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長沙大會戰·1939-1942

第11章 3、雲遮霧繞大雲山

長沙大會戰·1939-1942 马正建 6992 2018-03-14
1941年9月7日拂曉,日軍第6師團長神田正塚面朝一座被茂密的森林遮蔽著的大山下達攻擊命令。 飛機與山炮輪番將炸彈和砲彈重重地砸在設置於山石和大樹間的中國防軍陣地後,步兵便如潮水般從東、北、西三個方向朝山上漫捲過去。 這時,中國軍隊第4軍軍長歐震、27集團軍總司令楊森和第九戰區長官薛岳分別收到102師師長柏輝章發來的電報。 他們在各自的作戰指揮部裡看著參謀人員在地圖上將第6師團的標誌由原來所在的岳陽移到位於湖北南部、湘鄂邊區的大雲山,不約而同地在心中暗想:阿南惟幾這傢伙此舉是什麼意思呢? 方圓30多公里的大雲山高聳於新牆河上游昌水的北岸,這座海拔千米,在當地看也拔出地平面800餘米的大山森林茂密、山勢峭拔、林間有各種野生植物、珍稀鳥類和小動物,冬天山頂有數月積雪。可惜其壯麗山色和優美的自然風光在那時並不被人們審美,在兩國軍事指揮員眼中,它道路狹窄崎嶇,除步兵外其他兵種均不能運動,易守難攻;在地理位置上,它屏障湘北,由東北出橫溪可通羊樓司,由東南下北港直至通城,由西北經桃林逼近岳陽。在湖南用兵,這座山是必爭之地。薛岳早派歐震第4軍一部據守,楊森27集團軍部隊屢次從這裡前出襲擾敵後。按說打與不打湘北,日軍都應儘早拔掉這根釘在家門口的釘子,但這時打,以主力勁旅第6師團打,又意味著什麼呢?攻擊大雲山與整個湘北作戰的關係是什麼呢?中方將領們靜觀事態發展。

7日、8日兩天,歐震第4軍的兩個師在日軍猛烈攻勢下不斷敗退。由於偵察報告顯示這兩天日軍在湘北沒有大的集結行動,薛岳命楊森調兩個師增援大雲山,意為放出一隻探測氣球,看日軍有什麼反應。 8日晚,58軍新10師師長魯道源和第4軍所屬60師師長董煜接到命令,率部離開湘北正面防線,迅速向大雲山挺進。 9日中午,第4軍指揮部接到防守大雲山的兩個師分別發來的電報,日軍由東、西兩面強行突破兩師防線並展開包圍,請示撤退。歐震下令撤出陣地再做計較。上報薛岳後得到指示:嚴密注意第6師團攻占大雲山之後動向。 9日下午,第4軍諜報員直接發電報給九戰區指揮部,日軍在大雲山大量伐樹構築工事。薛岳由此判定日軍在大雲山作戰目的單純,就是為了掃清身邊的威脅。於是他命令,撤出陣地的兩個師和增調過去的兩個師一起,反擊侵占大雲山之敵。

10日中午,魯道源率新10師自西而東向大雲山快速前進。因為馬上就要進入大雲山區,也快到了27集團軍規定的到達時間,魯道源命令後面的部隊向前趕,縮小各團間的距離。當部隊進入甘田北側一條山谷時,尖兵分隊報告:前面發現一支約3千人的日軍部隊迎面開來,距我前麵團1.5公里。 魯道源腦子裡刷地閃過一個念頭:遭遇戰。 在中國將領們見仁見智地猜測日方意圖時,已將軍指揮部設置於岳陽的阿南惟幾正在一步步地實施他的作戰計劃。 9日中午,他接到神田正塚的電報:“已掃清大雲山方面之敵,沙港河以北不會出現大量敵軍。”阿南立即下達兩道命令,一是命40師團快速隱蔽地接替第6師團在大雲山一帶陣地,繼續牽制中國軍隊兵力和指揮機構的注意力;二是命第6師團迅速在新牆河以北地區集結。

