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喋血大別山·黃麻暴動紀實

第11章 第十一章烈火金剛

5月的柴山堡,蒼松翠柏,層巒疊障。縱橫交錯的天台山、摩云山、羚羊山、木城寨、光裕山之間,群峰聳峙,森林茂密,古木參天,野花開謝。湮沒在崇山峻嶺那時隱時現的羊腸小道上,總有宕蕩起伏的流水聲在吳光浩和戴克敏的耳畔神秘地左右盤桓。既看不到源頭,又不知它將流向何方。心曠神怡之時,只有花草鮮潤,百鳥啾鳴,滿目秀色,延綿不絕。置身其中,恍若世外桃園。 只可惜了一片空山流水!聯想到山外的硝煙烽火,吳光浩不禁暗然長嘆!但等眼前驀然暴出一線飛流直下的山間瀑佈時,那桀傲不訓的喧囂卻怦然開啟了他的萬丈豪情。得意之間,腦際竟飛出兩句不知是何人寫於何時的詩句—— 因此,剛才那“只可惜了一片空山流水”的感嘆,隨即就變成了“惟本色英雄方能到此”的自豪。忽又一想,這該是一幅對聯的上聯,不妨和克敏鬧一鬧。看他的詩文功底是否名副其實。他知道,在他們這些舞刀弄槍的人群裡,不敢說個個都是出口成章,能寫一手好文章的卻是大有人在。而戴克敏,即是其中的佼佼者。乘興之餘,他便對身邊的戴克敏說了他的上聯,要戴克敏在十步之內對出來。

吳光浩一出上聯,戴克敏就覺得稀奇,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向嚴肅有餘的吳光浩怎麼有了這等雅興。當然,是山,是水,是眼前的空明寧靜和崇山峻嶺,給了他哪怕是瞬間的本真和自然,以至於這自然的本真竟激發了“大英雄”的豪情。可是,這上聯卻太刁了些,怎麼對呢? “有了!”既然不能對,何不來個不能對的下聯。此時尚走出五步不到。 “有了?”吳光浩直覺奇驚。 “聽著。”戴克敏故意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算了吧,是可憐兒女何必苛求。” 吳光浩不覺一楞,克敏什麼時候認過輸呢?轉眼一想,又不得不為戴克敏的敏捷才思而叫好。原來,戴克敏那無可奈何的回答,實際上就是一句絕好的下聯,“是可憐兒女何必苛求”。與他的上聯相配,不正是一幅對仗工整,可說是天衣無縫的對聯麼?

一張一馳,一剛一柔,张驰相間,剛柔相濟。也就是戴克敏了。不料,吳光浩正要說些客氣的話出來,覺得還有些“委屈”的戴克敏又有話說了,他說:“這不算什麼,是給你逼出來的。”說著,又十分狡黠地衝吳光浩笑了笑,說:“難得你有這份雅興。我這裡另出一聯,不妨對上一句?” “饒了我吧,我可是山竹無心,空生幾對枝節。”話一出口,吳光浩自己也感到奇怪,他的'之乎者也'和'八股文'都學得不好,常被老師罰站,今天是怎麼了,出口就有文章。本是實心求饒,不料空穴來風,卻硬是出了一個轉守為攻的上聯:“山竹無心,空生幾對枝節。” 戴克敏也是沒想到,這光浩可真是焉驢踢死人,好生了得。明明是求饒,卻硬是端出了一幅上聯。

不過,飽讀私塾和《四書》的戴克敏確實是才思過人。知道吳光浩的上聯是綿里藏針,轉眼一想,流水花開的下聯就出口了:“算是服了。答不上就答不上,你知道,我戴克敏也是河藕有眼,不沾半點污泥。” “好!”吳光浩真是不得不服,要讓我難住他,看來今天是不行了—— “誰能對出這樣好的對子?”不過,戴克敏還不過癮。雖然兩聯都對上了,但都是光浩出的。明知光浩的底子也是十分厚實,還是不忍就此作罷。別說光浩,就是他自己,也難得如此的放鬆。過了今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如此這般。所以,沒走幾步,他便扭頭對吳光浩說:“再對一個。” “算了吧,到前邊還不知是什麼樣子。”吳光浩心里高興,卻不敢貪玩。又知道戴克敏學問不淺,要答應了他,一路就會沒個完。

“就一個,最後一個。” “說好啦,不許耍賴。”看戴克敏實在是想對,吳光浩便動了測隱之心。不過,也暗自緊張,不知道他會出什麼樣的上聯。 他這邊正琢磨著,那邊戴克敏就說話了:“不難不難,上聯就在我們腳底下,'天台山摩云山羚羊山三山光浴(裕)木城寨',不難吧?”聽起來確實是不難,可要仔細琢磨,也不是那麼好對的。所以,他說:“算了,我就認個輸,別讓我對了,行不行?” “不行。我的對聯不在輸贏,要的是膽識和氣魄。怎麼樣?已經提醒你了。” “嗬,叫將了。偏不聽你的……” 戴克敏一叫將,吳光浩的情緒就來了。不過有了,他拿三山出句,是我們的立足點。何不用人作答,就應他一句氣魄和膽識?這麼一尋思,吳光浩便叫了一聲,“有了。”接著,一氣不歇地就對了出來——“農民軍自衛軍革命軍三軍威鎮柴山堡!”

“好!”曹學楷一聲叫好,卻把興頭正濃的兩人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來,一看是曹學楷,又相視而笑。 “學楷,有事麼?”吳光浩先問了曹學楷一句。 “當然有事。不過,……”曹學楷卻不直說:“我這裡也有一副對聯,是開玩笑的,我說上句,你們答下句,要是對上來,我就說。要是答不上來,免談。” 這麼一說,吳光浩和戴克敏就明白了,多半都是高興的事,要不,學楷不會這麼賣關子。戴克敏更是勁頭十足,看來今天真是要過癮了。不等吳光浩說什麼,他便耐不住了,說:“快說,看我能不能答上來。” 曹學楷看了吳光浩一眼,吳光浩笑著點了點頭。曹學楷便說了:“北京的大柵欄有家理髮店……” 曹學楷一說到這兒,戴克敏就想笑。他知道曹學楷要說什麼,這都是小時候私塾先生教他們玩的,不知光浩知道不知道。所以忙看了吳光浩一眼,不料吳光浩卻已笑出了聲。害得曹學楷忙說:“不准笑,我這沒說呢。”

誰知吳光浩和戴克敏卻唱歌似的,一人一句,就把曹學楷要說的對聯唱出來—— 倆人唱罷,三人便大笑不止。這時,曹學楷才說:“確實是應該開懷大笑的。” “肯定是好事?”戴克敏忙問了一句。 “旗開得勝——王樹聲大敗方曉亭,還有十八軍一個營!” “太好了。這是我們進山的第一仗,剛才我還和克敏商量,要不要主動出擊,先把士氣鼓起來再說。”吳光浩高興得直搓手:“想不到,想不到。這麼快樹聲他們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 “快回,我要找樹聲,讓他好好講講。”說著,吳光浩就拉著曹學楷和戴克敏,急急忙忙地朝駐地走去。 這是進入柴山堡地區的第3天,一個霧朦朦的早晨,桂系第十八軍一營人馬和便衣短槍隊,在漏網土豪方曉亭的帶領下,趁著朦朦天色,偷偷摸摸地朝第七軍王樹聲他們中隊的駐地——河南灣奔襲而來。

