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洪湖血浪·湘鄂西暴動紀實

第14章 第十三章賀龍與清鄉總指揮

賀龍一行由石門向慈利楊家溪行走的途中,遇到一人,此人叫黃新村,慈利象市人,當年同賀龍一起在川東趕過馬。那人見到賀龍,驚喜萬分。黃新村此時給慈利城中的一家商號跑外。當下,大家坐在一棵大樹下,賀龍向他了解了慈利方方面面的情況。黃一一作了介紹。最後,他說:“總指揮,你知道慈利的清鄉總指揮是誰嗎?” 賀龍說:“誰?” “徐小桐。” “是他?” 徐小桐也是賀龍當年趕馬時的好朋友,並與賀龍結拜為磕頭兄弟,如今是慈利縣內江埡團防頭領、慈利縣清鄉總指揮。 黃新村又說:“我這次出門, 就是奉徐小桐之命,到津市去購買槍支。” 賀龍說:“你去吧。” 黃新村說:“總指揮,你們要到哪兒去?” 賀龍說:“我要到湘西。”

黃新村想想說:“那你們要走江埡了。” 周逸群一旁說:“江埡不安全我們就繞過。” 賀龍說:“不打緊,徐小桐跟我是很要好的。” 黃新村說:“總指揮,廣福橋的楊學階你還認識吧?” 賀龍說:“當然認識了。” 黃新村說:“楊學階如今成了紅腦殼,剛才我路過楊家溪時碰見了他,他說他要在楊家溪住兩天。” 賀龍說:“我們正要到楊家溪家宿營,我去見見他。”又對侄子賀桂如說,“你先奔江埡,告訴徐小桐,就說我要路過那裡。”說著話,天已過午,十幾個人又找了個地方吃了點飯,黃新村便與賀龍等人告別。 賀龍一行繼續前行,走小路,穿荒嶺,天黑的時候,到了慈利的楊家溪。 一進街,只見迎面一棟木樓前,挑著個紅燈,上書“馬家歇鋪”4個大字。

賀龍說:“我們就在這個店裡住上一夜。” 大家都同意,李良耀便上前搭話, 掌櫃的出了門,李良耀說:“掌櫃的,有空屋嗎?” 掌櫃的拱手說:“列位客官,若是往常,小店立時就讓各位住下,可現在不行,清鄉剿共團給各歇鋪下了規定,沒有他們的命令準也不能留住客人,要是違反了他們的規矩,小人吃不了可要兜著走。你們各位要住店,得到前邊團防辦個手續,有了他們的大印,小人才敢留宿。” 就在這時候,從對面雜貨舖裡走出一個人來,那人有二十多歲,身穿毛藍布長衫,頭戴瓜皮小帽,瘦高的個子,走到賀錦齋面前,躬身施禮道:“這不是賀師長嘛?” 賀錦齋一瞅此人,也驚喜地說道:“啊呀,是你,你怎麼來到了這裡?” 那人對賀錦齋說:“不要站在街上,快進家吧。”

當下,大家便隨這人進了雜貨舖,這個人姓楊名玉仁,原是賀錦齋師部警衛營一連連長,南昌起義部隊在潮汕失敗後,一師人馬被繳了械,楊玉仁便回到了家鄉慈利縣楊家溪,接手經營他父親的雜貨舖,當起了掌櫃。楊玉仁在部隊時,同賀錦齋關係很好。 大家進屋落座之後,楊玉仁急忙點煙倒茶,在給賀龍遞煙時,楊玉仁禁不住一愣,賀錦齋笑道:“你認識他嗎?” 楊玉仁仔細一瞅,忍不住啊呀一聲,說道:“這不是總指揮嘛!” 賀龍笑道:“玉仁,我來你這裡,你要擔風險嘍。” 楊玉仁說:“老子才不怕他們哩。”楊玉仁說著進了後屋將老爹招呼出來,將眾人向老爹一一作了介紹。 賀龍說:“楊老爹,給你添麻煩了。” 楊老爹說:“這是哪裡話,貴人進宅必有福來。”說著,對楊玉仁道:“還不快備飯。”

