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長沙大會戰·1939-1942

第3章 3、中秋月下的故事

長沙大會戰·1939-1942 马正建 7068 2018-03-14
1939年9月27日,農曆八月十五。 第28軍19師55團3營少校營長羅文浪有個毛病,不解綁腿睡不好覺。 開戰以來每夜都不能解綁腿,沒辦法,每夜睡不好覺。今天尤其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湘北開戰兩天后,55團奉師長唐伯寅命令趕到平江縣浯口。途中路過羅文浪的家鄉福臨鋪,天黑進村,全營在營長家的小村里宿了營,營部自然設在了營長家裡。 羅文浪想回家又怕回家,因為有天大一樁事父母還不知道。父母殺雞割肉招待營部的人吃酒,畢竟是到了自己家裡,又是兒子帶的隊伍。羅文浪又是藉門板穀草又是安排警戒,好歹躲到父母睡下才回自家屋裡。第二天天不亮便起來集合隊伍開飯上路。 22日中午到達浯口,接到命令速馳營田,增援95師抗敵登陸。 3營為師增援部隊前衛營,晝夜兼程,23日到達營田東南30餘公里處東塘時,聞知營田已陷敵手。

羅文浪找到撤出營田的95師師長羅奇請求任務。羅奇正等他,當即傳達關麟徵總司令指示:19師增援營田部隊接替東塘陣地防務。 大隊還未趕到,羅奇讓羅文浪營先接下原先由一個補充團把守的一段陣地。羅奇給他一張地圖,用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一條線便將羅文浪和他的一營人劃在上面,又讓一名作戰參謀帶他去看那條線在實地的位置,一塊給兩家辦理交接。 隊伍往上帶時,就見一群散兵兔子似的往後撤,抓住一個排長問,正是補充團的。離開師部十幾分鐘,敵人已經上來了。 羅文浪與副營長吳亞璀各率半個營,分兩路向東塘反擊,好在鬼子也只有疲憊不堪的一個中隊,一個衝鋒就壓回去了。隨即部署兩個連接陣地,一個連當預備隊。 黃昏時,55團都上來了,和19師來增援的其他部隊一起,將在營田打登陸之敵損失慘重的95師換到後方整補。團長將羅文浪3營擺在團的左翼。

轉眼到了27日,也就是舊曆八月十五。大戰中沒有幾人想到這是個什麼日子,又趕上那天天陰著。羅文浪在鋪草上輾轉反側,腦子裡是一團亂麻。 11點鐘,忽聽陣地方向槍聲大作,一梭子機槍子彈打中營部住的屋子,房頂的茅草和塵土落了羅文浪一身。不好! 羅文浪帶著號母(營司號班長)和預備隊往陣地上趕,陣地在山頂,到山腰時見8連中尉排長榮發餘帶著20多個兵往下撤,邊喝問“為什麼擅自撤退”邊掏手槍,榮又將那些兵帶著往回走。 果然是日軍乘夜偷襲陣地,8連連長易醉桃中彈陣亡,近戰肉搏中又被日軍刺死十幾人,其他的都潰敗下來,高地被敵佔領。 團長得悉東塘失守,親率團預備隊趕來,馬燈下看著地圖與羅文浪商議對策,師長唐伯寅電話追來,限令拂曉前恢復陣地,否則團長營長皆軍法從事。

敵攻占高地後並未繼續前進,羅文浪估計一是敵人黑暗中看不清路線,二是兵力不會太多。他不用團預備隊,自帶著7連4個班和8連部分退下來的人悄悄摸上山去。接近陣地時,見一個山坳裡還藏著20多個8連的兵。原來是上士班長譚天榮收集的被打散的兵,潛伏在這裡待援。他生怕沒人來援,在日軍眼皮底下,天一亮就麻煩了。 見營長親自率隊反擊,譚天榮高興萬分,以他那些兵為先導,每人準備幾顆手榴彈,衝上山頭。上邊的地形閉著眼也能看見,手榴彈朝掩體、戰壕、工事中亂塞一氣,營長率隊一陣衝鋒。日軍共有四五十人,死傷過半,其餘向北逃回原據守的村莊。這時已是後半夜4點多鐘,月亮剛從雲層中走出來,雪亮的,給大地鍍上一層銀。 陣地穩住了,今夜又是八月十五。月光將那團亂麻一樣的往事掏出來讓他理,羅文浪披衣出屋,坐在月光下獨自垂淚。

