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人命關天·關於醫療事故的報告

第2章 二、生命的控訴

生命只有一次,對於誰都是寶貴的。而生命又是如此脆弱,它不是吹熄了還可以再點燃的蠟燭,而是破碎了就無法再复原的瓷器,因此,有人說,醫務人員是瓷器搬運工,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我們的醫務人員是否都有這樣的感受呢?現實卻給了我們不容樂觀的回答:許許多多的生命就是“摔碎”在醫務人員的冷漠與大意裡…… 1991年9月的一天,某市中醫學院女學生祁瑤被開水燙傷後,被送到某市中心醫院住院治療。在進行靜脈補液時,祁瑤出現嘔吐,呼吸不暢。其父親向醫生反映,醫生說:“我已交班了,跟值班醫生說去。”其父親去找值班醫生,回答是:“不要緊。”後來祁瑤痛苦難熬,呼吸困難,其父親再次去找醫生,正在聊天的護士說:“今天週末哪有醫生。”第三天早晨,祁瑤抓喉嚨蹬腿,拼命掙扎,其父親跪地呼救,這才來了護士,推來氧氣瓶,偏偏氧氣瓶漏氣。鄰床病人摘下自己的氧氣瓶給她用。 10多分鐘後,一位醫生才拿來器械準備插管,捏了幾下皮球,咕噥了一聲“怎麼是漏氣的”,便撒手離開了病房。

祁瑤的雙手在空中無助地比劃著,想抓住生命的最後一線希望,但卻永遠地失落了。一個正值荳蔻年華的少女,僅僅只是開水燙傷了一點皮膚,卻在這家現代化的醫院裡這樣結束了生命…… 病人的生命遭遇到我們最依賴的白衣天使的輕視與踐踏,我們不知道,這是病人的不幸還是白衣天使的悲哀? ! 一位當年戰斗在法卡山前沿陣地上的副連長更是不無憤怒地控訴說:“這難道僅僅是醫療事故嗎?人性、良心、道德呢?一張死亡報告單可以不了了之,可我白白地喪失了四個親人,家破人亡,多麼痛心!……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們在前方流血、犧牲,後方的妻子卻被醫院看不起,這些人的醫道,良心何在?發生這樣的事件,完全是由於婦產科玩忽職守造成的。我悲哀,在前線我躲過了敵人的槍砲;在後方,妻子卻死在自己的人手中!……”

悲劇發生在1988年6月10日,他的妻子——湖南株洲市某廠初孕三胎8個月的陳堅,在母親的陪伴下走進了醫院。 她腳水腫得厲害,血壓偏高,想住院觀察。但醫生既不檢查,也未詢問病情,便將高危妊娠的她打發回家。 6月12日,陳堅在高血壓普查站的醫生催促下,再次前往醫院。 26日,陳堅乾咳,呼吸困難,想做檢查,而醫生卻說:“是雙胞胎,毛毛壓迫血管,沒什麼關係。” 就這樣,陳堅的病症一天天加重,腹部腫得發亮,受盡折磨,其親屬要求剖腹產,而醫生卻說:“不到37週,不能剖腹,你懂什麼?……” 其實到7月2日已37週過兩天。 7月3日晚,醫院在不與家屬商量同意的情況下,擅自打催產素,用吸宮器拖下了三個男嬰,拖下來後又不及時進行搶救,結果全部成熟、發育正常的三個男嬰當場死亡。

悲劇還在繼續發展。陳堅因多胎,產後流血太多,臉色蒼白,血壓失常,醫生似乎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可是,要輸血,沒有!血型,不知道!取血記帳單,翻亂抽屜找不到……她們便要親屬拿錢,晚上12點到市裡買兩瓶血。然而,辛辛苦苦買回的血她們並未及時輸入,直拖到第二天。 7月11日,陳堅終因引產消毒不嚴、操作馬虎、產前不積極預防感染,導致產後嚴重敗血症和一系列並發症而死亡。 這樣的醫院,何以有安全感? 真不明白,救死扶傷的“天使們”的道德和良心何在?病人的親屬詢問病情,得到的是指責;搶救病人時,醫生從病房出來大喊:“誰是陪護,醫生在搶救,還不去買點冷飲來,汽水也好,雪糕也好嘛!”陳堅的母親只好扔下奄奄一息的女兒,借了錢急急忙忙請人買來40多支雪糕、2斤蛋糕、100多瓶汽水。

