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東關旅等人當然不是真的消失。
只是不曉得出現了什麼樣的變故,幾個人又經過空間轉移回到了星箭荒場。
兩具四面皇,關龍兒的“定海針”,月牙儿的“霸王星”,全數回到了星箭荒場。
存放著數十具星箭巨像的星箭荒場。
眾人之中,還是熊侶的反應最快,他從巨變中的震撼中一醒過來,立刻想起了自己最執著的事,登時便向東關旅和虎兒的四面皇猛力重擊。
但是虎兒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一察覺熊侶的動作有異,立即心隨意到,一個回身,便迎向熊侶的方向重擊回去。
虎兒這樣一阻,只聽見“砰”的一聲轟然巨響,兩具“四面皇”衝撞在一起,發出了灼亮的碰撞火花。
也因為這樣一撞,整個星箭荒場的地面便像是麵粉所造一般,不住地顫抖起來,幾乎讓所有人無法站立。
便是這電光火石的一個空檔,一旁的月牙儿和關龍兒便有了個餘裕。
兩人的反應也是極快,只見月牙儿的“霸王星”一個箭步,便沖向前去,這霸王星最擅長的便是在平野之上飛奔而行,只見它的動作飛快,後發先至,登時便超過了虎兒和東關旅所乘的四面皇,伸出巨大的雙臂,“察”的一聲,便將熊侶的四面皇叉住頸項。
便在這時候,關龍兒的“定海針”也已經來到,此時他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將手上的上古神兵“定海針”無限制地伸長增大,“錚錚錚錚”一連串長響,從月牙儿的身後疾刺而出,力量極大,而定海針的棒頭相較之下卻是受力面積較小,登時便無聲無息刺入熊侶的“四面皇”胸口。
霸王星叉住四面皇的頸子猛力前推。
定海針刺入它的胸膛猛力沖向前方。
兩具星箭機械人合力之下,那力氣簡直可以拔動山河,只見地面上拖出長長一道火花,三具巨大機械人恍若合為一體般不住前移,最後“轟隆”一聲巨響,熊侶的“四面皇”背部猛然撞上了石壁,撞擊力之大,整個星箭荒場便像是陡地天黑了一般暗了一暗,轟然一聲,開始從洞頂掉下大片大片的石塊。
這月牙儿和關龍兒兩人雖然平生不曾見過面,但卻都有一個特點。
兩人都是平素沉默寡言,但是一旦打得興起卻比常人更為激烈兇猛,此時兩人不約而同打得暢快淋漓,只見霸王星和定海針雙雙發出激烈的強光,更從機械上的發聲裝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聲叫號。
東關旅方才被熊侶的偷襲打得幾乎內臟移位,在駕駛座中吐了幾口血,胸口更是激烈生疼,顯是撞斷了幾根肋骨,這一個轉折之後,他總算有些回過神來。
這一回頭,卻剛好遠遠看見熊侶的四面皇被定海針和霸王星制住,重重撞上石壁,於是勉力提起精神,腦海中開始凝神,對著虎兒說道。
“虎兒!咱們過去看看。”
兩人雖然同處在四面皇的駕駛座中,但是此刻掌控整具巨大機械人的只是兩人的心神意志,反倒對肉體的狀況一無所知。
方才兩人被熊侶偷襲打倒之時,他因為所處位置較為安全,並沒有像東關旅一樣摔斷肋骨,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肉體早已幾近全殘,一身是傷,因此時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不會像東關旅一樣有那麼敏銳的感覺,但是意外發生之後卻一直沒能聽到東關旅的聲音,也讓他擔心了好一陣子。
此時再次“聽”見東關旅的聲音,虎兒不禁大喜。
“小旅!你沒事吧?方才那一下重得嚇死人,你小子沒事吧?”
