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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盧郁文的“匿名信事件”成了反擊右派的突破口

反右派始末 叶永烈 3419 2018-03-14
盧郁文收到匿名信,這一“匿名信事件”為毛澤東所關注。 “匿名信事件”的起因是這樣的: 根據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的指示,盧郁文是在五月二十五日上午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小組擴大會議上,作了“正面發言”。 翌日,《人民日報》就詳細報導了這次會議,用很醒目的標題標明: 《盧郁文提醒大家:區別社會主義民主和資產階級民主警惕擺脫黨的領導的想法》 《人民日報》以兩千多字的篇幅,不尋常地報導了盧郁文的發言: 盧郁文說,怎樣幫助共產黨整風?現在自己不整風,光幫助領導整風,提意見很容易只看到別人的缺點,看不見自己的缺點,很容易片面。因此,他提醒大家在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時候,不要忘記我們是搞社會主義民主。我們提意見時要警惕,社會主義民主才剛剛形成,還是在摸索中前進;而資產階級民主卻在人們思想中根深蒂固,一不小心,很容易用舊民主觀點來看新事物,這不但無益,而且有害。他舉例說,最近民主人士對黨的領導提了許多意見,如機關中黨組如何工作,學校改變黨委製,合營工廠中公方代表撤出,基層以黨代政,黨中央和國務院聯合髮指示,以及定息二十年等問題。這些意見看來雖然承認黨的領導,但恍恍忽忽又有擺脫黨的領導的意思。他提醒說,我們不要忘記,共產黨領導社會主義,我們走社會主義道路,這都是我們舉了手的!

盧郁文還用他自己在國務院的工作體會批判了章伯鈞: 接著他談到社會主義的另一個條件,就是民主集中製問題。他說,章伯鈞先生認為國務院開會不應拿出成品來讓大家討論,說這是形式主義的會議,這使他大吃一驚。他是國務院秘書長助理。他說,他是給國務院會議準備工作的一員,是要搞成品的。在提出一個部的文件的時候,總要問清楚,部長看過了沒有;如果文件牽涉到幾個部,就要問清楚商量過沒有,力求把文件搞得成熟再提給領導。越向高一級提出,越希望把文件準備成熟,免得費周折。 盧郁文說及了他對中共黨員的看法: 由於工作崗位不同,接觸人物不同,就有不同的感覺。他覺得黨員和他之間沒有牆和溝,他和黨員一起工作、學習、下棋、打撲克,並沒有感到有牆,自己也沒有自外。

盧郁文的這番發言,或是中共方面授意,或是因為他在國務院高層工作,雖是民主人士,但是獲悉了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指示精神。不論是盧郁文“奉命出擊”,還是“主動請繆”,他反正是以“左翼分子”的姿態在會上亮相了。 盧郁文剛剛發了言,一員五十多歲的女將便向他“開火”了。 此人便是譚惕吾。 譚惕吾有著頗為複雜的歷史。 她早年在北京大學法律系學習,參加過北京大學學生救國團。一九三一年,她加入國民黨。此後,她在國民黨政府的內政部工作。一九三三年黃紹竑赴內蒙古巡視時,調她作為隨員,從此她與黃紹竑有了密切的關係,以至成為黃紹竑的“感情的俘虜”。 一九四五年,譚惕吾加入了中國民主同盟,站到了中共的統一戰線的旗幟之下。

一九四九年,當黃紹竑在香港時,譚惕吾幫助中共華南局和黃紹竑暗中接頭,後來促使黃紹竑脫離國民黨政府,從香港前往北平,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 此後,譚惕吾擔任政務院參事。 譚惕吾十分喜歡“海果”——林希翎。她和林希翎曾如同母女一般親密。林希翎曾在她家住。她介紹林希翎認識了黃紹竑。因此,她曾被視為林希翎的“後台”。 一九五七年五月二十六日的《人民日報》這樣報導譚惕吾在會上對盧郁文的強烈不滿: 譚惕吾不同意盧郁文的意見。她認為盧郁文的意見不是幫助共產黨整風,盧郁文說與黨員毫無隔閡,那不是由衷之言。她說,我們要說真話。領導黨選擇人也要注意,要選對黨進忠言的人。 她說,很多黨與非黨的關係問題,常常不是因為共產黨,而是由無恥的民主人士弄出來的。這些人隔離黨,隔離群眾,藉機會向上爬。

