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草地驚變·毛澤東、張國燾從擁抱到決裂

第13章 第十三章巴西急走,毛澤東率部脫離危險區

“起來!起來!馬上出發!” 凱豐向在毛兒蓋成立起來的中央三隊隊員緊急地輕聲呼喚著。 不管是掙扎在苦澀的惡夢中抑或浸泡在依稀的甜夢中熟睡著的隊員們,被一陣突然的呼喚聲驚醒了。 劉英睜大眼睛急問道: “出什麼事啦!” 蔡暢跟著問道: “到哪兒去啊?這黑更瞎火的!” 凱豐不等大家多問,趕緊說: “一個都不要問,快走!” 中央三隊很快集合起來,凱豐對大夥說: “不要出聲,不打火把,不准咳嗽,一個跟著一個,跟我走!” 鄧穎超的結核病,由於缺藥治療,加上雪山草地生活的折磨,營養的奇缺,這時更加嚴重起來。她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走得這麼急。她坐在擔架上,模模糊糊地由兩個擔架員抬著急行。平時,她經常咳嗽,還咯血。這要命的急行軍、夜行軍,還不准咳嗽,真把她憋得要死。要咳嗽時,她只得用一塊布捂著嘴巴,不弄出聲來。她大惑不解,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到底出了什麼事?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一支長長的隊伍,了無聲息地在夜霧中急急前進。只聽見腳步接觸地上的樹葉、小石塊不時發出的輕微的沙沙聲。天邊的月兒被一塊塊烏雲隱去,四周一片黑暗。寂寞的幾顆寒星,彷彿生病了,掛在黑古隆冬的天邊黯然無光,有氣無力地在那兒眨巴著一雙雙困眼。夜霧浸濕了大家單薄的軍衣,浸潤著夜行人的手和臉面,涼絲絲水浸浸的。 有的不小心跌跤了,但二活沒說趕快爬起來又趕路。這在過去,少不了要罵幾聲,出出氣,但這時鋼鐵一般的紀律根本不允許這麼作了。即使跌破的傷口在淌血,也不准呻吟一聲。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有毛澤東等少數幾個人知道。 中央三隊一氣急行軍10多里路,越過一個山口,才停下來喘口氣。 濃濃的夜色中,劉英、蔡暢他們聽見後面有馬蹄聲如繁弦急鼓般傳來,大家定睛一看,見是洛甫、博古騎著馬跑過來,後面緊跟著幾個特務員。

大夥見奔跑過來的是洛甫,趕快跟他打招呼,蔡暢急問道: “半夜三更走得這麼急,是怎麼回事?” 洛甫在馬上喘著粗氣急急說: “現在張國燾搞分裂,我們不得不離開這裡。我們當然還是要想辦法爭取不分裂。但是,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三十軍發覺我們突然行動,李特帶了隊伍追來,陳賡、宋任窮他們的干部團在那邊山頭頂著。你們快往北邊跑吧。” 洛甫一氣說完,不讓劉英她們答腔,便馭著馬兒朝前奔去。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劉英在暗夜裡對身邊的蔡暢說。 次日凌晨,紅軍大學教育長李特率四方面軍一部及紅軍大學學生團部分學員向北急追30多里,跑到中央隊駐地阿西,發現三軍團及中央機關已離去,駐地一片狼藉。毛澤東以及他的幾個特務員站在路邊的一座喇嘛廟旁,好像有意在等待李特一行。毛澤東手裡燃起一支香煙,表情極為沈靜。

