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見證·日軍懺悔錄

第30章 二十八、 他被活活淹死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大片的高粱地裡,剛才還在勞作的農民已經消失了踪跡。紅楓、白楊、翠柳包圍著的村莊里,升起了一縷縷淡紫色的炊煙。 1941年10月上旬,日本侵略軍第12軍司令官土橋一次發布命令,調集山東省幾百萬民工,在津浦鐵路兩側的肥沃土地上修起了綿延數千里的壕溝,從此,山東農村的和平景像再也看不到了。 在泰山腳下,泰安縣城西南約20公里,有一個夏張莊。山野中尉的連隊就駐紮在這裡。我和山野中尉一起指揮了一次對東牛莊、劉門莊的“宣撫行軍”。 “見了日軍就跑的人,都是可疑的人,都給我抓來!”連長的命令一下,靜謐的晚秋氣氛,一下子就打破了。 過了不久,騎兵們驅趕著大約40名農民走回村莊來。農民們的臉上、脖子上留下了許多鞭痕。

“餵!”山野中尉一屁股坐到哨兵搬過來的高粱桿上,他輕輕用下巴一點,士兵們就飛快地跑開,去搜農民的身。凡是搜到煙荷包、煙袋、煙斗、火石的,都拿出來放到地上。 “……”一個老農民莫名其妙地轉過臉來看著我,把兩手攤開讓我搜。 夕陽照到他那粗壯肥厚、長滿深深皺紋的手上。 “這個混蛋怎麼回事?欺負我是新兵嗎?”想到這裡,我心裡很惱火。可是,我到山東剛剛來半個月,怎麼辦才好呢?我急忙看連長的臉色。 這不是常事嗎?山野在那兒毫無表情地吸著煙,他的目光在農民的身上搜尋著…… 這時,我為自己在一個土農民面前的狼狽相感到羞恥。 “啊,有了!”一個士兵在農民的腹部搜到一個布包,拿了出來。 “啊……”那個農民剛想分辯什麼,旁邊的士兵就用槍托往他腿上打去,農民的膝蓋一彎坐到了地上。

“看看是什麼?這個混蛋!”那個士兵把布包打開,褐色的粉末從裡面掉出來,原來這是半張高粱面煎餅。看來,是農民下地干活的午餐,出於對孩子的愛,給孩子留下一半。這對農民說來,是很貴重的東西哩。 “他媽的!這破玩藝”士兵把煎餅扔到地上,用腳把它踩碎。 這時,農民的臉上出現了極度的憤怒,可是,他又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忍受著強烈的憤怒。 “你為什麼要逃跑?你一定是去勾結八路軍吧!”山野中尉的臉上浮出一絲陰險的微笑,他舉起軍刀用刀尖在農民的胸脯上紮了幾下。 “不!我是老百姓,我要回家,讓我回家吧!” 這時,站在他身後的小林伍長用鞭子往他後背上抽打起來,嘴裡還罵著:“這個混蛋!看你說不說!說不說!”

農民頑強地忍受著軍刀、鞭子的折磨,痛苦地反复說著:“我是老百姓,讓我回家吧!”說完,從他的眼裡流出了大粒的淚珠兒。 可是,我根本聽不進去這些。 “真煩人!這個傢伙!”說完就踢了他一腳。他“唔”地一聲,倒在地上。而我卻滿不在乎地點起一支煙吸起來。 昨天,從泰安回來的時候,在六郎坡村,山野已經殺了父子二人,今天他要採取什麼方法殺人呢?我懷著一種看演出似的輕鬆心情,拷問著農民。 “餵,你還不說?八路軍是什麼時候來的?”我的鞭子多次抽打在這個農民的背上,把他的藍布衫都抽破了。他由於風吹日曬變得黝黑的後背,被我打得皮開肉綻,沾滿了血液和泥土。 “啪!啪!”冷酷無情的皮鞭無休止地打在農民的身上。他的臉,由於鮮血、油汗和泥土的混合,已經變得難以分辨了,可是,雙手卻緊緊地摸成堅硬的拳頭。

我們這些日本官兵,在戰場上,往往遇到風吹草動,就會以為八路軍來了,嚇得半死;而在這些手無寸鐵的和平的農民面前,卻懂得怎樣耀武揚威。 “畜生!頑固的傢伙!”山野中尉站起來,抓住農民的衣領,把他拉到離水並不到10米的地方。 這是一口農民常年累月使用的水井,是農民們最喜歡聚會的地方,而魔鬼般的日本官兵竟把這裡變成了死刑場。 農民拚命掙扎,想擺脫山野的手,可是,已經被折磨得渾身無力,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山野陰險地笑了一笑,說道:“這個傢伙,連水也不怕嗎!”說完,硬是把那個農民推進井裡去,這是他有計劃這樣做的。 “哎呀!”農民發出一聲悲鳴。 “咕咚!”井裡發出巨大的響聲。當我來到井邊時,聽到裡面在叫喊:“大人,大人!我是老百姓啊”

可是,我卻想,“讓他在水里掙紮好啦!”這時,我又想,往井里扔石頭,讓他跟石頭一起沉底不是更好嗎?於是,我就操起一塊石頭砸了下去。沒打中!我又拾了兩塊人頭大小的石頭,投下井去。沒想到又沒打中。 “畜生!餵!你們在磨蹭什麼呢?快點搬石頭啊!”我對部下大吼一聲。 一塊,兩塊、三塊……連長和同僚們都在看著我投石塊。井裡不斷傳出痛叫聲,每叫一聲,表明石頭打中了一次,我就會產生一次快感。 井水很涼,農民拚命掙扎著躲避石頭。 “好!投一塊,你能躲開。我可以一次投幾塊,看你往哪裡躲!”這樣一來,果然奏效。當我扔下第15、16塊石頭時,只聽見“啊!”地一聲絕叫,就再也聽不到喊聲了。跑到井邊一看,農民的屍體已經消失在水中了。

“嗬!到底打中了!杉本,你也有走運的時候啊!”這是連長發出的滿意的聲音。 “啊,我也可以當軍官了!”這樣想著,心裡別提多高興。 從金井山的山頂吹下來的秋風,好像要把農民們的悲憤與憎恨的心情傳達出去一樣,靜靜地刮著,黑暗逐漸籠罩了大地。 煤礦、縣城、街道、成千上萬的農村、整個山東的山野,都染遍了鮮血。當和平的中國人民生活在最悲慘的底層時,這裡的煤炭、小麥、棉花、家畜及各種資源卻被裝上列車,日夜不停地沿著津浦線向北方運去。 我的這些罪行持續了4年零8個月時間,我一個人殺害了許多中國人,我一挺機槍奪去了許多百姓的生命,在這廣闊的山東土地上,我殺人殺紅了眼,幹盡了壞事。 現在,我的腦海裡還清楚地記著被酷刑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農民、戰鬥到最後時刻而自我爆炸的年青的八路軍戰士、被烈火燒成灰燼的村莊……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中國呢?究竟是為了什麼來踐踏那麼美好的錦繡河山呢?究竟是為了什麼來殺害那麼善良的中國人民呢? 當我回顧自己前半生的歷程時,心中慚愧得無地自容。 這都是戰爭、侵略戰爭的罪過。我決不會再次參加這罪惡累累的戰爭,我有責任制止戰爭,防止戰爭的災禍降臨到和平居民的身上。被我殺害了的人們,現在不能說話了,還活著的我,無論如何也要為反對戰爭而鬥爭到底! 作者簡歷: 1919年出生於日本靜岡縣,初中畢業以後入伍,來中國後在日軍第12軍第59師第54旅第45營,軍銜為大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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