40師團是1939年6月在本土通善寺新組建的部隊。仗打久了,國內就沒有那麼多戰鬥力強的部隊可派了。 40師團裝備和訓練都比較差,在第6師團攻下大雲山後,阿南偷梁換柱,將它擺在大雲山,換回第6師團到主攻方向。 40師團長青木誠一接到阿南命令後,派出師團中戰鬥力相對最強的重松潔大佐的234聯隊先期出發,去接替第6師團主力13聯隊。 重松聯隊所走的沿沙港河向北進入大雲山區的路線正是出發時師團參謀長介紹不會出現大量中國軍隊的地帶。所以10日中午,他們與中國軍新10師遭遇時,最初的反應是非常意外和突然。 遭遇戰就是在意外和突然中、在狹路相逢中展開的。 岳陽縣志載: 民國三十年七月十九(公曆9月10日),國軍與敵寇血戰於甘田。午至夜槍砲聲不息。寇亡百餘,國軍傷亡亦重。翌晨,山嶺、水田、河畔、道路,隨處可見遺屍,沙港河水為之赤。

晚10時,40師團後續部隊趕到,包抄新10師側後,魯道源急令撤出戰場,改道繼續向大雲山靠攏。 薛岳得知大雲山地區出現了日軍兩個師團,又增調新11師助戰。 9月13日,第6師團13聯隊3千餘日軍在撤出途中被萬餘中國軍隊包圍在甘田附近。薛岳精神振奮,頻發電報遙控指揮,志在將該敵全殲。 13、14兩日,中國軍隊5個師將日軍壓縮在方圓不足10公里的範圍內,一次次向敵陣發起強攻,山嶺叢林間不時爆發激烈戰鬥。 14日下午,第4軍102師官兵由西向東猛攻過來,一時間殺聲震天。日軍13聯隊被分割,陷於混亂之中。眼看勝利在望,中國軍隊士氣更旺,衝鋒號四面八方一起吹響。日軍拼死將部隊收攏在一處,向來路突圍。

突圍日軍並不知道,在他們的逃路上,已有一支伏兵翹首等待。那麼等待在日軍和伏兵前面的戰鬥與結局會是怎樣的呢? 原58軍新編第10師3團7連中士副班長龐穀豐回憶道: “我們連的任務是插入敵人背後,由一個高地也就是山頭控制一條向西北去的道路。這是敵人撤退的必經之地。 “全連中午出發,急行軍,一路上兩次遇到敵機空襲,連掃帶炸,亡3人,傷8人。連長請示營長後改走小路,但不久又接到命令,仍然走大路。小路近但難走,大路好走又太暴露,'寧走十里平,不走五里山',為爭取時間,還是走大路。 “執行任務的前兩天我吃了變質的肉,壞了肚子,又吐又洩。這天行軍時病雖好了,但渾身無力。衛生兵報告連副,連副讓我把槍和背包放在連部拉彈藥的馬車上。我一路走得直冒虛汗,口乾舌燥。

“到了地方,就听見東邊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不斷。我們趕快挖出一些簡單的掩體和戰壕。我行軍佔了不背東西的便宜,做工事不敢再偷懶。 “'掩體掩體,掩護身體'、'不想死得早,工事要修好'。這都是隊伍上流傳的口語,話雖土,道理卻實在。 “大約在下午兩點鐘左右,敵人大隊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我們都知道,有幾個師的兵力在這一帶,已經包圍了敵人一個團(聯隊),弟兄們心裡都很有底,斷敵後路,也有我們第3團2營3營兩個營,怕什麼?當時想。連長叫黃偉,他在巡視各班陣地時說:這一仗下來,看誰立大功。 “打仗分好仗和壞仗。好仗是形勢好,不費多大勁,戰果大、傷亡少;壞仗是形勢不利,費勁再大傷亡再多,還是個敗。開始都想這一仗是個好仗。

“那時立功也不合理。打了勝仗,立功的自然就多,如果仗敗了,那麼你再勇敢,殺敵再多,功也是多不了、大不了。'敗軍之將,安敢言勇',何功之有?像我們打的這一仗。 “中午那頓是好大米、燒牛肉,大家吃得高高興興。衛生兵專門跑來說:'要是不想肚子痛就莫要吃肉。'他走時還給我留下幾片藥。 “衛生兵剛一轉身,我就把那幾片藥一口吞下去,滿滿盛了一碗牛肉。那時候打仗,哪一頓都可能是最後一餐了,所以有句話叫:'喝飽了不想家,吃飽了不怕死。'誰不想死也落個飽死鬼? “敵人來了。最初只聽見槍子在頭頂上嗖嗖地飛,迫擊砲彈遠一聲近一聲地炸,不見人。我趴在戰壕里瞪大眼睛找目標,同時等待命令。