楊玉仁說:“已經告訴人準備了。” 楊玉仁話音兒剛落,一推門進來個人,進門便說:“玉仁哪,聽說你來了朋友?” 楊玉仁一見這人,忙笑道:“是薛大哥,請坐。”說著,回身一指賀錦齋等,“這都是在軍隊裡結識的弟兄,和我一樣,都扔下了槍桿,改做生意了,他們到湘西販運茶葉,正好路過這裡,多日不見,很是想念,特來看看我。”又將這人向大家作了介紹,說,“這位薛同芳。黃埔軍校畢業,在家養病。” 薛同芳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蹺起了二郎腿說:“各位從哪兒來呀?” 賀錦齋說:“從漢口。” 薛同芳點著一支煙,拉著長聲說:“聽說賀龍在漢口搞暴動?” 賀龍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聽說你是黃埔生?” 薛同芳瞅了瞅賀龍說:“你是……”

賀龍說:“我叫王國珍,生意人。” 薛同芳聽了,晃著腦袋說:“不錯,我是黃埔生,本人極信仰孫中山的三民主義,這三民主義麼,實是救國之本。” 賀龍劈口問道:“你看蔣介石如何?” 薛同芳眨了一下眼說:“蔣介石麼,當然是領袖人物了。” 賀龍突然說:“我看你像個暴動分子!” 賀龍這一句話,把個薛同芳嚇了個臉兒黃,他急忙站起身,說,“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說完,走了出去。 賀龍望著薛同芳的背影嘆道:“究竟不是革命的材料啊。” 這時,飯菜做好了,楊玉仁招呼眾人吃飯。大家剛剛吃了個半飽,只見一個老漢慌慌張張地推門跑了進來,進門便對楊玉仁說:“玉仁,保安團聽說你家來了客, 要來逞槍。”“逞槍”就是持槍來抓人。

楊玉仁說:“我家來了客,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保安團耳裡?” 老漢說:“誰知道呢?剛才康子民告訴我的,他聽他侄兒康四說,保安團要到楊家雜貨舖抓人,要他別往外跑,免得碰槍子兒,快點兒做準備吧。”說完,老漢急急忙忙地走了。 老漢的話,大家都聽到了,老漢走後,賀龍問楊玉仁:“有情況?” 楊玉仁說:“這老漢是我伯父,叫楊成真,是個好人,就住街口。他的街坊叫康子民,康子民有個侄兒叫康四幾,在保安團做事。保安團不知怎的曉得了你們到我家,說要逞槍捉你們。” 正說著,楊玉仁的父親一步跨進了門,急急地說:“拾糞的張老三剛才告訴我,說保安團三十多人,埋伏在村後小山頭,要抓總指揮哩。”他對賀龍等人說,“大概你們從東洋渡路過時有人認出了你們。”

楊玉仁父子這麼一說,眾人都急了,立時呼地站了起來,賀錦齋的眉毛一擰,解開了衣扣,拍著雙槍說:“娘的來吧,老子等著他們呢?” 周逸群說:“錦齋,沉著。”一指黃鰲、李良耀說,“跟我出去看看。” 保安團怎麼曉得賀龍到楊家溪了呢?原來,賀龍等一行裝扮成了商人,走扁擔埡,繞道東洋渡過澧水時,在渡船上,一陣風過,將賀龍穿的長袍吹起,露出了腰間別的手槍的紅纓,時船上有貓兒峪團總胡彩清的團丁,這團丁叫李蓬草,李蓬草心裡一咯噔,覺得這幫人不是普通商人,形跡可疑,當下,急匆匆地跑到了貓兒峪,向胡彩清禀報了一番。胡彩清早就想弄支槍威風威風,聞訊大喜,便帶著三十多名團丁尾追而來。 周逸群、黃鰲、李良耀三人出了門,這時候,正是陰曆十五前後,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大地跟一池水似的,剛走幾步,忽見一條黑影在牆根兒一閃,黃鰲厲聲問道:“誰?”