天空下起雨來。 毛澤東嚴肅地望著挎著一把大左輪手槍的李特,向他點點頭。李特凝視著毛澤東,不說話。 幾個年輕的紅大學生,舉著一張張藍紙上寫著的“反對毛澤東逃跑”、“反對右傾機會主義”字樣的標語,在一旁喊叫,聲音不很響亮,似乎還有一點兒顫抖,顯然非常勉強。過去他們經常聽到毛澤東的名字,知道他的一些事蹟,但多數學員還沒見過毛澤東。 毛澤東聽見學員們喊口號,哈哈笑了起來。 毛澤東對李特說: “把大家叫到喇嘛廟去,我有話給大家說,站在外面,不要把學員們淋病了。” 顧問李德這時正好騎馬經過喇嘛廟,他由於不習慣也不喜歡夜間急行軍,故行動遲緩一些,幾乎走在最後。本來他在昨晚午夜時分就接到轉移的通知,還叫醒了紅軍大學的政治委員莫文驊,緊急通知莫文驊:“快起來,中央決定北上,命令即到,你把身邊的人組織好,要密切注意李特,不要讓他把隊伍帶走。”這時李德聽見紅大的學員在喊反對毛澤東的口號,有些不理解,因而停住了腳步,看個究竟。李德又看見李特怒氣沖沖地站在那兒,對著毛澤東,心想有點不妙,他更不願意離開了。李德比較了解李特,知道李特的脾氣暴躁,喜歡罵人,而此時被譴責的毛澤東一方,勢單力薄,可以說孤身一人,他非常擔心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平時大家部認為狂暴、粗心的李德,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倒顯得細心而有心計起來。

四方面軍的戰士與紅大的學生,陸陸續續走進路旁的喇嘛廟李特和他的特務員也跟著走進去。 那幾個年輕的喊口號的學生,還在奉命呼喊反對毛澤東的口號,聲音時斷時續,儼若廟裡的和尚在誦經。 毛澤東站在人群的中央,手裡燃著煙卷不緊不慢地對大家說: “北上的方針,是黨中央早決定的,張總政委也舉過手,你們知道嗎?現在,為了爭取時機,黨中央組成'北上抗日先遣支隊'先行北上,三軍團已於昨夜開拔了。同志們想南下,請便;願北上的,也請便,絕不強迫。不過,我要奉告大家,南下是沒有出路的。至於不願意和黨中央一起北上的同志,可以等一等,我們作為先頭部隊先走一步。” 毛澤東吸了一口煙,停了停又接著說:“我們先走,去開闢新的根據地。為了完成我們的任務,我們歡迎大家來參加我們的隊伍。我相信,一年之後,你們會來的。”

毛澤東一講完,李特便跳了起來,一手按住腰間的大左輪手槍,一手指著毛澤東大聲說: “你毛澤東放棄江西蘇區,實行逃跑主義,現在又搞分裂,命令一方面軍部隊偷偷逃走,你——” 李德在一旁看見李特非常放肆,怕他控制不住自己,造成什麼不良的後果來。於是大步跨過去,雙手像把鐵鉗緊緊卡住李特的身子,用俄語大聲說: “你準備幹什麼?” 李特掙扎著用俄語大聲回答說: “不要你管!走開,你這個保皇派!” 李特三十年代初在蘇聯列寧格勒學過軍事,不消說會講俄語。 李德一聽李特罵他“保皇派”,惱怒了,生氣地說: “一方面軍北上是對的,南下才是逃跑,害怕敵人,膽小鬼!”雙手仍然緊緊抱住李特的手臂不放。

李特冒火了,大聲對紅大的學員說: “喊口號!” 受命喊口號的那幾個年輕學員,又開始吼叫起來,還是那幾句話,只是聲音比剛才要大一些。 口號聲一停,李特對李德大聲說: “我們不跟毛澤東、周恩來他們去,他們是蘇聯的走狗,要把你們帶到蘇聯去!毛澤東、周恩來北上是逃跑,投降帝國主義!” 毛澤東鎮定地望著幾乎快要發瘋的李特,連連抽了幾口香煙。 一會李特又對著李德喊叫起來: “毛澤東在遵義政治局會議上批了你,你還包庇毛澤東!” 李德不服氣地說: “毛澤東現在的主張對,北上沒有錯。” 毛澤東在一旁向李德投過去會意的一瞥。他目睹李德與李特二人抱著,你一言我一語爭吵得十分厲害,走過去用手將二人分開,大聲訓斥著李特:

“李特,你休要這般猖狂!少在這里胡說瞎道!” 李特看見毛澤東發火了,不再吱聲。 在場的四方面軍聽了毛澤東開始講的那些話,認為也有幾分道理,一個個都不吭聲。那幾個喊口號的學員也不敢有氣無力地叫喊了,這時只好縮手縮腳地站在那裡。 李特好像洩了氣的皮球,蔫萎了,對他帶來的人說: “走!我們回去。讓他們走,看他們有什麼好結果?” 接著李特帶著人馬調頭向班佑的路上走去。 毛澤東帶著特務員與李德也出發了,踏上北上的路,同李特背道而馳。 毛澤東騎馬從喇嘛廟下山,通過一座木橋,過了一條河,然後揚鞭策馬,朝東北方向急馳。 毛澤東在馬上頗為不安,百感交集。這時他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追上三軍團司令部,看看他們到底脫離危險沒有?