戰前得到噩耗,哥哥羅蔭濃在江西戰場陣亡。羅文浪兄弟3人,哥哥是長子,頂著半個家,兄弟們感情極好。哥哥先參了軍,在50軍憑著作戰勇敢、身先士卒,幾年便當了營長,自己和小弟在哥哥動員下全參了軍。 按戰時兵役法,一家有一個在軍隊就算夠數,可打鬼子是為老百姓自己。 哥哥陣亡前的職務是副團長。 50軍先將兇訊告訴了他。趕上打仗,沒有時間從容勸慰雙親、料理喪事,一塊石頭好重地壓在心頭。嫂嫂勤勞淳樸,帶著一個男孩,又有身孕,往後日子還長。 夜露淒冷,明月如冰,羅文浪不由地打個寒戰。 天陰著,但有云層之外那輪月,所以還不特別黑。大路上,一支隊伍長長的黑色的影子匆匆向南行走。覃異之勒馬回頭看去,隊列肅靜整齊,不像一支經歷幾晝夜鏖戰的疲憊之師。

日軍攻克195師前哨陣地比家山後強渡新牆河。此時的新牆河水不過沒膝,形不成天然屏障。日軍的天然屏障是守軍的一腔熱血。 195師打得殘酷,一線陣地前幾度屍橫遍野,新牆河水也幾度血紅。 23日夜晚至25日清晨,兩軍沒有喘息片刻,岡村寧次將覃異之的名字寫成書法懸於軍帳。 日軍在營田登陸成功後,與防守九戰區戰線左翼的部隊膠著幾天,緩慢向前推進,逐漸威脅到正面守軍側背。 27日晚,薛岳按作戰方案,下令15集團軍撤至汨羅至上杉市之間,進入下一個防禦地域,於是便有了這支血戰之師的徹夜行軍。 後半夜,部隊有一次休息。士兵們席地而坐,整理裹腿行裝,輜重兵跑來跑去分髮乾糧,提前出發的伙食兵將已經燒好的大鍋米湯熱氣騰騰地端進隊伍,隊列中雖無人高聲喧嘩,卻也熱情洋溢。

師部一行人在路旁一處農家小場院平展的地面休息。覃異之坐在一隻碾谷的石滾上,啃一口乾糧喝一口熱湯。月光透出雲層灑下來,農家田壟庭院那熟悉的溫馨瀰漫心頭。中秋歲歲有,壯士幾回搏!覃異之心潮起伏,詩思泉湧: 馬首懸明天,三軍氣若虹。 夜寒茶當酒,星斗落杯中。 第九戰區第一次長沙會戰戰鬥詳報附表第六(其一) 第九戰區長沙會戰俘虜敵軍官兵一覽表(二十八年十月二十日制) …… 序號:5 番號:第101師團103聯隊第6中隊 等級:不詳 姓名:近滕富士之 性別:女 年齡:30 籍貫:廣島縣中裴町165番地 俘獲日期:9月27日 俘獲地點:通城大沙坪北地區 俘獲部隊:夏楚中79軍羅啟疆82師之野戰補充團1營3連。

備註:自稱隨軍開飯店,著軍服,其夫因俘斃命。 ——該件現存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全宗號787。 每年過中秋節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那一個中秋節,那是我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在國外度過的中秋節,也是一個悲痛萬分的夜晚。 60年代,一個名叫近滕富士之的女人,在《不堪之回首》書中講了一個中秋節的故事。從“作者簡介”和她講的故事來看,她就是那個“戰俘”。只是她並未“隨軍開飯店”,並且按“作者簡介”中記載她生於1920年計算,那年她不是30歲,而是19歲。夏楚中的部下再沒見過東洋女人,也不至於相差如此之遠,我不知是否其中另有原因。且讓我們聽她講的故事: 在故鄉,中秋節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快樂!尤其是小的時候,每逢八月十五的晚上,母親就在房外的廊下擺上小桌子。我十分喜歡母親擺在桌上的那隻花瓶,為了這個節日,瓶中要插上“秋七草”。我至今還記得其中有綠葉胡枝子、甜根草、葛麻、黃花、龍牙、牽牛花、澤蘭。配在一起好看極了。