那黑影聽到喊聲,撒丫子就跑,黃鰲喝道:“再跑就開槍了?”黃鰲這一嗓子,還真把那人唬住了,那人只好站定了腳步。這時,楊玉仁也走來,看見那人說:“楊柏林,你來做甚?” 楊柏林說:“我家有隻雞沒了,我來找。”說完,賊溜溜地走了。 這時,李良耀對周逸群說:“你們快進屋拿個主意,我來站崗。” 周逸群說聲“小心”,便同黃鰲返回屋內,對賀龍說:“看來敵人發現了我們,只是還沒敢下手。” 賀龍說:“他們大概還沒摸清我們的虛實。夜間得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賀錦齋說:“總指揮,咱們連夜轉移吧。” 賀龍同意。眾人正收拾傢伙要走,忽聽外邊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人逞槍了!” 外邊人的話音兒剛落,賀龍等“嗖”地拔出了槍,閃身到了外邊。

原來,李良耀在牆根兒黑影下站崗,忽見一乘小轎在黑影裡抬了過去,小轎後邊跟著一個人,嘴裡唱著窯調:“叫聲當兵的,不是個好東西,二八匣子挎在腰里,我說大娘呀……” 李良耀一聽,就知道準是往哪兒抬的妓女,沒有理睬。又過了片刻,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衝李良耀走來,李良耀喝道:“什麼人?” 李良耀太大意了,他這一嗓子,就等於告訴對方,自己是個站崗的,就在那人答話的當兒,李良耀只覺得腦後風響,他急忙把頭向右一偏,一把冷森森的刀子從左臉旁刺過,把他左耳刺了個大口子。接著,李良耀的肚子又被扎了一刀,而後,那兩個傢伙轉身跑了。那乘小轎也被飛快地抬走。李良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就在這時候,一婦人出門倒水,看見李良耀倒在街頭,疼得直哼,嚇得把臉盆也扔了。尖著嗓子喊起逞槍殺人的後來。她這一嗓子,喚出了賀龍等人。

