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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十一章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2976 2018-03-14
“你是間諜嗎?”霍伊特神父問,“驅逐者派來的間諜?” 領事擦擦臉頰,沒有說話。他看上去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 “對啊,”馬丁·塞納斯說,“我被選中進行了這次朝聖的時候,首席執行官悅石提醒過我。她說我們中有個間諜。” “她告訴了我們所有人。”布勞恩·拉米亞厲聲說道。她盯著領事。眼神中帶著悲痛。 “我們的朋友是間諜,”索爾·溫特伯說,“但不完全是驅逐者的間諜。”他的寶寶醒了。溫特伯抱起她,讓她安靜,不要哭,“他是驚險小說中所謂的雙重間諜,在我們這裡是三重間諜,一名無限次回歸的間諜。說實在的,是名報仇雪恨的間諜。” 領事看著老學者。 “但仍然是間諜,”塞利納斯說,“間諜是要被處死的,不是嗎?”

卡薩德上校手裡拿著死亡之杖。並沒有朝任何人瞄準。 “你是否在和你的飛船聯繫?”他問領事。 “是的。” “怎麼聯繫?” “通過希莉的通信志。它被……改造過。” 卡薩德微微點頭。 “那你一直在用飛船的超光發射器和驅逐者聯繫,是不是?” “是的。” “按他們的要求向他們報告朝聖進程?” “是的。” “他們有沒有回复?” “沒有。” “我們怎麼能相信他?”詩人喊道,“他是個該死的間諜。” “閉嘴,”卡薩德說道,語氣斷然,帶著決定性。他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領事,“你有沒有攻擊過海特·馬斯蒂恩?” “沒有,”領事說,“但是那天'伊戈德拉希爾'燒毀的時候,我知道什麼事不對勁。”

“什麼意思?”卡薩德說。 領事輕輕嗓子。 “我和聖徒的巨樹之音打過交道。他們和巨樹之艦幾乎有著心靈感應的聯繫。但是那天馬斯蒂恩的反應太平靜了。要么他不是他口中所說的他,要么他早就知道,巨樹之艦注定要被毀滅,他已經事先和它切斷了聯繫。那天我在站崗時,我到下面去看過他。他已經不見了。船艙就跟我們發現時的一模一樣,除了一點,那就是,莫比斯立方體處於中性狀態了。爾格可能會逃掉。我把它封牢了,然後回到了甲板上。” “你有沒有傷害海特·馬斯蒂恩?”卡薩德再次問道。 “沒有。” “我再說一遍,我們他媽的為什麼要相信你?”塞利納斯說。詩人正在喝蘇格蘭威士忌,那是他帶著的最後一瓶酒了。 領事看著酒瓶,回答道。 “你不必相信我。這無關緊要。”

卡薩德上校的長手指無所事事地敲擊著死亡之杖那暗淡的外殼。 “現在,你對你的超光通訊聯繫有何打算?” 領事疲憊地吸了口氣。 “光陰塚打開時再報告。如果那時我還活著的話。” 布勞恩·拉米亞指著古舊的通信志。 “我們可以把它毀了。” 領事聳聳肩。 “那東西有用處,”上校說,“我們可以用它竊聽軍事和民間的自由通信信息。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還能用它召喚領事的飛船。” “不!”領事喊道。這是許多時間以來,他第一次顯示出情感。 “我們瑞在不能回去。” “我相信,我們都沒打算回去。”卡薩德上校說。他左右四顧,看著一張張蒼白的臉。一時半會沒人說話。 “我們必須作出決定,”索爾·溫特伯說。他晃著寶寶,朝領事的方向點點頭。

馬丁·塞利納斯的前額靠在蘇格蘭威士忌瓶子的瓶口。他抬起頭。 “叛國是死罪,”他咯咯地笑道,“幾小時後,我們反正是都要死了。為什麼不執行我們最後的死刑呢?” 霍伊特神父表情扭曲,一陣痛苦的痙攣攫住了他。他顫抖的手指碰觸著皸裂的嘴唇。 “我們不是法庭。” “怎麼不是?”卡薩德說,“我們就是。” 領事挺直雙腿,前臂擱在膝蓋上,手指依偎。 “那就裁決吧。”語氣中毫無感情。 布勞恩·拉米亞早已拿出她父親的自動手槍,現在她把它放在了邊上的地板上。目光從領事轉而投向卡薩德。 “我們是在討論叛國罪嗎?”她說,“叛什麼國?我們這些人,除了領事,沒有一個是確切的第一公民。我們大家都被無法控制的力量粗暴對待了。”

