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國家使命·共和國第一稅案調查

第48章 總理點名的要犯

鼓勵涉案人員自首政策只適用於一部分人,對更多的涉案人員,尤其是虛開或騙稅數額特別巨大而又不投案自首的嫌犯,就需要警方的恢恢法網了。 當“807”工作組實施“稅務閃擊方案”的第二天,即2000年8月24日,周松青望風而逃。 在普寧市檢察院上班的周松青因為虛開金額特別巨大,被朱鎔基總理點名限期緝拿。 這位虛開大鱷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共為53家受票單位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620份,價稅合計3.8億元,受票單位利用這些發票已在各省市國稅部門抵扣稅款2300萬元,騙取出口退稅910萬元。 23日夜裡,周松青接到一個特別重要的電話,告訴他說:國務院工作組已經來到潮汕,抄了咱們的納稅資料……說不定,明天就要抓你了。

聽聲音,這個打電話的人好像是賴春安。 這天早晨,天色陰沉,時為檢察院工作人員的周松青告別妻子,拿了一些簡單的行李,開著警車,沿著324國道出普寧,進陸豐,在內湖鎮上了深汕高速,一路西奔,直抵深圳。 這時,“807”打騙行動正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潮汕展開。 “颶風行動”結束後的第三天,工作組的同志正忙得熱火朝天,呂華組長就召集會議,聽取了檢查組關於大坪周松青案、流沙江極島案的案情匯報,並研究制定了下一階段工作計劃,主要是部署抓捕有關的涉案人員。 呂華說:“'颶風行動'取得輝煌戰果,潮普兩地虛開騙稅的蓋子被揭開了。這為我們奪得'807'戰役的全勝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下一步有許多工作要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就是抓捕有關涉案人員。這些人不抓到,案件的調查取證工作就無法進行,其他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參加會議的“807”公安專案組組長高岳和副組長張紹當即表態:“颶風行動”後,真正到警方發揮作用的時候了。我們一定要將抓捕“807”要犯當做一項政治任務抓,力求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在這天下午的會上,呂華、馬森、朱辰笙等還聽取了稅務檢查組三個主要案件的匯報,其中一個就是周松青案。 周松青成了警方首批緝捕的要犯。 這時,周松青已經藏到深圳的安樂窩裡,正與兩個小情人廝混。 約在兩週前,周松青情人之一的張×給他寫來情書,說是要與他在深圳相會……當然,這位正在上大學的女生不知道周松青已經犯了彌天大罪並成為震動國務院領導的要犯。 當周松青要出逃的那一刻,他就把藏身的目標鎖定到了深圳。一來沒有人知道其情人的住處,住到那裡萬無一失;二來有美女相伴,日子可以過得逍遙复逍遙。

周松青有家有業,對於小情人無疑是玩兒一把,但張×卻當了真。情書寫得可謂天真爛漫。就在去深圳的途中,他還在回憶張×的情書。其中一段是對過去時光的回憶:“你是否記得,也是在這樣一個月圓之夜,在海風輕拂的大梅沙海灘上,你我相識了。在以後的幾天裡,你我每晚都在這里相約。我們手拉著手,看月光輕撫碧波,聽海浪拍打金沙,我說校園裡的小故事,你談艱難的創業史……你問我最喜歡做什麼?我把嘴貼到你的耳邊,然後大聲說做二奶!你都快笑折了腰,兩隻腳趟到了水里頭。我也陪著你大笑,但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一股莫名的哀傷湧上心頭,當時我落了淚,又偷偷地擦去了。我知道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包括你透露過的深圳的一個小妹,這我能理解。我不奢求與你終身相隨,只希望一時擁有……”

信寫得纏綿悱惻,還頗通人情。信的末尾說:“你來吧,希望相見在中秋。I love you!” 在亡命途中,還能咀嚼情書,周松青自己也感到浪漫得有些過了頭。 沒過幾天,他的名字就被列入“807”工作組首批緝捕案犯的名單中。 負責抓捕周松青的任務落到了公安專案組負責抓捕的偵查員吉金等人身上。聽說周松青是被總理點名的要犯,吉金既激動又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吉金帶兩名偵查員迅速行動。 通過緊急調查,吉金得到一個有用的信息,會計陳紅憐與周松青關係密切,是公司的核心人員。而這時,自知罪責難逃的陳紅憐已經悄然藏匿。 吉金開始蒐集一切與案件有關的信息。 在對企業搜查時,吉金發現了陳紅憐的呼機號碼。這個呼機她還用不用呢?吉金用她家的電話對她進行傳呼。陳紅憐一看是家中的電話,立即回電。在回電的過程中,她躲藏的位置也被吉金等偵查員掌握。很快,陳紅憐被偵查員抓到。

吉金需要從她的嘴裡挖出周松青的去處。陳紅憐交代說,她只知道周松青去了深圳,躲藏在其情人家。但具體住在哪兒,她一點也不知道。 偌大的城市,上哪裡去找? 正在人們十分焦急的時候,吉金獲得了一個更有價值的信息:在搜查周松青住處時,發現一封寫給周松青的情書。情書果真來自深圳,而且有寄信人的電話和地址。 吉金大喜過望! 吉金判定,陳紅憐交代屬實,周松青十有八九去了深圳。 周松青在溫柔鄉里一呆,自知安全無比。他一不開手機,二不住旅館,心想你公安局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抓到我。儘管公司的一些人可能知道他去了深圳,但深圳那麼大,你上哪兒去找?他萬萬沒有想到,由於忙中疏忽,他塞在床鋪下的那封情書落到了警方手裡。

