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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是法醫·面具 张志浩 3070 2018-03-14
也許是老天對我們格外的獎賞,小英的案件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法醫室出奇的安靜。這種安靜給我帶來了內心的寧靜,我滿足於這種寧靜,並幻想著這種寧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午飯後我靜靜地抱著一本書,享受著一杯咖啡一本書的愜意日子。小芮出去吃午飯還沒回來,整個辦公室能聽到的只有一窩小倉鼠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我不禁發自內心地笑了。 電話,又是可惡的電話打破了這種平靜。準備接電話的時候我真有點惱火,心裡在想不知道哪個混蛋又打架殺人了,他不止破壞了我的寧靜,更重要的是他也破壞了整個社會的安定。 電話那邊傳來的卻是偉城焦急的聲音,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著急。 “浩哥,趕緊到市一醫院急診科來,小芮出事了!” “怎麼回事?”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哎呀,你快來就是了,小芮在搶救,沒時間多說!”沒等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掛斷了電話。 怎麼可能?上午小芮還好好的,也沒聽說過她有什麼病呀,怎麼一下子就在急診科搶救了?連一向穩重的偉城都慌亂了起來,那情況一定是萬分緊急的了。 莫不成小芮出去吃飯的時候被車撞了?我跳上的士的時候一邊很不吉利地想像著小芮渾身血肉模糊的樣子,另一方面又在深深地自責,後悔我沒陪小芮一起去吃飯。我催促著出租車司機快點再快一點,不斷朝他發著無名虛火。 市一醫院急診科我太熟悉了,我一路小跑就來到了搶救室。當一眼看到小芮,心裡直感謝上帝,小芮並不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樣子,至少胳膊腿這些零件都還完整,身上也沒有什麼紗布夾板石膏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剛剛寬慰了一秒鐘不到,又開始擔心起來,究竟是什麼原因嚴重到要搶救?

小芮聽見了我進來的腳步聲,虛弱地睜開眼睛朝我揮了揮手,我也揮了揮手,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這時候我才有機會認真地看清小芮。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明顯烏紫,口鼻式氧氣罩遮住了她大半個臉,橡筋也緊緊地勒進了她的臉龐,旁邊的氧氣濕化器正在汩汩地冒著氣泡。 我看了一眼掛在瓶子旁邊的輸液牌,有點不知所以然,掛的好像是些可掛可不掛的液體,似乎只是在維持著輸液的狀態,並不是危重病人需要的針劑。好在偉城這時候回到了病房,手裡拿著一堆收費條,我可以找他了解情況。 “怎麼回事?”我一把拉住偉城。 “我也不知道呢!”偉城也一臉莫名其妙,“剛才午休我出去交電話費,回單位的時候就看見門口的蘭州拉麵店裡吵吵嚷嚷,還有人在喊救命,我跑去一看,居然是小芮……”

小芮虛弱地扯開了氧氣面罩:“別瞎猜了,被拉麵暗算了。”喘了口氣,小芮接著說:“地球真危險,我還是回火星得了。” 拉麵?我和偉城沒明白過來。還是小芮自己揭開了謎底:“我花生過敏。” 花生過敏?我和偉城面面相覷。那不是很多東西不能吃?月餅、粽子、花生牛軋糖、花生油……我隨隨便便就可以列一個長長的名單。沒聽小丫頭說起過呀。 “知道過敏還去吃拉麵。”我故意虎著臉說。 “知錯了,浩哥。”小芮扮著可憐,“今天我是邪了門了,偏偏想吃拉麵。”小丫頭咯咯地笑著,好像聊的不是自己剛剛逃過鬼門關的故事,而是別人的一個笑話。 “怪只怪每天上下班都要聞到牛肉香,呵呵,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哦。”小芮歇了一口氣,接著說,“我跟老闆說了三遍不要放花生,但一看見碎花生我就知道壞了,先是喉嚨發癢,再就是喘不過氣來了,我只來得及跟老闆說了一句'過敏'就軟下去了。”

“我到的那會才嚇人呢。”偉城沉浸在了那段緊張的氣氛中,“小芮臉色烏紫,好像連進氣都沒了。一來醫生就說要氣管切開,我還正想著手術簽字要怎麼辦呢,結果還沒來得及切,她就慢慢活過來了。”偉城說到這也笑了起來。 儘管他們倆將情況說得很輕鬆,我還是心有餘悸,別看這會兒小芮沒事人似的,但就在幾分鐘前,她在鬼門關前打了一個轉。看來小芮很可能是出現了過敏性休克和喉頭水腫的症狀,休克會導致血壓下降,喉頭水腫會引起窒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一條生命驟然消失。 危機既然過去,我就在心裡盤算如何處理這件事,要不要追究拉麵店老闆的過失傷害罪,偉城也贊同去找老闆索賠。 “算了吧,浩哥。”小芮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老闆小本經營也不容易,何況,要是我自己不是過敏體質,也不會出這麼大婁子。我看還是算了吧。”