這怎麼不讓人心寒呢? 軍人保衛了祖國,卻沒有人來保護他的妻子和孩子! 最令我們可怕的不是癌症,不是艾滋病,不是霍亂、天花、鼠疫,而是醫院的管理混亂,是醫務人員的冷漠無情與玩忽職守! 法國哲人蒙田指出:“在我們所具有的一切缺點中,最為粗魯的乃是輕視我們的生存。”醫療事故,便是輕視我們生存的最大悲劇! 1992年10月3日的《遼寧日報》報導:1991年7月6日,遼陽市白塔區東站委44歲的居民姜鳳琴,因嚴重頭痛到遼陽市急救中心就診,做了CT檢查,未發現異常。 7月7日,姜鳳琴被轉到遼陽市中心醫院內四科病房住院,7月8日,醫院給姜鳳琴做了“腰穿”檢查,也沒發現病因。 7月9日下午,姜鳳琴病情加劇,15時許,昏迷過去。 16時,姜鳳琴的弟弟姜躍輝找來內四科謝有儀主任,謝給姜鳳琴掛了一瓶250毫升的甘露醇。

謝給一位副院長打電話,這位副院長說有客人,讓他找內科主任劉漢高急會診,可是當謝寫完醫囑,下樓碰到劉漢高時,劉的回答卻是:“非得那麼急嗎?什麼病?我一會兒再去。”謝也沒等會診醫生到,就拋下病人不管,回家吃飯去了。 熬到18時,接班大夫徐宏給姜鳳琴檢查一下說沒事,姜躍輝說:“我姐都昏過去了,給點藥吃吧!”徐宏說:“不知道啥病不能亂給藥。” 姜躍輝急得直跺腳,他隔半小時後又去找徐大夫,得到的是同先前一樣的回答。又等了10分鐘,姜躍輝又一次去問,這時徐宏給劉漢高家打了電話催促,劉當時正欲吃飯。 臨近19點,急會診遲到了兩個多小時的劉主任,給姜鳳琴檢查完畢,根據入院時做的CT(入院做CT時病人神誌尚清醒,而此時病人已昏迷)下完醫囑後對姜躍輝說:“正常,沒有病!”之後,便同徐宏到醫生值班室聊天去了。姜躍輝到值班室去問:“劉主任,我姐姐昏迷是不是臆病?”劉說:“你回去看看你姐尿床沒有?”一會兒,姜躍輝回話:“劉主任,我姐尿床了。”“尿床了就不是臆病,臆病不尿床。”“做個增強CT行不?”“用不著,你姐CT正常,你回去吧,沒事。”

22時許,姜鳳琴呼吸更困難了,有點像打呼嚕的聲音,且又尿床了。姜躍輝推門走進醫生值班室懇切地說:“劉主任,我姐又尿床了,你快去看看吧!”這時徐宏說:“尿床有什麼好看的!你信不著上別的醫院治去,主任專家告訴你的話你還不信。”劉也說:“沒事兒,等明天給檢查檢查。”姜躍輝回到姐姐身邊坐立不安,看到姐姐像死人一樣,臉色發紫,喘氣呼嚕呼嚕的。 23時40分,劉漢高走出值班室。姜躍輝迎上前拽著他胳膊央求:“大叔啊!你再進屋給看看吧,我姐比原先還重了,都沒好氣兒了。”“不行,送我回家的車在外面等著哩!”此時,劉漢高離姜鳳琴的病房只有四五步遠,卻說:“你有事找徐大夫。” 10日凌晨3時左右,姜躍輝又敲開了徐大夫的門。徐問:“你姐平時睡覺打呼嚕不?”“我姐平時打呼嚕。”“白天折騰了一天,她睡實了就打呼嚕唄!”隔不到半小時,姜又找徐大夫,同樣又碰了一鼻子灰。

10日凌晨5時20分,姜鳳琴的哥哥、妹妹趕來,姜鳳琴臉死一般難看。姜躍輝用手在她鼻子下一試,沒氣兒了! “不行了,我姐不行了,快救命吧!”姜躍輝大哭大喊著跑去找徐大夫。這時,護士過來,她扒了一下姜鳳琴的眼皮後就往回走。又過了一會兒,大夫徐宏才來,可是還沒帶聽診器。等她取來聽診器往姜鳳琴身上一放,立即傻了眼,開始做人工呼吸,緊張得汗流滿面。姜躍輝提醒道:“快,你快用搶救藥哇!”徐這才說了幾種藥要護士打,再到內三科去借來氧氣瓶,過了十多分鐘,氧氣瓶還沒有裝好,徐宏對家屬又說:“你們對嘴吹吹,把鼻子捏住,再給做做人工呼吸。”接著,徐宏又回到醫生值班室,忙著去寫病程記錄去了。 10日晨6時,姜鳳琴永遠離開了人間。