“我……我還好,”東關旅苦笑道:“大概死不了。”
虎兒還沒回答,只聽見熊侶那兒越發出了淒厲可怕的長嗥,兩人就著四面皇的螢幕望出去,卻看見定海針和霸王星已經圍住了熊侶,而且月牙儿下手極為凶狠重手,居然硬生生將四面皇的一邊臉硬生生拔了起來,而關龍兒更是猛烈,一柄定海針像是輕風一般地緩緩升起,落下時卻是重如山巒,“砰”的一聲巨響,登時打折了四面皇的一條臂膀。
看見兩個小鬼的兇殘手段,東關旅和虎兒雖然和熊侶交惡至此,但是直覺上卻仍然記得當年三人的情誼,於是不約而同驚聲叫道。
“使不得!”
說著說著,兩人凝神使力,於是這另一具四面皇便應聲巍巍站起,搖搖晃晃地跨步走向月牙儿等人所在之處。
看見熊侶似乎已經全然失去了反擊的能力,整具四面皇只能軟軟地倚在石壁上,有時微弱地動動手臂,卻一點反擊能力也沒有。
月牙儿打得興起,索性高聲怪叫,一個縱躍便騎在四面皇的肩上,不住地捶打它殘存的三張臉。
關龍兒此時將定海針手上持的棒子收回,只留下大約身體那樣高的一根細棒,這具星箭機械定海針的設計極為巧妙,細棒和身體合為一體,從外觀看起來是一個星箭機械人持著一根棒子,實際上棒子和身體是同一系統的器械。
最有趣的是,隨著棒子的增大,整具定海針的身體部位卻會隨之縮小,相反來說,如果棒子縮得越小,身體部位便會隨之增大,有時還可以將棒子縮成細針大小,還能放進耳中。
不過此時關龍兒卻沒有將棒子收成放進耳內那樣細小,而且調成了短棍短棒的長度,準備好好痛打熊侶的四面皇一頓。
只見他駕著“定海針”揮起了棒子正要下擊,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東關旅和虎兒駕馭的四面皇已經到來,一伸長手,便將下揮的棒子接在手裡。
“且慢,先不要打他!”
這幾個星箭之族彼此間都有著心靈相通的能力,此時月牙儿和關龍兒都“聽”見了東關旅和虎兒的呼喝,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將手上的猛烈攻擊暫且放下。
月牙儿和關龍兒住手了之後,熊侶的四面皇彷彿氣力放盡,一個站立不穩,便軟軟地癱坐在地。
這星箭巨像既是與乘坐之人的心靈相通,當然也能反映出駕馭者的情狀,只見那四面皇一身殘破,四張臉面方才又被霸王星弄壞一張,一隻臂膀還被定海針打折,樣子狼狽不堪。
但是虎兒和東關旅這邊也沒好到哪兒去,倪負羈喪身在和神將藍鉅的決戰之下,而養擎玄雖然最後得到養由基之助,將韓石門轟去半個身子,但是他掌控的那具“凌空雷”卻也已經大部分殘毀,已經無法動彈。
而方才在鷹黑翎的“狂箭馬”和另一名神將駕馭的“暴風象”圍攻之下,東關旅和虎兒乘坐的四面皇身上也是傷痕累累,特別是那暴風象的身體沉重無比,身上全是針刺,一被它帶到,登是便是大片機件掉落。
要不是月牙儿和關龍兒及時前來,只怕此刻倒在地上等死的便是東關旅和虎兒。
想到此處,東關旅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來的卻是和眼前的狼狽熊侶不甚相關之事。
這一次能夠情勢大為逆轉,當然是月牙儿和關龍兒適時前來支援才導致的結果。
只是月牙儿遠在宋國的山寨,關龍兒更是住在無窮遠處的東海海底深處。
他們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適時出現在星箭荒場,救了東關旅和虎兒的性命?
但是這時候的情勢另有緊張之處,因此東關旅的心中雖有這樣的疑問,卻也一時間不及詢問,只能冷冷地俯看著熊侶和他乘坐的殘破四面皇。
此時熊侶一方的星箭巨像已經全數被月牙儿和關龍兒擊毀,只剩下了熊侶孤身一人,東關旅冷冷地俯望著熊侶,想起他因為一己的好玩心理,卻為這麼多人帶來無比的苦難,一念及此,更是怒從心起。
尤其是虎兒在他的折磨凌虐之下,不僅成了廢人,而且還成了永生無法生育的閹割殘廢。
但是看見熊侶此時的狼狽模樣,說要趁這時候將他擊毀擊死,卻也是無法下手,但要讓他安然全身而退,想起他害了這麼許多人,又覺得無法讓他這麼輕鬆便逃了過去。
而且熊侶貴為楚國一國之主,此番如果讓他逃離開去,再要將他制住,只怕也已經難上加難。
斃了他,還是放了他?