自從王鑑和吳煥先處死大惡霸吳惠存之後,這個燒了吳煥先家的房,殺害了吳煥先的父親、哥哥、嫂子、弟弟等六位親人的豪紳方曉亭,就一直逃亡在外。無論是軍閥魏益三的第三十軍、任應歧的第十二軍,還是桂系第十八軍,只要他們的鐵蹄一踏進黃麻地區,他便蒼蠅似的,總會嗡嗡嚶嚶而來,急不可耐地充當劊子手的急先鋒。 第七軍進入柴山堡地區之後,方曉亭便像丟了魂似的坐臥不寧。 “先幾天還在風風火火地鬧,怎麼說沒影就沒影了?難道他們不鬧了?屁!這些王八蛋,天不塌下來,他們都不會罷手的。可是,去哪兒了呢?”在房子裡轉來轉去,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就是弄不清第七軍的去向。 於是,方曉亭以金錢作誘餌,派出他手下一群小嘍羅,分頭去打聽第七軍的去向。一天沒消息,兩天沒消息,等到這一天的後半夜,他手下一小嘍羅才嗑嗑巴巴地敲醒了他的夢。說了個大致方向:“可,可能,是,是河南灣。”小嘍羅也不敢肯定,卻又急於領賞,就先報告了再說。

“好啦,別再囉嗦了。”說著,方曉亭便從枕頭邊上摸出一塊光洋,“咣”地一聲扔到地上,邊穿衣服邊說:“在門外等著我,我這就去報告,待會兒帶我們一塊兒去。” “好的,好的。”小嘍羅連忙答應著,轉身就退到了屋外。後來見方曉亭鞋子都來不及趿,出門就往第十八軍的營房跑,乾脆一轉身,也一溜了之。 “鬼才跟你去呢。”他邊跑邊想:“要是沒人還好說,挨一頓打也就了事。要是真在那裡,死的還不一定是準呢。” 再說方曉亭迷迷糊糊地闖進敵營長的房子後,說什麼營長都不願出動人馬:“深更半夜的,找死啊?” “營長大人,你聽我說嘛。”方曉亭左纏右磨:“他們統共只有百十號人,使的都是鳥槍,打都打不響。再說,河南灣也只有二三十人,又在夢中,我們要是打過去,不連窩端了才怪呢。這可是……”

“不去,不去。”營長卻火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再要不走,我叫衛兵綁了你。快走!” “營長大人,有話我們好說。只要大人您發個話,兵由我帶去,好處都是你的。” “什麼好處?”營長雖然不悅,眼睛卻盯住了方曉亭。方曉亭也不言語,只把口袋裡的兩塊光洋拌得“啷啷”響。營長明白了,口吻還是十分厭惡:“多少?” 方曉亭笑著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不去。”方曉亭又多伸了一個指頭。 “這倒可以考慮。” 方曉亭不言語,知道營長已動心,就老老實實地聽他說:“兵可以交給你帶。不過,第一,不能傷我軍一根毫毛,要大獲全勝;第二,逮住共產黨的要犯,要帶回來,交本官過審;第三,先把'好處'留下,再帶部隊出發。”說著,敵營長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指著方曉亭的鼻子說:“再給你加上我的便衣短槍隊,媽的,再要打不贏,老子可不客氣!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 方曉亭連忙退下,差人送過了光洋之後,敵營長才派人瀝瀝拉拉地吹了集合的哨子。拖拖拉拉半天,才勉勉強強集合好隊伍。等方曉亭帶隊出發時,天色已接近黎明。 又怕部隊不聽他指揮,方曉亭在路上就給幾個連長和便衣隊隊長許了願,若是破了第七軍的兵營,連長和營長一樣有賞。如此這般,士氣倒是挺“旺盛”。吆三喝五,罵罵咧咧。不等人馬到位,吵鬧聲和催趕聲倒先入了第七軍的兵營。 “來得好!”一接到前衛哨的報告,早起的王樹聲便產生了一股莫名的興奮,不說別的,單是河南灣這地勢,就使他心裡癢癢的,不打上一仗,怕是不得安寧的。叫了一聲好,就大踏步地走出了他的“軍帳”——一間臨時搭起來的小木屋。 說起他們中隊這幾間“東倒西歪”的小木屋,倒有一件有趣的事。進山的當天,木屋尚未搭好。好不容易搭到了第三間,也就是他現在住的這一間,最先搭的那間卻歪了,差點塌掉。當時戴克敏也在場,見木屋一歪,他就不好意思地說:“你看,三間東倒西歪房。”不料戴克敏卻接著說:“我說,一群千錘百煉人。”他一下笑了。都說黨代表的詩文好,這下他是領教了。 雖然戴克敏沒有明說,可他心裡明白,他硬是拿自己的話對了一副對聯。這會兒再想起來,決心就更足了。既是千錘百煉人,今天先打他個下馬威再說。 “上。” 簡單地對他的30來名虎將作了動員,王樹聲便下達了上陣地的命令。隨即,戰士們便一字兒擺開,居高臨下,佔據了半山腰的有利地形。這時,敵人已經接近陣地,戰士們的牙齒咬得“咯嘣”響。 方曉亭不懂打仗,但一看這地形,也嚇出了一頭的冷汗。就像老天爺鏟了一鏟似的,這河南灣便實實地彎成了一個馬鞍形。兩邊突出,中間凹縮。山勢平緩,卻兀次挺拔。老遠還能看到山頂,到了跟前,就像走進了墳墓,連山頂都看不到了。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都是“無邊無際”的樹木和草叢。 這可真是找死!突然腳下躥出去一隻野兔,方曉亭便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又一想“匪賊”的那幾桿破槍,他的膽子就壯了許多:媽的,老子的光洋也不能白扔。接著他便甚是囂張地叫喊了一聲:“開槍!” 隨即,河南灣的清晨就被偷偷摸摸的槍聲給打亂了。方曉亭本人也舉著一隻駁殼槍,左搖左晃地放個不停。 待到他們全部進入有效射程之內,王樹聲便高叫一聲:“打!” 頓時,整個陣地便響起了山鳴谷應的槍聲。敵人一下亂了陣腳,方曉亭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一個勁地喊:“打,打,往死裡打!”自己卻抱了頭,恨不得能找一個地縫,快快地鑽進去。 但是,經過一個回合的交戰之後,在幾個連長的指揮下,敵人很快就調整了隊伍,有組織地向山上發起了進攻。 見敵人調整了隊伍,王樹聲即令戰士們停止射擊,整個陣地上,半天不放一槍。敵人迷惑了,不知道這幫“匪賊”玩的什麼新花樣。繼而,也昏頭昏腦地停止了射擊,猶豫不決地向山上爬行。 恰在這時,王樹聲便跳出掩體,一邊舉槍射擊,一邊高聲大喊:“同志們,衝啊!” 全隊只有30來人,這會兒卻虎氣生生,一氣呵成一個排山倒海之勢,頃刻之間就衝了敵營。敵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別說抵抗,跑都來不及。見王樹聲他們一沖下來,佔著回頭就是大道的便宜,稀里嘩啦全散了。只剩下兩個笨手笨腳的傢伙,理所當然地當了俘虜。還有三支駁殼槍,也成了戰利品。就連方曉亭,也跑得無影無踪。 不過,敵營長卻提了他的馬鞭,踢開了方曉亭那扇不敢開的門。不同青紅皂白,上去就是一頓猛抽,抽得方曉亭哇哇大叫。還不等消息傳到吳光浩他們耳朵,群眾的歌謠就出來了—— “好!非常好!”聽了王樹聲、廖榮坤他們的繪聲繪色的敘述,吳光浩激動得連連叫好。 “雖然繳獲不多,意義卻非常重大。至少,打出了我們的威風,三百多人的進攻,不照樣狼狽逃竄麼?這樣的仗,我們要多打,要震懾反動派的氣焰,鼓勵人民群眾的鬥聲。克敏,剛才我們談到今後要辦的一些事。這應該是第一件,對不對?” “沒錯。”