這是遼寧日報記者的調查。而耐人尋味的是,遼陽市衛生局就此作出四次醫療鑑定,前三次未拿出任何結論,最後一次把昏迷了13個小時才死亡的薑鳳琴說成是“猝死”,定為“以技術為主的一般醫療事故”。遼陽市中心醫院則認為連事故都不是,姜鳳琴的醫治、搶救雖然無效,但內四科盡到了責任,診療工作中的某些不足,與姜鳳琴死亡無直接關係。 對病人冷漠無情,對病情發展無動於衷,難道這就是醫務人員的責任?而把昏迷13個小時說成是猝死,把不及時觀察病情、不及時處理病人說成是“技術為主的醫療事故”,這難道就是學富五車的專家們的鑑定?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知道了以上的內幕,都會感到痛心疾首。 ——紅十字在流血,我們的心在流血!

正是由於有關部門的查處不力甚至包庇袒護,醫療事故在中國大地頻繁發生。 《中國檢察報》1992年10月2日報導:山西省忻州地區人民醫院醫生康隆惠、李鵬飛在值夜班時,打麻將賭博,致使12歲的患者張磊病情惡化,被延誤治療時機而死亡,造成一級醫療責任事故。 1992年7月31日晚,忻州市小學生張磊因患粘連性腸梗阻住進醫院,主治醫生康隆惠對其採取常規治療。次日,該院一位副院長指示,如48小時經系統保守治療仍不緩解,就要動手術,康無動於衷,沒有執行。 8月4日,患者腹部透視,發現有明顯手術指症,康仍未採取措施,失去了手術的最佳時機。 8月5日上午10時許,在患者家人多次要求下,康才為小張磊施行了手術。可此刻時間已過了100小時,手術晚了70多個小時。手術後確診為:粘連性腸梗塞、迴腸憩室炎穿孔。

當晚10點40分,手術後的患者突然昏迷、抽風。康被叫來,進行一些治療,情況有所好轉。到深夜12時許,張又開始抽搐,血壓也急速下降,患者父親又急忙找康,而康正與值班醫生李鵬飛等在值班室打麻將賭博。患者病情危急,其父親與當班護士發現後,連續叫康五次,康仍迷戀賭桌,只給護士下了口頭醫囑:給輸上500CC葡萄糖…… 直到次日凌晨4時許,麻將收場後,康才被護士叫出看了一下病人,也沒有採取什麼急救措施,而值班醫生李鵬飛一直沒有出房。張磊的病情繼續惡化。 6日上午,鑑於張磊病情惡化,醫院才為張磊會診。這時,他已出現了中毒性休克、中毒性腦症、心肌炎、多髒器衰竭等症狀。 7日,一直昏迷不醒的張磊肚子越來越大,從引流管流出的膿和糞便樣的液體越流越多。 8日上午,張磊又出現了腎衰竭。 9日凌晨,生命垂危的小張磊被醫院做了第二次手術。 10日凌晨5時50分,在死亡線上整整徘徊了10天的小張磊終於停止了呼吸。少年的生命就這樣斷送在嚴重失職的康隆惠手裡。 打牌賭博,已是違紀行為,但對於一般人來說或許還只是敗壞社會風氣,破壞社會秩序,而對於肩負救死扶傷使命的醫務人員來說,上班時間脫崗去賭博,這無異於將病人置於死地,就是直接扼殺生命。 71歲的龔洪良也是被上班賭博的醫生狠心地斷送了生命。 1998年3月14日下午5時,江西省上饒縣醫院外科醫生汪濤到醫院上中班。接班後,汪約了幾個人到同事家中搓麻將。深夜1時許,患者龔洪良由家屬護送到急診室看病。當班護士立刻叫回汪濤為患者進行了檢查,確診為闌尾炎。汪寫了醫囑後對護士稱有事叫一下,然後離開病室又返回同事家中繼續玩。 1小時後,患者疼痛難忍,大汗淋漓,家屬看到情況不好忙叫汪來查看。汪答應隨後就去,但一直沒有放下手中的麻將。 次日凌晨6時許,患者出現呼吸困難,護士及家屬連續三次去請汪濤,但賭興正濃的他,充耳不聞,置之不理。直到7點15分,汪才回到外科病房,但患者龔洪良再也搶救不過來了。 經上饒縣醫療責任事故鑑定委員會鑑定,病人死亡原因係急性闌尾炎穿孔引起瀰漫性腹膜炎並發中毒性休克和急性成人呼吸窘迫症。