我和偉城對望了一眼,決定尊重小芮的想法,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事情。 “看你下回還敢吃花生不?”我裝著要揮拳頭打向小芮,打算用玩笑打破這一點點尷尬。 “浩哥你就可憐可憐俺吧。”小芮抱著枕頭做躲閃狀,“你不知道俺有多可憐,每次去超市買油都要拖著營業員阿姨的手問個半天,到底有沒有花生油成分……” 想像得出小芮平常的麻煩,但她從來也沒有訴說過這些。我忽然覺得小芮也許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嬌弱,她的善良輕輕地撥動了我的心弦。 那一刻,我的心溫柔沉靜,為了一個善良的靈魂。那一刻,我全然不知小芮的這次過敏其實是老天布下的一個精緻而惡毒的陷阱,在未來,它幾乎堵死了小芮唯一的逃生退路。 第二天下午,小芮鬧著要出院。急診科的幾個醫生本來就是熟人,看看小芮的情況也還比較穩定就放她出院了。醫生要她在家多休息幾天,這丫頭卻非要來警隊。到最後我虎著臉不許她出任務,她才老老實實地待在辦公室。

離局裡不到500米的一棟居民樓發生了鄰里糾紛,據說一個80歲的老太太被打了,老太太進了醫院,我得去看看。出門前我回望了一眼,小芮正在一隻手吃泡麵一隻手打報告,我不禁想,多好的一個女孩子,幹什麼不好,偏偏和我們混在一起,當這個苦不堪言的法醫。 這不是我感慨的時候。我正了正警帽,走出了辦公室。 剛走出辦公室,我就听見“撲通”一聲巨響,好像還有搪瓷碗掉在地上的咣當聲,我以為是小芮不小心打碎了什麼東西,回頭正打算去打趣她一下,卻看見倒在地下的是小芮。她的臉色很不好,兩頰都是病態的潮紅。我摸摸她額頭,燙得嚇人,也顧不上喊人,雙手抱起小芮就往樓下衝。 小芮,你別嚇我。 我端了把凳子,孤零零地坐在小芮床邊。今天病房的窗簾被統統拿去清洗了,房間陽光耀眼得厲害,走得動的病人和家屬都到樓下散步去了。

小芮還沒清醒過來。已經三天了,她燒得厲害,體溫經常在四十一二度。人瘦得更加厲害,辦入院手續的時候她站不起來沒法稱體重,我只好把她抱著稱了重量再減去自己的體重,1米69的小芮只有42公斤。 我看了眼小芮。病床的被褥很蓬鬆,越發顯得小芮的嬌小。小芮的黑髮散開在枕頭上,更加映襯出臉色的蒼白。她的口鼻還蓋在氧氣面罩下面,呼吸並不勻稱,濕化瓶氧氣不知疲倦地咕嚕嚕地翻騰著,冒出一串串白色的氣泡。 我嘆了口氣,低頭去看手上的《求是》,這是我在護士辦公室唯一找得到帶字的東西了。還沒看幾個字,就听見小芮病床上窸窸窣窣的聲音,抬頭去看,小芮眼睛睜得圓圓在看我。 “醒了?”我開心地拉住了小芮的手,卻忘了小芮的手背上還打著吊針。

小芮的臉上泛起了一陣嫣紅,我意識到了什麼,像摸了燒紅的烙鐵似的把她的手丟在床上,只聽見小芮一邊呼痛,一邊去摘自己的氧氣面罩。 “幾天了?”小芮問。 “三天。”我頓了一會兒,笑著說,“沒事的,就是肺炎。怎麼這麼厲害了也不吱聲?把局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沒告訴她,她的白細胞低得嚇人。一進來兩天不退燒我就覺得不對勁,以小芮的年齡,肺炎這種病應該好得很快的。果不其然住院第二天醫生就告訴我小芮白細胞很低,夠得上“粒細胞缺乏症”的診斷。聽了我對小芮上次花生過敏的描述,醫生也覺得過敏引起白細胞降低的可能性很大,打算過幾天等小芮穩定了做個骨髓穿刺看看。 “我也沒覺得什麼。”小芮喘了口氣,“前兩天身上有點發熱,我也沒怎麼在意,想著多半是感冒了。最近有什麼案件嗎?”小芮問。

“去去去,關你什麼事?”我笑著嗔怪小芮,“我的事情都不管了,王局專門指派我來照顧你幾天。幾天沒吃飯了,要吃什麼,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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