吳光浩一發話,戴克敏便心領神會。這會兒見曹學楷、王樹聲他們都在,光浩又要“開會”了。這就是光浩的優點之一,不拘形式,不走過場。隨時隨地,親切自然。多少重要關頭,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所以,吳光浩一提話頭,他便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堅決同敵人作鬥爭。這是我們的首要任務,也是最終目的。不用說,大家心裡都明白。”接著,戴克敏便著重講了“廣泛發動群眾”和“利用社會關係,分化、瓦解、改造紅槍會等地方武裝”的事。他說:“剛才我和光浩還談了下一步怎樣廣泛發動群眾的事。這個我們在進山之前就做過調查,柴山堡的人民群眾很早就知道我們黃麻不交租,還分了地,要求進行土地革命的呼聲很高。以前就不說,現在我們已經進入這一地區,就應該大力發動群眾,深入到他們中間,一邊戰鬥,一邊組織群眾,建立農會,發展黨員。要不要專門組織一個工作隊,這個我們大家一會兒再議一下。” “要。”等不到一會兒,王樹聲即開始發言:“不但需要,還要挑些突出的、靠得住的人。可以利用寫標語、貼傳單,分散到茶棚、涼亭、集市等人多的地方,宣傳黨的主張,宣傳我們是窮人的隊伍。我們一向做得很好,我相信今天會做得更好。” “我同意。”吳光浩接住了王樹聲的話:“工作隊要組織。除此之外,我們人人都是宣傳員,身體力行,躬親實踐。每一個人,都是一根火苗。都燃起來,那才叫好!” “還有,光浩剛才說到身體力行。我覺得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也應納入發動群眾這項工作當中。”說著,曹學楷順手就揀起一截松枝,繼續說:“松枝為什麼能點著,是它本身有油。這方面的話很多,比如'打鐵先要本身硬'這一句,等等,都是說自身的問題。要發動群眾,首先我們自己要做好,要嚴明紀律、遵守紀律、買賣公平、借物應還、損傷要賠、吃飯要付錢,等等,要讓秀才遇著兵,也有道理可講。這樣呢,才有別於軍閥的部隊,也才能讓老百姓信服,打心眼裡承認,這是他們自己的隊伍。對吧?” “對,這一點確實很重要。可說是立身的根本。剛才我和光浩談過,學楷也說了。這個我們再專門研究,最好能訂個一、二、三出來,使大家到時候有法可依。”接著,戴克敏又說:“還有一件事,不妨也在這裡說說。我們都想想,怎麼辦才好?” 說著,戴克敏就把戰士們那天爭論的問題說了一遍,然後才說:“除了對首惡分子堅決鎮壓之外,對於一些比較識時務的,比較開明的傢伙,要不要爭取其中立。不支持可以,也不要反對,不要製造什麼麻煩;同情我們的就不說了,肯定要爭取。至於一些紅槍會,要不要派人打進去,或者利用社會關係,分化、瓦解,或者改造?第一是要不要,第二是怎樣做,才能使他們變得對我們有利?”說到這裡,戴克敏停住不說了。也許是話題本身不如前一個話題明朗,也許大家對開展這項工作尚認識不足,等他停住時,大家的表情就變得莫名的複雜起來了。像照在樹林裡的太陽一樣,枝葉一動,草皮上便是個斑駁陸離。但他也不催,只說:“這其實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拿槍可以消滅敵人,不拿槍,能不能瓦解他們,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個難題。當然也是個考驗。” 戴克敏之所以這樣說,或者說同志們之所以暫時保持沉默,他以為,主要是感情上沒法、或者說很難接受。黃麻、以至於柴山堡地區,呆在裡面覺得不小,若要走出去,也就巴掌那麼大。無論是哪一方土豪劣紳的民團之類,差不多都有直接的或間接的血債欠在同志們的身上。本應該是毫不客氣的消滅對象,如今卻要爭取他們來人自己的伙,且不說有“魚目混珠”、“濫竽充數”之嫌,即使是個頂個,也還有個不以什麼為伍之說。而他們之所以能走出來扛槍、打仗,血里火裡一切不顧,怎麼說都是些熱血男兒。所以,還是讓大家多想想,否則,即使表態了,也不會太徹底,蒸了半天,還是鍋夾生飯。 同樣,吳光浩也覺得這個問題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他卻要樂觀一些。革命隊伍的壯大發展,以至於革命戰爭的最終勝利,還是要靠兩條腿走路,連打帶拉。同志們有想法,他可以理解,凡事都得有個認識的過程。只要能把群眾發動起來,把形象樹起來,把威風打出來,恐怕這項工作就容易開展一些了。真有必要的話,先做個樣子出來也行。無論如何,這項工作一定要開展起來。 這麼一想,他便有意識地咳了一聲,笑著說:“想不通了吧?也好。至少可以說明,我們幹的事情也不那麼簡單。也得動腦子,是不是?這個我們先不說。剛才克敏還說到了發動群眾的事。我想,我們先把這事幹起來。這個大家意見都一致,相對地講,也有經驗一些。和在老區一樣,我想,在柴山堡,我們也一定能把每件事情都辦好。” 說畢,大夥兒又說了一些具體的事項。等到散伙時,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到了西天。不冷不熱,宜人的風吹送著爽心的松脂香味。偶有濃濃的山藥味穿過,鼻子尖的便要聳著鼻子追半天。惹得大夥哄笑不已,他卻一本正經地宣稱,又得了一味滋潤天地、料理柴山、神通大腦、觸及末梢。順緻同志誼情、預祝革命成功之禮之寶氣! 當然,此人肯定是戴克敏。哄笑繼而又起,大夥兒不得不服。克敏、克敏,許是太“敏”了一些,才不得不加上一個“克”字,以致聰慧、頑愚之平衡。否則,這麼一個人物,我等凡夫俗子,哪裡比得起。 玩笑歸玩笑。就在吳光浩和戴克敏領導第七軍上上下下,廣泛發動群眾,大力整頓紀律,鬧得風風火火,沸沸揚揚時,戴克敏卻突然對吳光浩說:“光浩,我們能不能請一次酒?” “請酒?”吳光浩手裡這會兒拿著毛筆,正要收住“打倒土豪劣紳”這幅標語中“紳”字的最後一豎,猛聽戴克敏說要請酒,便扭頭問了一聲:“請誰?” “柴山堡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魎,外加頭面人物,或者名流人士。”只一句,吳光浩就明白了戴克敏的意思。雖是玩笑話,他卻可以當真。 既是真話,不勉他就大吃一驚:“聯繫啦?”這句話的潛台詞實際是,你什麼時候去聯繫的?白天跟大夥一塊兒寫標語、貼傳單,三人一組、四人一幫,還要分散在通往鄂、豫兩省的各個要道的涼亭、茶棚等歇腳處,向趕集的農民群眾和小商小販們,宣傳革命道理。廣告共產黨的主張,聲明革命軍是窮人的軍隊,等等,自己做不說,還得到處巡查,四處斡旋,哪裡有麻煩,哪裡就有他。就說那位過路的農民吧,喝了兩碗他們自己採摘、烘烤的“柴山茶”,便要留下茶水錢。戰士說不服,乾脆就找去了戴克敏。戴克敏只三言兩語,農民便收起了茶水錢,一個勁地說:“這可是沒見過的事,沒見過的事!