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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十章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6973 2018-03-14
我祖母有多強壯,我父親就有多虛弱。霸主並沒有等到十一個本地年之後才回來——軍部火炬艦船在五年之內就成功進入了軌道。叛亂匆忙修建起來的艦船被打得潰不成軍,些時,父親只是袖手旁觀。他們包圍了我們的世界,而父親則繼續保衛著霸主政權。我記得那時我才十五歲,同我的家人一道在宗族島嶼的上層甲板上,觀望著十數個小島在遠處熊熊燃燒,霸主掠行艇的深水炸彈將海洋照得透亮。到早上,海浪裡堆滿了海豚的屍體,大海都變成了灰濛蒙的一片。 在群島戰役之後那些無望的日子裡,我的姐姐莉拉加入了叛亂軍隊戰鬥。有人目睹她的犧牲。但沒人找到她的屍體。我的父親也再沒有提起過她的名字。 在停火和保護體准入許可授予之後不到三年,我們這些首批殖民者成了自己星球的少數民族。小島已被馴服,並被賣給觀光者,變跟梅閏向希莉預言的一樣。首站現在已經是人口一千一百萬的城市,公寓大廈、塔尖,還有磁懸浮城市都沿著海岸線繞著整個島嶼延伸。首站港依然是個光怪陸離的集市,有販賣手工藝品的第一家庭後裔,他們出售的藝術品總是漫天開價。

當父親首次被選作議員的時候,我們在鯨逖中心住了一段時間,我也在那個地方完成了學業。我是個孝順兒子,頌揚環網中人生的美德,學習人類霸主的光輝歷史,並積極準備我自己即將在外交使團的生涯。 一直以來我都在等待。 我在畢業之後不久就回到了茂伊約,在中央政府島上的辦公室里工作。我工作的一個內容就是拜訪那些在淺海中冒起來的成百上千座淌水的平台,報告迅速繁衍的海底島群,並且負責與來自鯨心和天龍星七號的開發公司聯絡。我並不喜歡這項工作。但是我辦事績效頗高。我依然微笑面對一切。依然等待。 我追求了某個第一家庭的女孩子,和她結了婚,她來自希莉的表親貝托爾的血系,在我獲得外交使團考核鮮有人達到的“第一”成績之後,我要求在環網之外任職。

於是開始了我和格列莎私人的星外大移居。我工作盡職盡責。我是個天生的外交人才。還不到五個標準年我就已經成為副職領事。八年之內,我又憑藉自己的實力當上了領事。這是我能夠在偏地晉升的最高職位。 這是我的選擇。我為霸主工作。我等待著。 最開始我的角色是向偏地殖民者提供環網的精巧發明,以幫助他們做到最好——真正摧毀他們原始的土著生活。六個世紀的星際擴張當中,霸主沒有遇見過任何德雷克圖靈陳索引上記錄的智慧生物,這絕非偶然。在舊地之上,人們早已接受這樣一個觀點:如果一個物種膽敢將人類置於它的食物鏈菜單之中,那麼它必將迅速滅絕。隨著環網的擴張,任何一個真正試圖與人類的智力相抗衡的物種,都必將在星系內首個遠距傳輸器打開之前滅絕。

我們在旋轉星的雲塔之間,追踪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澤普棱。根據人類或者內核標準來看,他們應該並不聰明。但是他們很漂亮。他們死去的時候,皮膚會泛起彩虹霓光般的漣漪,但他們的同伴卻對這些多彩的訊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逃之夭夭,任由他們痛苦的死亡美麗得難以名狀。我們將他們的光感知皮膚賣給環網公司,將他們的血肉賣給天國之門一類的星球,將他們的骨頭磨成粉,當作催情藥賣給其他二十多個殖民星球上陽痿或者迷信的人。 在嘉登,作為要將巨澤汲幹的生態建築工程師顧問,我結束了那些濕地馬人短暫的——並威脅到霸主發展的——對彼地的統治。最終他們試圖要遷徙,但是北部地區太過乾燥,因而數十年之後,當嘉登加入環網,我再度訪問那裡時,那些早已風乾的馬人屍體依然被丟棄在荒遼的地段,活像一些從更為豐富多彩的時代遺留下的異國植物的軀殼。

