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國家使命·共和國第一稅案調查

第44章 60萬元大禮包

周松青把黃文龍視作大恩人,因為,是黃文龍把他拉上了發財路。 周松青長黃文龍3歲,他早就做起了買賣。最成功的買賣,就是這幾年開的洗浴中心。所謂洗浴,就是為人提供娛樂休息,當然搓澡、淋浴、按摩一應俱全。生意好不好,自然要看你的“服務”搞得怎麼樣。周松青腦子活,人精明,又善結交各路朋友,其洗浴中心自然打理得不錯。 一晃幾年,錢是掙到了點,但比起一些兄弟們來,只是小巫見大巫。那些暴富的人中,光是同班同學就有七八個。掙錢的手段,無不是開公司做買賣。周松青納悶,那些上學時功課遠不如自己的人,竟相繼做起了進出口生意。後來他漸漸知道,這些人的生意都是假的,發的都是國家的財。 一天,周松青請黃文龍吃飯。席間,周松青問黃文龍這“出口生意”怎麼做?黃文龍說了半天,周松青還是不明白。周松青以為黃文龍不肯白幫忙,也沒再細問。

但周松青並沒有死心,他想先在黃文龍身上下點本兒。從此,凡是洗浴中心有了“好貨”,周松青就一個電話把黃文龍招來,把黃文龍侍候得服服帖帖。 一天,黃文龍突然主動找上門來。周松青以為黃文龍又想到這里松松筋骨,沒想到黃文龍卻一本正經地,把他拉到了酒桌上。 周松青知道黃文龍找他有事,但弄不清找他究竟有什麼事。 黃文龍先開了口:“你不是想跟我發財嗎?” 周松青心中暗喜。急忙說:“怎麼,想幫我?” “我一直想拉著你幹,但如果跟著我幹吧,覺得虧待了你。如果你自己挑的話,又不懂業務。” 周松青瞪起了眼:“那怎麼辦?” “我派個會計上你那兒指導指導。” “那太好了!”周松青喜出望外,“那我馬上把洗浴中心關了。”

“關不得。”黃文龍點燃手中的煙,“只是可以縮小一些規模,做得精一些。” 周松青一臉的疑惑:“那是為什麼?” “我為什麼今日才拉你入夥呢?”黃文龍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慢條斯理地說,“你看我在你那兒泡妞,實際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咱能不能把這個洗浴中心利用起來。現在我想清楚了,這個洗浴中心有很大的價值。” “噢,你別說,我心裡有數了。”聰明的周松青一擊掌,“你聽我說,你是想用這個洗浴中心作為……” 周松青不知道下面的詞該怎麼說,黃文龍搶過話頭說:“對,拿洗浴中心作為一個場所,然後再把'好貨'送給有用的官員,就不怕咱們在普寧地界踢不開拳腳……” 周松青突然收斂了笑容,搖著頭說:“現在娛樂場所到處都是,人家會拿這個當回事嗎?”

“這你就不懂了。”黃文龍解釋說,“老百姓無所顧忌,而官員卻不同了,他們首先考慮的是安全問題。” 周松青似乎有些明白了,說:“你是讓我的洗浴中心變得更加安全?” “對!”黃文龍拍了下桌子。 周松青明白了,他與黃文龍狠狠地碰了一杯,然後說:“你放心,一切我來辦,你什麼時候'有事'就言語。” 於是,周松青開始為兩件事忙,一是把洗浴中心繼續“辦好”,一是辦公司。好在黃文龍給他派來一個臨時會計,進行業務輔導。這位姓陳的會計告訴他,光“開發票”比較簡單,只跟稅務局打交道,把發票領出來,然後給企業開就行了。如果搞“出口退稅”就比較複雜,除打通稅務局外,還得打通海關、外匯、外經貿等環節,即使找“中介”代理,那你自己也得懂。於是,周松青選擇了虛開。虛開的發票,一部分被別人拿去騙取出口退稅,另一部分被企業用做進項抵扣,以偷逃稅款。

等企業的工商註冊、稅務登記等證照辦齊後,周松青才知道“開票”原來很簡單:只要在稅務局申請“一般納稅人”資格,然後從稅務局領出增值稅發票,就可做虛假銷售,將發票開給需要的企業,那些企業拿著發票可以進行進項抵扣,然後你就可以提取手續費了。手續費的高低取決於開票量,還要看是熟客還是生客。一般提取票面的4 %,老客戶要低一些,有的低到1 %以下。但因為一開就是幾十萬元、幾百萬元,成千上萬元的收入,在塗抹之中就到手了。 周松青高興到了極點。 他想,人的命,天注定。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走運的時候,想擋都擋不住。 因為無心打理以及對業務進行重新定位,他的洗浴中心的生意漸漸淡了。不見了大堂里花枝招展的小姐,客人自然少了。周松青乾脆把門口的招牌換了,把打眼的“按摩”等字眼及低俗的畫面去掉,只留素素淨淨的“洗浴中心”4個字。

黃文龍經常帶著“客人”光顧。周松青知道,這些都是有用的人。 洗浴中心的利潤越來越小,但有公司撐著,周松青倒也不急。他心想,只要把房租弄回來就得了,就是賠一點,也沒什麼。 一天,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進了洗浴中心。周松青眼睛一亮,這不是檢察院的周廣森院長嗎?這是貴客啊!普寧屬縣級市,地方小,市裡的一些頭頭,三天兩頭上電視,周松青幾乎都認得。 “週院長啊,你的到來令我店蓬蓽生輝!”周松青也會謅兩句文詞。 “我家離這兒近,就過來看看。” 周松青不敢怠慢,跑前跑後,端茶遞水,親自為周院長服務,而且找來最漂亮的小姐為周院長按摩。儘管被安排在單間,但周院長堅持開著門,不接受“特殊服務”。周松青想,人家是頭面人物,怎麼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樣,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呢?