賀龍出門一瞅李良耀倒在了血泊中,急忙對黃鰲說:“快,背上李良耀轉移。” 當他們走出材後,後山便響起了槍聲。楊玉仁帶著賀龍走小路,繞開了保安團,大家輪流背著李良耀,天濛濛亮時,又到了一個地方——楊柳鋪。在楊柳舖的永勝橋上。對面來了兩個人。賀龍眼尖,從這幾個人的行走腳步上,看出是行伍的。賀龍急令眾人停下。 正在這時,對面人喊道:“是賀總指揮吧?” 賀錦齋上前答道:“你們是什麼人?” 對面答:“我們是徐小桐徐總指揮派來的人,是蘇子三和卓南堂。” 賀龍上前道:“是你們倆人。” 對面來人見了賀龍,倒頭便拜。原來,這二人一個叫蘇子三,一個叫卓南堂,二人都是賀龍的舊部,也是賀龍當年的把兄弟,對賀龍甚為敬重。當時都是徐小桐部下。徐小桐接到賀龍派去的侄子賀桂如的報告後,即派了蘇子三和卓南堂前往迎接。 賀龍與蘇子三、卓南堂相見後,甚為高興。大家進了楊柳鋪,找了個郎中,對李良耀的傷進行了處理。賀龍對蘇子三、卓南堂說:“你們查一查,在楊家溪打我們黑槍的是誰,把他們收拾了。”蘇、卓二人說:“這些狗日的也是有眼無珠,總指揮放心,交我們辦。” 李良耀因為傷勢重,無法跟賀龍等人走了,賀龍只得求楊柳鋪中的一個叫王春華的兄弟相助。 王春華拍著胸脯說:“總指揮只管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賀龍說:“這位朋友的傷好了,讓他到桑植找我,若是犧牲了,你代我安葬。”說完,又吩咐賀錦齋留下一些銀元。王春華推辭了一番就收下了。之後,大家望著昏迷的李良耀,洒淚而別。 當晚,賀龍一行在蘇子三、卓南堂帶領下,直奔江埡。江埡是桑植通往津市、澧州的重要關隘,也是桑植東出的門戶,市面十分繁華。賀龍的先輩曾定居江坯九溪。江埡團防的頭人徐小桐從小就與賀龍交誼篤厚。二人在十五六歲時便結為金蘭之好。 1919年又在雄黃廠石礦寺燒香結義。賀龍還深得徐小桐的父親徐桐初的讚譽。徐桐初曾做過北京總統府監督和湖南省司法局長。 1925年賀龍任鎮守使時就曾得到徐桐初的幫助和支持。多年來,二人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係。 徐小桐得到賀龍一行到來的消息後,親自迎出了十里之外。彼此相見,甚是高興。徐小桐把賀龍等迎到家中。這天恰好是賀龍的生日,徐盛情款待了賀龍。席間,賀龍向徐小桐講了“紅腦殼”的章程,講了一番革命的道理。周逸群、賀錦齋也講了共產黨的路線、政策,都相勸徐小桐參加革命。徐小桐以“此去自有千秋業,再來不值半文錢”的對聯相勉和讚揚。就在這時,有弁兵送來一封電報。徐小桐一看,原來是湖南反動當局懸賞通緝捉拿賀龍的電文。徐小桐把電文給賀龍看了,賀龍笑道:“這些狗日的們,替我報了信,省得我再通知我那些朋友們了。” 當晚,大家開懷暢飲,直至天交三鼓,方才就寢。徐小桐把自己臥室讓與賀龍。周逸群、賀錦齋等住蘇子二家。 徐小桐手下有個隊長叫張國絆,他聽說賀龍到了,心頭起了癢癢。暗道:“賀龍是政府懸賞10萬大洋的要犯,今日送到了門上,這不是金馬駒——財神爺送上門了麼,這財不取一輩子都得後悔。” 在蘇子三、卓南堂二人前往迎賀龍之際,張國絆就向徐小桐獻策,要加害賀龍以邀功請賞,被徐制止。徐小桐極嚴肅地對張國絆說:“賀龍是我的朋友,我們是金蘭兄弟,你不得對他無理!”然張國絆賊心不死,他想趁夜半賀龍熟睡之機,將賀龍殺害。 這天夜裡,看看天交四鼓,張國絆提著槍,悄悄來到賀龍所住的徐小桐的臥室,他側耳聽了聽,聽到賀龍鼾聲大作,便丹田提氣,用刀尖撥開了門,剛撥了幾下,忽聽屋內賀龍喊道:“娘媽的,你要做甚?” 張國絆本來心虛,聽到賀龍喊聲,嚇得急忙停了手,蹲在牆根兒,大氣都不敢出。聽了一陣子,沒有動靜,再伸耳一聽,又從屋內傳來陣陣鼾聲。 張國絆想:“這個賀龍睡著了,他怎麼還喊話?”想著,又提丹田到了門前,再次用刀撥門,正撥時,又聽賀龍在屋內喊道:“住手,再動老子斃了你!” 賀龍這一喊,只把個張國絆唬了個臉兒黃,他急忙抽回刀,再次躲在牆角下,靜聽了一陣,沒有動靜,室內依然是賀龍的陣陣鼾聲。張國絆蹲了足足有一袋煙的工夫,這才又奓著膽子來到門前,第三次撥門,剛剛把門撥開,正要進時,又聽賀龍喝道:“你好大的膽子,還不快退出!” 賀龍這一喊,可把張國絆唬了魂兒飛。他心裡打著鼓說:“都說賀龍是龍變的,周圍有六丁六甲神保佑,果然不差,我快跑吧,晚了就沒了命了。”張國絆想著,撤腿就跑,一口氣跑出了十多里外,見後邊沒人追,自己摸了摸腦袋還在,這才放了心,自此,到石門去投羅效之了。 賀龍真的看到了張國絆撥門要行刺嗎?沒有,賀龍是在說夢話,沒想到這夢話與張國絆的撥門動作相吻合,結果嚇跑了。直到現在,楊柳舖一帶民間還流傳著賀龍做夢嚇跑歹賊的故事。 賀龍第二天大早起來,見門被撥開,心中詫異。 徐小桐過來看了看門閂, 說:“夜裡有刺客。”當即追找,找來找去,發現張國絆不見了,徐小桐心中明白了大半,遂對賀龍等人說:“不用問了,這事準是張國絆幹的,總指揮到來之前,他就跟我說要加害總指揮,以便立功邀賞,被我罵了一頓,一定是他賊心不死,想暗害總指揮,暗害不成逃跑了。” 賀龍罵道:“這個狗日的,竟想發財,不怕腦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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