保護窮人免稅過關,還要貼賠茶水招待。這樣的革命軍,怎能不說好!” 另外還有整頓紀律,嚴明製度,派飯付一塊光洋的事;借一床被子給三個銅板的事;野外露營吃了農民的紅薯,將錢壓在紅薯秧下的事;以至於夜晚宿營,不住民房,及其公買公賣、借物送還、損物賠償,等等繁瑣而具體的事宜,付多少,怎麼付?賠多少,賠給誰?幾乎都由他來規範、落實。有時我在場,有時我不在場。可無論在場與不在場,這些事本身就夠繁複的了,他哪裡還有時間去聯繫這些,並不是太好說話的各路神仙? “聯繫啦。”戴克敏知道吳光浩急於知道他是怎麼聯繫的,卻故意不說,只一副平靜的面孔。接著又說:“我們是不是約個時間?也準備準備?” “不。”見戴克敏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吳光浩便故意說:“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事情真相,我就堅持到底。” “哈,”戴克敏卻笑了:“還說我最懶,今天你可別躲了,待會兒我就把學楷他們都叫過來,看你光浩怎麼耍懶!” “好。今天我就听你的,看你怎麼個說法。好不好?”吳光浩明白戴克敏的把戲,無非就是“報復”我一下,我偏偏以守為攻,看你怎麼辦? “說定了?”不想戴克敏竟來了情緒。 “說定了。”嘴上是答應了,吳光浩心裡卻直犯嘀咕:這克敏今天是怎麼了? “報復”也得有個分寸呀。但卻不便說,只看戴克敏有如何動作。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一說,戴克敏轉身把頭就伸出門外,真的大喊大叫起來:“學楷,快來呀,光浩有事找你哪!” 吳光浩急了。這戴克敏是知道的,他們這一幫人裡頭,就數吳光浩要面子。但來不及了,急也沒用,曹學楷已經到跟前了:“光浩,找我有事?” 吳光浩一下面紅耳赤,真的不知說什麼好了。 戴克敏見狀,心裡自是竊喜不已。立馬上前,正兒八經地給曹學楷說了他倆剛才說的事。曹學楷一聽,便大笑不止:“光浩,你怎麼糊塗一時。克敏的話,你還不知道,你忘了嗎?” 直到這時,吳光浩才恍然大悟,難怪他一出口就是“請酒,請酒”。弄了半天,當就上在這“酒”字上了。因為自進入柴山堡地區以來,鑑於以往因為酒而造成的一些失誤,吳光浩便對部隊下了死命令,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得沾酒半點,如有違者,當以紀律論處。戴克敏作為黨代表,自然不會犯這個紀律。可要宴請柴山堡周圍的頭面人物,酒卻是少不了的。很簡單的事情,就叫他開了這麼大個玩笑。 “克敏呀克敏,你可真是有心。”自覺有些遲鈍之餘,吳光浩卻不動聲色地批評起了戴克敏:“要是不喊學楷過來,還不知要被你蒙到什麼時候?” “可別這麼說。”明知道吳光浩是在批評他,他自己本身也覺得有點兒過,可他不想把氣氛弄砸,要是弄砸了的話,大家都會尷尬。也許這就是開玩笑最害怕的場面,所以,他還是有些誇張地說:“沒有你的命令,也開不了這麼一個大大失敗的玩笑。” 說著,還一副委屈的樣子。見狀,吳光浩立馬收住。雖然他的批評並不針對今天這件事,可戴克敏已經“接受”了批評,這比什麼都重要。一個黨代表,應該是集莊重和詼諧於一身的,莊重克敏不缺,詼諧、幽默、頑皮在他看來卻是多了一點點。又不能明說,只好點到為止。 曹學楷笑了,他真的佩服這一對兒搭檔。笑了之後,便說起了聯繫那些頭面人物的事。 原來,在戴克敏的領導下,曹學楷和徐朋友人等人都成了戴克敏的“天兵天將”。不但聯繫了一批“頭面人物”參加酒會,更重要的,在“酒席”背後,戴克敏還親自做了“紅槍會”頭子杜子朋,民團頭子郭小王爺等人的工作,這卻又是些不得不叫人吃驚的大事。 聽曹學楷這麼一說,吳光浩就又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不該“批評”克敏?稍作思想,結論卻是,不。隨即,人也顯得輕鬆多了,開口便衝著戴克敏:“這麼大的功勞,我想來想去,還是得感謝你這張嘴。”接著,話鋒一轉,便直接提起“請酒”的事:“這酒我們請定了,以工農革命軍第七軍領導人的名義宴請。你、我、學楷、樹聲、榮坤、還有朋人、秀松、煥先他們都參加。酒席由你安排、落實並主持,學楷準備一下講話的內容。既要宣傳我黨的政策,又要對這些人物曉以大義,要求他們今後對農民群眾實行公買公賣,不霸占人民的財產等等;第三,還得明確指出,只有棄暗投明,與我們工農革命軍合作,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至少應該達到這樣的目的,穩定一部分中小地主,採取其中較識時務的人物不與我們為敵,保持中立怎麼樣?” “你呢?”曹學楷問吳光浩。 “我是發號司令的,不宜胡言亂語。再說,我也不是本地人,說多了不好。”隨便的一句話,卻使吳光浩想到了一個大問題,以後的武裝、組織、政權和一些具體的土地革命問題,是不是公開來處理的好一些?不過,只是一閃念而已。 這時,戴克敏卻不願意了:“不行,你不說話怎麼成?我只是個說客,人家可都是沖你的面子才赴宴的。” “是嗎?”吳光浩覺得有點誇張。 誇張是有一點,但吳光浩的名氣之大,在黃、麻、光三縣,恐怕是無人能比的。尤其是柴山堡地區,吳軍長的大號幾乎婦儒皆知。自王樹聲大戰河南灣之後,吳光浩率部連破天台山、韓家老屋等地反動民團,一次又一次地打敗第十八軍及黃麻反動民團的猖狂進攻。誠如他和戴克敏對的那幅對聯,革命軍已經是“威鎮柴山堡”了。尤其是他率隊到麻城搞民團的槍的故事,更成了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 “說話間吳軍長的人馬已到了城外。繁星滿天,涼風熠熠。但卻伸手不見五指,高高城牆四門緊閉。怎麼辦?夜黑中吳軍長眉頭緊皺,眨眼間誘敵巧計便上心頭。靜悄悄,只聽他如此這般佈置一番;惶惶然,城牆四周便亂槍炸營。夢中頑敵尚蒙在鼓裡,大街小巷卻馬蹄聲碎。城外'叭叭叭'城內'得得得'且有高聲呼喊加雜其中:'窮苦人不要怕,我們第七軍的全軍人馬已經開到城下!'槍彈聲,馬蹄聲,呼喊聲,一時夜破天驚,雄風連營。頑敵哪還有招架之力,倉惶逃躥都來不及。二十多枝槍,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上了柴山堡。什麼?吳軍長沒有馬?你當那'得得'作響的馬蹄聲就真的是馬蹄呀。要真是馬,那還要使什麼計?告訴你吧,那是吳軍長帶領他的戰士們拖著四個秤錘在大街小巷馬不停蹄地來回奔跑!” 還有更神的,說他是玉皇大帝派出的救星下凡,專門拯治人間苦難來的,等等傳說,不一而足。 