毛澤東一行溯滾滾的包座河上游急馳,艱難地翻過幾座高山。有的山上還殘存著夜間的積雪,欲溶未溶。毛澤東為了趕路,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一捧炒青棵面。忍受著口乾、舌燥、肚飢。中午時分,在一個渺無人煙的小村莊里,終於會見了彭德懷。 毛澤東一見彭德懷就急問: “葉劍英、楊尚昆來了沒有?” “他們二人在司令部。” “什麼時候來的?” “也是剛到。” “帶我去看看他們。” 毛澤東下馬隨彭德懷來到村子中央的一間房子,看見葉劍英和楊尚昆確在那裡,毛澤東驚喜地說: “劍英、尚昆,你們終於跑出來了,我擔心著呢!唯恐陳昌浩把你們捉了去作人質。你們是怎麼跑出來的?” 楊尚昆此時不在三軍團當政委,改在總政治部當副主任,陳昌浩兼總政治部主任。毛澤東認為楊尚昆和陳昌浩在一起工作,不好脫身,故也特別關心他的情況。

楊尚昆說: “昨晚兩點離開的時候,我也給別人說去'打糧'。要'南下',總要準備點糧食啊,總政治部的人也不能例外嘛。這樣也就把陳昌浩給胡弄過去了。” 毛澤東問葉劍英: “那麼,你那個司令部,總不去'打糧'啊,怎麼辦?” 葉劍英回答說: “昨晚一點多鐘,我悄悄去找尚昆,商量怎麼脫身。我們設想了幾個方案。一個辦法是早走,但想想不行。我們一走,不是就暴露了企圖;一個辦法是晚走,後來考慮晚走也不行,晚走就有可能走不出來了。再一個辦法是兩點鐘和大家一塊走。兩點鐘我摸出來找到了尚昆,就趕快離開了。” 楊尚昆接著說: “從巴西出來,我們走了10來里,劍英突然想起他的行李沒有拿出來,有些著急。但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主要人出來,就行啦。誰知劍英的那個公務員很厲害,不管人家干涉不干涉,他把行李一卷,用騾子馱起來就走,大約一個鐘頭以後,就攆到了我們。”毛澤東聽了,滿意地笑笑。點燃一支香煙,咂了一口,吮吮下唇說:

“你們還算走得順利,沒有被人家捉去。” 葉劍英馬上說: “不順利啊!從巴西出來,我們走了約莫四、五十分鍾光景,聽見後面有急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幸好天上的月光不明,常被烏雲遮蓋,地上模糊不清。我們警覺地趕快躲在路邊的草叢裡。一會,一隊騎兵從我們身邊跑過,擺動的馬尾掃到我們的臉上,癢癢的,痛痛的,我心裡一陣發慌,心想這下可糟啦。我憋住氣,簡直不敢動彈一下,還好,老天保佑,沒有被陳昌浩派來追我們的騎兵發現。不然,今天就見不到毛主席啦。” 楊尚昆接著說: “幸虧路上沒有人,就是我們兩個在路上走,如果特務員、公務員一大堆,那就糟了。陳昌浩主要想把我們兩個抓回去。一旦我們攆上三軍團的隊伍,陳昌浩的騎兵就不敢追我們了。” 毛澤東苦笑了一下,擺擺頭,深深嘆了口氣,然後又問葉劍英: “地圖帶出來沒有?” 葉劍英將手中的黑牛皮包朝毛澤東面前一晃,神秘地說: “裝在裡面。” 毛澤東喜悅地誇獎說: “劍英,你真有本事,是怎麼弄出來的?” 葉劍英說: “從胡宗南那裡繳獲來的這張軍事地圖,上面有四川、陝西、甘肅等省的情況,非常重要啊。我知道,我們北上十分需要它。這張圖,掛在喇嘛廟的前敵指揮部辦公的地方。廟堂裡,一天到晚都有參謀人員在那兒執勤,陳昌浩也時常進進出出的,怎麼拿走,不好行動吶。離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急得沒法,急中生智,晚上睡覺時有意將地圖碰掉,正好,我的床鋪緊挨著地圖,我趁機還把參謀們'訓'了一頓,說只有這麼一張寶貴的地圖,為什麼掛在這裡,容易碰著,碰爛了怎麼辦?