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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悲涼的櫻桃糕

楚星箭戰紀 苏逸平 4832 2018-03-14
那鬥叔達原先是氣定神閒,準備看最後兩個小乞兒死於非命,然後結束今天這場好戲,但是變故陡起,兩名小鬼不但沒死,反倒是自己的手下不明不白地死於非命。 他身後那名藍色壯漢光影“游刃”果然便是東周初期曾在齊、魯、秦一帶乾下許多轟轟烈烈大事的“元神”,雖然過了近百年後,元神族類已經極為罕見,但是卻仍然是非常令人膽寒的作戰利器。 此時他細看這名突然出現的中年文士,不管如何凝聚心神也看不見任何“元神”的徵象,這樣一來,雖然這文士出現時的電光令人不安,但此人沒有元神相助,自然就要比自己差上許多。 心念既定,鬥叔達便冷然笑道。 “這位老兄卻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到得我們這兒,卻不知有什麼指教?” 他一邊說話,卻已經暗地裡催動了身後的元神“游刃”。

這鬥叔達其實是個頗為卑鄙的人物,平素最擅長的便是笑裡藏刀,像剛才他明明已經立意要將眾少年置於死地,卻還以言語欺瞞他們,讓少年們以為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卻不曉得自己的命運早在被抓來之際便已經決定。 看見“游刃”的藍刀已出,鬥叔達暗自竊喜,準備在下一刻便見到這中年文士橫屍當場。 只是,“嗤嗤嗤”幾聲輕響,“游刃”已經出去了好幾記藍刀,但是那中年文士卻依然氣定神閒,一點也沒有反應,更遑論橫屍當場了。 只聽見那文士笑道。 “我早聽說過你老兄是位笑裡藏刀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在下姓倪,名字叫做負羈。今天偶爾來到這兒,便是特地要來結果諸位的性命。 ” 此語一出,幾個鬥家人當然立刻按捺不住,那使弓箭的大漢怒容滿面,手臂一張,又將弓箭抄在手中,他的射箭手法本就快似鬼魅,看的人只見眼前一花,那可以將一個人立即洞穿的神箭便已射出。

只是這一次,他的神箭卻再也沒有辦法出手,因為那中年文士倪負羈袍袖一揮,登時又是一陣狂猛卻又無聲的電光。 這下子,眾人總算看見了那灼亮電光的來處,原來它便是來自倪負羈的袍袖之中。 “錚錚”兩聲輕響,那神箭手的短箭根本就沒能出手,甫一離弦便被剖成兩半,整個人又被這可怖的電光胸部頭部從中切開,“砰”一聲巨響,向後飛出倒地而死。 神箭手這一死,鬥叔達等人都是大駭,幾名獄卒也顧不得別的,立刻連滾帶爬地翻身便跑,鬥家人此時也只剩下了鬥叔達和另一名黃衣漢子,這些人只在佔優勢時強凶霸道在行,遇上了比自己更兇更狠的對手時,卻是沒用到了極點。 只見鬥叔達雙膝一軟,立即便跪了下來,向著倪負羈大聲求饒,和原先的趾高氣揚大不相同。

見了他這樣窩囊,倪負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沒有答話,卻聽見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 “叫饒可不成,”只聽見虎兒堅決地說道:“癩痢鬼、三眼標他們也向你們叫過饒,你們又是怎樣對他們?” 鬥叔達大怒,他一生都是楚國的榮寵貴冑,平素哪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更何況說這些不遜之言的是個身份低賤到極點的小乞丐,更是讓他怒氣沖天。 更氣人的是,此刻倪負羈居然點點頭,對虎兒露出讚許的笑容。 “很好,很好,”他讚道:“卻不知道你要怎樣辦?” “怎樣辦?”虎兒怒道:“當然是一命抵一命,血債用血償!” “那當然是好的,”倪負羈悠然道:“只是你卻不可以靠我來報仇喔!說得這麼好聽,所有事情還是得靠你自己來做。”

便在此時,“咻咻咻”幾聲輕響,又是幾道藍光閃過,虎兒臉色大變,連忙後退幾步,摸摸身子,還好並沒有什麼大傷痕。 他雖然不像東關旅一樣看得見“元神”,但是卻也知道這藍光非同小可,剛剛癩痢鬼的頭顱便是被它削掉的,此時他驚疑不定地望向倪負羈,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 倪負羈點點頭,雙臂一振,便從袍袖中取出一對似影似光的怪劍來,兩柄劍像是尖錐一般,大概只有一尺來長,也沒有劍柄,只是從倪負羈的手背上伸出,倒像是片特大號的指甲。 他以兩柄光劍指向鬥叔達,沉聲說道。 “天生萬物,必有其理。上天對你如此厚愛,讓你擁有這奇異的元神能力,你卻拿來傷害人命,也不能怪我對你如此。”說著說著,接下來的話卻是對虎兒說的。 “少年,他這元神我已經將它擋住,無法再行作祟,但是你要報仇,仍然要靠自己的力量。”

