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18章 第六章與林彪共事的“黨代表”——聶榮臻

中央革命根據地瑞金城的一條鄉間小路上,並肩走著兩個神采飛揚的軍人,其中矮個子生就一副濃眉,那濃眉下的一雙小眼炯炯有神,他是紅一軍團軍團長林彪,年僅27歲;高個子眼睛大大的,臉上始終帶著一點微笑,他是林彪的“搭檔”——紅一軍團政委聶榮臻,比林彪年長8歲。 他們是去拜訪老領導,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的。幾天前,軍委副主席周恩來找他倆單獨談話,通知他們中央已決定紅軍要戰略轉移,應抓緊做好準備,但沒有說明轉移的方向。聶榮臻便提議抽空去看望毛澤東,也許能從他那裡知道轉移的方向和實施計劃,林彪聽了覺得正合其意。 時值1934年秋,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即將從這裡出發。 “噢,真是稀客,不,是貴客臨門吶!”毛澤東爽朗地笑著迎客。他顯得格外高興。一段時間以來,被博古、李德他們剝奪了紅軍領導權的毛澤東,因為清閒而感到有點寂寞。見到兩個老部下來訪,故意問道:“你們為什麼到這裡來呀?”林彪與聶榮臻對視了一下,幾乎同時脫口而出:“聽說有新的任務。”“什麼任務?”毛澤東接著問。聶榮臻答道:“要轉移。”“你們知道了就好。”毛澤東話到這裡打住了,讓欲聽下文的林、聶有些失望。但他們知道黨的紀律,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便不再細問。

辭別毛澤東後的第二天,聶榮臻與林彪奉命帶領部隊到興國以北的高興圩阻擊敵人,然後趕到預定的集結地域。 紅一軍團長征出發時,正是夕陽西斜時刻。策馬走在行進隊伍中的聶榮臻,不時回頭眺望,那蜿蜒遠去的於都河,那血色晚霞籠罩的村莊,那高高聳立的古塔,還有那掛著淚花前來送別的蘇區鄉親,都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記憶之中。一想到紅軍走後,蘇區將會遭受的劫難,他的心就像被錐子刺了似的痛。 在突破敵軍兩道封鎖線之後、紅一軍團領受了搶占樂昌以北的製高點九峰山,防備粵軍佔領樂昌後向我發動襲擊或堵截,以掩護軍委縱隊在九峰山與五指山之間通過的任務。如何完成這一艱鉅的任務?聶榮臻與林彪意見不一,發生了長征開始後的第一次爭執。

“與其費勁地去搶占山頭,不如趁敵人尚未佔領樂昌就衝過去。”林彪向來仗怎麼好打就怎麼打,吃力不討好的仗他是不願打的。 “這裡離樂昌還有一段路,要是敵人先於我們到達,而我們又沒有有效控制九峰山這個制高點,豈不要鑄成大錯!”作為政治委員的聶榮臻,對於林彪主張不按軍委命令行事,只顧本部隊方便,而不顧中央和其他部隊安全的僥倖心理,提出了反對意見。 “你怎麼知道敵人會比我們先佔領樂昌?執行軍委命令也不能太死板嘛!”在軍事指揮上一向自信的林彪,還是堅持照他的想法打。 聶榮臻提醒道:“我們是靠兩隻腳走,敵人是乘車趕路。即使我們衝過了樂昌,敵人把後面的部隊截斷了怎麼辦?”“我看先派支偵察分隊到樂昌摸清情況,怎麼樣?”見兩位主要領導爭執不下,紅一軍團參謀長左權為緩和氣氛,提出了這個建議。

林彪表示同意。聶榮臻堅持原則,毫不退讓:“偵察可以,但部隊繼續前進,一定要遵照軍委指示控制住九峰山。”部隊在行進中接到偵察分隊報告:在樂昌大道上已經出現敵人的身影,正向北開來。 “幸虧沒有心存僥倖,”聶榮臻心想。 林彪似信非信,這回他要親自調查一番。在一個叫麻坑圩的地方,他利用敵人的電話線,扮成敵人的口吻,與樂昌附近的一個民團團長通上了電話。 “林彪的紅軍現在到哪裡了?”“粵軍3個團前天到樂昌了,有1個團今天向九峰山開進了。”敵民團團長不知和他通話的就是林彪,透露了這一至關重要的消息。 這下林彪著急了。放下電話,他立即命令紅二師四團星夜兼程直奔九峰山,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這一制高點。接著,又派出得力部隊攻擊九峰山側翼的茶嶺,以保證掩護軍委縱隊和後續部隊的順利通過。在一旁的聶榮臻,欣慰地笑了。