還不趕快收起來!於是,參謀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將地圖捲起來,放在這個牛皮包裡。” 毛澤東伸出大拇指:“你葉劍英真有心計!” 毛澤東又關心地問楊尚昆: “李伯釗呢?” “李伯釗派到三十軍李先念的部隊,教歌去了。她是前兩天走的。如果晚兩天就留下了。但也不行啊,如果留下,不讓她去,那就會引起人家的懷疑,為什麼突然不讓她走了呢?昨天,聽說張國燾給中央來電,還是不同意北上,我感到氣候不對,情況不妙,於是趕快派特務員去三十軍接李伯釗,結果,那個特務員一去,就被抓起來了。” 毛澤東噗哧一笑: “我說你楊尚昆,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喲。” 楊尚昆也笑了: “還好,只折了一個兵。” 翌日清晨,徐向前剛剛起床,就接到報告,說葉劍英不見了,指揮部的軍用地圖也不見啦。徐向前大吃一驚,愣了神,坐在床板上半個鐘頭說不出話來。心想這是怎麼搞的,走也不告訴一聲呀!他毫無思想準備,心情萬分沉重,心亂如麻,腦袋麻木。一陣“叮鈴鈴”的電話聲,把他從麻木中喚醒過來。 徐向前走到窗前握起話筒,沉沉地詢問對方道: “餵——哪裡?什麼事?” “我是三十軍司令部,報告徐總指揮,一方面軍昨晚向北跑了,還放了警戒哨,打不打!” 徐向前正要回答,陳昌浩怒氣沖衝跑進屋來,向徐向前同樣報告剛才電話的內容,並問徐向前: “怎麼辦?到底開不開槍?” 徐向前的腦子,彷彿被人猛然一擊,“嗡”的一下,似乎要爆炸了,他萬分沉痛地用拳頭猛打了一下大腿: “哪有紅軍打紅軍的道理!叫他們聽指揮,無論如何不能打!” 陳昌浩睜著一雙義憤與困惑的大眼: “狗卵子,真氣人!” 一會,一方面軍離開的消息,霍地便傳開了。前敵指揮部開了鍋,人來人往,亂哄哄的。指責聲,叫罵聲此起彼伏,指揮部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一會,這個人跑進徐向前的屋子問是怎麼一回事?一會,那個人又跑進來問,還說了一些難聽的話。有的不明真像的干部甚至揮著駁殼槍憤怒地吼叫著: “把那些逃跑分子追回來!” “不回來,就開槍打!” “總指揮,你趕快下命令!” 是解釋呢?是勸阻呢?是製止呢?徐向前也被這突發的事件弄得無主張了。不管怎麼說,千條萬條,他心中牢牢記住一條,紅軍不能自相殘殺!面對忿激的人群,他揮起一隻手說: “你們出去,讓我想想。”徐向前關上房門,躺在床板上,蒙起頭來。不說一句話。一會,陳昌浩闖進徐向前的屋子,臉色鐵青,兩眼通紅,他像有意跑來找徐向前吵架似地大聲說: “毛澤東、洛甫、博古他們,也太不像話了。不說一聲,就偷偷跑了。共產黨人,做事光明正大嘛,這哪裡有一點點布爾什維克的氣味?簡直是右傾機會主義,逃跑行為!狗卵子!” 徐向前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抱住頭,不說話。內心充滿困惑、激憤、不滿和不安。 陳昌浩言猶未盡地又對徐向前講: “這種事,太氣人了,我已給張政委發了電報,告訴他,一方面軍向北逃跑了。向前,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徐向前痛苦地搖搖頭: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陳昌浩發洩了一陣,盛怒未息地走了出去。 