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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船長

星空暗流 阿西莫夫 7917 2018-03-14
真的,這是瑞斯提船長頭一次無法掌握一名乘客。就算碰到五大大亨之一,他或許也還能指望對方合作。在大亨自己的大陸上,他們也許是唯我獨尊的,可是在一艘太空船上,他們將了解主人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船長。 女性乘客則不同,任何女性都一樣。而她若是五大大亨之一的女兒,那就完全不可理喻。 他說:“大小姐,我怎能准許您私自會晤他們?” 莎米雅·發孚一對黑眼睛在冒火:“有什麼不可以?難道他們有武器嗎,船長?” “當然沒有,但那不是重點。”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一對非常害怕的男女,他們簡直嚇得半死。” “害怕的人有可能非常危險,大小姐,他們的行動不能以常理判斷。” “那你為什麼要讓他們害怕呢?”她生氣的時候有一點點口吃,“你讓三個又高又壯的船員舉著於銃站在他們面前,兩個可憐的傢伙。船長,我不會忘記這件事的。”

是啊,她不會忘記,船長心想。他感到自己準備讓步了。 “假如大小姐樂意,能否告訴我,您究竟要做什麼?” “很簡單。我告訴過你,我要和他們談談。如果他們正如你說的,是弗羅倫納人,那麼我就能從他們那裡,為我的書蒐集到極珍貴的資料。不過,如果他們嚇得說不出話來,我可就什麼資料都得不到。要是我能跟他們單獨相處,那就沒有問題。單獨,船長!你了解這個簡單的詞彙嗎?單獨!” “假如讓令尊發現,我准許您在沒有警衛的情況下和兩名走投無路的罪犯獨處,大小姐,您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走投無路的罪犯!喔,太空啊!不過是兩個可憐的傻瓜,為了逃離他們的行星,居然笨到登上一艘前往薩克的太空船!還有,我父親又怎麼會知道?”

“如果他們傷害您,他就會知道了。” “他們為什麼要傷害我?”她舉起嬌小的拳頭來回擺動,並在聲音中註入她能找到的每一分力量,“我要求這樣做,船長。” 瑞斯提船長說:“那麼這樣好不好,讓我在場,大小姐?撒開那三個舉著手銃的船員,只有我一個人,也不會亮出手銃。否則的話——”這回,輪到他將所有的決心注入自己的聲音:“我必須拒絕您的要求。” “嗯,”她屏氣道,“好吧。但如果因為你在場,害得我無法讓他們開口,我會讓你再也當不成船長。” 莎米雅走進禁閉室,瓦羅娜連忙用手遮住愚可的眼睛。 “你在做什麼?”莎米雅厲聲問道,這才想起自己是準備好言好語跟他們談談的。 瓦羅娜勉強開口:“他不怎麼聰明,大小姐,他不了解您是位貴婦。他可能會看您,我是指沒有任何惡意地看著,大小姐。”

“那就讓他看吧,”莎米雅說,“老天!” 然後她又轉向船長:“他們一定要待在這兒嗎?” “您認為頭等艙比較合適嗎,大小姐?” 莎米雅說:“總之不要這麼陰森的小艙房。” “對您而言陰森,大小姐;對他們而言,我確定這里相當豪華。這裡有自來水,問問他們弗羅倫納上的房舍裡有沒有。” “好吧,叫這些人離開。” 船長對三人做個手勢,他們立刻轉身,以敏捷的步伐走出去。 船長將帶來的一張輕型鋁質摺椅打開,莎米雅坐了下來。 “站起來。”他突然對愚可與瓦羅娜冒出一句。 莎米雅隨即搶著說:“不!讓他們坐著。你不該干涉,船長。” 她轉向他們兩人:“聽說你是弗羅倫納人,小姐?” 瓦羅娜搖了搖頭:“我們從渥特克斯來的。”

“你不必害怕,你是弗羅倫納人也沒有關係,沒人會傷害你。” “我們從渥特克斯來的。” “是嗎,小姐?你實際上已經承認自己是弗羅倫納人了——否則你為什麼要遮住那小子的眼睛?” “他不准看貴婦。” “就算他來自渥特克斯?” 瓦羅娜啞口無言。 莎米雅讓她靜靜想一想,同時試著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有弗羅倫納人才不准望向貴婦。所以你看,你已經承認自己是弗羅倫納人。” 瓦羅娜猛然叫道:“他不是。” “你呢?” “沒錯,我是,但他不是。別傷害他,他真的不是弗羅倫納人,他只是某一天忽然出現的。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但絕不是弗羅倫納。”她突然口齒伶俐起來。 莎米雅帶著幾分驚訝望著她:“好吧,我來跟他說。你叫什麼名字,小子?”