聽見他如此說,虎兒更不遲疑,一聲怒吼,沒頭沒腦地向著鬥叔達揮拳便打。 俗話說:“鬥拳三分勇”,這鬥叔達雖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之人,但是他經年累月習慣的是以武器與人交戰,或是以無聲無息的元神偷襲人,數十年來,哪曾經和人赤手空拳對打?這樣一來,膽氣就先行怯了,再加上虎兒在市井上待得極久,平日揮拳毆擊的機會哪還少得了?如此一消一長,只打了沒幾回合,鬥叔達便已經招架不住。 “不行不行!”他急急忙忙地大聲呼救。 “饒了我!饒了我吧!” 叫喊聲中,他已經兜頭兜臉地挨了虎兒好幾拳,但是虎兒下手更不容情,拳腳間更是往他臉上招呼。 中了他幾拳之後,鬥叔達疼痛不已,還是連聲說道。 “饒了我啊!別再打了!”

聽見他這樣說,虎兒怒道:“饒了你?癩痢鬼卻說不行!三眼標也說不行!大家都說不行!” “砰”的一聲,卻是虎兒趁了個空,將鬥叔達絆倒在地,此時虎兒打發了性,殺紅了眼,看見這個殺害自己好友的大壞人倒地,心中惡向膽邊生,從旁邊找了顆大石頭,扛過頭頂,便打算將這個可惡的鬥家貴族砸死當場。 他心念既動,手上更是絕不遲疑,“轟”的一聲巨響,那顆大石便猛力地砸在地上。 只是,地上卻沒有血跡,也沒有鬥叔達血肉模糊的身影,因為方才在千鈞一發之際,那另一名黃衣大漢見情勢危急,伸手便將鬥叔達拉開,避掉了巨石砸頂的慘酷死狀。 人沒有砸成,虎兒大怒,一跛一拐地衝過去還要再打,那黃衣大漢擋在斗叔達的前面,伸手開始擋架。

這一來,可就沒有剛才打鬥叔達那般的輕鬆愉快了,黃衣大漢的手腳極為迅捷有力,加上又比虎兒手長腳長,兩人打了沒幾下,勝負情勢立即逆轉。 “呼呼呼”幾記重拳,虎兒擋了個手忙腳亂,還在混亂中被打中了幾記頭臉,熱辣辣地發痛。 便是這樣幾記重拳,黃衣大漢趁了個空,一伸腳便將虎兒絆了個大跟頭,整個在空中一個漂亮的大翻身,重重地跌在地上。 好在大漢對倪負羈的光劍十分忌憚,將虎兒絆倒後,他也不乘勝進擊,只是退在斗叔達的身前擋住,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倪負羈。 倪負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虎兒,眼神精光一閃,手上光劍又是電芒射出,卻聽見鬥叔達殺豬一般地大聲慘叫,雙手登時像是沒有用一樣地軟軟垂下。 倪負羈這一出手,削掉的卻是鬥叔達身後元神的雙臂,要知道這元神一物與宿主的身體息息相關,這一次倪負羈將鬥叔達元神的雙臂削去,這位不可一世的楚國貴族,這輩子大概也只能靠人餵他吃飯了。

“你去吧!把他扶走,”倪負羈對著那黃衣大漢冷然說道:“我知道你沒殺人,所以讓你走。” 黃衣大漢將鬥叔達扶走之後,倪負羈橫了虎兒和東關旅一眼,居然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飄然而去。 牢獄的草地上,此時便只剩下了七橫八豎的屍體。倒在地上,氣自己怎麼如此沒用的虎兒,還有跪坐在一旁發楞發呆的東關旅。 一陣古怪的風吹來,吹得屋簷上的繩圈搖搖蕩蕩。 不久之前,這兒還掛著好些個少年,此刻卻除了東關旅和虎兒之外,都已經全數失去了他們的年青生命。 片刻之後,在楚國的清晨街道上,逐漸甦醒的城民們已經開始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有的人在門前撒水,有的人蹲在階梯上嗽口,準備開始一日的平凡生活。 空蕩蕩的大街上,仍隱隱有著露水的芬芳。

那神秘的中年文士倪負羈施施然地走在大街上,自在悠閒,彷彿世間任何事都不放在他的心上。 只是他偶爾會眼神後移,彷彿在他的身後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倒是沒有。 有的只是兩個賊兮兮,眼珠子骨溜溜轉的小鬼。 打從牢獄中走出來,東關旅和虎兒兩個已經跟踪倪負羈有好一陣子的距離。 兩人跟踪的技巧可以算是拙劣之極,跟在倪負羈的後面動作詭祟,有幾次還惹來好奇的老太婆目不轉睛地註視。 還有幾次,卻是差點把前面的倪負羈跟丟。 就這樣跟跟走走,跟到了城東的廣場,在這兒人潮較多,本來對跟踪較為有利,只是倪負羈走到這兒卻將腳步加快,兩人一個沒有跟上,便再也找不到倪負羈的踪影。 兩人不死心地跑到倪負羈消失的位置,四下觀望,東關旅還跳上一支旗桿上去遠眺,卻真的再也找不到倪負羈的踪影。