晚上,徐向前在木板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自投身革命以來,在中國共產黨內,他還從未遇到過這樣大的意外之事,從未受過這麼嚴重的“打擊”。內心矛盾極了,苦痛極了,難過極了。自己在革命征程上的一些往事,不期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徐向前出生於山西五台山,他的父親是個秀才,在學校裡教書。他一共有5個兄弟妹妹: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他排行老四。 徐向前幼年時代在五台山上了三年私塾,接著念了三年正規小學。以後就在一家書店當店員。不久進入太原師範學校學習。畢業後在五台山壯誌中學附屬小學當教師,這是閻錫山創辦的一所學校。 當時的山西,被軍閥統治著,政治反動社會落後,進步的書籍、進步的思想很難傳入。但當1915年日本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乘機向中國提出“二十一條”的時候,徐向前作為學生示威遊行的一個領導人,第一次在太原街頭向人們演講。一個血性男兒,不甘於日本侵略者的侵略與欺凌,開始起來向罪惡的社會抗爭。 為了尋求革命,1924年,徐向前到了當時革命的中心廣州,進了黃埔軍官學校,並參加了國民黨。其時,徐向前才22歲。 徐向前的父親不願意兒子做這些“危險”的事情,極力反對他有志於革命的種種行為。徐向前進黃埔軍校的事只告訴了他的哥哥,是背著保守的父親潛逃到廣州去的。其時他已經結了婚,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為了自己的追求,他什麼也不顧了。結果,他到黃埔軍校不久,妻子便病故了。 徐向前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生,與後來是他的死對頭的胡宗南同班。畢業以後,任班長,開始東征,討伐陳炯明。以後又對閻錫山作戰,年輕氣盛,英勇無畏。兩年光景,他就擢升為副團長。 1926年當國民革命軍佔領了武漢,徐向前在這裡參加了中國共產黨,接著赴廣州參與領導武裝暴動。先後任紅軍第四師第十團的黨代表、第四師參謀長、師長。 1929年,被中共中央派往鄂東北,任紅軍十一軍三十一師副師長、中共鄂豫邊特委委員、鄂豫邊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參與指揮部隊挫敗國民黨軍隊的三次“會剿”,鞏固擴大了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就在他參與領導鄂豫皖蘇區的革命鬥爭中,認識了張國燾,並與張國燾一起為擴大根據地作了不屈不撓的鬥爭。 1930年春,徐向前任紅一軍副軍長兼第一師師長,率部連克雲夢、光山、羅田等縣城。 1931年初,紅一軍與十五軍合編為紅四軍,他任參謀長。參與指揮部隊挫敗國民黨軍隊的第一、第二次“圍剿”。同年7月,他任紅四軍軍長,率部南下作戰,連克英山等四城,威震武漢。 11月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兼紅四軍軍長,並被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此後組織指揮過黃安、商(城)潢(川)、蘇家埠、潢(川)光(山)戰役,粉碎了國民黨軍的第三次“圍剿”,取得一系列重大勝利。 1932年10月,他又率紅四方面軍主力西征,幾多艱辛,輾轉入川,與張國燾一起,領導創建了川陝革命根據地。