“我身邊是一個剛補充上來的弟兄,雖是新兵卻有二十六七了,是當地人。他趴在戰壕邊沿,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渾身打戰。我說,不打緊,誰也不是天生當兵的材料,打幾仗就好了。'第一仗,打哆嗦;第二仗,木腦殼(發呆的意思);第三仗,壯壯膽子抓俘虜;第四仗,打仗不誤講老婆。' “老一套,敵人擺好陣勢之後,先是迫擊砲朝陣地上轟,沒有重砲就不怕了。我們連的工事損失不大,沒有人員傷亡。接著是端著槍往上沖。 “煙塵之中就能看見敵人的模樣了。 “在敵人兩邊和身後都是我們的人,敵人只能從我們的防線向西塘方向突圍,正撞在我們的槍口上了。 “規定由連長黃偉指揮機槍首先射擊,步槍以此為號再一齊射擊。鬼子兵由遠至近衝過來,都是跑著,跑得飛快。我瞄上一個正對著我的端機槍、光著上身,頭上紮條白布的鬼子機槍手,耳朵聽著連里的機槍響。

“400米、300米、200米、150米、100米了!我的心怦怦跳,那個敵人機槍手看得清清楚楚,壯得像頭牛,一身硬肉。我心裡慌了,那個鬼子好像盯著我的眼睛,好像再跑幾步就要踩著我的槍桿子了! “這時候聽到黃連長變了腔的喊聲:'打打打!媽了個×!'事後才知道連長帶的那挺機槍壞了。 “連長為了讓全連聽見射擊命令,從掩體中站起身來,在下達完那聲口令後,還沒有來得及臥倒,脖子被敵人機槍打中兩彈,當時就犧牲了。 “連長黃偉是河南人,黃埔畢業。據說吹一口好笛子,但我從沒聽見過。 “連長犧牲後,副連長劉某(忘記了名字,只記得一個排長曾說過他的外號叫'三驢',不知為什麼這麼叫)脫下外衣蒙上他的頭讓擔架兵將他抬下陣地。在全連打退敵人一次進攻的間隙,副連長讓全連脫帽,他帶頭大喊'為黃連長報仇',一連三遍。