一副用兩根竹竿結上繩網做成的擔架,載著聶榮臻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 過九峰山時,聶榮臻的腳被刺破了,因為軍情緊迫,當時也就沒在意,沒想到感染化膿了。血戰湘江後,這腳別說走路,連騎馬也困難。於是,在廣西一個壯族老鄉家裡,由外號叫“戴鬍子”的醫生為他開了刀。 坐擔架給了聶榮臻與軍委縱隊一同行進的機會,也使他能冷靜地思考紅軍勝利與失敗的經驗教訓。 “事實證明,博古、李德等人不行,必須改組領導啊!”聶榮臻對紅軍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說。 王稼祥因在第四次反“圍剿”中被敵機炸傷未癒,此時也躺在擔架上。 他同樣思索著這個問題,說:“應該讓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聶榮臻表示“完全贊成”。 遵義會議上,聶榮臻仗義執言,批評“洋顧問”李德瞎指揮,對部隊一個軍事哨、一門迫擊砲應放在什麼位置都橫加干涉,完全束縛了一線指揮員的手腳。會前和會中,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共青團書記凱豐多次私下找聶榮臻談話,要他支持博古,結果碰了釘子。

遵義會議後,毛澤東指揮紅軍在赤水河來回穿插,避實擊虛,使敵軍防不勝防。足疾基本痊癒回到一軍團的聶榮臻,與林彪一起指揮部隊打了幾個漂亮的勝仗。 一次,紅一軍團追殲國民黨中央軍吳奇偉部兩個師,天色已黑。打了一整天仗飯都沒有吃的紅軍指戰員,精疲力竭。聶榮臻動員大家:“我們沒有吃飯,敵人也沒有吃飯。我們疲勞,難道敵人不是比我們更疲勞嗎?我們一定要乘勝追擊,把敵人趕到烏江去喝水!”於是,部隊一鼓作氣追到烏江邊。 前鋒部隊追到一村莊時,見敵軍正在開伙,有個鍋裡正煮著老母雞,拿起就吃,敵伙夫不知是紅軍,還斥責道:“誰那麼大膽,這是給師長做的!不准吃!”這次追殲戰,消滅敵軍5000餘人,是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

毛澤東後來自稱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筆”。這“得意之筆”確實使敵人暈頭轉向,由主動追剿變為被動挨打,但也使紅軍內部包括一些領導人感到困惑不解,林彪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 “這樣走來走去,會把部隊搞垮的。”林彪埋怨道。儘管打了一些勝仗,但他覺得這樣太累,就像一張弓,應該走“弓弦”這條捷徑,現在走的盡是“弓背”路。聶榮臻解釋道:“我們這是聲東擊西,調動敵人,有利於隱蔽企圖,變被動為主動。”但林彪聽不進去,執意寫信給中革軍委,提出換領導人來指揮。 信寫好了。林彪也許覺得自己一個人的意見勢單力薄,就將信遞給聶榮臻,請他也在上面籤上名字。 “這個字我是不籤的,”聶榮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堅決他說,“我不僅不簽,而且還反對你上送這封信。”他質問林彪,你跟毛主席最久,還不相信他,要他下台?再說遵義會議剛結束,改組領導的決議剛作出,你是參加了的,怎麼又反對了呢?最後,聶榮臻見林彪仍固執己見,便說:“我今天沒把你說服了,你可以上送,但你自己負責。”結果,林彪單獨籤上自己名字將此信送出去了,為此在會理城郊召開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受到毛澤東、周恩來等人的嚴厲批評。