連續指揮紅軍反擊敵人的“三路圍攻”、“六路圍攻”,奮力拼搏,嘔心瀝血,終於贏得一個又一個偉大勝利。為了配合一方面軍長征,他又與張國燾一道,指揮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一路斬關奪隘,強險飛渡,率領四方面軍終於在懋功與一方面軍會師。 回首往事,他與張國燾、陳昌浩共事五、六年來,有時配合得好,有時也不盡然;有時沒有矛盾,有時也非常矛盾;有時痛快,有時也不痛快。他對張國燾的某些作法有意見,有看法。比如他曾抵製過張國燾的“肅反”擴大化錯誤,為受張國燾迫害的許繼慎說過話。他不滿意張國燾為了個人的權勢,排除異己的行為。以致兩軍會合後,他曾對陳昌浩說過心裡話,想離開四方面軍,去中央做點具體工作。但右路軍如果接受中央命令單獨北上,等於把四方面軍分成兩半,他也捨不得呀。四方面軍是徐向前眼看著從小到大發展起來的,他徐向前操了不少心,流過不少汗,他和大家費了幾多心血,槍林彈雨,出生入死,才形成這麼一支隊伍,真不容易啊!分成兩半,各去一方,無論從理智上或感情上說,他都接受不了,如果接受張國燾的指示,帶領右路軍南下吧,又違抗中央方針,不與中央保持一致。因為黨中央北上的方針,不是隨心所欲地決定的,曾經過政治局的同志三番五次的研究,不能說它是錯誤的。到底北上好?還是南下好?真費推敲,真是進退兩難啊!如今,一方面軍單獨北進,“不辭而別”,他覺得他徐向前好像遭到黨的“遺棄”。跟著黨中央北上?還是跟著張國燾南下?太難決定啦,難邁步子啊。北上嘛,自己只能帶上個特務員,騎馬去追中央,因為陳昌浩是政治委員,他不點頭,徐向前一個人是帶不動隊伍的,最多只能悄悄帶走幾個人。今後到底應該怎麼辦?路該如何走?一下子,他彷彿變成了一隻斷線風箏,在巨風中飄浮顛狂,失去依托,暗夜裡,徐向前竟在木床上痛哭起來。 卻說張國燾在刷金寺給陳昌浩發去密電之後,心緒有些不寧。他自個兒揣度著將會出現的幾種情況,幾種局面。一種是毛澤東等人在前敵指揮部陳昌浩等的挾持下,乖乖南下,按他的意志辦事,終於“大功告成”。一種情形是毛澤東等人不服,陳昌浩正在按他的旨意“徹底開展黨內鬥爭”。張國燾相信毛澤東等人鬥不過陳昌浩,因為他知道一方面軍中的一軍團已經北進至甘南,毛澤東等人身邊只有三軍團的三、四千人,而四方面軍則有三軍、四軍等部隊兩三萬人。張國燾心想毛澤東不敢與之較量。還有一種情況是毛澤東不來硬的一套,採用軟的一手。如果這樣,陳昌浩恐難對付。當然他希望出現第一種局面,迫不得已才用第二種方法,他希望不要出現第三種情況。 張國燾在總司令部一方面焦急地等待著陳昌浩的來電,一方面電令左路軍各部暫停前進。左路軍花了三天時間,重過草地,歸途中又遇大雨,部隊極度疲勞,疾病增加,屢有減員。本來已經北進的左路軍,在張國燾錯誤的指示下,二過草地,遭到不少損失。 張國燾終於盼來了陳昌浩的電報。 陳昌浩在急電裡說: 電文裡還說毛澤東等人因前敵指揮部已打開北進通道,以左路軍為水所阻,不能再事等待而坐失良機為由,竟自動直接下令一、三兩軍團,以“北上先遣隊”名義,單獨秘密向北挺進。電報裡還說,中央各機關和一、三兩軍團乘夜秘密移動,一、三兩軍團原擔任的對敵警戒任務,未作交待,就撤守了。使四方面軍的某些駐地完全暴露,易受敵軍攻擊,等到前敵指揮部發覺這件事,一、三軍團的殿後人員,才告訴他們這次行動是奉有中央的直接命令的。 張國燾閱罷,暴跳如雷。他萬萬沒有想到毛澤東會有這麼一招,他氣急敗壞地在總部辦公室裡一個人大聲罵了起來: “右傾機會主義!逃跑主義!連一點信義都不講啦,還算什麼布爾什維克?” 