正當吉金要赴深圳抓捕之時,被監控的周松青家裡的電話在夜半驟然響起。周松青在聽了老婆一陣嗚咽之後對她說,要在幾月幾日到普寧接她出去,還說自己開的是什麼牌子什麼顏色的車,要她到什麼地方等。警方獲得這一重要信息後,立即佈置警力,對周松青接人地點進行了深入勘察,並重重設崗,打算趁此將周松青一舉擒獲。 誰知,這是樂而忘憂的周松青與警方玩的一場老鼠戲貓的遊戲。他為自己略施的小計能調動千軍萬馬而得意。你們公安局不是要抓我嗎,讓你們先忙活忙活,折騰折騰,弄得你們急不得惱不得的,等風頭一過,我還真要把老婆接出來,然後再到天涯海角安個家,好好地過安生日子。 就在周松青自鳴得意之時,通過技偵手段,吉金已經發現他的藏身之處。在摸清周松青藏身於哪個房間並知道他沒有出院子之後,吉金率偵查員迅速出擊,對周松青實施抓捕。

吉金說:“當我們敲開房門,衝進屋內時,沒有發現周松青,而只有他的兩個小情人。我當時一下子就傻了。我們在那兒蹲了好幾天,知道他在家才動的手。如果現在抓不到周松青,下一步再想抓他就更難了。如果抓不到他,怎麼回去向領導交代!事情已經這樣了,惟一的辦法就是從他的這兩個小情人身上找線索。我們立即對這兩人實施隔離。一個放客廳,一個在房間裡,分別對她們進行問訊。一問才知道,這個大一點的姓張,正在深圳讀大學,給周松青的情書就是她寫的;小一點的還在上高一。這兩人年輕漂亮。我們當時就說,這周松青還真有艷福。張小姐比較老練,她一口咬定不認識周松青。但我說,你可是給周松青寫過情書的啊。張小姐聽了後一驚,然後低下了頭,不再抵賴,但她仍說不知道周松青在什麼地方。那位中學生因為涉世不深,被突如其來的遭遇驚呆了,三問兩問就說出了實情,說周松青正在後面的樓裡打麻將吶,並把我們領去。周松青就這樣被緝拿歸案了。”

周松青後來說:“人的命,天注定。那天我有預感。上樓打麻將,好好的,卻在樓裡摔了一跤。我覺得有點兒背,心想是不是要大禍臨頭了。坐在麻將桌上,我琢磨著,會不會哪兒出了紕漏。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了那封情書,我打麻將的手突然抖了起來。那時我要是跑,一百個也跑了,但我沒有跑。我想已經快半夜了,過了今晚再走,不會出事吧。沒想到,那晚還真栽了,那就是命……” “807”工作組成員黃宏在揭陽監獄中與周松青有過一次對話。 黃宏說,韓秋處長讓他去落實一件事,牽涉到周松青,他們就到揭陽監獄裡把周松青提了出來,看看周松青有什麼交代。揭陽監獄很大,找到監獄長,履行了一大堆手續,快到中午時才把周松青提出來。周松青看見工作組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又來找我幹什麼,我已經被判刑,現正在服刑。我的案子已經結了,你們工作組的人又來找我。我不喜歡監獄裡面的人知道我是工作組抓來的要犯。”黃宏對周松青說主要想了解一下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沒有別的意思,不是非要把你怎麼樣,而是對你負責。政府是關心你的,看看你還有別的情況反映沒有。

周松青陰沉著臉說:“沒有,沒什麼反映的。”但不一會兒,他又打開了話匣子,帶著一大堆怨氣開始訴說。他說:“首先,是工作組使我違背了做人的原則。”黃宏感到納悶,就問:“工作組怎麼叫你違背了做人的原則呢?”周松青說:“我從來不做出賣朋友的事。我們潮汕人做事都講義氣,雖然我讀書不多,但我從小就講究'義'字當先。可是你們一審把我判了死刑,我為了撈命,迫不得已把對我有恩的人揭發了,這樣才把我的命保住了。可是,我這是貪生怕死呀,是恩將仇報呀,我不就是東郭先生救的那條狼嗎?這是我平生最痛恨的人,可是,我現在卻成了這樣的人,我再也無顏去見江東父老了。想想這是誰造成的,難道不是'807'工作組讓我違背了做人的原則嗎?”

黃宏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接著問:“你對工作組還有什麼意見,一塊兒說出來。”周松青說:“第二,是'807'毀了我的名譽。”黃宏說:“難道是工作組讓你做的壞事?”周松青說:“我指的並不是經濟犯罪。在潮汕這塊兒,經濟犯罪並不臭,就像出海打魚那樣平常。我指的名譽是指亂搞女人的事。你們工作組的人到處說我在深圳逃亡期間帶了兩個情婦,這個事情我已在裡邊一五一十對你們說過了。為什麼審判我的時候,當著我的家人,當著我的老婆還要重說一遍?我老婆又沒跟我離婚,父母家人也不知道這件事。再說,這件事和經濟案件也沒有必然的聯繫,為什麼非要在開庭時大提特提呢?你們不是敗壞我的名譽是什麼?”黃宏說:“工作組哪一個人在開庭時說你帶情婦的事了?你怎麼把賬都算到'807'頭上?再說了,人家是依法行事,而你呢,到底有沒有帶情婦?”周松青扭捏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有倒是有,不過不是情婦,是兩個女學生。”黃宏說:“你還說毀壞你的名譽呢,你玩兒的也夠高級的。像你這種一有錢就變壞的人還怕家人知道?你要經常想想,也就不會干那種不名譽的事了。”周松青不說話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