愚可瞪大眼睛。這就是女大亨的模樣嗎?這麼嬌小,這麼友善,而且帶著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他非常高興她准許自己望著她。 莎米雅又說一遍:“你叫什麼名字,小子?” 愚可回過神來,想發出聲音時卻舌頭打結。 “愚可,”然後他想到,啊,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想是愚可吧。”他記不起別的名字。 “你不知道嗎?” 一臉愁容的瓦羅娜想要開口,莎米雅卻舉起一隻手,做出嚴格禁止的手勢。 愚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是弗羅倫納人嗎?” 這點愚可相當肯定:“不,我原來在一艘太空船上,我是從別的地方來到這裡的。”他無法將視線從莎米雅身上移開,他似乎看到那艘太空船與她疊在一起。那是一艘小型、非常親切、如家一般溫暖的太空船。

他說:“我搭乘一艘太空船來到弗羅倫納,早先我住在一顆行星上。” “哪顆行星?” 一股思緒彷彿要強行穿越過窄的精神甬道。愚可隨即想了起來,他吐出的聲音令自己雀躍萬分,那是個遺忘許久的聲音。 “地球!我來自地球!” “地球?” 愚可點了點頭。 莎米雅轉向船長:“地球這顆行星在哪裡?” 瑞斯提船長淺淺一笑:“我從來沒聽過。別把這小子的話當真,大小姐。本地人說謊像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就吐出來,他最先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聽他說話不像本地人。”她又轉向愚可,“地球在哪裡,愚可?” “我……”他用顫抖的手按住額頭,“它在天狼星區。”這句話的語調有一半像疑問句。 莎米雅問船長:“的確有個天狼星區,對吧?”

“是的,的確有,我很驚訝他這回說對了。話說回來,這並不能代表地球也是真實的。” 愚可激動地說:“它是真實的。我告訴你,我記起來了!我忘記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我不可能錯,不可能!” 他轉身抓住瓦羅娜的手肘,拉著她的袖子:“羅娜,告訴他們我來自地球。真的,真的!” 瓦羅娜睜大的雙眼透著焦慮:“我們是在某一天發現他的,大小姐,他當時完全喪失記憶。他不能自己穿衣服,也不會說話和走路,什麼都不懂。後來他開始一點一滴記起以前的事。目前為止,他記起的每件事都是這麼來的。”她向船長那表情厭煩的臉孔投以迅速而恐懼的一瞥,“他可能真的是來自地球,大亨,這麼說並不是有意頂撞您。” 最後一句是個歷史悠久的慣用語。任何敘述若與上級原先的話似乎有所抵觸,就一定會加上這句。

瑞斯提船長咕噥道:“這樣說絲毫無法證明他不是來自薩克行星的首善之區,大小姐。” “也許吧,可是其中的確有不對勁的地方。”莎米雅堅持。她執意做出女性的判斷,往傳奇事蹟那方面想,“我確定這一點……當你發現他的時候,他的情況為什麼那麼糟,小姐?他受傷了嗎?” 瓦羅娜起初一言不發,兩隻眼睛無助地來回游移,最先望向扯著頭髮的愚可,然後望向皮笑肉不笑的船長,最後望向等待答案的莎米雅。 “回答我,小姐。”莎米雅催促她。 瓦羅娜難以決定,可是此時此地,她想不出能夠替代真話的謊言:“有位醫生檢查過他,他說我……我的愚可接受過心靈改造。” “心靈改造!”一股輕微的嫌憎感襲向莎米雅。她將椅子向後推,刮得金屬地板上吱吱響,“你的意思是他有精神病?”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大小姐。”