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48章 第九章被監禁的中央“來客”——廖承志

廖承誌曾擔任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秘書長。但在長征開始的時候,他已被張國燾開除了黨籍,並被抓了起來。說起罪名來,十分荒唐可笑:就因為其父廖仲愷曾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其母何香凝曾任國民黨中央婦女部部長。且不說廖、何二老均是國民黨左派的著名代表人物,都為中國革命作出了不朽的貢獻,即使廖承志真有什麼不好的家庭背景,這和他本人參加革命有什麼關係呢? 其實,張國燾不糊塗,這不過是他排除異己的一種手段! 廖承志1933年3月從上海國民黨監獄被營救出來後,於該年8月受中共中央的派遣,來到川陝革命根據地。參加紅軍不久,就趕上了粉碎劉湘的“六路圍攻”,隨即就被任命為方面軍總政治部的秘書長。 這時,廖承志才26歲。他能寫會畫,知識淵博,才思敏捷,是個出色的政治工作領導幹部。不論工作多麼困難,環境多麼艱苦,只要有他在,那裡的工作、生活就會朝氣蓬勃,非常活躍。張國燾看到廖承志才華出眾,年輕有為,就有意將他調到身邊工作。

1934年8月粉碎“六路圍攻”戰役結束不久,廖承志被張國燾以為他寫文章的名義,直接調走了。張是要讓廖做他的御用文人。可是廖承志看不慣張國燾的軍閥主義和家長制的工作作風,在實際工作中兩人常生齟齬,從此埋下了禍根。一次,他碰見了總政治部副主任傅鍾,就憂心忡忡地對他說:“恐怕我不能再回總政同你一道工作了。” 同年10月,在廖承志參加川陝根據地第四次黨代表大會時,被張國燾下令抓了起來。 廖承志被逮捕,是川陝蘇區知識分子乾部被迫害的一個縮影。川陝蘇區建立以後,為了加強根據地黨和紅軍的建設,中共中央和中共四川省委向蘇區派遣了大批知識分子乾部,其中有不少是留學蘇聯的。張國燾一心要把川陝蘇區建成他自己的獨立王國,他知道這些知識分子乾部見多識廣,思維活躍,辨別是非的能力比較強。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於是張國燾便藉口“肅反”,有計劃有步驟地將這些幹部幾乎殺光。由於張國燾殘酷地殺害知識分子乾部,造成了軍地干部的文化程度極低。在紅四方面軍中,除了總部幹部如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傅鍾、李特、黃超、張琴秋等極少數知識分子外,軍以下乾部幾乎是清一色的工農幹部,有些師團幹部,斗大的字也認不得幾個,受領任務,全憑記憶。一位作戰很勇敢的師長,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在簽收文件時,只好劃圓圈。這種左傾愚民政策,使川陝蘇區成了名符其實的“文盲區”。

和廖承志一起被抓的還有胡底。胡底也是中共中央派來的,當年曾和李克農、錢壯飛一起對保衛上海黨中央的安全作出過決定性的貢獻。胡底被抓起後不久即被張國燾下令秘密殺害了,而廖承志則和羅世文、朱光等一起遭到了長期監禁。 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戰役勝利之後,廖承志戴著手銬踏上了前途莫測、艱苦卓絕的長征之路。 那麼多知識分子乾部都被殺害了,廖承志為什麼給留了活口呢?並不是張國燾不想殺他。只因為他能畫宣傳畫,能編壁報,張國燾才讓他戴著手銬參加了長征。真是救命的“手藝”!看來張國燾還是十分實用主義的。 的確是這樣。廖承志在被關押的近兩年期間,不論翻雪山、過草地多麼艱苦,不管飢寒交迫怎樣嚴酷地折磨,他都保持了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特別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保持了對黨忠貞不渝的情操,時時處處以革命大局為重,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努力為革命多做些工作。由於他會寫會畫,有時部隊開大會需要掛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像,他就出來畫好;需要大標語,他就出來寫好,任務完成後又被關起來。 紅四方面軍長征初期,廖承志的任務是刻連環畫。連環畫的文字說明先由油印股刻好,再由廖承志刻連環畫。這時候廖承志的身體十分瘦弱,每天任務很繁重,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但一路上張國燾連一匹牲口都不給他配,讓他和普通戰士一樣跋山涉水、餐風宿露。並且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監視。 監視廖承志的人是個大高個,因戰鬥中負傷失去了一隻胳膊。由於對廖承志被抓的背景不大了解,所以油印股的人和這位大個子都對廖承志持一種警惕懷疑的態度,誰都不願和他多講話。大個子曾對其他人說:“他的活動我都要知道,給我的任務就是匯報他一天的言論和行動。希望大家積極配合。”廖承志並不計較這些人的態度,他知道也怪不得他們。為了消除隔膜,他一方面用腳踏實地的工作來影響他們,另一方面就主動地接近他們,詢問他們叫什麼名字,多大年齡,家在哪裡,等等。特別是對油印股裡的幾個小戰士更是特別關心,見面總是問寒問暖。同志們看到他工作認真、學識淵博、平易近人,就漸漸地忘記了他還是被監視的人,很樂意接近他,就連大個子也說:“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問題,真不想跟著監視他,可又不敢說。”廖承志知道了就開玩笑說:“還是你監視我吧,換一個,還不知是什麼章程呢!”油印股的人年齡比較小,且都沒有經過什麼戰事,一遇到緊急情況未免顯得有些慌亂。有一次遇到敵機轟炸,幾個小戰士不知如何是好,他急忙把大家招呼到樹林子裡躲避。說道:“不要害怕,飛機是看不到樹林子裡的東西的。”說完,他就從挎包裡拿出了一本書,若無其事地看了起來。他鎮定的舉止感染了大家,戰士們逐漸平靜了下來。