“抬連長的擔架經過我身後時,我看見血順著衣服往下滴,傳令兵大哭,我也落了淚。 “副連長接替指揮,但是在這場戰鬥結束之前,他突然失踪了。 “在連長下達射擊命令時,我不由自主地歪頭向連長喊聲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原先規定是機槍為號。回頭來再找那個日本機槍手,已經找不到了,我冒險伸頭一看,見他跑到左側。我緊忙構成瞄準線咬住他,正要射擊,見他一頭栽倒,血立即染紅了頭上的白布條。我暗罵一聲,再尋找目標時,敵人已經衝上來,我們急忙投手榴彈。手榴彈在離陣地二三十米的地方爆炸,土和石子翻到陣地上。我看到有十幾個日本兵竟然繼續往前跑,聽得見他們大叫的聲音,離陣地也就是十幾步了。 “我腦子一下就亂了,心裡想怎麼鬼子不怕手榴彈了呢?這麼多年了也不用瞞你,那會突然就想扔下槍跑。但這時候6班班長竇榮仁端起機槍大叫著站出陣地掃射,這股敵人倒下幾個,剩下的往回跑,往回跑時又被弟兄們打倒幾個。 “竇榮仁是我們全連這一戰中唯一立功的,就憑這一下子,沒人不佩服。 “敵人暫時退回去準備再次進攻,槍聲稀落下來,擔架兵在我身後不斷線地走,我不敢回頭看。 “在補充彈藥時,我忽然看見四五米遠處那個新兵頭歪在槍的一旁。 “我嚇了一跳,急忙過去看他。 “走過他身邊,沒見槍傷先聽到打鼾聲。我朝屁股就是兩腳,他驚醒過來,手擦著口水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想起有一個犧牲的老兵生前曾對我說過'戰場四大奇',新兵尿褲子常見,但打著仗真能睡著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戰場四大奇':有屎屙不出,無尿拉(即尿的意思)一褲,中彈不覺痛,打仗打呼嚕。 “不多時,敵機十幾架來轟炸,炸得好慘!全連犧牲十幾人,負傷十幾人。劉副連長一個個掩體走,對誰都說:'好兄弟,堅持住,有部隊增援我們,打好了給你立功。' “敵人又衝上來了,比上次還兇猛,隊形排得很密,我們盡量沉住氣,一槍一槍地打。 “我忽然感覺肚子疼痛難忍,渾身冒虛汗。光想大喊,後悔不聽衛生兵的話。我強忍著,那是半身戰壕,半跪在那裡打,我用子彈袋捲了一個捆,用腿頂在肚子上減輕疼痛,又打了十幾槍,洩出來才不太痛了。心想'四大奇'都是說新兵的,我有屎不也屙出來了? “這次沒讓敵人靠近,手榴彈起了大作用。我看見十幾個日本兵冒死搶回一具屍體,估計是一個什麼官,果然戰後說我連斃敵一大隊長。有兩個兵爭說是自己斃的,最後誰的也沒算。還是仗沒打好,丟了臉,功也不是功了。 “送子彈的炊事兵是我貴州老鄉,他說剛才睡覺的那個'老新兵'還真行,槍法很好,自己說已經打死8個了,他說在家是打獵的。我朝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不瞄準,一槍一槍的像是很有格外的一種章法。 “天暗下來之前清點人數,全連戰鬥減員已過了一半,來了大約兩個營的援兵,都援到我們左翼的2營那邊去了。一邊罵,一邊吃著炊事兵送上來的米糰子和衛生兵給我的藥,戰鬥就打響了。 “天說黑就黑,那天陰天,一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敵人撇開我們連和9連兩處制高點,直接朝大路上沖。我也迷了,這不是白送死嗎?大路讓機槍封得死死的,可敵人就是硬衝,大概是想利用天黑吧?借迫擊砲爆炸的一閃,我看見路上躺滿了屍體,敵人踩著同伴的屍體跑、爬、滾。我的槍可真是'夜裡放槍——瞎打'了,反正是朝有鬼子的方向打麼! “我們一直忘記了一件事,就是這次我們幾個營是插到敵人背後,攔截由大雲山退回岳陽一帶敵人的。至於我們背後會不會有敵人來,那是當官的想的事。 “有一股敵人真的從我們背後摸上來了,大約是夜裡9點或10點。戰場上的時間最不能估計,有時候你覺著過了大半天了,連長一看表說,才一刻鐘;有時候,不知不覺就是幾小時。敵人從西塘方向趕來接應這些被我軍包圍的敵人。在我還沒有想到的時候,就有人在陣地上大叫:'劉副連長!劉副連長!'聽聲音像是一排長,但沒叫應。就在這時,機槍聲從我們背後響起來。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山包,我們根本就沒有構築向後打的陣地。敵人已經衝到離陣地只有二三十米的地方。最糟的是這時沒有人來指揮我們。我明白了剛才叫劉副連長就是為了報告這個嚴重的情況。無人指揮,腹背受敵,於是許多人就向兩邊撤退,或者也可以說是逃跑。黑夜中誰也看不見誰,我們班的人也失散了,我們沿著防線向2營陣地上跑,怕他們誤會開槍,邊跑邊喊。