兩人垂頭喪氣地走在大街上,走著走著,卻看見倪負羈站在眼前,表情似笑非笑。 “跟著我幹什麼?”他冷冷地說道:“不說清楚,你們兩個小子就死定了。” 虎兒陪笑道:“沒什麼啦!只是我們兩個被您救了之後,還沒有機會對您答謝,想找個機會……就這樣嘛……” 倪負羈冷然道:“想答謝?那就來啊!” 東關旅用手肘頂了頂虎兒,兩人推推拉拉了一陣,這才對倪負羈深深地一彎腰,異口同聲說道。 “多謝倪前輩救命之恩。” 倪負羈“哼”了一聲,瞪了兩人一眼。 “好啦!現在謝也謝過了,沒事了吧?” 兩人卻依然站在倪負羈面前,推來擠去,彷彿有什麼話極度難以啟口。 “還有什麼毛病嗎?”倪負羈沒好氣地說道。 “是……是這樣的,”東關旅訥訥地說道:“因為我們兩個覺得自己太笨了,打架也打不贏人家,以後就是被人欺負了……也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所以……所以……” “所以想拜師,”倪負羈森然道:“要我教你們武功是嗎?” 兩人大為欣喜,眉飛色舞地一直點頭。 “是是是!能收我們為徒當然最好,不過如果只教一點點本事也可以了……” 倪負羈瞪了兩人良久,這才眼睛一瞇,露出古怪的笑容。 “這樣當然最好,”他笑道:“只不過我從不收弟子,我的工夫也沒你們想像的那麼好……” 說著說著,他居然身形一晃,兩人只見眼前一花,竟然立刻不見他的踪影! 剛剛才在說著“我的工夫也沒那麼好……”,一眨眼就來個令人目瞪口呆的漂亮工夫。 這簡直欺負人嘛…… “這簡直欺負人嘛!”在楚國的大街上,虎兒這樣大聲說道:“不教就不教,老子自己來學!” 他的嘴上雖硬,卻也知道倪負羈這種奇異身手可不是“自己練”練得出來的,看看東關旅好一陣沒說話,於是虎兒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想什麼啊!”他笑道:“看你發呆成這樣。” 東關旅沉思了一會,神情嚴肅。 “我在想,我接下來想去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虎兒奇道:“什麼地方?” “我想去'雲中君鋪'。” 聽見這個名字,彷彿是有魔力一般,兩人在人潮之中陡地神情莊重起來。 城西雲中君鋪,是郢都王公貴族最愛造訪的糕餅鋪,裡面的眾多香甜可口糕餅,是楚國小孩子們嘴饞時的美夢。 會提起這個地方,當然是因為一種奇特的糕餅。 櫻桃糕。 兩人不幸喪命的小友:癩痢鬼生前無日以忘之的櫻桃糕。 那代表他對媽媽記憶的櫻桃糕。 想起癩痢鬼不惜自己送命,也要幫虎兒搶得彩毬的恩情,虎兒更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當然要去'雲中君鋪',”虎兒揩了揩眼淚,大聲說道:“而且還要把他們的櫻桃糕拿光!” 只是,兩個少年的身手便像是虎兒所說的一樣,也實在不怎麼樣。那“雲中君鋪”既是王公貴冑經常造訪之地,當然便少不了會有幾個挺胸突肚的壯漢保鑣。 兩個乞兒少年光是走進鋪子裡就已經極度惹人注目了,後來兩人商議之後,由虎兒假裝肚痛,吸引眾人目光後,再由東關旅前去偷幾塊櫻桃糕。 最後,偷是偷著了,但是卻也被發現了,兩個懷抱著櫻桃糕,再次在大街上與一堆保鑣追逐奔逃,眼見到了城東快要被追著了,兩人拐進一處死巷,卻“呼”的一聲騰空而起,憑空消失,讓那些追逐的保鑣們百思不解。 將兩個人毫不費力拎起的,便是那神秘的高人文士倪負羈。 躲在一處高台之上,倪負羈冷冷地打量兩個狼狽的少年,又看看他們手上的櫻桃糕,這才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們的事,我知道了,”他的聲音依然冷漠,但是卻有些做作。 “還是一樣,笨!”頓了頓,他卻讚許地伸出雙手,胡亂摸了幾把兩人的亂發。 “不過你們為了朋友做這麼危險的事,你們都是好孩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再次回到牢房,此時距離上次他們離開不到一個對時,牢房中似乎還不曉得草地上死了這麼多人,只見一地的死屍依舊橫陳,也不見有人前來收拾。 虎兒噙著眼淚,將癩痢鬼的屍身背在背上,脫下衣服將他的頭顱包好,三個人便到了城郊一處僻靜的樹林,挖了個洞把癩痢鬼葬了,再將那些櫻桃糕供在他的靈前。 而這個苦命的少年,便帶著對母親的思念,永遠長眠在黃土之中。 虎兒手上持著櫻桃糕,跪在癩痢鬼的墳前嚎啕大哭,一旁的東關旅雖然和這個癩痢少年相處不過半日,想起他溫和靦腆的笑容,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過不多時,倪負羈走過來,伸手將涕淚滿臉的虎兒拉起。 “走吧!你們可以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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