索爾·溫特伯直接對領事說。 “你忽略了一點,我的朋友,梅伊娜·悅石和內核中的成員選中了你,去和驅逐者聯繫,他們很清楚你會做什麼。也許他們沒有料到驅逐者有辦法打開光陰塚——雖然人們從來搞不清內核的人工智能是怎麼想的,但是他們肯定知道,你會攻擊兩個陣營,因為這兩方面都傷害了你的家庭。這是某種奇異計劃的一部分。你不再是屬於你自己意志的工具了,就跟——”他舉起自己的小孩,“——這孩子一樣。” 領事看上去迷糊了。他想要說話,然而搖搖頭作罷。 “可能吧,”費德曼·卡薩德上校說,“但是不管他們怎樣擺佈我們,把我們當成他們手下的卒子,我們必須自己做出選擇,”他抬起頭,朝牆壁看了一眼,從遠處太空戰那裡,傳來一陣陣光的閃爍,將白牆染成血紅之色。 “因為這場戰爭,成千上萬的人會死於非命。也許有數百萬。如果驅逐者或者伯勞鳥得以自由出入環網的遠傳系統,那麼,上百個世界上,數億生命將危在旦夕。”

領事注視著卡薩德,後者已經拿起了死亡之杖。 “對我們來說,死亡近在眼前,”卡薩德說,“伯勞鳥絕不留情。” 沒人吭聲。領事似乎正凝望著遠處的什麼東西。 卡薩德按了死亡之杖的安全鍵,然後把杖別回到腰帶上。 “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他說,“大家一起走完剩下的旅程吧。” 布勞恩·拉米亞放好她父親的手槍,站起身,越過一小段距離,跪在領事身邊,伸出手臂,抱住了他。領事被這行為嚇了一跳,他抬起一隻手。光線在他們身後的牆上舞動。 過了片刻,索爾·溫特伯走了過來,一隻手圍住了他倆的肩膀,抱住了他們。由於突如其來的溫暖身體的靠近,小孩愉快地扭動著。領事聞到她身上爽身粉和初生嬰兒的氣息。 “我錯了,”領事說,“我會向伯勞鳥提出一個要求的。我會尋找到她。”他輕輕的碰了碰瑞秋的小腦袋的下巴,那小下巴彎進了小脖子裡。

馬丁·塞利納斯突然朗聲大笑,接著又哭泣起來。 “我們最後的要求,”他說,“繆斯會答應請求嗎?我沒有請求。我只希望完成我的《詩篇》。” 霍伊特神父朝詩人轉身看去。 “那東西有那麼重要嗎?” “哦,是啊,是啊,當然啦,是啊,”塞利納斯氣喘吁籲地說道。他放下空空如也的蘇格蘭威士忌的杯子,手伸進包裡,拿出一把稿紙,高高舉起,似乎要展示給大家看。 “你們想要讀讀嗎?你們想我讀給你們聽聽嗎?啊,又思如泉湧了。讀讀以前的那段。讀讀我在三個世紀前寫的《詩篇》,我從沒發表過的《詩篇》。都在這了。我們都在這了。我的名字,你們的,這次旅行。你們難道沒看見……我不是在創造詩,而是在創造未來!”他扔下稿紙,舉起空瓶子,皺皺眉頭,就像聖杯一般舉著它,“我是在創造未來,”他埋頭重複著,“但是需要改變的,是過去。是一個瞬間。是一個決定。”

馬丁·塞利納斯抬起頭。他的眼睛紅通通的。 “這個明天將要殺死我們的東西——我的繆斯,我們的創造者,我們的毀滅者——它在逆著時光旅行。啊,隨它去吧。這次,隨它帶走我,拋下比利一個人。隨它帶走我,隨這首詩在那中止。”瓶子舉的更高了,他閉上眼睛,將它扔到遠處的牆上。玻璃碎片反射著靜寂爆炸的橙光。 卡薩德上校走了過來,長長的手指放在了詩人的肩膀上。 房間在幾秒鐘內,似乎由於簡單的互相接觸而變暖了。雷納·霍伊特神父正靠在牆上,現在他也走了過來,舉起右手,拇指和小指相碰,另三指豎立,這動作包括了他自己,也包括了他身前的這些人,他輕聲說道:“吾赦免汝。” 凜冽寒風刮擦著外牆,嘯叫著吹過筧嘴,吹過陽台。一億公里外的戰場上的光線將這群人浸沒在血色之中。

卡薩德上校走到門口。大夥分開了。 “大家睡個覺吧。”布勞恩·拉米亞說。 之後,領事獨自坐在鋪蓋里,傾聽著寒風的尖叫怒號,他的臉枕在背包上,把毯子拉上來蓋著身體。許多年來,他都不曾像今晚這樣。今晚,他倒頭便進入了夢鄉。 領事蜷緊的拳頭支著臉頰,閉上眼睛,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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