瓦羅娜囁嚅道。 “不是您想像中那樣,大小姐。”船長幾乎同時開口,“本地人都沒有精神病,他們的需要與慾望都太簡單,我這輩子從沒聽過哪個本地人有精神病。” “可是那……” “很簡單,大小姐。假如我們接受這女人所說的奇幻故事,我們只能得到一個結論,就是這小子曾經是個罪犯。我想,那也算精神病的一種。若是如此,必定有哪個替本地人治病的庸醫治療過他,差點把他害死,於是將他棄置在某個無人的角落,以逃避偵查和起訴。” “但此人必須擁有心靈改造器才行。”莎米雅反駁道,“你不會認為本地人能用這種儀器吧?” “也許不能。可是,一位合格的醫療人員,又怎會做出這麼外行的事?我們既然推出這個矛盾,就證明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是謊言。假如您願意接受我的建議,大小姐,您就把這兩個傢伙交給我們處理吧。您看到了,根本別指望從他們嘴裡問出什麼來。”

莎米雅猶豫了一下:“或許你說得對。” 她起身,以遲疑的目光望著愚可。船長跟在她後面,舉起小摺椅,“啪”的一聲將它折好。 愚可跳了起來:“等一下!” “假如您不反對,大小姐,”船長一面為她拉開門,一面說,“我的手下會讓他安靜下來。” 莎米雅在門檻處停下腳步:“他們不會傷害他吧?” “要對付他很容易,我不認為會有讓我們採取極端手段的需要。” “大小姐!”愚可吼道,“大小姐!我可以證明我來自地球。” 莎米雅猶豫:“我們聽聽他怎麼說。” “遵照您的意思,大小姐。”船長冷冷地答道。 她走了回來,不過仍—與艙門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愚可漲紅了臉。他極力試圖回憶,嘴唇咬成一個滑稽的笑容:“地球帶有放射性,我記得。我記得那些禁區,以及夜晚泛藍的地平線;土壤會發光,長不出任作物;能住人的地方少得可憐。這就是我成為太空分析員的原因,這就是我不在乎待在太空的原因,我的世界是個死去的世界。” 莎米雅聳了聳肩:“走吧,船長,他只是在胡說八道。” 這回卻輪到瑞斯提船長愣在那裡,連嘴巴都合不攏。他喃喃道:“一個帶有放射性的世界……” “你是說真有這種東西?”莎米雅問。 “沒錯。”他將驚奇的目光轉向她,“他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莎米雅疑惑:“一個世界怎能又有放射性又可住人?” “可是的確有這麼一個世界,而它也的確在天狼星區。我不記得它的名字,可能真的就叫地球。” “就是地球。”愚可以既驕傲又自信的口吻說,“它是銀河中最古老的行星,是全人類的發源地。” 船長輕聲說道:“那就沒錯!” 莎米雅感到思緒一片混亂:“你的意思是人類發源自這個地球?” “不,不。”船長心不在焉地回答,“那是迷信。不過我就是從這個傳說中,聽到有個帶放射性的行星。據說這顆行星是全體人類的故鄉。” “我不知道我們原來有個故鄉行星。” “我想我們的確是從某處發源的,大小姐,可是我不相信有什麼人能知道是哪顆行星。” 他突然有了決定,快步走向愚可:“你還記得什麼?” 他幾乎脫口而出“小子”二字,不過及時住口沒講。 “主要是那艘太空船,”愚可說,“還有太空分析。” 莎米雅來到船長身邊,兩人並排站在愚可面前。莎米雅感到興奮的情緒去而復返:“那麼這全是真的?但若是這樣,他怎麼會受到心靈改造呢?” “心靈改造!”瑞斯提船長若有所思地說,“我們來問問他。餵,你,不管你是本地人或外星人士或其他東西,你怎麼會受到心靈改造?” 