吳光浩當然不全知道這些,但見戴克敏和曹學楷對他的疑惑不置可否,便半真半假半開玩笑地說:“好吧,我就說一句,歡迎在坐的各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要作對,死路一條!” 說畢,自己就忍不住地先笑了。不過,柴山堡的革命軍請當地的“體面人物”吃酒的事,很快就成了鄂、豫兩省交界處黃、麻、光三縣人們渲染的重大事件。這個說革命軍如何了得,柴山堡設“鴻門宴”,眾豪紳煮酒言開明;那個傳吳軍長大勇又大智,攻了“紅字”又繳民團諸如此言,不徑而走。 有些吳光浩聽到了,有些沒有聽到,但無論聽到與否,他都為戴克敏等人叫屈。榮譽都落到我身上了,可有多少事情,都是同志們一塊兒乾的。 事實上也是,“請酒”之後,除戴克敏,早就做了工作的杜子朋、郭小王爺等人願意放下武器,聽從革命軍安排之外,大大小小的紅槍會、仁義會的頭頭腦腦,都紛紛湧向柴山堡,表示忠心,願為革命而“效犬馬之勞”。 “朱薌州革命了。” “江西亭上山了。” “郭道暢這下孤立了,還有吳文潞,遲早都得讓吳軍長收拾了!” 一時間,“統戰”工作差不多成了柴山堡周圍老百姓的“中心議題”。誰革命了,誰上山了,誰沒有這麼做,會落個什麼下場,等等,甚至比有些戰士還在乎。 大雨過後的一個早晨,群山清麗,萬物如浴。住在柴山堡邊緣新廟的吳光浩,正要出門活動一下身體,忽接哨兵報告:“約有一個連的敵人,正向我們的住地開進。” “噢,”吳光浩先是一愣,隨後便命令部隊:“立即上山,搶占有利地形,準備戰鬥。”不消一時三刻,吳光浩便率戰士們佔據了有利地形,一字兒擺開,緊緊地盯著向前開進的敵人。只等他們進入有效射程,便會一古腦兒地衝將下去,打他個措手不及。敵人越來越近了。身前身後,落在樹枝上的鳥兒也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作好戰鬥準備!”吳光浩下達了命令。 戴克敏卻有些奇怪,這是什麼命令?作好戰鬥準備?準備不早都做好了嗎? 不過,當他掉過頭來再看眼前越來越近的敵人時,一下就明白過來了。之所以他要下這道似是而非的命令,主要是眼前的敵人也有些奇怪。他們明明發現了我們,不僅不開槍,倒有許多人卻坐在路邊開始休息了。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戴克敏忍不住問了一句。 “等等看。”吳光浩頭也不回。雖然也覺得奇怪,卻不知他們要耍什麼花招。過了一會兒,敵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搖著白毛巾,沿著羊腸小道,向山上陣地走來。走到距陣地前沿約200米的地方,站了下來,一面搖著白毛巾,一面大聲喊道:“我們譁變投革命軍來了,我們譁變投革命軍來了……” “是不是詐降?”吳光浩和戴克敏還沒吱聲,身旁一戰士就提出了懷疑。也難怪,吳光浩想,這樣的事情以前還沒有發生過。即使有,也是個別的,但眼前卻是黑壓壓的一片,百十多號人!當然,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最近“統戰”鬧的正火,保不准他們中間也有人會明白過來的。不過,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這麼想著,吳光浩就想和戴克敏商量幾句,不遠處的徐其虛卻貓著腰,跑了過來:“讓我去探個虛實,要是詐降,你們就只管打,即使犧牲,也只犧牲我一個。要是真降,我就把他們帶回來。” “還有沒有其它辦法?” “就怕他們不同意。” “什麼辦法?”吳光浩又問。 “讓他們把隊伍帶過來。”戴克敏這才說:“不過,以前沒有過這樣的事。我們心裡沒底,他們心裡更沒底。你看,他們之所以把隊伍停在那地方,我想,就是怕我們開槍。所以,……” “還是我去吧。人家都不怕,派了個代表過來。我們也應該過去一個人,也是個態度。”不等戴克敏說完,徐其虛又重申他的理由。 “好吧,就讓其虛過去一趟。”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吳光浩就同意了徐其虛的請求。不過,他又說:“千萬要當心!我估計譁變是真的。萬一有詐,你只管脫身就是。好不好?” “好的。” 說畢,徐其虛提著槍就向山下走去。隨著徐其虛身影的晃動,吳光浩緊張的心情一刻都不安寧。整個陣地也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為徐其虛捏一把汗。 萬一是詐降呢?誰都沒有十分的把握,判斷這一“突然”事件。就連不遠處的流水聲,因了徐其虛的腳步,似乎也變得不安起來。 萬一是詐降,就砸他個稀巴爛。毫不客氣,徹底消滅。當然,吳光浩這麼想時,不知是否計算了徐其虛的生死問題。半小時後,但當徐其虛連跑帶喊地衝上山坡,吳光浩才覺出,自己渾身的骨節,差不多都快鬆垮掉了。一看徐其虛的神色,就知道是真的,可他還是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真的嗎?” “真的。” “快說說,怎麼回事?”原來,這是桂系第十八軍的一個連,剛才搖白毛巾的那個排長是學生出身,受吳光浩他們宣傳的影響,迫切希望加入革命軍,但卻找不到機會。因為連長是個死心踏地與人民為敵的傢伙。後來司務長與連長鬧矛盾,這個排長和司務長就把連長給收拾了。連夜拖著隊伍,投奔柴山堡來了。 “也真是巧了。昨天我們才開到新廟,專門迎接他們似的。”聽了徐其虛的匯報,吳光浩的心情十分的高興。雖然是第一次,可足以說明第七軍的影響和勢力。再加上這麼多人,這麼多槍,柴山堡的鞏固,看來不成什麼大問題了。不過,整編他們時,可以放掉那些吃不了苦的,不願意幹的。留下來的,也得教育整頓一番。想到這裡,他就喊了一聲:“克敏。” “克敏在。”戴克敏也是高高興興的。 “有什麼打算呢?” “這還用問嗎?先整編再說。” “我是說以後?”跳過了眼前的具體事務,吳光浩又想起了以後的武裝、組織、政權等,是否“分家”的事。 “這可得好好想一想,你說呢?”戴克敏知道吳光浩的心事,他們倆談過也不只一次兩次。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此,他專門派人去找上級黨組織,匯報柴山堡的情況,請求上級黨組織的指示。儘管他是一個活潑有餘的人,在這些事情上,可是半點都不馬虎。 這就是他的優點,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長處。吳光浩理解戴克敏的心情,也支持他的態度。一時無法解決的問題不但不影響雙方的心情,相反,配合更是主動密切。 一個編制連隊的譁變,不僅在政治上對敵人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同時,第七軍的實力也得到了補充。借助這批武器裝備,第七軍又擴大了。 