但是在那個中秋之夜,我一整夜都跪在地上,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我面朝東方。因為那幾天總是陰天,我辨認不清方向,但聽說中國的房子也像日本,窗戶朝南的比較多,不管怎樣,我的心是朝家鄉方向的。 小時候過中秋節,桌子上除了我喜歡的花瓶,就是弟弟喜歡的各色食物了。這都是些在秋天收穫的果實,蘋果、柿子、栗子,還要擺一些麵團子。雪白的麵團子要用紅綠色點幾個點。 弟弟像只饞嘴的小貓,總是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去吃盤子裡的東西。父親裝作看不見,等他剛拿起一個金黃的柿子,就一下抓住他的手,惹得全家大笑。母親就從屋裡拿些東西對弟弟說:吃這些吧,盤裡是敬奉“月友”的。那天,月亮被稱為“月友”或“月客”。 但是那個中秋之夜,我卻是在悔恨、自責與痛苦的淚水中度過的。深夜的時候我想,這時他的靈魂該回到廣島家中了吧。

我的丈夫近藤三郎,是在昭和十二年秋天來華的,也就是發生了中國事變的1937年。他的部隊番號是第101師團103聯隊。 三郎體格強壯,一表人才,被分配去當了機槍手。那時候的人都知道,出國作戰的人都有很大的危險,我們町中就發生了一個姓秋田的,讓兒子用斧頭砍掉右手食指逃避打仗的事情。那年夏天,在三郎報名參軍的時候,我的母親對我說:你應該同三郎結婚,這樣他就會安心地為天皇出征,萬一到了生死關頭,他也會少一些牽掛地從容赴死。 我的父親當時是裴中町的町長,有很高的威望,我是她唯一的女兒。三郎的家庭是相傳了四代的教育世家,他的父親是本町中學的校長。 在三郎穿上威武軍服的第二天,兩家人為我們舉辦了隆重的婚禮,廣島縣的知事和軍隊方面的長官都來祝賀,還有一位記者來訪問了兩位父親和我們。