周松青是聰明人,週院長來的次數多了,他就想,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資源嗎?儘管不是工商局、稅務局的,對自己做生意沒什麼直接關係,但如果能進檢察院,當個乾部,既有錢又有權,不是更好嗎? 周松青殷勤地為他服務著,周廣森也三天兩頭地光顧。 來來往往,周松青與周廣森已經不是一般的關係了。周松青提出能否進檢察院?周廣森見周松青頭腦靈活,又會做生意,就把他弄進了市檢察院,讓他承包檢察院下屬的一家公司。周廣森說,檢察院目前沒有編制,進來後只能算臨時工,等有了編制再給你轉正。 進了檢察院後,周松青發現讓他承包的公司這些年一直虧損,瀕臨倒閉,如果不是請他,估計其他人都做不好。 周松青經營公司的製勝法寶沒有別的,就是虛開發票,掏國家的錢。把周松青招進來時,周廣森是否知道他在虛開發票,在案卷中沒有反映。

有了檢察院的金字招牌,“生意”比過去好做多了。一般企業到稅務局領發票相對困難一些,尤其是數量上要限制;而檢察院的企業,無疑更規矩一些,票不會胡亂開,且更講究一些章法,也就是說,更不易被受票方的稅務局查出來。因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周松青很講究開票的“質量”。他請的12個會計,都是有證的,不像有的公司,在街上胡亂招幾個人,會記點賬就行。剛上崗的會計,到周松青的公司開票都要有老會計帶。為了提高工作質量,也是為了過稅務局的那道關,他對要票方的屬地進行了規定,不能光開給本地。為了把假做成比真的還真,他刻了一大麻袋的章,水泥廠的,造紙廠的,化工廠的,要什麼有什麼,到底有多少章,周松青也說不清楚。後來,工作組查封了他的公司,好傢伙,一共查出528枚章!

周松青的公司一開始設在市檢察院院內,17家公司都在一起辦公,因為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也怕要票的見了衙門多少會有些顧慮,周廣森就對周松青說,你這種開票的事在這種地方乾,我怎麼看怎麼彆扭,你就再找個地方吧……反正公司依然是檢察院的,地方在哪兒都一樣。周松青二話沒說,在城西找了個鋪面房,在那兒風風火火地又乾了起來。那是2000年4月,離“807”工作組開過來只有4個月的時間。 巧得很,周松青公司往東是銀行,往西不遠處是黃文龍的大興公司。周松青爽快得很,你黃文龍要多少票就給開多少票,而手續費也是最低的。 不久,周松青的腰包鼓了,在檢察院的地位也隨之提高。 出色的“工作業績”使周松青成了周廣森身邊的人。再加上周松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個圖報,主要是不斷地上供。用周廣森常說的話就是“你們乾公司的,弄錢總要方便點嘛,我就不客氣了……”為了讓周廣森滿意,周松青就小節一小送,大節一大送。當然,除了過節,周松青平時也少不了應酬。

一次,周廣森在辦公室與周松青閒聊,不經意間說出上面某某領導的夫人曾與他談起家裡要裝修但錢沒有著落的事。幾天后,周廣森要他陪著去見那位領導的夫人。周松青心裡明白,那一定是要他出錢贊助這位領導的夫人,他是萬萬推辭不得的。於是,周松青二話沒說,帶上錢,就與周廣森一起去見那位領導的夫人。到了賓館後,周松青沒有上樓,而是將一個裝有8萬元錢的紙包遞給了周廣森,自己知趣地坐在車裡等著。 如同找到了搖錢樹,周松青的錢是不愁了。吃的有了,喝的有了,住的有了,玩的也有了,但他依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為什麼?他覺得自己雖然在檢察院上班,但只是在人家的公司里幹,還算不上什麼正經的干部,更沒有權力。他倒不是那麼看重權,而是為了臉面。他認為,自己沒有考上大學,但如果能在檢察院謀個一官半職,也算找回點面子了。再說,這“發票生意”雖然能發財,但能做到幾時,有誰能說得準呢?不如提前找出路,當個乾部,踏踏實實過日子,享受享受生活。於是,在得到了一張大專文憑之後,就向周廣森發起了第二輪攻勢。

這個攻勢還是送錢。 不久,周松青給周廣森一個特大的禮包,禮包裡裝著60萬元港幣。周松青將這個秘密一直堅持到得悉自己將被判處死刑時才說出來,這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周松青的發財夢沒有做多少時間,最火的時候不過一年多。 “我實際上沒有掙到多少錢,因為要打點的地方太多……如果中央不來人,再過一兩年,估計還能多搞點。”周松青胃口也夠大的,到案發時,他已經虛開增值稅發票價稅合計3.8億元,在“807”稅案中也算數得上的人物了。 周松青自知罪孽深重。 “807”工作組進駐潮汕的第二天,他就匆忙逃竄。走的時候,只有幾個核心人物知道,包括好朋友黃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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