我到達希伯崙的時候,猶太移民正要結束他們與賽內賽、阿魯伊特的世代紛爭,後者就跟那世界上的缺水生態一般脆弱。阿魯伊特精神感應力極為強烈,是我們的恐懼和貪婪希死了他們——當然,我們的眼裡容不下他物,這一點亙古以來顛撲不破,也是另一個原因。但是在希伯崙,讓我變得鐵石心腸的,不是阿魯伊特的滅亡,而是由於我的所作所為,注定了殖民者者的末日。 在舊地他們有一個用作描述我身份的詞——內奸。因為,儘管希伯崙不是我的故星,但殖民者已經逃亡到了這裡,他們所做的一切也都有清晰的理由,就像我的祖先們在舊地的茂伊約島簽訂的生命契約一樣明明白白。但我只是在等待。在我的等待中我的所作所為用這個詞真是名副其實。 他們信任我。在我開誠佈公的論說中,他們開始相信重新加入人類大家庭加入環網有多麼的棒。他們堅持只能有一個城市對外來人開放。我微笑著表示同意。現在新耶路撒冷有六千萬人口,而整個大陸只有一千萬猶太土著民,他們大部分的生活來源依靠這個加入環網的城市。還需要等十年。可能花不了那麼久。

希伯崙向環網開放之後,我有一點消沉。我發現了酒精,這個偉大的東西能夠讓我遠離閃回與嗑電。格列莎一直留在醫院和我在一起,直到我完全戒掉酒癮。很奇怪,在這個猶太星球上的診所竟然屬於天主教。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大廳裡教袍摩擦出的沙沙聲。 我的消沉變得平靜,並逐漸遠離。我的職業生涯還沒有被破壞。我以正式的領事身份將妻兒都帶到了布雷西亞。 我們在那扮演的角色是多麼微妙啊!我們所走的路線又是多少詭計多端啊。在數十年間,卡薩德上校、技術內核的軍隊都一直襲擾著驅逐者遊群的流亡之處。現在議會和人工智能顧問理事會這兩大巨頭做出決議,決定在偏地檢驗一下驅逐者的兵力,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大能耐。於是他們選中布雷西亞。我承認,在我抵達之前的數十載裡,布雷西亞人都代理我們行使權力。他們的社會是古香古色令人愉悅的普魯士風格,極端的軍國主義,經濟上驕傲自負,目中無人,極度恐外,到了群情激昂地要徵募軍隊以掃除“驅逐者威脅”的地步。最開始,一些人租借了一批火炬艦船,以便靠近驅逐者。他們有等離子武器。也有密集探針,裝載有特製的病毒。

我犯了點小小的計算失誤,當驅逐者部落到達的時候,我還身處布雷西亞。出現了幾個月的誤差。那時候本該是由一個軍政分析小組來接替我的位置。 不過沒關係。反正霸主的意圖已經達成。軍部堅定而快速的部署力完全通過了檢驗,霸主的利益沒有受到任何實質上的損害。格列莎死了,當然。在首輪轟炸中就死了。還有阿龍,我十歲的兒子。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到戰爭結束時也還活著……但後來卻死了,一些軍部傻瓜撒下的餌雷和爆破裝藥距離首都白金敏寺的難民營太近了。 他死的時候我沒在他身邊。 布雷西亞戰役之後我得到了擢升。我被給與歷來領事地位的人所被委託最富挑戰也最具機密的任務:我成為了負責與驅逐者直接談判的外交官。 最開始我傳輸到鯨逖中心,與悅石議員的委員會和一部分人工智能顧問展開漫長的會議。我見到了悅石本人。計劃相當的複雜。最主要的一點是:我們必須挑唆驅逐者主動發起進攻,而激怒他們的關鍵就在於海伯利安這顆星球。