幾天后三郎就到了軍營中參加訓練。臨走前的晚上,我們徹夜未眠,我把一針一線給他繡的吉祥符戴在他胸前說:“請你為了天皇和近藤家族的榮譽,勇敢地作戰吧,拜託了!” 剛剛進入秋天,他就走了。臨走之前不讓回家,我是在送行的人海中看見他的。當時我擠在前邊,離他只有10米遠,我在潮水般的歡呼叫喊中叫他的名字。他彷彿聽見了,頭稍朝旁邊歪了一下,但沒有看見我,就向前走過去了。我的淚忍不住流,流了很多個夜晚。 但是直到現在都非常後悔,那次我為什麼非要去中國呢? 那是昭和十四年(1939年)夏天,政府要組織有各界人士參加的慰問團去中國,我瘋了一樣到處求人幫忙,一定要參加慰問團去中國。我的父親和三郎的父親起初不同意,但後來竟是京都的人同意了,因為我是町長的女兒,與三郎結婚的消息上過報紙。 慰問團乘船渡海,先去了南京,分為兩路,我在南路,乘火車到了武漢。我們在一些部隊召開懇談會、報告會、發慰問品,還參加了南昌方面作戰有功人員的授獎儀式。一位將軍說,即將在湖南進行一次有限的作戰。在參戰部隊中聽到廣島101師團,我的心一陣急促地跳動。 於是我請求代表廣島縣去101師團慰問將士,幾天后武漢方面同意了我的要求,但要求我一周內返回,因為湖南作戰已開始了幾天,101師團擔負艱鉅的任務。 我搭乘司令部的汽車到咸寧,又換乘101師團的汽車來到103聯隊。下車前就听見遠處傳來時緩時急的砲聲,沉悶的聲音像春天的雷。 103聯隊的聯隊長是家住廣島縣南部港口城市尾道的清水君,故鄉人見面自然十分親切。我將要見三郎的願望告訴他後,他說三郎所在的中隊配備給輜重部隊運送給養,不在駐地。但他同意我在其他幾個大隊進行慰問活動後去見我的丈夫,畢竟是千里尋夫,也許應該說是萬里尋夫。清水君笑著對我說:“真像一個古老的中國故事中所說的那樣。” 我很高興,兩天中走了三個大隊。同將士們見面,說些鼓勵的話,介紹一些家鄉支援前線的事情。士兵們向我報以歡呼和熱淚,許多人託我帶信給家中。我想趕快結束我的工作,好去與丈夫見面。 在這時,103聯隊接到任務,要南下到一個三省交界的地方。清水聯隊長接到了要我回去的電話。我說一定要同丈夫見面,從工作上說,其他大隊都去過了,如果不去三郎的大隊,那裡的官兵們該多麼失望! 也許是後一條理由起了作用,清水君打電話給上級,說了半天,放下電話時笑著說:“你這個任性的嬌小姐呀!” 在關我的那間房子裡,在中秋節的那個夜晚,我不敢去想,卻又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地回想那可怕的一幕。 趕到三郎駐地的那天是9月27日,日本的中秋節。我為這個巧合而高興,想好了臨睡覺之前要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 見面時,三郎已經知道我要來,在其他人面前,他不好顯得太高興,但我能看得出他是多麼盼望著我哪怕是早一分鐘到來。 他似乎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又瘦又黑、一身疲倦,而是好像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嘴角的鬍鬚變得硬了,更像一個成熟的男子漢了。 三郎的小隊長是三原人,他安排放三郎兩天假,但大隊剛剛接到任務,為隨大部隊進攻的輜重車擔任警衛。車隊和大隊一走,就沒有了駐地,所以無法留下來。於是我就穿上一身軍服,把長頭髮挽進鋼盔中,和他一起乘上了做收容的空車,跟在運輸隊後面。 車一開動,我倆的手就緊握在一起。司機笑瞇瞇的,故意將脖子往前伸,不看我們。可是我們又能做什麼呢?三郎伸出胳膊,將我攬在身邊,我能感覺到他的心在急跳。 車隊向南走,道路都被破壞了,汽車在坦克壓出的轍印和臨時平整的路上搖搖晃晃,顛顛簸簸。不時聽到槍聲,我向車窗外看,三郎輕鬆地說:沒有事的,離得還遠呢。 不幸的事情發生了。我們乘坐的收容車壞在路上,需要更換一個什麼部件,司機拿出一堆工具,打開車頭的蓋子修了起來,前面的車越來越遠,這輛車只剩我們夫妻、司機和車廂板上兩個士兵。 在聽不到前面汽車的馬達聲,周圍死一般地寂靜時,我心裡害怕起來,緊緊地抓住三郎的胳膊,出國後第一次感覺這片土地的陌生。這山、這水、這樹,全都那麼陌生。三郎安慰我說: “別害怕,我剛來時也有這個感覺。”這時我真想把三郎帶回日本去,永遠不再來。這裡不是日本人的家。 到後來,就發生了最悲慘的事情。我聽到了槍聲,彷彿是從四面八方朝這輛汽車打。三郎讓我趴在司機室裡千萬不要動,他拿著槍跳下車去。我喊了聲:“當心呵!”他沒有回答。 我心裡害怕極了,全身在抖,聽見三郎和車廂上的士兵放槍,還聽見三郎叫喊:“樹後面!樹後面!”我不敢抬頭看,事後知道自己在戰爭中原來是這麼懦弱無力。司機室被子彈打出很響的聲音,有一個人在喊:“我中彈了!”不是三郎。 不知過了多久,槍聲停了。我像在夢裡,輕飄飄地走下車來。四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目光中只有仇恨,許多槍對著我,不說話。 