這樣的念頭,此時在東關旅的心中不住翻攪,他的心念與虎兒相通,虎兒當然也感受到了他此時的複雜情緒。
基於方才熊侶曾經發難偷襲的經驗,東關旅雖然站在熊侶的四面皇前方,但是為了避免讓他再次偷襲得手,因此便站在略遠之處。
但是看了看熊侶此時的情狀,整具四面皇的身上不住發出殘破的火花和電流,一隻腿上的機件燒得焦黑,隨著方才坐倒的動作,已經齊膝斷折,眼見再也無法站起來。
那也就是說,此時熊侶已經落入了任東關旅等人宰割的處境。
“斃了他,還是放了他?”東關旅喃喃地對自己問道。
只是這樣一句話,同時也在問著虎兒。
“我們該怎樣處置熊侶?”東關旅靜靜地凝神問道:“讓他永生不能再害人,還是就這樣放了他?”
虎兒一生豪邁爽朗,遇事更是明快果決,但是想起了過去這麼多年的歲月中,與熊侶的恩怨牽纏,卻是好生難以決定。
對於熊侶,虎兒有著比東關旅更深的情義,當年東關旅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外地遊歷,面對著爭奪楚國權柄的政敵斗子玉,有很長一段時間便只是虎兒和熊侶兩人同甘共苦,一起面對最強大狡詐的敵人。
當時有好幾次虎兒被斗子玉的手下擒獲,眼見就要被他們處死,後來卻是熊侶隻身深入鬥家的勢力範圍,仗著世子的虛名,這才勉強將虎兒救出。
有幾次只差一點點,兩人便要無聲無息變成荒郊外的兩具無名死屍。
雖然後來熊侶接任楚王之後開始倒行逆施,表面上虎兒幾次與他近乎決裂,但是在內心深處,虎兒捫心自問,還是向著熊侶的多,向著東關旅的少。
即使是後來被熊侶折磨成這樣淒慘,在虎兒的心中,還是同情熊侶的心多過怨恨他的情。
該怎樣處置熊侶?
此刻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在虎兒的心中,卻是好生難以決定。
煙塵瀰漫的星箭荒場中,此時已是一片殘破,熊侶乘坐的四面皇癱坐在地上不住地顫動,東關旅和虎兒巍然地立在他的眼前,思緒如潮水般的翻攪。
突然之間,在東關旅的感覺之中,卻開始萌生一種極為古怪的情緒。
那是一種絞雜著血腥般的興奮之感,一時間很難形容,但是勉強要描述起來,卻有點像是殺戮見血那樣的古怪興奮之感。
此刻的虎兒,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而東關旅自己,雖然面臨著要不要置熊侶於死地的兩難,但是也絕對稱不上有什麼亢奮的血腥刺激之感。
那麼,這種感覺是……
便在此時,只見熊侶的四面皇開始顫動起來,原先它的顫動只是不規則的機件故障,此刻它的顫動卻是動作極大,而且像是抽動一般極有規律。
東關旅大吃一驚,隨著意念,他和虎兒所乘坐的四面皇便不自覺地倒退一步,生怕熊侶又要發難,會再一次突如其來的偷襲。
只是熊侶的四面皇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一再地不住抽動,而且從四面皇剩下的兩張臉上,也開始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嗝嗝嗝嗝!嗝嗝嗝嗝!”
那種聲音極為怪異,而且伴隨著四面皇的動作越來越是響亮。
瞪視了熊侶一會,東關旅突地心中一動,接著隱隱發現這種動作原來是什麼。
便在此時,從感應的虛空之中,卻傳來了月牙儿清脆的聲音。
“他在笑!他在笑啊!”