愚可顯得困惑不已:“你們都這樣說,就連羅娜也是,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那麼,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記憶?” “我不確定,”他再度開口,一副竭盡全力的樣子,“我本來在一艘太空船上。” “這點我們知道,說下去!” 莎米雅呵斥道:“大吼大叫沒有用,船長,你會把他剩餘的一點記憶也趕走。” 愚可竭盡心力拉扯著心靈的暗角,已無暇容納其他的情緒。 “我不怕他,大小姐。”這句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驚訝不已,“我在試著回憶。有一個危機,我確定這一點。弗羅倫納有很大的危險,可是我記不起詳細的情況。” “整個行星都有危險?”莎米雅迅速向船長瞥了一眼。 “是的,是原子流帶來的。” “什麼原子流?”船長問。 “太空原子流。” 船長雙手一攤:“胡說八道!” “不,不,讓他說下去。”莎米雅對他有信心,她的嘴唇微張,黑眼珠閃著光芒,當她微笑時,淺淺的酒窩浮現在兩頰與下巴之間,“太空原子流是什麼?” “許多不同的元素。”愚可含糊地說。他已經對瓦羅娜解釋過,不想從頭再說一遍。 他說得很快,雜亂無章,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像是被那些想法驅動一樣:“我送了一封電訊給薩克的辦事處,這點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必須很小心,那不只是弗羅倫納的危機。沒錯,絕不只是弗羅倫納。它的範圍和銀河一樣廣,必須小心翼翼處理。” 他似乎與聽眾切斷了一切實質聯繫,似乎活在過去的一個世界,而遮蓋這個世界的帷幕正透出點點空隙。瓦羅娜將手放在他的肩頭想安撫他:“好了!好了!”但他甚至對這些也渾然不覺。 “不知怎麼搞的,”他喘著氣繼續說,“薩克某位官員截收到我的電訊。那是個錯誤,我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皺起眉頭:“我確定我是用分析局專用的波長,將它傳給當地辦事處。你們認為次以太電訊能被竊聽嗎?” “次以太”這個名詞那麼輕鬆就脫口而出,他甚至也沒被自己嚇到。 他或許是在等待答案,但他的眼睛視而不見:“總之,當我在薩克著陸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等我。” 他又頓了一頓,這回時間很長,顯然是在沉思。船長完全沒有打斷他,他自己似乎也在沉思。 莎米雅急著問:“誰在等你?誰?” 愚可說:“我……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不是辦事處來的,是個薩克人。我記得跟他談過,他知道這個危機,他提到過,我確定他提到過。我們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我記得那張桌子,他坐在我對面,那畫面就像太空一樣澄澈。我們談了好一陣子,我似乎不急於提供詳情,我確定這一點,因為我必須先對辦事處的人說。然後他……” “怎麼樣?”莎米雅催促。 “他做了一件什麼事。他……不,再也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了!” 他尖叫幾聲,接著是一片靜寂。最後,竟是船長的手腕通話器發出的單調嗡嗡聲,打破了這一片靜寂。 他說:“什麼事?” 回答的聲音又尖又細,而且帶著恰到好處的敬意:“來自薩克致船長的電訊,要求船長親自接收。” “好,我現在就去次以太通訊室。” 