隨著部隊的擴大,第七軍在柴山堡的勢力也逐漸加強,有了自己的兵工廠、被服廠,也開始摸索著製造拐子槍、馬槍等武器,就連戰士們,也都穿上了被服廠統一製做的軍服。嘩啦啦一出去,青一色的服裝,無形中就增了不少的威武壯觀。 到了7月份,驕陽似火,稻香彌天。山上山下,一派繁忙。 為了進一步開展柴山堡地區的工作,吳光浩、戴克敏、曹學楷等第七軍領導人,決定在尹家嘴召開會議。按照吳光浩的提議,會議就革命武裝、黨的組織、政權建設和土地革命等問題進行了討論,並作了相應的決議。 為了準備革命武裝的大發展,根據中共中央指示,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七軍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十一軍第三十一師—— 軍長兼師長:吳光浩 師黨代表:戴克敏 參謀長:曹學楷 全師120餘人,長短槍100餘支,共編為4個大隊,對外稱第九十一、第九十二、第九十三、第九十四團。 第一大隊長:潘遐齡(後晏仲平);黨代表:王樹聲 第二大隊長:廖榮坤;黨代表:江竹青 第三大隊長:徐其虛(後倪志亮);常代表:吳先籌 第四大隊長:程紹續(後林柱中);黨代表:江子英 為了加強地方政權和黨的領導,會議指定曹學楷、徐朋人、戴秀英、程紹續等人分別兼任黃、麻、光各區及黨團合組的區委書記、縣委書記,改變了過去軍隊和地方組織不分的現象。 為給土地革命開展作準備,首先進行“五抗”鬥爭(即抗租、抗課、抗稅、抗債、抗捐),同時沒收地主財產和土地。 從清水塘會議到尹家嘴會議,吳光浩他們已初步將武裝鬥爭、政權建設和土地革命三者結合起來,雖然是無意識的,但在革命鬥爭的實踐當中,卻不自覺地完成了一次偉大的飛躍,成為鄂、豫邊區人民革命鬥爭從失敗走向勝利的重要轉折點。 金秋10月,中共鄂東特委重新建立,王秀松任書記,吳光浩、戴克敏、曹學楷、徐朋人、徐其虛、王樹聲、戴秀英等為委員。 鄂東特委成立之後,王樹聲、廖榮坤即率紅三十一師第一、第二大隊出征黃麻老區,在數千農民配合下,一舉殲滅了盤踞在順河雲霧山為非作歹的陳實生、彭炎生的“清鄉鏟共團”。接著,又先後殲滅段家畈、揚泗寨、朱家衝等地“清鄉團”,擊退駐麻城桂系第十八軍一個營的多次進攻。 至1928年年底,黃麻七里、紫雲、乘馬、順河等區的工作迅速得到了恢復和發展,柴山堡西邊之觀音堡等地,亦成“割據”區域。同時,白沙關、郭家河的紅槍會會首領羅明高等,亦紛紛“投靠”紅軍。羅山縣南部注宣店和孝感縣北部汪洋店一帶,形勢迅猛發展,幾成星火燎原之勢。 由此,以柴山堡為中心的鄂豫邊工農武裝割據區域迅速擴大。 恰在這時,中央特派員曹壯父到鄂東北邊區巡視,並傳達中共中央“六大”會議精神,講述毛澤東在井岡山斗爭的成功經驗。在特委書記王秀鬆的倡導下,鄂東特委當即提出“學習井岡山的辦法”,通過曹壯父向中央建議,把黃安、麻城、光山、商城、六安等縣劃為鄂豫皖特別區,以創建整個大別山區的武裝割據。 可惜的是,這一具有戰略意義的正確意見,卻被當時以向忠發、李立三為首的黨中央一口否認,並在12月18日給湖北省委的指示信中明確表示,鄂東北不要“仿效過去湘鄂贛邊特委的例”,建立鄂豫皖特區,“因為三省黨的組織是兄弟黨的關係,不應當在其中另有特殊的組織去紊亂其係統,而且在政治上各省有各省的政治環境,如果為工作方便起見,三省邊界各縣有互相聯繫之必要的時候,不妨開一開邊界各縣的聯席會議,共同討論及解決種種問題,但仍然要受各省省委的領導,而且是臨時性質,並不可以作經常的組織。” 同時,也不同意紅十一軍在鄂豫邊界武裝割據,認為“這種寨子主義,是非常之不好的,事實上因為集中的隊伍惹起敵人的特別注意,所以無法安身。”進而,主張把紅軍分散,“混在群眾中間去領導群眾,幫助群眾做工作,必然可以減少被敵人圍剿一次繳械的危險,而且可以增加群眾鬥爭的力量。”云云。 然而,以王秀松為書記的中共鄂東特委並沒有機械地執行李立三關於分散紅軍的錯誤指示,而是從實際出發,積極與河南、安徽的邊界各縣聯繫,除先後委派徐子清、徐其虛等到商城南部幫助工作外,並於1929年3月13日,同中共豫東南特委,在柴山堡召開了為時12天的聯席會議,共同策劃在商城南部發動武裝起義。鑑於商城縣委被破壞,中共豫東南特委對商南地區又鞭長莫及的實際情況,聯席會議決定,商南地區黨組織暫歸鄂東特委領導,積極準備,發動商南起義。 於是,鄂東特委劃商城南部、羅田北部、麻城東部為特別區。中共鄂豫皖特別區委會應運而生。書記徐子清,委員徐其虛、肖方(羅田人)、周維炯(商城人)、李梯雲等。從此,商南起義的準備工作,便在鄂豫皖特別區委的領導下迅速展開。 此時,蔣介石集團同桂系軍閥的混戰於三四月間終於爆發,桂系第十八軍倉促調離黃麻地區。趁此機會,吳光浩率紅第三十一師積極向外擴大游擊。先後將黃安禹王城、高橋河及麻城西張店等地多股反動民團予以消滅,繳獲槍支140餘支,第三十一師亦由原來的100多人迅速擴大到400多人。隨著軍事鬥爭的不斷勝利,地方工作順利展開,鄂豫邊界武裝割據地區進一步擴大。 1929年4月,鄂東特委根據中央巡視員意見,召開黃安、麻城、黃陂、孝感四縣和紅三十一師聯席會議,改組鄂東特委為中共鄂東北特委。書記徐朋人,委員吳光浩、王秀松、曹學楷等。 鄂東北特委組成後,立即組織、實施商南起義。 徐子清、徐其虛、周維炯等,亦希望鄂東北特委能委派吳光浩前來擔任總指揮,發動商南起義。 當時,雖然多數同志希望吳光浩能留在柴山堡,吳光浩卻據理力爭:“商南縣委已遭破壞,這次起義的意義非同小可。既然子清他們都希望我過去,當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再說,我又是紅軍的主要領導人,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去呢?要去!越是艱難,越是危險,越要向前!” 字字真情,句句是理。鄂東北特委最終決定,派吳光浩前往商南擔任起義總指揮。 5月初的一天早晨,懷著少有的激動心情,吳光浩坦然告別王秀松、戴克敏、曹學楷、王樹聲、徐朋人等前來送行的同志,親率精兵10名,一人一副擔子,裝扮成賣油的生意人,冒著濛濛細雨,踏上了前往商城南部的“起義之路”。 “早點回來呀!路上多保重!”握住吳光浩的手,王秀松竟有點兒語無倫次。不知怎麼,他的心頭總有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如果需要人,只管派人來通知!”較王秀鬆的心情,戴克敏似乎更積極一些,“無論如何,要拿下這次起義!” “好的,好的。”無論是怎樣的叮嚀、祝愿,吳光浩都只有這兩個字的回答。他不想太多的事,心中似乎只有一個信念,成功,勝利。但在尚未成功之前,卻只有這兩個字的“承諾”。