2營的人不摸情況,有的也跑了,黑暗中聽見他們的軍官在吼:'不准離開陣地,否則軍法論處!' “敵人佔領了我們連守的小高地,連打幾發信號彈,記得有紅有綠,正面的敵人潮水般朝那裡衝過去。我連失守動搖了整個防線,我們旁邊的8連9連也撤下來了。敵人朝那裡走,友軍的槍也朝那裡打。我蹲在友軍的戰壕里,心亂如麻。 “劉副連長上哪去了?如果他犧牲或受傷,該由排長代理。3個排長總不會都不在吧?按戰場紀律,這時不論是誰都可以挺身而出,因為事關全局勝負,可是排長沒有出來,班長也沒有。如果不是拉肚子拉得渾身無力,我敢不敢大喊一聲:'聽我指揮?'也不那麼簡單,我還不明白一旦發生這種情況,那麼失守的責任由誰負。聽你指揮你就要負責,誰都知道如果丟失陣地引起嚴重後果,那是要掉腦殼的!可能沒有敢出來就是因為這。 “說戰鬥結束其實就是被圍的敵人逃出大半,我們這些截後路的,和前面的、兩邊的部隊也就只好收兵。第二天天剛亮時就看見山坡、道路、草叢,到處是死屍,有敵人也有自己人。我們7連的人找到營部接受收容的只剩12個,其中有兩個排長,兩個班長。 “拂曉開始打掃戰場,敵我屍體分放。我跟營部的人到連里守的那一段清理,班裡的那個新兵陣亡了,仰坐在戰壕里,前額中間中了一彈,血從後腦流濕了後背,臉上倒沒有多少血。他是戰前剛剛補充來的,我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排長帶他到班裡介紹姓名時我正拉肚子不在屋裡。這個不知姓名的士兵留給我的印象最深的就是戰場上睡覺和不用瞄準但槍法很好。這一仗他打死了許多敵人,這是他的第一仗。我和另一個士兵抬著他,走向陣亡人員集中的地方。從他頭枕的戰壕壁往下全是血,滲到土里許多。一個人就是那麼多血,仗打多了,心裡就有數了。 “營部司書讓一個排長與我一起辨認我們連陣亡人員,除了戰前補進的20多名新兵認不全,共陣亡42人,包括連長黃偉。我們用心尋找劉副連長,擦淨許多烈士臉上的血和泥土,說心裡話,我們希望能找到他,但是沒有。 “司書氣呼呼地對我說:'136個,3個留守3個住院,參戰130個,刨去死的、傷的、收容的,其餘的都上哪去了你說!劉副連長(他當時肯定是叫著劉的名字而不稱副連長,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哪去了你說!' “'失踪了。'我說了一句廢話。 “失踪,可能死了,也可能逃了。兩個最不一樣的結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在一個'失踪'上'一視同仁',對死去的人這是多麼不公喲!連里有句話:'寧死莫要殘,失踪說不清。' “的確說不清。 “古語說:'哪個廟裡也有幾砣冤屈的鬼。'死不出一個明白的,都是冤屈的鬼。 “這一仗後,還好沒有把我們連的番號取消。兩個排長按當兵時間長短當了正副連長,兩個班長當了1、3排長,又調來一個黃埔生當2排長。 我這副班長自然也提升班長。不怕你不信,那時候只要不當逃兵就算是好兵了。 “有一天,排著隊唱著歌來了一百多名新兵。年紀輕輕,新槍、新軍裝,真精神!一說都是分給我們7連的,我不知為什麼,眼淚就下來了,止不住。” 日軍13聯隊突圍大半,隨即加入湘北進攻行列,薛岳功虧一簣,十分氣惱。第二次長沙會戰之初的大雲山之戰這段內容十分豐富生動的歷史見諸文字時卻索然無味:“民國三十年9月7日,日軍第6師團為掩護其第11軍主力於岳陽、臨湘地區集中,向國軍第4軍大雲山陣地攻擊,由大雲山東西兩側突破,該軍撤守。10日,日軍進至昌水(新牆河上游)北岸並掃蕩大雲山區後退去。國軍向大雲山增援之第58軍再收復該地區。13日與日軍第40師團於甘田、八百市地區遭遇,發生激戰,曾予該日軍重創。至17日,仍相持於港口、甘田、八百市之線。” 9月16日下午4時,27集團軍總司令楊森接到日軍在岳陽一帶集結重兵的情報,情報列出的日軍部隊中有第6師團。楊森大驚。 阿南惟幾瞞天過海,耍了一個不大不小卻十分見效的陰謀。現在大雲山一帶擺著中國軍隊5個主力師,且都在與當面日軍糾纏混戰,一時難以抽身,而日軍一場大規模進攻已箭在弦上。 楊森將敵情和自己的判斷報告薛岳,同時提出盡快結束大雲山作戰回防湘北的意見。他提議兩日內結束戰鬥,只留102師在大雲山一帶監視、襲擾日軍,其餘4個師於18日零點前趕到新牆河以南加強正面防禦力量。 1931年9月18日,日軍侵占中國東北三省的作戰行動在這一天開始,多年後第一次長沙會戰在湘北發起進攻的時間也定在這天,這一天恰巧還是日11軍司令官阿南惟幾的愛子陣亡的日子。 阿南惟幾用一支紅色鉛筆,在日曆上將這個日子重重地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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