身為值班醫生的汪濤離崗賭博,未及時對病人病情變化進行觀察和處理,延誤了搶救的時機,此案屬一級醫療責任事故。江西省上饒縣法院以醫療事故罪判處該縣縣醫院外科主治醫師汪濤有期徒刑一年。 要說康隆惠和汪濤以自己的瀆職行為斷送了兩條人命,那麼鄭州第四人民醫院則由於個別醫務人員的麻痺大意使一對降臨人間18小時的孿生男嬰永遠失去了母親。 《法醫天地》1996年第5期報導,鄭州某電焊分廠女工楊繼珍因臨近生產,住進了鄭州“四醫”婦產科,第二天早晨6時被送入產房,10時生下一對雙胞胎。當楊帶著產後的喜悅被推出產房時,甚感疲憊,對擔憂的丈夫王堅說:“我沒事,只是有點餓。”王隨即弄來了產婦專餐,午飯後,王堅勸她休息,她說睡不著,興奮地對前來探視的工友說了一會兒話。下午3時,楊繼珍因小便困難被插上導尿管,不久即開始出血,王堅去找護士,護士看了後說“沒事”就走了。十幾分鐘後,出血增多,王堅又找護士反映,護士不耐煩地說:“生孩子出血是正常現象,不必大驚小怪,你不會給她揉揉?”王堅遵照醫囑為妻子揉腹,鮮血仍不斷流出。 5點40分,來了一位醫生,突然問楊繼珍:“你記不記得產時的三塊紗布,掏完沒有?”楊說:“我不知道。”醫生隨後匆匆離去。 晚8點30分,出血更多,並伴有血塊流出,王堅十分不安,又去叫護士,護士到產房再次揉推擠壓產婦的腹部,隨即有大量血水及血塊湧出,導尿管被沖掉。同時,護士為楊打了兩針,說是幫助子宮收縮的藥物,讓王堅繼續為產婦推擠揉搓腹部。 此時,王堅已心生恐懼,膽怯地問:“這樣有事沒事?”護士答道:“沒事,都這樣。” 護士走後,楊繼珍欲小便,可坐到便盆上沒有解出小便,流到便盆的血卻有四五厘米深。 晚10許,楊繼珍第二次坐上便盆,血流在盆中嘩嘩有聲,王堅驚恐地又去叫護士……就這樣,叫來叫去,問來問去:“有事嗎?”“沒事”地答著,而產婦楊繼珍的血已濕透了床褥,浸濕的衛生紙足有一簍半,卻始終不見一名醫生出現。 零時17分,在王堅的多次催問和懇求下,不在意的護士才為楊掛上兩瓶液體。 1時許,楊又開始出血,王堅再次驚恐地喊護士,隨之來了幾位護士和醫生,一位年輕的護士戴上橡皮手套從產婦身上掏出四五塊雞蛋大的血塊,另一老練的護士又伸手掏摸幾下,沒掏出別的東西,他們決定手術,把產婦推進產房。約40分鐘後,楊繼珍被推出來,只見她四肢冰冷,臉色慘白,只能發出哼哼的聲音。 過幾分鐘,一位護士拿來了一瓶血漿,輸血扎針時產婦突然扭動尖叫:“腰酸啊,腰酸……”叫聲漸微,接著就像是打呼嚕,王堅以為妻子手術後病情好轉,睡著了,也沒在意。 3點半,發現妻子仍在沉睡,自感情形不對,隨即發瘋般地奔到值班室喊:“醫生啊,快來吧,快點吧,求求你們救救她啊!”王堅邊喊邊跪倒在地,渾身發癱,還遭到一個胖護士的訓斥:“生孩子本來就是在生死線上,不知道死在誰頭上!你瞎叫什麼!” 而正是此時,她們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但無論如何也無回天之力,無論她們如何按壓產婦的腹部均無濟於事,當王堅其家人趕來時,楊繼珍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只有泡在血水中的病床托著楊繼珍和她那至死未能合上的雙眼,在向世人訴說著自己被延誤治療的悲憤…… 病人的生命,在很大程度上就捏在醫生的手裡。他們認真負責,病人便有生的希望;他們玩忽職守,病人便有死的危險。從這個角度上看,醫生掌握著病人的生死大權。 劉元是某市高三學生,17歲,一米八一的個頭。在學校裡,他品學兼優,喜歡體育,在市中學生運動會上還拿過男子100米銀牌。在家裡,他是獨生子,是父母的心頭肉,掌上明珠。他惟一的小毛病就是扁桃體時常發炎。