩咐道:“快,快對暗號!” 黃大龍將準備好的松明火把點著,舉起來晃了三下。 暗號對上了。連日突圍奔波,已經疲憊的鄧斌和他的護送隊員們無不沉浸在這種生死相逢般的喜悅之中一鍋老南瓜煮米粥,使大家吃喝得也都精神振作起來。 鄧斌喝下一碗粥,又喝第二碗,適才把速度放慢,一邊喝粥,一邊看著一張軍用地圖,突然問陳鼓濤:“這裡離東蘭大約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吧?” 陳鼓濤說:“是的,只要過了江,進入東蘭縣境內,就安全多了。” 鄧斌又問:“渡江的船隻有困難嗎?” 陳鼓濤說:“船隻都被民團搜走了,我已派人準備好了竹筏,藏在岸邊樹叢裡。”

“好!在天亮以前,我們必須渡過江去。” 接下來,鄧斌詢問了當地農民運動的情況,向陳鼓濤及農會負責人講了實行土地革命的好處和怎樣進行土地革命。 “記得你們這個地方有位農民運動的領導人叫黃治峰,他現在就在紅七軍當縱隊副司令呢。” 講起黃治峰,陳鼓濤介紹說,黃治峰與韋拔群交情甚密,親同手足,並對韋拔群十分推崇,曾改名叫黃卓群。 5年前就和韋拔群先後搞起了東蘭、 奉議農民運動講習所,領導奉議農民武裝打土豪分田地,黃治峰擔任奉議縣農協主席和農軍隊長。百色起義後任右江赤衛隊總指揮、紅七軍第三縱隊副司令。 陳鼓濤說:“黃治峰同志參加革命時曾寫過一首詩,廣為流傳,每個赤衛隊員都會背誦。” 鄧斌說:“不光是赤衛隊員,現在紅七軍廣大官兵也都會背誦呢——男兒立志出鄉關,報答國家哪肯還,埋骨豈須桑梓地,人生到處有青山。

“這詩句,很有氣魄!我們幹革命就是要有這樣的雄心壯志!當然,幹革命就會有流血,有犧牲;革命的航程也不會一帆風順,有風浪,有暗礁;許多同志在我們的前頭倒下了,但先烈的血不會白流,我們的事業一定會勝利的! ” 夜深了,半輪殘月已被厚厚的雲彩覆蓋,曠野愈加顯得寂靜、陰森。 “砰——砰——砰——”一陣淒厲的槍聲忽然從村頭南面的山腳下傳來。 接著,又從村北頭傳來狼狗的狂吠聲。這時,當地的一位赤衛隊員跑來報告說:“民團又出動了,村頭村尾都發現敵人,正向村子包圍過來!” 大家的情緒都緊張起來:如果夭亮前不能搶渡過江,將有全部覆沒的危險。 鄧斌估計,隊伍的行動可能被敵人發現了。 陳鼓濤說:“鄧政委,我帶領赤衛隊阻擊敵人,你和警衛隊搶渡過江!”

鄧斌問:“估計敵人有多少兵力?” 陳鼓濤說:“這些天來,敵人的清剿大隊調集三個縣一千多人的保安團封鎖通往東蘭的各個要道,我們赤衛隊因與敵力懸殊,只能與敵周旋。” 鄧斌說:“如果敵人少,我們就先吃掉它,然後再渡江,你看如何?” 陳鼓濤說:“我估計,敵人夜間出動,兵力不會太少。” 鄧斌說:“敵人多,那我們就不能與敵硬拼。” 陳鼓濤說:“不管冒多大危險,我們一定把你們送過江去!” 鄧斌了解到東吞村兩面環山,地勢好像一個豬槽形狀,只要把兩頭山路隘口守住,就能頂住敵人的夾擊,於是果斷地說:“老陳,我看我們不妨分成兩路,你帶一路在村南頭打,我帶一路在村北頭打。” 陳鼓濤雖表示贊同,卻不免有些擔心這一百多人的隊伍能否頂住民團的進攻,萬一頂不住,後果不堪設想!

鄧斌看出了陳鼓濤的心思,於是便說:“老陳,在敵人還沒有弄清楚我們到底有多少兵力之前,先以強猛火力出擊一下,即可暫且把敵擊退,然後, 我們搶時間過江。” 陳鼓濤說:“好吧!” 刻不容緩。赤衛隊和警衛隊迅即兵分兩路,佔領村南村北的隘口,與敵展開決戰。 為解渡江之圍,陳鼓濤速派出3名交通員攀越山崖,聯絡周圍村寨的赤衛隊火速增援,從敵後側擊。 一個小時之後,村南村北槍聲大作,殺聲震天!周圍村寨的赤衛隊接到命令,便集中土槍土炮和成筐成簍的鞭炮分別在敵人背後發起進攻。他們用火藥做成的滾雷彈從山坡上向敵群投射,“噼哩啪啦”的鞭炮也同時在山坳裡點響,伴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吶喊聲:“衝啊——” “殺啊——” “紅軍優待俘虜——” “繳槍不殺——”

敵人真的相信遇上了紅軍的大部隊,頃刻陣腳大亂,紛紛奪路而逃槍聲漸稀,東吞村很快又恢復平靜。 鄧斌緊握著陳鼓濤的手說:“老陳,謝謝你們!敵人哪裡會曉得中了我們的'十面埋伏'!” 陳鼓濤如釋重負地笑著說:“這一仗打得很漂亮!鄧政委,咱們一起過江吧!” 這時,東方露白,天色微亮。十幾隻竹筏載著這支近百人的隊伍競相朝右江對岸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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