他轉向莎米雅:“大小姐,我能否提醒您,無論如何,現在已是晚餐時間。” 他料想這女孩會推說她毫無胃口,然後催促他離去,叫他別再打擾她。於是,他又以更圓滑的方式說:“現在也是餵這兩個傢伙吃飯的時候,他們也許已經又餓又累了。” 莎米雅沒有理由反對:“我一定要再來見他們,船長。” 船長默默一鞠躬。這或許代表默從,也或許不是。 莎米雅·發孚情緒亢奮。她對弗羅倫納所做的研究,滿足了知性自我的某種雄心壯志。但是這個“某地球人受心靈改造的神秘事件” (這幾個字在她心中加上了引號),卻挑逗著更原始、更貪婪的那個自我,喚起了她心中純粹動物性的好奇。 這是個疑案! 吸引她的共有三大疑點,其中不包括(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最合理的推論——此人的故事是否並非實情,而只是妄想或蓄意的謊言。若懷疑這不是個真實事件,它的神秘性將會遭到破壞,莎米雅不能允許這種結果出現。 因此,那三個疑點如下:(一)威脅弗羅倫納,或說威脅整個銀河的危機是什麼? (二)改造那個地球人的是誰? (三)那人為何要使用心靈改造器? 她決心抽絲剝繭,直到自己徹底滿意為止。沒有人會謙虛到不相信自己是個稱職的業餘偵探,況且莎米雅絕不是個謙虛的人。 她以不失禮的最快速度吃完晚餐,隨即匆匆跑到那間禁閉室。 她對守衛說:“把門打開!” 那名船員依然站得筆直,以毫無表情但充滿敬意的眼神望著前方:“啟禀大小姐,這門不能打開。” 莎米雅氣呼呼地呵斥道:“你竟敢這麼說?如果你不立刻把門打開,我就去告訴船長。” “報告大小姐,門不能打開,這是船長下達的嚴格命令。” 她又狂奔到上層甲板,闖進船長的艙房,像是一陣壓縮的小龍捲風。 “船長!” “大小姐?” “你是不是下令,不准我見那個地球人和那個本地女子?” “我相信,我們曾經達成協議,大小姐,只有當我在場的時候,您才能夠見他們。” “晚餐之前,沒錯。可是你看不出他們不會害人嗎?” “我看出他們似乎不會害人。” 莎米雅強忍住心中怒氣:“這樣的話,我命令你現在就跟我來。” “我無法從命,人小姐,情況有所改變。” “怎樣改變?” “他們必須由薩克有關當局來問話,在此之前,他們不該接觸任何人。” 莎米雅垮著下巴,但幾乎立刻收回了這個不端莊的表情:“你該不會把他們送交弗羅倫納事務部吧?” “這個,”船長敷衍她,“那當然是初步的打算。這兩人未經許可就離開他們的村鎮;事實上不只如此,而是未經許可就離開他們的行星。此外,他們還利用薩克航具偷渡。” “他們不是故意的。” “是嗎?” “在面談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他們所有的罪狀。” “但是直到那次面談,我才聽到這個所謂的地球人說些什麼。” “所謂的?你自己說地球這顆行星的確存在。” “我是說它可能存在。可是,大小姐,我能否斗膽請問,您究竟希望看到我們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我認為應該詳加調查那個地球人的故事。他提到弗羅倫納有危險,還提到薩克有人企圖對有關當局隱瞞事實。我認為這件案子甚至應該交給家父處理。事實上,在適當的時候,我要帶他去見我父親。” “實在高明啊!” “你在諷刺我嗎,船長?” 船長馬上漲紅了臉:“請您原諒,大小姐,我是在說我們的囚犯。能否准許我稍作說明?” “我不知道你的'稍作說明'是什麼意思,”她氣呼呼地回答,“但是我想你可以開始。” “謝謝您。