快考大學了,為了避免高考時遇到麻煩,父母決定利用暑假,讓孩子把扁桃體割掉。 他們來到了本市這家大醫院。這天值班的醫生是歐陽大夫,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大夫。劉勇的父母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把兒子託付給這位美麗的女大夫後,死神的陰影便開始籠罩在兒子的頭上。 美麗的歐陽大夫最喜歡跳舞,當晚正好有一場她認為必須參加的舞會。於是,從上午上班起,她就有點心神不定了:衣服要穿新式樣,頭髮要換新髮型。於是,她把一位外院來進修的大夫叫過來,很信任地告訴他,今天這例扁桃體摘除手術安排他做。進脩大夫自然願意有這種鍛煉機會,但又擔心自己技術不過關。歐陽大夫便鼓勵他說:“嗨,一個小扁桃體,我信得過你!” 確實,在醫學高度發展的今天,對一個專科大夫來講,摘除扁桃體確實不算複雜,病人躺都不用躺,坐著或半臥著就行,局部一麻,切開腭弓游離緣粘膜,再用血管鉗把扁桃體被膜上下分利索,鋼絲圈對準根部一絞,棉球再壓上一會兒,成了!動作麻利的,整個手術用不了10分鐘。 按規定,術前更換大夫,需要報告批准,進脩大夫上手術台需向科里請示。然而歐陽大夫為了晚上的舞會,什麼規矩也不顧了:“不用問了,我負責。” 私下達成協議後,歐陽大夫邁著輕快的步子向新潮美髮廳走去了,而此時,醫院的走廊裡,劉元則和他的父母由一位護士小姐領著,有說有笑地走向手術室…… 做完頭髮,歐陽大夫興沖沖地回到科里,頓時掃興了,剛做完手術的小劉在病房裡吐血,進脩大夫亂了方寸,急得滿頭大汗,見她回來,就像見到救星。 小劉被第二次送進了手術室,這一次,歐陽大夫仍沒有按規定向上級報告,病人的異常現像也沒有引起她應有的重視,只是草草地作了一下止血處理。病人回到病房後,臉色蒼白,身軟無力,仍舊不斷吐血。 也許在醫院裡見多識廣,見怪不怪,病人吐血這種小小的痛苦,已經激不起歐陽大夫的責任感和同情心了。中午,她沒有留下任何醫囑,就回家了。 而此時,劉元正在大口大口吐血,他母親已經接了大半缸子,他還在吐,並不斷地用手搓揉肚子,痛苦萬狀。他已經說不出話,只是用手比劃著告訴母親,血好像還在肚子裡面流。 “大夫,求求你,能不能給孩子輸點血?”劉元的母親對吃飯回來的歐陽大夫請求。 “看你急的,沒事,用不著。”歐陽大夫一口回絕。 小劉的母親繼續苦苦懇求,她彷彿已經預感到會有不幸發生。為了擺脫糾纏,歐陽大夫只好大發慈悲:“行了行了,那就輸點吧。” 400毫升血漿輸進劉元的血管,他的臉色似乎稍有好轉。可是,如果是個稍稍細心稍稍負責的大夫就會發現,病人的體徵已經出現了一些可怕的明顯變化。但歐陽大夫卻已經沒有心思注意這些變化了,此刻,縈繞在她心裡的是今晚的舞會。 她對進脩大夫說,她得去辦個急事。進脩大夫已經註意到病人出現的某些變化,他向歐陽大夫說出自己的憂慮。而歐陽大夫仍還胸有成竹地說:“扁桃體手術常這樣,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便走了。 這“一會兒”便是3個多小時。在這3個多小時裡,她在舞廳裡踏著嫻熟的舞步翩翩起舞,而劉元卻在痛苦中掙扎,劉元出現了昏迷,而且開始發燒。進脩大夫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歐陽大夫跳完最後一曲舞,這才依依不捨地回到醫院。這時劉元已經高燒到39.5度。劉元的母親請來的廠醫向歐陽大夫介紹病人這幾個小時的異常情況,歐陽大夫不耐煩地打斷了:“知道了,我有眼睛。這不是你們廠裡的小診所,我也不需要你來教導。” 此時,小劉的口裡殷紅的血漿朝外噴,並且又一次昏迷了。歐陽大夫自認倒霉,今天碰上了這樣一個難纏的病人。