儘管廖承志自己身處凶險之境,但紅軍戰士的樸實,仍使他常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來提高紅軍戰士的認識水平。有一天,幾個十七八歲的小戰士把他夾在中間問這問那。他邊走邊講:“困難越來越大了,現在吃青稞,說不定過些日子連青稞都吃不上,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戰勝困難,你們怕不怕呀?能不能戰勝困難?”“不怕!能!”聽著大家堅定的回答,廖承志舒心地笑了。 一個同志又問道:“你上次說讓我們一定要堅持到目的地,這目的地在哪裡呀?”廖承志耐心地告訴他們,日本帝國主義侵占了我們東北三省。東三省的人民當了亡國奴,遭到了日寇的蹂躪,蔣介石鼓吹攘外必先安內,不打日本專打紅軍。毛澤東、朱德同誌發出了號召,要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現在我們是要和中央紅軍會師,打日本鬼子去……。廖承志用很多淺顯的道理,回答了戰士們提出的疑問,使他們的思想豁然開朗,似乎一下子懂得了許多道理。走著走著,廖承志又唱起了歌:

“日本帝國主義,提起真可恨……” 他一開口,幾個小戰士緊跟著大聲唱起來: 在艱苦的環境中,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廖承志不但保持了樂觀向上的情緒,對待工作更是一絲不苟,精益求精。他深知部隊急需精神食糧,他不完成刻圖任務哪怕再晚也不休息。每天行軍幾十里,夜裡別人都進入了夢鄉,他仍然在油燈下工作到深夜。 有一天,看到剛剛印出的清樣有些模糊,廖承志心裡十分生氣,就把負責印刷的戰士叫來,狠狠地批評道:“你看看你印的東西,能看清嗎?當你看了印得不清的東西急不急?做我們這種工作一定要認真細緻,不能有絲毫馬虎,更不能出現差錯,這是對革命工作負責,懂嗎?”這個戰士沒想到一個被監禁的人竟會發這麼大的火,一臉的窘態,雙手揉搓著衣角,不知該怎麼辦。過了好久才囁嚅著說道:“油墨凍了,擀不勻……”

此時的廖承志也覺得火氣大了點,就把這個戰士拉到身邊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回去想辦法把油墨烤烤,把房子搞暖和些,一定要印清楚。有什麼困難提出來。”說完,廖承志順手將自己的干糧袋硬塞到他手裡。看著廖承志憔悴虛弱的面孔,深陷發紅的眼睛,這個戰士慚愧地流下了眼淚。 紅一、四方面軍勝利會師之後,中央軍委派了一部電台到紅四方面軍工作,但張國燾作賊心虛,對這部電台很不放心,以為是中央派去監視他的。 先是讓這部電台遠離紅四方面軍總部而跟隨川陝省委行動,到後來乾脆讓這部電台專門擔任抄收新聞的任務,連該台的發報機都收繳了。 新聞台的任務是抄收國民黨中央社和陝北黨中央紅色中華社每天播發的廣播以及外國通訊社播發的英、日、法、德語新聞。按上級規定,新聞台要把抄收到的中文和外文新聞,一律送交保衛局,由被監禁在那裡的3個人翻譯。新聞台的負責人岳夏發現這3個翻譯人員中有一個叫何柳華的人,不僅會譯中文電碼的新聞,而且還能翻譯英語、日語、法語和德語新聞。 “真是個奇人”,岳夏對於這個人的外語熟練水平十分佩服,就試圖同他接近和攀談,但這個人每次只是含笑,而不說話。

