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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右派”們罵盧郁文是“小丑”“小人”

反右派始末 叶永烈 2239 2018-03-14
“落花流水春去也。”一九五七年春天,中國上上下下談論天氣。費孝通的《知識分子的早春天氣》一文,正是一九五七年春天中國政治形勢的最恰當的描述。 自從六月八日《人民日報》發出那厲聲的質問《這是為什麼? 》,從此“右派”們落花流水。 “右派”們對於《這是為什麼? 》最初的最強烈的反映,是關於盧郁文的“匿名信事件”。 六月十四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中國民主同盟副主席史良十行日晚在民盟中央小組會議上的發言,揭露了章伯鈞在六月八日當天關於《人民日報》社論談話: 記得上星期六晚間(六月八日),伯鈞來找我談話,我是問過伯鈞的。我問他儲安平的發言稿,事前和你商量過沒有?他說“沒有,羅隆基是看過的。”伯鈞又說:“有人對我說,儲安平的話擊中了要害。但我看是用不著寫社論的。而且一再掮出盧郁文來,盧郁文這種人不過是一個小丑而已。我看,胡風、儲安平倒要成為歷史人物,所謂歷史人物要幾百年後自有定評。”

章伯鈞的這一段話,鮮明地反映出他對於《人民日報》六月八日社論的態度。 就在《人民日報》六月八日社論發表的當天下午,儲安平向《光明日報》社提交了辭去總編輯的辭呈,結束了他短暫的七十天《光明日報》總編輯職務。 費孝通則稱《人民日報》六月八日的社論,“是中共輸了一著棋,王牌打得太早了。”① 葛佩琦在六月九日給《人民日報》寄去一封更正信。他說: “六月八日你報刊登我的那個發言,有些地方和原意有出入,請予更正。'我要重述一遍……只空喊萬歲是沒有用的。'(引者註:這段話的全文是'我要重述一遍,群眾是要推翻共產黨,殺共產黨人,若你們再不改,不爭口氣,腐化下去,那必走這條道路,總有那麼一天。這也是合乎社會主義發展規律的,只空喊萬歲也是沒有用。')應改為:'在這次整風中,如果黨內同志不積極改正缺點,繼續爭取群眾的信任,那不僅可以自趨滅亡,而發展下去可以危及黨的生存。'”

《人民日報》沒有理睬他,沒有刊登他的更正。時隔將近三十年,在為葛佩琦平反時,才在《人民日報》的檔案中找到這封更正信。 不過,顯而易見,這封更正信是葛佩琦看了六月八日《人民日報》社論趕寫的。因為《人民日報》在五月三十一日已經發表過他類似的言論,他當時並沒有要求更正。 反映最強烈的,自然莫過於譚惕吾。她在盧郁文宣布收到匿名信之際,就當場與之討論。她看了《人民日報》六月八日的社論,當然非常反感。 據一位自稱“深受過譚惕吾的毒害”的青年、當時中國人民大學附中學生劉則智,在題為《揭露右派分子譚惕吾毒害青年的罪行》的發言中揭發道: 當六月八日《人民日報》發表了《這是為什麼? 》的社論後,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到了譚家,一進門就看見譚惕吾怒氣滿面,手裡拿著《人民日報》罵著說“什麼《人民日報》呀,簡直是混帳,亂登消息,黨報真是豈有此理。”吃午飯時,她忽然把飯碗一摔,罵道:“盧郁文這個王八旦整到我頭上來了。”又說:“什麼匿名信,一定是盧郁文自己寫的。”飯後,她給黃紹竑打電話,也大罵盧郁文,她在電話裡說:“我百分之百保證匿名信是盧郁文自己寫的。”①

又據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學生李逸飛、程曉霞在題為《對譚惕吾、林希翎關係的揭發與批判》的發言中說: 根據趙毅、李慶時交代,譚惕吾對他們是有指示的,他們向譚惕吾匯報學校整風有偏差,鳴放有壓力,不應該對林希翎進行批判,譚惕吾對他們講“很多事情黨中央壓著不讓毛主席知道,下面執行當中存在問題”,並且當著鄔淑榮、魏式昭、李慶時、趙毅等大罵人民日報、新華社對她的發言有歪曲,告訴他們盧郁文如何如何壞,說“盧郁文是小丑,是無恥之尤,”說“共產黨忠奸不分,把她當作壞人,把盧郁文這樣的小五當成好人,”說“這樣忠奸不分是普遍現象,”告訴他們:不僅要說,而且要寫要想辦法,直接送給毛主席,鼓動他們向毛主席黨中央提出抗議。又對趙李等談了一些歷代王朝興亡的道理,說“好的王朝近君子遠小人”“忠者走而不背,姦者背而不走”,挑撥他們對黨不滿。 ①

譚惕吾在遭到一回回批判之後,被迫進行檢查。在《我的檢查與交代》中,譚惕吾寫及她去看望劉斐時談及盧郁文的情形。國共和談時,盧郁文是南京政府的代表團秘書長,而劉斐則是代表團代表,乃老朋友。所以,譚惕吾跟劉斐談起盧郁文是很自然的事。 譚惕吾這麼“交代”道: 六月十四日我到劉斐家裡去,對劉斐說:“黨怎麼把我的名字和盧郁文的名字並列起來?顯出盧郁文是正確的,我是不正確的”,我批評了盧郁文很多不是,我說:“黨怎麼相信盧郁文而不相信我?”我還說:“中國歷史上,只有朝代衰落的時候,才相信小人,現在黨才執政八年,正是興盛時候,為什麼就相信小人?工廠裡的工人都表示擁護盧郁文,這給河南人民心裡產生什麼影響?什麼人不好做旗子,為什麼要用盧郁文做旗子?”①

關於盧郁文收到的那封匿名信,是否真有其事?筆者曾致函詢問盧郁文之子盧存學先生,承他於一九九六年三月五日復函: 關於匿名信的真偽問題: 一九五七年夏,我由於擔心父親的安全,特地從桂林回京探親,曾詢及匿名信之事,父親說,那信是從北京以外的河北省某地發來的(我已不記得是保定還是石家莊)。我還看了一批父親沒有來得及上送的信,其中大多數是表示同情和安慰的,也有個別持不同意見的。無論如何不至於如譚惕吾、章伯鈞說的是自己寫的。況且,父親說匿名信上繳之後,有關方面已在我家(西單手帕胡同)附近採取了保護措施。 從盧郁文之子盧存學先生的複函中可以看出,盧郁文當時確實收到了匿名信,而這匿名信並不是他“自己寫的”。

又據云,後來公安部門查出,匿名信是北京大學歷史系學生楊秉功寫的。楊被逮捕,以反革命罪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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