驅逐者在布雷西亞戰役之前就一直在觀察海伯利安。我們的情報機構顯示,他們深深地迷上了光陰塚和伯勞鳥。此前他們攻擊承載著卡薩德上校的霸主醫療艦船和其他的幾次攻擊,都是屬於計算錯誤;在醫療船隻被錯誤地判定為軍事迴旋飛船之時,他們的艦長惶恐不已。在驅逐者看來,更糟糕的是,他們做出決定讓登陸飛船降落在光陰塚附近,於是乎該船的司令官已經展露了他們抵禦時間潮汐的能力。他們的突擊隊員遭到伯勞鳥大幅度的殺戮之後,飛船船長回到遊群接受了處決。 但是我們的情報機構顯示驅逐者的計算錯誤並不完全是徹底的失敗。他們獲得了關於伯勞鳥的有價值的信息。而且他們對於海伯利安的著迷也逐漸加深。 悅石曾向我解釋霸主計劃要怎樣利用那種痴迷。

計劃的核心在於我務必得激怒驅逐者去攻擊霸主。而攻擊的焦點必須是海伯利安本身。我由是開始明白,最終的戰役是為了處理環網的內部政務,而不是要拔除驅逐者這顆眼中釘。幾個世紀以來,技術內核的各方力量都反對海伯利安加入霸主。悅石解釋說這不再是以人類的利益著想,而武力兼併海伯利安——以保護環網本身作為幌子——將會允許內核中更多的進步人工智能聯合會獲取權利。這樣一來,內核中權利平衡的轉變變會讓議會和環網受益,具體途徑則沒有完全向我解釋。 驅逐者這一不可能妥協的潛在威脅將會被完全清除。霸主輝煌的新時代即將開始。 悅石解釋說我不需要自願前往,使命將會充滿危險——不管對我的職業,還中人生。儘管如此,我還是接受了。

霸主給我提供了一艘私人飛船。我只要求了一處修改:配上一台古老的斯坦威鋼琴。 我依靠霍金驅動器獨自旅行了好幾個月。接下來的好幾個月裡,我在驅逐者遊群定期移民的地段漫遊。最終我的船艦被探測到並被俘獲。他們相信我是一個信使,也明了我是一個間諜。他們中有人主張殺我,有人反對,辯論了很久,最終留我一條生路。他們也為是否要和我談判爭辯了不少時候,最終決定要這麼做。 我並不想描述在遊群生活的美妙——他們零重力的球形城市和彗星農場、刺叢,他們的微型環軌森林和遷徙河流,在聚會禮拜生活的千顏萬色與精細紋理。完全可以說我相信驅逐者已經完成了環網人類在過去的幾千年中都沒有完成的事情:進化。當我們還住在自己的衍生文化——舊地生活蒼白的浮影之中時,驅逐者已經開發了文化的新維度,包括美學、倫理學、生物化學、藝術和其他必須改變、進化的東西,人類靈魂也終於得以充分反映。