首先,大小姐,我希望您不會小看弗羅倫納的動亂。” “什麼動亂?” “您不可能忘記圖書館的案子吧?” “你是說巡警被殺?把這件事扯進來,你也太離譜了,船長!” “今天早上又有另一名巡警被殺,大小姐,此外還有一個本地人。本地人殺害巡警並不尋常,這回有人連犯兩案,卻仍然逍遙法外。他是獨自作案嗎?這是偶發事件嗎?或者全部屬於一個謹慎策劃的陰謀?” “顯然你相信後者。” “是的,沒錯。那個當地兇手有兩個共犯,他們的形容頗像我們抓到的這兩個偷渡者。” “你從沒告訴過我!” “我不希望驚嚇到您,大小姐。然而,您該記得,我一再告訴您他們可能是危險人物。” “很好,這一切您又推出什麼結論?” “弗羅倫納發生的幾樁兇殺案,會不會只是個障眼法,目的是為了分散巡警隊的注意力,好讓這兩個人偷偷登上我們的太空船?” “聽來多麼愚蠢。” “是嗎?這兩人為什麼要逃離弗羅倫納?我們還沒問他們。讓我們假定他們是要躲避巡警的追捕,因為那肯定是最合理的假設。他們為什麼偏偏要逃到薩克?還剛好上了來接大小姐的這艘太空船?而且那小子聲稱自己是個太空分析員。” 莎米雅皺起眉頭:“那又怎樣?” “一年前,據報有個太空分析員失踪,不過消息始終沒有對外公佈。因為我的太空船曾參與那次近太空搜尋任務,所以我知道此事。弗羅倫納上的混亂不論是誰主使的,那人無疑利用了這一點。光是從他們知道有個太空分析員失踪,就能看出他們的組織多麼嚴密、效率多麼不可思議。” “有可能這個地球人和那個失踪的太空分析員毫無關係。” “沒有真正的關係,大小姐,這點絕無疑問。但若認為毫無關係,就等於承認有太多的巧合。我們遇到的是個冒牌貨,所以他才聲稱自己受過心靈改造。” “哦?” “我們從哪點證明他不是太空分析員?第一,除了放射性這個明顯的事實,他對地球這顆行星沒有更深的認識。第二,他不會駕駛太空船,他對太空分析一無所知。第三,他堅持自己受過心靈改造,企圖以此掩飾一切。您看出來了嗎,大小姐?” 莎米雅無法直接回答。 “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她追問。 “好促使您進行一件事,大小姐,一件您剛才提到打算要做的事。” “調查這樁疑案?” “不,大小姐,是帶那個男的去見令尊。” “我還是不懂。” “有幾種可能性。最好的情況,他可能是個企圖刺探令尊的間諜,若不是為弗羅倫納工作,那麼就是為川陀工作。我猜想川陀的老阿貝爾一定會出面,指認他是個地球人。即使不為其他理由,也能藉著質問這件虛構的心靈改造案,把薩克好好羞辱一番。最壞的情況,他是行刺令尊的刺客。” “船長!” “大小姐?” “這太荒唐了!” “也許吧,大小姐。但若是這樣,那麼國家安全部同樣荒唐。您該記得就在晚餐前,我被召去接收一封來自薩克的電訊?” “沒錯。” “就是這封。” 莎米雅接過那個半透明的薄片,上面的紅色字跡寫著:“據報兩名弗羅倫納人利用閣下太空船偷渡。立即將他們逮捕。其中之一可能聲稱是太空分析員而不是弗羅倫納當地人。閣下對此事勿採取任何行動。閣下要對這兩人的安全負絕對責任。將他們扣留直到押送至國安部。絕對機密。絕對緊急。” 莎米雅目瞪口呆。 “國安部,”她說,“國家安全部。” “絕對機密。”船長說,“我破例向您透露此事,因為您讓我毫無選擇餘地,大小姐。” “他們會把他怎麼樣?” “我不敢確定,”船長說,“可以肯定的是,一名間諜兼刺客的疑犯,無法指望獲得良好的待遇。搞不好他會弄假成真,會知道心靈改造器真正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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