也許這就是他的性格,但在這幾乎是莊嚴的告別時刻,曹學楷卻怦然心動,好像有種從未有過的激情在心中湧動。不知是為誰?也不知為什麼?暗自莫名驚詫,出語也是驚人:“此古英雄無悔時,張弓滿弦黃麻地。柴山為木燒天酒,舉杯商南話無敵。” 一“詩”既出,吳光浩便愣了一下,隨後看曹學楷時,但見他的眼裡竟噙滿眼淚,這才使勁地搖了搖他的手,連說:“謝謝!謝謝學楷!”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搞得這麼悲壯,好像……”見這邊搞得這麼煞有介事,王樹聲和徐朋人就嚷開了。王樹聲剛說了半句話,忙嚥下後半句不敢說了。這是怎麼回事?他也納悶,他的後半句話競是:“好像我們軍長不回來了。”這就很奇怪,本來是很平常的一句話,這會兒卻突然增加了一些毫無來由的東西。但他沒有說出來,而是上前一步,連忙拉住吳光浩的手,故意大聲說:“小小商南,起義後只怕連我們的隊伍都盛不下。如是這般,踏平它的城牆如何?” “那還有什麼說?”徐朋人這才加上一句話:“沒什麼說的。踏破商南城牆,威名飄揚八方!” “好!要的就是這股勁!”至此,王秀鬆心中的塊壘才算是鬆動了一下,連忙接了徐朋入的話,又對吳光浩說:“上路吧。子清他們早就等急了。”直到這時,眾人才發覺,他們都淋在雨地裡。吳光浩好像還有什麼話說,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來。只深情地看了一眼柴山堡四周的茫茫群山,便驀然回身,徑自挑了重擔,朝山下的大道走去。 天雨如網,將眼前的一切都罩在朦朦朧朧的迷濛之中。許是受了王秀松他們的影響,吳光浩一路上都倍加小心。馬不停蹄,急馳不止。至進入羅田縣的騰家堡,才稍稍休息。一放下擔子,餓了大半天的肚子便咕咕亂叫。要不要吃點東西?吳光浩心裡想著,嘴上卻沒有說出來。時候已經不早了,還有根遠的路要趕。但看了看同樣是飢腸轆轆的戰士們,憐惜之情便戰勝了他的理智。路邊就有一家小飯館,吃點東西也好趕路。 決心一下,戰士們就眉開眼笑地進了飯館。飯館老闆見一下進了十來個賣油的小伙子,自是殷勤十分。端茶遞水,笑臉奉承。但見他們點的盡是極便宜的湯水什麼的,就提不起興趣來了。就這點湯水,連炭錢都賺不過來。心裡一冷落,便不悅地爬在櫃檯上,有心無心地撥弄著算盤。撥一下,看一眼,哪有這樣的賣油的?一點菜都捨不得吃?戰士們卻不管這麼多,只快快地低頭吃飯,他們心裡也有數,快快吃畢趕路,別叫軍長太操心了。無意中,飯館老闆的眼睛卻瞪大了,我的媽呀,這是一幫槍手!眼見一戰士別在腰里的槍柄從衣服底下露了出來,老闆的心裡就開始打算盤,既是槍手,何不山吃海喝?歷來的槍手可不是這樣呀?天,他們從北面來,大概是要到南面去。北面是麻城,南面是羅田。麻城?麻城!不對,他們去羅田乾什麼呢?革命軍已是無疑,可是,可是這麼作想時,飯館老闆就已經溜到了當地民團團長夏鳳池的家裡。 雨天夏鳳池無事,正在房里和一群男女打牌調笑。見他的坐探老闆忙不迭地跑到跟前,上來就是一句:“有消息。” “噢?什麼消息?”夏鳳池還不以為然。 “這雨天雨地的,能有什麼消息?” “北面的革命軍” “噢?”夏鳳池立即站了起來,把飯館老闆領到里間:“慢慢說,你說是北面的革命軍?” “是,肯定是。”如此這般,飯館老闆將吳光浩等人的裝扮及行為說了一番,才說:“可是弄不明白,他們去羅田乾什麼呢?” “愚蠢!他們哪裡是去羅田,他們是要去商城!”見飯館老闆有些莫明其妙,夏鳳池便將商城南部鬧起義的消息渲染了一番,接著無不得意說:“真是老天有眼,讓這幫王八蛋落到我手上了!弄不好,這回可是要摸到一張大牌了!哈哈哈哈。” 接著夏鳳池和飯館老闆便開始嘀嘀咕咕地說三道四。只有一袋煙的功夫,夏鳳池便叫了一聲:“妥了!你只管回飯館,其餘的事情嘛,看夏爺我怎麼收拾!”飯館老闆見夏鳳池如此重視這消息,自是喜不自禁。出了夏鳳池的家門,一路小跑,就趕回飯館。但等他忙不迭地趕回來時,飯館已經沒人了。好的,跑起來倒比兔子還快!嘴裡罵了一聲,他就急忙轉身,趕緊往夏鳳池那裡跑。夏鳳池也是迅速,只飯館老闆一來回的功夫,他已經集合好隊伍了。聽了飯館老闆的報告,只好笑了一聲,便說:“回去吧,他們已經死定了。” 說著,轉身就對他的兵丁下了命令:“追!”一聲令下,也是稀里嘩啦,夏鳳池帶著他的民團百十號人,急急地便抄了近路,朝著藤家堡通往商城的必由之路插了上去。 吳光浩自是蒙在鼓裡。湯湯水水吃了一頓飯,走起路來便是腳步如飛。邊走還邊想,要是這麼走下去,天擦黑時肯定能趕到商南。想著走著,他們一行人便進入兩山對峙的一道山谷。細雨濛濛,天色昏暗。不時的一聲鳥叫,似乎也帶了些濕淋淋的陰鬱。 尚未進入山谷腹地,吳光浩的心中便生了些不自覺的徵兆。聯想到飯館老闆的突然失踪,他的腳下就更是迅疾。不用命令,他的行動本身就會帶動身後的戰士們。 雨在飄,也還有鳥在叫。滿天的陰雲濕潤著,使天地峽谷之間突然凝固了些緊張的氣息。這種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卻使吳光浩果斷地下了一道命令:“有情況,趕快疏散!” 說是遲,哪是快。吳光浩和戰士們剛一放下挑擔,兩山對峙的山谷之間便驟然飛起了呼嘯的彈雨。 吳光浩率戰士們倉促應戰,邊打邊朝山上的有利地形運動。夏鳳池哪里肯放,咬住他們的身影,一個都不肯放過。雙方激烈交戰,峽谷頓時被濃烈的硝煙瀰漫。鳥不叫了,雨似乎也不再下。青青兩山沉默而無助地註視著眼前激烈的搏殺貪婪地進行。 戰士們一個一個地倒下了,血液頓時和鮮潤的雨珠混合在一起。夏鳳池的槍聲卻是越來越激烈,就連戰士們倒下的屍體也不放過。 “打!” 夏鳳池咬牙切齒地叫喚著:“打他個稀巴爛!” 吳光浩背靠背地和兩個戰士緊緊地抵在一起,使用僅有的幾顆子彈作最後的抵抗。 一顆子彈穿過來了,中了吳光浩的肩膀;十顆子彈穿過來了,不知中了吳光浩和兩個戰士的什麼地方;成百上千顆子彈從四面八方密集而急促地穿了過來。吳光浩和兩個戰士一起,終於倒在他們腳下的血泊之中…… 天雨如麻!峽谷中的血液在吳光浩倒下的剎那間,似洪水一樣洶湧!花都開在天上了,他眸子間所存念的大好河山,頓時無聲無息地漂落在夢幻般的細雨當中。天旋地轉,那花披了點點滴滴的雨露,含著如泣的笑靨,飄,飛。再旋轉,雨飄飛!這便是我的夢麼?黃埔的操練,北伐的槍聲,黃安的紅旗,柴山堡的隊伍,以及潘忠汝的音容,蔡濟璜的笑貌,劉文慰的言談,還有戴克敏、王秀松、曹學楷、王樹聲他們那親切的舉止,一下子都撲入他正在脫落的一點一點的記憶。他已經失去了知覺,但尚未流盡的最後一滴血,在冥冥之中那散亂且美麗的夢幻之間,終於湮了他的夢,開始脫落,開始從容不迫地離開他的身體,回歸大地——母親的肌膚! 似淚珠。有愧而無愧的英雄的淚珠! “光浩!” “光浩!” “光浩!” 柴山堡開始哭泣!黃麻大地一下子跌進了悲痛的峽谷! “你怎麼不告我一聲!”王秀松搥胸頓足,“光浩!”