這個通曉多種外國語的人就是廖承志。兩個方面軍會師時,廖承志興奮異常,他相信黨中央會搭救他。後來有路軍中的中央紅軍遠走北方,又使他陷入了痛苦的憂慮之中,合而又分乃兵家大忌,看樣子還需耐心地等待。送新聞稿的人向他打招呼,他當然十分高興,但他深知張國燾心狠手辣,為了保護紅一方面軍的人,他只能避而不答。 對於廖承志、羅世文、朱光三人的安全,黨中央是十分關心的,曾要求張國燾把廖承誌等3人交由黨中央處理,而張國燾卻謊稱不知這3人下落。 幸虧在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後的行軍途中,紅一方面軍的人親眼看到他們被紅四方面軍保衛局押解著,張國燾才無法繼續賴賬,但他依然拒絕釋放。轉眼到了1936年6月,紅二、六軍團與紅四方面軍勝利會師了。

這天,賀龍、任弼時、關向應3人策馬直奔甘孜,去會張國燾。一陣熱烈的擁抱和詢問之後,張國燾左手拉著賀龍,右手拉著任粥時,向他居住的喇嘛寺走去。 正走著,賀、任見草地之上有些人被繩子拴著,感到十分奇怪,就想過去看看。張國燾忙說:“有什麼看的?都是AB團。”張國燾不說也罷,這一說任弼時更要過去看看。到了這些蓬頭垢面的人面前,任弼時忽然認出了一個人,不由得大聲說:“你不是小廖嗎?”聽得有人叫,廖承志一怔,不由得叫了一聲:“任叔叔。”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一旁的張國燾面紅耳赤地問道:“弼時,你認識他?”任弼時說:“誰不認識他,難道你不認識他?他是廖仲愷先生的獨生兒子麼。”張國燾略一遲疑:“那就把他放了吧。”“不只是放他,凡是AB團都要放掉。中央肅反擴大化了,這已成為我們慘痛的教訓。”任弼時深沉地說道。

“此事回頭再議。”張國燾把話題繞開了。 說是放人,狡猾的張國燾又開了一張空頭支票。此後廖承志依然被看押著,不過由於朱總司令、任弼時的關照、保護,已有若干“自由”,手銬也拿掉了。 過了噶曲河,部隊休息,廖承志拿著鉛筆和紙在人群裡繞來繞去:“哪個要畫像?”劉伯承要他畫,還要他把岸邊的渡船也畫上。許多人圍上去看他運筆,稱讚畫得好。接著,他又給傅鍾(時任中共西北局組織部長)畫了一張側面的頭像。當時若不是部隊很快出發,他蠻可以多為一些人畫像的。 劉伯承和傅鍾用以酬勞他的,是倒給他半袋子青稞。他詼諧地喊著:“賣畫羅,公平交易!”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他這個人,在被看押的隊列裡時,規規矩矩,一出“隊”,就顯出幽默、樂觀的本色,走到哪裡,那裡的愁雲就被他趕個精光。

不過,“交易”是確實存在的。剛進草地不久,他的那份口糧就遺失了,他常常得憑畫技掙些果腹之物! 歷盡艱辛和磨難的廖承志終於迎來了三個方面軍的大會師。 1936年10月,為了迎接紅二、四方面軍,紅一方面軍從陝北西征。一路上,周恩來一直在打聽廖承志和其他一些人的下落,最後在往預旺堡的路上看到了廖承志。 廖承志看到周恩來,心情萬分激動。自廣州一別,10年沒有見到周恩來了。 10年前,廖承志還是個中學生;10年後見面時,廖承誌已是個共產黨員了,但卻是一個被張國燾“開除”了黨籍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該怎麼辦。他想:“是躲開還是不躲開呢?旁邊還有人押著,如果和周恩來打招呼,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呢?張國燾可是個心狠手毒的傢伙啊!”廖承志正在躊躇的時候,周恩來已經向他走了過來。他走到被押解著的廖承志跟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若無其事,也沒有說話,只是同他緊緊握了握手。 周恩來深知張國燾的為人,因此在處理這個問題時,十分講究藝術。 當天晚上,周恩來派通訊員將廖承志叫到了司令部。當時屋子裡的人滿滿噹噹的,張國燾也在。他明明知道周恩來認識廖承志,卻陰陽怪氣地問:“你們早就認識嗎?” 周恩來沒有直接回答他,卻轉而厲聲向廖承志提問了3個問題:“你認識錯誤了沒有?”“認識深刻不深刻?”“改不改?” 廖承志明白,這是讓他做個姿態,順便也給張國燾一個台階下,就趕緊一一作了回答。然後,周恩來便留下他吃飯。吃飯時,周恩來只和張國燾說話,也不再理會廖承志。吃完飯叫他回去,他敬了一個禮就走了。 張國燾本來想在進入陝北根據地之前將關押在紅四方面軍保衛局的一幫人全都收拾掉,免得這些人到了陝北將他的老底兜出來。但看到這種局面,知道大勢已去,遂讓傅鍾代表西北局宣布了對廖承志、羅世文、朱光等人的釋放決定。 烏雲終於散去,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廖承志對國際友人馬海德說:“中國革命的前途是光明的,一定能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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