張國燾漲紅著臉,在屋子裡不停地來回走著,因過分激動,一會兒臉龐又由緋紅變得煞白起來。他琢磨著,在心裡搗鼓著。這不過是毛澤東使出的金蟬脫殼的詭計:利用四方面軍經過重大犧牲所打開的北進道路,悄悄溜走,再也不管其他大多數同志和軍隊;使用“北上先遣隊”的名義,暗中挾帶著中央機關和各要人,要蔣介石誤認為中共重心仍在毛兒蓋,進攻的箭頭不會指向他那個支隊。真狡猾啊,老謀深算的毛澤東這一步棋走得妙哉!一箭雙雕啊。毛澤東等人既可安然溜走,又把敵人進攻的矛頭推向我這裡。張國燾認為,毛澤東之所以要這麼做,一是“失敗觀念”支配了他,一是“寧肯我負人,不肯人負我”的“權謀”思想在作祟。就由於這種“不健康”的心理因素的主宰,什麼共產主義的原則和道義觀念,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唉!只有毛澤東會玩這一套“把戲”,現在看來,兩軍會合後,毛澤東玩的盡是“權術”,而洛甫、博古等死硬的幼稚的教條主義者,不過是供毛澤東“利用”而已。毛澤東等私撤防線,秘密北進,顯然是不顧大局的“自私”行為。 張國燾越想越氣憤,真想向著北方大罵毛澤東一頓,以平息心中的怒火。正在這時,朱德走進辦公室來。 張國燾對朱德大聲說: “毛澤東搞分裂,帶領一方面軍私自走了。你看看,這是陳昌浩剛發來的電報。” 朱德看完電文十分驚詫,一點沒有思想準備。慈祥溫和的雙眼趕快從張國燾激憤的臉上移向窗外,緊緊凝視著窗外一株高大的楸樹,沉默著,黧黑的顏面泛起一種痛苦的表情,身子紋絲不動。 張國燾看見朱德不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希望朱德的嘴裡響起一串譴責毛澤東不仁不義的聲音。罵得越兇,他越高興;罵得越起勁,他越解恨。可是朱德保持著緘默,因為他不明白事態為什麼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黨中央竟來個“不辭而別”,這個中的原委是什麼?真有點蹊蹺呀。他一張飽經風霜的面龐籠罩著一股異乎尋常的嚴峻而又深沉的情愫,額頭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皺紋裡,好像儲滿了深邃的思考。 朱德為中國革命歷史在這兒打了個結,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朱德為當前紅軍出現的裂痕,陷入極端的痛苦之中。 朱德為紅軍這個遭受過極度創傷的巨人被無情的歷史刀劍劈成兩半,陷入莫可名狀的悲憤之中。 豪爽、正直、忠厚的朱德,說什麼也不理解當前會出現這個難堪的局面。 張國燾獨自又發洩了一陣後對朱德說: “毛澤東抹煞了總司令部的職權,不顧黨的團結,私自帶兵北溜,他既然會搞分裂,我們只好單獨行動了,不再聽中央的那一套。” 朱德凝視著張國燾燃燒著憤怒之火的雙眼,嚴肅地說: “一方面軍進到甘肅地區以後,蔣介石還是不會放鬆他們,他們仍會遇到很多危險,處境也不會好,鬥爭依然困難。希望一般同志,不要過多責難,應以黨的團結為重,最好大事化小,從而彌補這個裂痕。” 張國燾看朱德是這麼個息事寧人的態度,也不好再說什麼,加上朱德在紅軍中的威望,張國燾也不好把朱德怎麼樣。他只是感到朱德對毛澤東的“分裂”行為不作譴責,有些窩火,心裡暗暗地說:你這個老傢伙,是個和事佬,一點沒有“原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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