他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早晨那種感覺的不幸應驗使他無法擺脫“同謀”的悲痛! 徐朋人呆了。當吳光浩的不幸遇難的消息飛一樣地被夏鳳池們渲染成黑色的幽靈而四處傳播時,徐朋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 戴克敏無語!仰望蒼天,仇恨即如陰雲一般厚重。無處不在,無處不有。即便是如此,破碎的心還是滲出了血液一般殷紅的雨水。 “光浩!”曹學楷的一聲嗚咽,使他們的淚水終於決堤般地衝出眼眶。 “我作什麼詩呀!光浩!”此時此刻,只有王樹聲還是默默地在流著淚。見戴克敏他們都深深地陷入了無底的悲痛之中,他咬了咬牙,噙住眼淚,一字一頓地向戴克敏請求:“克敏,我要殺回藤家堡,為光浩他們報仇!” 戴克敏還是無語,他的心疼似絞,心亂如麻!他深深地理解王樹聲的心情,卻無力作出任何決定。他需要冷靜,需要好好地掂量一下這根本就無法惦量的損失和悲痛。 曹學楷又在吟詩了—— 吟罷這首嗚咽著的詩,又覺詩的本身輕飄得無力。於是,又是一聲長嚎,才有天崩地裂般的淋漓盡致—— “光浩!你聽見了嗎?” “光浩——” “光浩——” 光浩卻是永遠地聽不見了。 徐子清、徐其虛、周維炯他們等不到吳光浩的到來,而國民黨反動政府對準備起義的黨組織卻是百般破壞和阻撓。通過夏鳳池的報告,他們已經得知吳光浩被“消滅”的消息。但卻秘而不宣,巴望著這次起義能自行“流產”。同時,更加猖狂地破壞各地黨組織。形勢十分緊急。徐子清、徐其虛也似乎是感覺到了吳光浩的“不妙”。於是,立即組織鄂豫皖特別區委委員在穿石廟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先發製人,於5月6日立夏節舉行起義:奪取反動武裝,開倉分糧,會師斑竹園,成立工農紅軍,實行武裝割據。 會上成立了起義指揮部——總指揮:徐子清;副總指揮:肖方 其餘,徐其虛負責組織白沙河、禪堂一帶農民,解決鄭其玉民團;周維炯、肖方、詹谷堂等,負責樂區的武裝起義,解決駐在丁家埠、李集、牛食畈等處的揚晉階民團;廖業琪、汪永金等,帶領吳店、竹葉庵一帶群眾,解決柯壽恆民團。並要求各起義地區,同時舉行暴動,協同配合,一舉殲滅商南地區幾股反動民團。 穿石廟會議後,“商南起義”的準備工作便緊鑼密鼓地開始講行。立夏節這一天,時住丁家埠民團教練的周維炯,首先智取丁家埠,一槍未發,30餘人槍全部解決。同時,徐其虛、肖方、廖業琪等,亦紛紛解決了白沙河、牛食畈、竹葉庵等地反動民團。一夜之間,民團楊晉階部基本解決,柯壽恆、鄭其玉部除大部被殲之外,其餘則逃往羅田、麻城等地。起義部隊基本上控制了和、樂兩區。 5月7日,各地群眾紛紛舉行集會,慶祝起義勝利; 5月9日,各起義武裝按原計劃歡聚斑竹園,宣布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三十二師。 師長:周維炯;副師長:漆德偉 黨代表:徐其虛 參謀長:漆海峰 下轄第九十七、第九十八團,肖方、廖業琪分別任團長。 從此,鄂豫皖邊有了第二支紅軍部隊和第二塊紅色區域。紅三十二師建立之後,以徐子清、徐其虛為媒介,鄂豫皖特別區委成功地將黃麻起義以來的武裝鬥爭、政權建設經驗運用於這塊嶄新的革命區域,在率領紅三十二師東進豫皖邊打擊各地民團的同時,建立學兵團,成立軍需處和紅軍醫院,辦起兵工廠,組織建立各地農民委員會和農民武裝,很快,便形成了一塊縱橫六七十里的革命根據地,農民自衛隊發展到四五千人,紅三十二師發展到300餘人。 革命形勢的迅速發展,使徐子清、徐其虛等,越來越意識到成立“鄂豫皖特別區”的重要性,便於統一領導,便於武裝割據,更便於鞏固和擴大革命勢力,籍此,以便“過渡”到將來的大別山大根據地。 但是,徐子清、徐其虛等人的大膽而積極的設想,卻遭到了中共商城縣委以王澤渥為首的一些地方主義、宗派主義傾向嚴重的人的堅決抵制。 6月11日,鄂東北特委和信陽中心縣委(豫南特委改組)舉行聯席會議。此時,商城縣委已經正式恢復。經討論,聯席會議形成如下決定: ①徐子清留商城工作,並參加縣委; ②商城組織交信陽中心縣委接收; ③軍事指揮交商城縣委負責; ④商城、麻城、羅田、光山每月開聯席會議一次,由麻城召集; ⑤有緊急問題時,鄂東北可以指揮商城。 對此,尤其是對第二點,紅三十二師交商城縣委領導,徐子清、徐其虛兩人當場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徐子清說:“留我工作可以,我堅決服從組織決定。可要把三十二師交我們領導,我覺得這不利於鄂東北特委有緊急問題時對三十二師的領導,更不利於三十一師、三十二師兩師協同作戰。當然,也就不利於下一步兩個特委(鄂東北特委及豫南特委,即信陽中心縣委)的進一步聯合,以形成更大、更利於革命發展的'鄂豫皖特區',所以,我建議,還是將三十二師交鄂東北特委領導的好一些。” 徐子清的發言,明顯地引起了王澤渥等人的不滿。交頭接耳自不必說,王澤渥心裡還在犯嘀咕:“都形成決定了,你還說那麼多做什麼?說的倒是好聽,我看還是想把三十二師拉到黃安去。媽的,老子們流血拼命,你可好,現在一壯大,就想拉回去,沒門!”這麼一想,他就想發言。不料,不等張口,徐其虛就在他身邊坐著說話了:“我同意徐子清同志的意見,雖然我是黨代表,還是希望三十二師能歸鄂東北特委領導。這樣,有利於我們的發展。” 徐其虛本來還想說,這有利於我們三十二師的干部戰士學習三十一師的先進經驗。取長補短,盡可能徹底地完成由農民到紅軍戰士的轉變。根據親身經驗,他覺得三十二師的游擊習氣和宗派主義、地方主義要比三十一師嚴重得多。尤其是參謀長漆海峰等人,既吸大煙,又與地方反動組織糾纏不清,一點兒都不純潔。可在這樣的會議上,又不便於明說,只是點到為止而已。不過,他相信在坐的各位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當然,沒有人不明白他們的意思。紅三十二師師長周維炯心裡就跟明鏡似的。和徐子清、徐其虛他們共事半年多,他深深地被他們的才思、智慧和老區的革命經驗所吸引,也特別賞識他們的為人,就三十二師的歸屬問題,甚至同意他們倆人的意見。可作為一個商城人,他又不得不有所顧慮。畢竟,這支武裝是從這塊土地上建立並發展起來的,要歸鄂東北特委領導的話,在坐的商城人恐怕都難於接受。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等待時機成熟以後,再議也不遲。 而作為鄂東北特委的書記,徐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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