不言而喻,譚惕吾所說的“無恥的民主人士”、“向上爬”,指的就是盧郁文。 在譚惕吾之後,甘祠森發言,表示不同意譚惕吾的意見。他說: “不能認為盧郁文的意見是話不由衷,譚惕吾太主觀了。” 這一爭論並沒有結束。在五月二十九日上午舉行的民革中央小組擴大會議上,這一爭論又在盧郁文和譚惕吾之間繼續下去。 《人民日報》在五月三十日又加以報導。 那天,盧郁文再度發言,表示“不能同意二十五日會上譚惕吾的意見”。 《人民日報》這樣報導盧郁文的發言: 他說,給領導黨提意見是應當的,對這些意見表示不同的看法,也是應當的。這些看法對不對,可以研究。但是不能說這就是要收,是壓迫鳴放。為什麼只許批評共產黨,而不許批評批評者呢?不公平。他說,總的來說,黨和非黨之間有牆有溝。但是具體的講,也有沒牆沒溝的,怎麼非說有牆有溝才開心呢?他認為不能養成這樣一種風氣,只能批評領導黨,不能批評民主人士。在談到如何拆牆填溝的時候,他指出,這應該是兩方面的。共產黨應該拆的是三個主義;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要拆的是舊思想、舊習慣、舊作風,要放棄過去的立場,要堅定地樹立人民的立場。不這樣,單是共產黨拆牆,是拆不了的。如有人要二十年定息,牆怎能拆得了?拆牆填溝以後,應該是民主人士、工商業者進一步

團結在共產黨的周圍,這才是方向。 在盧郁文發言之後,譚惕吾也再度發言,批駁盧郁文。報導是這樣寫的: 她說,幫助共產黨整風就是要揭露矛盾,就是要敲警鐘,把一些黨員敲醒。她認為盧郁文是在代表一部分抗拒整風的共產黨員說話,他沒有一句是對黨有幫助的,這是對黨不實,對國不忠的表現。她說,毛主席早在十八九年以前,在《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等等的文章裡面,就教導共產黨員要關心非黨幹部,要重視知識分子,要任人唯賢……但是,現在工作中的很多缺點,都說明很多共產黨員並沒有按照毛主席的話辦事。她認為這些黨員是對黨不忠實的。因此,她要問問那些抗拒毛主席的指示的共產黨員:“你們為什麼不聽毛主席的話,為什麼抗拒?”她要求這些黨員作深刻檢查。

在盧郁文和譚惕吾發言之後,梅龔彬發言,採取中間態度。報導說: 梅龔彬對譚惕吾和盧郁文的爭論,作了這樣的表示:對中共提意見是為了幫助中共整風。什麼意見都可以提,不論是正面的,或者反面的,都可以提。這才叫爭鳴。 終於,在一九五七年六月七日,《人民日報》以三千字的不尋常的篇幅,刊登新華社電訊,報導了盧郁文六月六日在國務院黨外人士座談會上的長篇發言,捅出了“匿名信事件”。 這是極為重要的報導。一開頭,這麼寫道: 在國務院秘書長習仲勳今天下午邀請黨外人士舉行的座談會上,國務院秘書長助理盧郁文首先發言,他宣讀了他最近收到的一封匿名恐嚇信。 這封匿名信攻擊盧郁文五月二十五日在民革中央小組擴大會議上的發言,盧郁文在那次發言中曾認為拆“牆”是兩方面的事,並且不同意有些人只許批評中共、不許批評批評者的主張。匿名信辱罵盧郁文“為虎作倀”,是“無恥之尤”,並恫嚇盧郁文“及早回頭”,還說否則“不會饒恕你的”。

這封匿名信還說,“共產黨如果只認你這班人的話”,“總有一天會走向滅亡”。 報導稱: 盧郁文在讀完這封匿名信以後對大家說,因為我在民革中央小組座談會上說了幾句實事求是的話,對於不同意的意見提出了批評,就遭到了謾罵,罵我是言不由衷,對黨不實,對國不忠。現在又有人寫這封匿名信來威嚇我,辱罵我。 盧郁文說,整風中向黨提意見應當實事求是,有不同的情況就有不同的意見,自己鳴,也要讓別人鳴。他說:“我不理解有人為什麼只許說反面話不許說正面話,對講了正面話的人就這樣仇視,有的人辱罵我,有的人威脅我,有的裝出'公正'的態度來箝制我的發言,難道我們不應該站在社會主義的立場上嗎?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有了社會主義的共同立場,所以許多問題才能是人民內部矛盾嗎?既然是人民內部矛盾,為什麼要如此謾罵?”他還說,另外還有的人要求下轎、下台,這樣怎麼能夠達到團結呢?

盧郁文說,我們應當深思,我們對共產黨的批評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出發?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盧郁文在說了這些話之後表示,“他不怕辱罵,不怕威脅,他還要講話。” 在盧郁文談到收到匿名信時,李仲公插話說,他也收到了匿名信,一下子把會議推向高潮: 在盧郁文發言當中,國務院參事李仲公談到他也因為批評了對中共提意見的人而收到了一封對他進行威脅的匿名信。李仲公說,我不怕辯論,但有人採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是卑鄙的。 李仲公的發言,從一個側面起著證實盧郁文確實收到了匿名信的作用——因為有不少人對於匿名信的真實性表示懷疑。既然李仲公也收到匿名信,表明匿名信不止一封,表明的確有人以匿名信為手段來發洩自己的不滿……

毛澤東不失時機地抓住了盧郁文的“匿名信事件”作為突破口,一聲令下,發起總攻擊,一場急風暴雨式的“反右派運動”便席捲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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