月牙儿的驚呼,東關旅、虎兒、關龍兒都聽到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陡地一震。
這種抽動的古怪聲音,的確便是在得意的發笑!
那也就是說,此刻熊侶和四面皇癱坐在地面上,卻像是神智錯亂一般地不住發笑……
想到此處,東關旅的眼睛不禁睜得極大。
因為在狄孟魂石窟中,他與夷羊玄羿便曾經在生化警察留下的光影記憶中,見過星箭族類與敵人玉石俱焚的可怕場面。
此刻熊侶已經絕無反擊能力。
只是他卻發出了這樣得意的怪異笑聲。
而且,那种血腥興奮的感覺……
空間之中,熊侶和四面皇的抽動越來越是厲害,而那詭異的“嗝嗝嗝嗝!嗝嗝嗝嗝!”也越來越響,在巨大的星箭荒場中不住地迴盪。
嗝嗝嗝嗝!呵呵呵呵!嗝嗝嗝嗝!呵呵呵呵……
而且,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四面皇的身上開始泛起了灼亮的白色光芒。
這樣的光芒,和當日東關旅看見的玉石俱焚光芒一模一樣!
東關旅大驚失色,心念一動之際,整個四面皇便陡然後退了好幾步。
“快逃!”東關旅驚惶地對著虛空之處大叫。 “他要自我毀滅了!”
這樣的急劇心神震盪,虎兒、月牙儿和關龍兒當然都已經聽到,雖然不曉得熊侶此刻想要做什麼,但是從他身上漾出來的白色灼亮光芒卻是越來越熾,而且還隱隱然漾出極為可怖的死氣。
以四面皇這樣高超的機件能力,若是啟動了自我毀滅的裝置,只怕這整個星箭荒場都要夷為平地!
但是此時東關旅等人要逃也已經太遲,因為就在熊侶狂聲大笑的這一剎那間,他就已經心念啟動,將全身的殘餘力量全數化為自我毀滅的破壞能量。
以四面皇的能量設計來說,這樣的破壞力量,足以將十公里內的所有物質全數化為煙塵……
只是在這樣的絕對末日光芒閃耀之前,卻沒有人注意到,在星箭荒場的遠方,此時已經出現了一道淡淡的溫潤綠光。
而在熊侶發動所有能量,將一切毀於灼亮白光之際,這道溫潤綠光也已經抵達了星箭荒場。
東關旅和月牙儿、關龍兒轉頭便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三人的星箭巨像都是速度不慢的機型,這一反身而逃的速度奇快,幾乎便像是流星一般。
只是無論他們的腳步多快,最後卻還是比不上熊侶引爆自己的玉石俱焚衝擊波。
要知道這星箭巨像真正的來歷是宇宙星際頂級的科技產品,它所蘊含的能量絕對不是尋常機械可以相比。
光從這些星箭巨像歷經千年歲月卻仍然能夠運作,就可以知道它們的能量有多大多強。
這樣的能量在一剎時間全數釋放出來,東關旅等人便是跑得再快,給他們的時間再多,只怕也很難逃得過這場驚天動地的自絕動作。
時值公元前611年,為楚莊王在位第三年發生之事,此刻如果有人在數里外凝望楚國郢都城郊外的山區,一定可以清楚看見這幕永生難忘的奇景。
本來晦暗似墨的夜空之中,此時在山頂卻彷彿開了朵白色的光亮大花,將整個天空照得宛若白晝。
原先在濛濛的細雨夜中,楚國近郊山上偶然閃爍著晶亮的閃電,只是這一個巨大無比的光團卻陡地在山頂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緩緩升高,幻化成一朵似花又似蕈種的巨大光雲。
但是,卻沒有人想像得到,在這朵巨大無比的光雲之中,蘊藏的是多麼可怕的能量,在它消滅的範疇之中,有著多少濃得化不開的恩怨情仇。
夜,已經漸漸深了。
只是在星箭荒場中那朵灼亮的光雲,卻越來越是巨大,越來越是濃厚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