她命令劉元的父親:“把他弄到治療室去。” 劉元的父親忍不住過去問:“怎麼弄過去呀?” “你背過來。”歐陽大夫說。 劉元的父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他的想法,孩子病得這麼厲害,最好不要隨便搬運,醫生應該在病床上搶救,實在需要,也該用平車推過去。 但是,在醫院裡,誰敢對醫生說個“不”字?不管這醫生說的是對還是錯,你都不能得罪。 在治療室裡,劉元的父親與歐陽大夫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劉元的父親說:“大夫,能不能給孩子補點液?” 歐陽大夫說:“液補夠了,不需要。” 他說:“那能不能補點血?” 吐了那麼多血,作為醫生,她當然明白應該再補點,可是她也有她的道理:“半夜三更的到哪裡去弄血?” 作了一些簡單處理後,歐陽大夫便回休息室睡覺去了。過了一會,劉元的父親見劉元病情又加重了,只好硬著頭皮來敲門:“大夫,孩子老揉肚子,喘不過氣,我怕出事,麻煩您去看看。”說完還像犯了什麼大罪似的怯怯地說:“真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 “用不著看,割扁桃體的常這樣,還沒見你這樣事多的,明早再說吧。” 眼看孩子在病床上痛苦萬狀,父親再次苦苦相求,希望能求動這位冷漠的大夫。 “我說明天就明天。”歐陽大夫火了,“走吧,我要關門了!” 小劉的父親憤怒了,他真想把她臭罵一通,狠揍一頓,哪怕自己為此去坐牢!但是,他想到了垂危的孩子,他嚥下滿腔的怒火,而且“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大夫的面前。 月兒,躲進了雲層,似乎是不忍看這悲傷的一幕;夜風,在悲憤地嗚咽,似乎是為這位無助的父親哀傷…… 歐陽大夫好歹還是移動玉趾,來到了病房。她看了病人一眼——僅僅就看了一眼,沒有號脈,沒有聽診,也沒給護士留下任何醫囑,她只留下一句話:“沒事!”她像個生命的法官,宣判的錘聲一落,便悠然離開。劉元重返生命的最後一次機會也永遠失去了。 歐陽大夫說得沒錯,當她重返夢鄉的時候,劉元,這個一天前還活蹦亂跳的小伙子“沒事”了——他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心跳,一縷冤魂沖天而去…… 難道這就是我們賴以依靠的醫院?難道這就是我們尊敬信任的白衣天使?我們不寒而栗! 韓小梅懷孕後,想起將要出生的小寶寶,做夢也要笑出聲來。然而誰也想不到,孩子出生的這一天,韓小梅年輕的生命竟走到了盡頭,這一年,她才28歲。 據《中國青年報》報導,1997年11月3日下午2時40分,河南省濟源市市民韓小梅滿懷做母親的喜悅被護送到濟源市計劃生育指導站(以下簡稱計生站)待產。經入院檢查,韓小梅體溫、血壓、呼吸、脈搏、心肺都正常,婦科檢查結果也正常,只有B超檢查發現宮縮緩慢。 下午4時,醫生給韓小梅掛液體靜滴催產素,6時,韓小梅感到發冷、心慌,值班醫生被叫來後看了看情況,但未採取任何措施。晚上7時,計生站的另一位醫生到病房了解病情后,給韓小梅量了體溫,也未採取措施。晚上8點鐘,韓小梅依然感到胸悶、發冷,醫院在沒有採取其他措施的情況下,將韓小梅送入了產房,很快,韓小梅生下一男嬰。 9時20分,醫護人員離開後,也再未到產婦床前進行護理。韓小梅一直感到發冷、心慌,其家屬詢問醫生,醫生則說:“產婦冷,你們就給她吃點東西,喝點水。”9點50分左右,韓小梅突然呈休克狀態,醫生被喊來進行搶救。因產婦需要輸血,韓小梅的家屬迅即到濟源市血庫取血漿,10點30分血漿取來後,計生站的化驗室卻沒有值班人員,費盡周折找來化驗員,已是11時左右,這才進行血交叉試驗。 