在搶渡大渡河、飛奪滬定橋的著名戰鬥中,留下了聶榮臻指揮若定的身影。作為中央紅軍先遣隊的政委,聶榮臻與司令員劉伯承一道,在長征中起了開路先鋒的作用。 從滬定向北,部隊進入了二郎山原始森林。粗壯的葛藤在林中糾纏不清,被雷擊倒的枯樹幹橫七豎八地擋在道上,茂密的樹葉把天空蓋得嚴嚴實實,即使晴天也是暗無天日,偏偏老天又下起了小雨。聶榮臻率領先遣隊的紅軍指戰員,劈藤砍樹,艱難行進。 更大的困難等待著他們。在向天全、蘆山、寶興的征途上,河澗密布,峽谷林立,懸空的索道成了通行的必經之路。一直跟隨聶榮臻長征的那匹騾子,過橋時騾蹄陷進索環裡,怎麼弄也出不來。為了不耽誤後續部隊過橋,只好忍痛將它推下橋去。而聶榮臻開過刀的腳傷又感染化膿了。

1935年6月,翻越了夾金山的聶榮臻率領部隊在懋功與紅四方面軍勝利會合。前來接應的紅四方面軍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熱情地招待他們,並送給聶榮臻一匹騾子。聶榮臻在回憶兩軍會師的情景時說:“那個高興勁,簡直無法形容。”6月26日,中央在兩河口舉行政治局會議。會議確定了北上發展的方針。 張國燾自恃擁有8萬之眾,在會上出言不遜,態度傲慢,主張到川康邊境建立根據地,被會議否決後,仍處心積慮地進行分裂活動。 第二天,聶榮臻接到張國燾請吃飯的邀請,同時被邀請的還有彭德懷。 聶榮臻在南昌起義時就認識張國燾,因其猶豫動搖而對其印像不好;在這次兩河口會議上,列席會議的聶榮臻又親眼看見其驕橫的樣子,更對其增加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接到邀請後有些疑慮,但還是去了。

“你們倆一個在一軍團,一個在三軍團,都是中央紅軍的主力啊,幹勁很大啊。”張國燾席上先稱讚了他們一番,接著又說,“你們很疲勞吧,減員很大,是嗎?”然後擺出一副慷慨大方的樣子,伸出兩個指頭說道:“我給你們撥兩個團補充部隊。”席間,張國燾似乎非常熱情,但又東拉西扯,一個人滔滔不絕。聶榮臻與彭德懷幾乎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從張國燾住處出來,聶榮臻禁不住問彭德懷:“他為什麼請我們倆吃飯?”彭德懷對此笑而不答,反問道:“撥兵給你,你還不要?”“這我當然要的。”聶榮臻也笑了,彼此心照不宣地分手了。 不久,中革軍委決定組成左、右路軍,左路軍由朱總司令和新任紅軍總政委的張國燾指揮;右路軍由紅軍前敵總指揮部總指揮徐向前、政委陳昌浩指揮。隨右路軍行動的紅一軍團改稱第一軍,軍長、政委仍由林彪、聶榮臻分別擔任。