我在汽車後輪旁找到三郎,他倒臥在地上,肋部、後背都在流血,一動也不動。 我跪在地上,將槍從他手中拿開。我痛恨所有的槍,永遠。 我抱他轉身面向我,擦去他臉上沾的泥土。他的眼睛沒有閉緊,像有時睡覺時一樣。那一瞬,我的腦子有些麻木,想哭卻沒有淚。我摘下鋼盔,讓長發垂在胸前。我讓他最後看一眼他的妻子,他的從很遠的家鄉來看他的妻子。我將嘴附在他耳邊,輕輕地對他說:三郎,咱們回家。 ——《不堪之回首》東京藝羽書屋1969年版。 重慶,黃山別墅。每扇窗戶都被雙層厚窗簾遮蔽得不透一絲光線。今夜的主角從東方山谷姍姍登台,橘紅的月色使人感覺它還沒有從一晝的沉睡中完全清醒。無力的月輝灑在這座建築的屋頂、陽台和附近的山坡、路口、樹叢上。荷槍的黑影捕捉寂靜中的每一絲聲息。只有在距離很近時才能看得見月亮印在鋼盔上的點點光斑。牆壁以內卻是另一番天地。前廳、客廳、餐廳燈火通明。以菊花為主的各色花卉開得正好,留聲機低聲播放著一支歡快的廣東音樂,一切都給人濃濃的佳節的喜氣。 蔣介石身著一襲黑色綢質長衫走在前面,與衣著典雅的宋美齡一起,引客人們談笑著步入餐廳。餐桌前,宋美齡微笑著,熟練地將客人安排在適當位置,身穿潔白制服的服務人員身手麻利地侍候客人落座。 這是蔣介石的中秋家宴,除少數幾位軍政要員,多是自家眷屬。客人和親眷們都看到蔣介石今晚心情愉快,他笑容滿面地說著一些輕鬆的話題,話也顯得很多。 1939年9月,中國的抗日戰爭進入了第3個年頭,在經歷了戰爭初期巨大的動盪與混亂之後,政府和軍隊逐漸穩定下來,適應了這場在歷史上規模空前的戰爭,各項工作開始走上軌道。 按照軍政部長何應欽這個月13日向中外記者報告國情時公佈的數字,中國被侵華日軍佔領的區域為12個省市內的521個縣。日本帝國主義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慘重的。不久前的8月30日,宣誓就職僅8個月的日本平沼內閣宣布總辭職,平沼騏一郎的前任近衛文麿也是因為他所領導的政府工作,主要是中日戰爭的既定目標未能兌現其向國會誇下的海口,國內政治經濟形勢惡化而不得不提出總辭職。前幾天在王芃生向蔣匯報日本最近政局時蔣說:“近衛說3個月滅亡中國,3個月不行,3年也不行,不知30年、300年行不行。平沼拿不出辦法,8個月就下台了,阿部有沒有好辦法?他當首相能當多久?”果然,平沼之後繼任日本首相的阿部信行,只4個半月便也以內閣總辭職灰溜溜下台了事。 今晚的餐桌上多是蔣介石愛吃的江浙菜和川菜。蔣介石不喝酒,只是為了招呼客人而像徵性地端端杯子。席間,大家事前約好似的誰也不談國內戰局和國際形勢,天南地北,不著邊際地閒侃,避免一不小心將話題引到重大的和使人不愉快的內容上來。 9月3日,英法對德國宣戰,世界形勢發生了根本性質的變化。已經有國外報紙的記者和評論家使用“第二次世界大戰”這令人聽起來既新鮮又興奮還有些令人恐怖的名詞。中國外交工作在近一時期十分活躍。 4月,駐美大使王正廷代表中國與美國銀行洽妥2千萬美元借款。 5月,斯大林復電蔣介石,表示願以軍火交換中國的茶葉、羊毛、生皮等貨物。一個月後,第一批包括火砲、重機槍在內的輕重火器便由新疆和蒙古的秘密運輸通道運抵中央軍在前線作戰的部隊。 8月,顧維鈞、郭泰琪、錢泰代表國民政府出席國聯第19屆大會,在國際上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暴行,呼籲世界和平力量支持中國抗戰。之後不久,英美兩國的民間組織發起了“中國周”活動,敦促政府援華。一批批志願援華抗日的外國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他們中有醫生、記者、軍械工程師,甚至還有要求直接到前線去作戰的退役老兵。 “如果能把美國拉進這場戰爭來就好了。”蔣介石通過宋美齡平日的潛移默化,對大洋彼岸的那個富裕發達的年輕大國浮想聯翩。於是他在中秋之夜談起美國,談起他與羅斯福總統因“桐油借款”而互通的書信。 那是去年10月,宋子文飛去美國,以中國特產而美國缺乏的桐油為償還實物向美國借款。中國提出的借款數字為4億美元,美國答應的數目為2500萬,聽之令人頓生“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之感。不過畢竟是藉到了。有第一次便會有今後的無數次。宋美齡曾輕聲對蔣說:“在動員美國援華抗戰方面,我會有所作為的。”蔣介石在微笑著回以“謝謝夫人”時並沒有想到,正是在這件一諾千金的事情上,他美麗的夫人表現出的非凡才華將令他刮目相看,而且為中國女性在世界上爭得了不泯的光輝,宋美齡個人也因此到達了人生輝煌的頂點。 窗外,飽滿的月輪已步上中天,金燦燦地將光芒潑灑在無邊無際的中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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