11點20分,醫生對韓小梅的家屬說,產婦可能患了羊水栓塞,只有1%挽救機會,若切除子宮,還有希望,否則,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家屬同意手術,並簽了字。 手術就在病房中進行,令人吃驚的是,該計生站的設施竟如此簡陋,手術器械沒有消毒,醫生就倒些酒精點燃進行消毒;氧氣瓶沒有架子,就用氧氣袋給病人輸氧;輸液架也沒有,得讓家屬站在窗台上舉著液體瓶。 11時45分,醫生又讓家屬再到血庫取回兩包血,前後取來的四包血,只輸了一包多一點,血便再也滴不進病人體內了。待取出子宮,產婦已出現呼吸循環衰竭,11月4日凌晨零時40分韓小梅死亡。 韓小梅就這樣匆匆地走了,她沒能再看一眼自己孕育了10個月的小生命。 韓小梅的死給她的親人們帶來了巨大的悲痛和憤慨,她的丈夫幾乎精神崩潰,她的父母和公婆憂傷成疾。為了照顧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她的父母忍痛砍掉了果樹,公婆咬牙放棄了承包的大棚蔬菜地……為給死者討一個公道,韓小梅的家屬向濟源市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遞交了事故鑑定申請。 由於韓小梅安葬過早,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未能取得屍檢證明材料,根據調查,作出鑑定意見為:計生站在產婦沒有明確指徵的情況下使用催產素,並且用量超過常規劑量,又缺乏嚴格的產程觀察及滴速記錄,導致產婦出現羊水栓塞,18時產婦感到發冷、心慌,已是羊水栓塞早期表現,但由於主管醫生理論水平和臨床經驗有限,沒能引起注意,並一直未採取措施,致使羊水栓塞進一步惡化,23時,診斷為羊水栓塞再採取措施為時已晚。病人入院後的種種情況,均說明計生站內部管理體制不健全,在承擔危急重症產婦搶救工作上還存在較大差距。鑑定結論為一級醫療技術事故。 計生站對鑑定的事實認定部分有異議,對結論表示認可。死者家屬卻認為應定為醫療責任事故,但上級機關對重新鑑定申請不予受理,無奈之下,韓小梅的親屬起訴至濟源市法院,他們要通過法律討個公道。 1998年2月24日上午,濟源市法院民事審判庭開庭審理了此案。法院認為:韓小梅住入被告處時屬正常產程,被告在無指徵的情況下超劑量使用催產素,使韓小梅出現羊水栓塞,而被告在近兩個小時內未採取措施,導致韓小梅病情進一步惡化,搶救無效死亡。經濟源市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鑑定,韓小梅死亡屬一級醫療技術事故。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06條第二款的規定和第119條的規定,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判決被告計劃生育指導站賠償原告醫療費、交通住宿費、護理費、喪葬費、精神損失費和孩子的撫養費、教育費等各項共計13萬餘元。 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只有惟一的一次,我們怎麼能如此漠然,如此輕視? 褻瀆生命,是所有犯罪中最可惡的一種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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