一天,林彪、聶榮臻到右路軍指揮部開會。會後,大家一起吃晚飯。因為吃得較早,晚飯後天還沒有黑。 “林彪同志你可以先走,榮臻同志你留下來,我們還要談一談。”陳昌浩說。聶榮臻感到有些意外。 “你覺得遵義會議怎麼樣?還有,對會理會議有什麼看法?”陳昌浩問道。 “我都擁護、贊成的。”聶榮臻直率他說,心中卻不免嘀咕:“他問這些幹啥?”聯想到前些時候有人提議要讓張國燾當軍委主席,以及上次張國燾請吃飯的事情,他開始警惕起來:“莫非他們都想拉攏我反對毛澤東?”陳昌浩覺察到要轉變聶榮臻的態度不大容易,高談闊論了一陣,從黃昏一直談到晚上10點左右。聶榮臻早已不太耐煩,便說:“時候不早了,昌浩同志,明天還要行軍,我回去了。”談興未盡的陳昌浩先是一愣,接著攤開雙手無奈他說:“好吧,你走吧。”兩名警衛員一個在前面牽著騾子,一個殿後,聶榮臻走在中間,思忖著剛才非同尋常的談話,越思忖越覺得不大對勁。平時從沒有子彈上膛習慣的他,這時卻將手槍子彈頂上了膛。他覺得騎騾子目標太大,怕被打冷槍,便寧可走路,直至半夜才回到軍部。 後來,聶榮臻得知張國燾有個方案,擬把他調到紅三十一軍去當政委,把林彪調到另一個軍當軍長。在這種情況下,聶榮臻提醒林彪,要防止第一軍被張國燾吃掉。林彪卻不以為然,反而責怪聶榮臻有“宗派主義”傾向。 聶榮臻聽了真有點生氣了,大聲說:“張國燾和中央的思想一貫不一致,我們應該想一想,這裡面有路線問題。”“路線問題?那好,你說他路線不對嗎?”林彪也扯起嗓門道:“他們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哪?我們才幾個人哪!”“蔣介石的人更多哩,難道能說他的路線更正確?”聶榮臻毫不示弱予以反駁。 “你這是抬槓!”林彪怒氣沖衝,拍起了桌子,一個盤子被打翻跌碎在地上。 聶榮臻此時猛然醒悟,為什麼陳昌浩單獨留下他而不留下林彪?顯然,再爭吵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雙方偃旗息鼓。 張國燾的分裂陰謀最終未能得逞。在這場大是大非的鬥爭中,聶榮臻心明眼亮,旗幟鮮明,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紅軍勝利到達陝北後,恢復了紅一軍團建制,林彪、聶榮臻分任軍團長和政治委員。不久,這支隊伍奉命東征,著重打擊黃河對岸暗中與日本帝國主義勾結的閻錫山軍閥。 1936年2月19日,毛澤東致電東征部隊:“渡河時間不可參差,一律20號20時開始,以聶榮臻之表為準。”因為當時指揮員所用的都是繳獲來的破舊表,快慢不一,有時集合上級批評下級遲到,下級亮出手錶振振有詞他說:“你看,照我的表還是提前的呢!”為此,後來定了一項製度,每天定時向上級司令部機關對錶。部隊開始流行一句俏皮話,稱“誰'官'大誰的表準”。這次渡河作戰非同一般,毛澤東專門交代以聶榮臻之表為準,一時間聶榮臻那裡電話不斷,有的打不進來乾脆騎著馬趕來對錶。俏皮話一時改成了“聶政委的表最準”。 第二天晚上,聶榮臻與林彪一起,按時發出了渡河的命令。開始想趁夜色偷渡,但船到河心時敵人槍響了,偷渡改為強渡。早有準備的一軍團很快撕開對岸河防的缺口,並乘勝向縱深發展。 這次渡河東征歷時75天,共殲滅閻錫山部17000人,擴充紅軍約7000人。毛澤東在總結東征的團以上乾部會議上,肯定了東征的成績和意義,也指出了存在的問題,批評紅一軍團有本位主義傾向。 事情是這樣的:東征期間,在北線作戰的紅十五軍團傷亡較大,加上那裡是山區,籌款、擴兵困難。毛澤東電示紅一軍團撥點兵給十五軍團。林彪接到此電報,氣呼呼地把電報紙一甩,罵了句:“有鳥的幾個兵!”聶榮臻撿起電報一看,明白了幾分。他知道紅一軍團目前連隊也不充實,再撥兵出去下面工作也不好做,便和林彪一起回電毛澤東,請求免撥。 聽了毛澤東的批評,聶榮臻感到自己是政治委員,這個“舵”沒有掌好,便主動承擔責任,作了認真的檢討。 5月,林彪調任紅軍大學校長,軍團長一職由左權代理。至此,林彪、聶榮臻共同領導紅一軍團的歷史結束了。在歡送林彪的大會上,聶榮臻回顧了林彪在紅一軍團工作上的建樹和功績,至於他倆的分歧、爭論,在這樣的場合自然沒有提及。沒想到分手前,林彪重提此事,握著他的手說:“我們在一起搞了好幾年,現在要分手了。過去我們之所以發生分歧,你是從組織上來考慮的,我是從政治上考慮的。”“你這個說法不對。” 聶榮臻針鋒相對他說:“你把政治上和組織上絕對對立起來,完全不對頭。”他還想說下去,但轉而一想不妥,便又以婉轉的口氣說:“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扯吧。今天我們主要是歡送你。” 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林彪、聶榮臻共同領導紅一軍團在長征中創造的歷史功績有目共睹,至於他倆的分歧、爭論只是其中的一個插曲,對此歷史自有也已經作出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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