野蠻人,這是我們給予他們的稱呼,但是在同時我們又怯懦地緊抓住自己的環網不放,就像當年的西哥特人蜷縮在羅馬逝去的輝煌中,宣布自己是文明人一樣。 十個標準月之內,我就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了他們,而他們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我。我儘自己所能極為詳細地解釋了悅石的人為他們制定了什麼樣的計劃,要將他閃滅絕人世。我告訴他們環網科學家對光陰塚的異常知之甚少,也告訴他們技術內核對海伯利安難以名狀的懼怕。我詳細描述說如果他們不懼危險企圖佔領海伯利安,就等於中了圈套,軍部會傾巢出動,來到海伯利安星系,將他們殲滅乾淨。我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並再次等待著死亡。 他們並沒有殺我,反而告訴了我一些事。他們給我看了攔截到的超光訊息、密光記錄,還有他們四個半世紀以前從舊地星系逃出來時帶走的一些記錄。他們給我看的東西駭人且簡單。 三八年的天大之誤並不是個錯誤。舊地的死亡是蓄意的,是技術內核的成員和他們在霸主羽翼未豐的政府中相應的人類同伴策劃的陰謀。早在失控的黑洞“意外”掉入舊地心臟部位的幾十年前,他們就已經詳盡地策劃了大流亡的全過程。 環網、全局、人類霸主政權——它們全都是在這個最為邪惡的弒父行為之上建立起來的。現在它們又被一項不動聲色精心策劃的弒兄政策維繫——殺戮其餘的所有物種,只要誰露出一丁點競爭者的苗頭。而驅逐者,在星際間自由流浪的惟一人類部族,惟一不受技術內核控制的種群,便是滅絕名單上的下一號人物。 我回到環網。環網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年。梅伊娜·悅石當上了首席執行官。希莉的叛亂成為了富有浪漫色彩的傳奇,成為了霸主歷史上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腳註。 我拜見了悅石。我告訴她很多——但不是全部——驅逐向我透露的消息。我告訴她,他們知道為海伯利安打響的任何戰役都是圈套,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會前來。我告訴她,驅逐者想讓我成為海伯利安的領事,這樣當戰爭爆發之時我就會成為雙重間諜。 我沒有告訴她,他們已經承諾要給我一項裝置,能夠找開光陰塚,讓伯勞鳥掙開枷鎖。 首席執行官悅石和我談了很久。軍部情報特工和我談論得更為持久,有些談話甚至持續了好幾個月。他們運用技術和藥物來確認我說的是真話,確認我沒有隱瞞任何信息。驅逐者也很擅長運用技術和藥物。我說的的確是真話。我也保留了一些消息沒有說出來。 最後,我被任命前往海伯利安。悅石提出要把那顆星球提升到保護體的地位,同時讓我擔任大使。我拒絕了這兩個提議,但是我希望能夠保留自己的私人飛船。我是乘坐一艘定期往返的迴旋飛船上任的,而我自己的飛船也在數週之後搭乘一艘來訪的火炬艦船抵達。它被留在了一條中繼軌道,我隨時可以召喚它下來,駕著它離開。 獨自一人在海伯利安之時,我等待。多年過去。我准許我的助手掌管這顆偏地星球,而我自己在西塞羅酒吧花天酒地,等待。 驅逐者通過私人超光訊息和我聯絡,而我向領事館告了三週的假,讓飛船降落在草之海附近的一處與世隔絕之地,然後駕著它與他們的偵察艇在歐特雲附近匯合,接走他們的特工——一個名叫安迪爾的女人——和一個技術專家三人小組,降落在籠頭山脈的北方,距離光陰塚僅數公里遠。 驅逐者沒有遠距傳輸器。他們的生命都被花費在星際間的長征上,遙望著環網的生命高速掠過,偈是以癲狂速度播放的平面或全息電影。他們為時間而痴迷。技術內核向霸主提供並繼續維護遠距傳輸器。人類科學家和科學小組完全搞不懂遠距傳輸器是如何運作的。驅逐者試圖搞清楚,卻失敗了。但是,他們雖然失敗了,卻理解了怎樣操控時空。 他們弄明白了時間潮汐,也就是環繞墓群的逆熵場。他們不能夠生髮這種能場,但是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它的侵害,並且——從理論上——摧毀它們。光陰塚和它們的內在物體將不再逆時間運動。墓群將會“打開”。伯勞鳥將會掙脫它的套索,不再被困在墓群的附近。裡面所有的一切都將被釋放。 驅逐者相信光陰塚是來自未來的人造之物,而伯勞鳥則是一種用以拯救的武器,正等待著合適的雙手將它捕獲操控。伯勞教會將這個怪物視作復仇天使;驅逐者將它看作一種人類設計的工具,穿越時間回到過去,從技術內核的主人魔撲下挽救人類。安迪爾和技術專家此次前來是要進行校正和試驗工作。 “你們現在並不會利用它,是吧?”我問。我們正站在叫做獅身人面像的建築的陰影之下。 “現在不會,”安迪爾說,“要等到侵略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候。” “但是你說過這項裝置要過好幾個月才能起作用,”我說,“才能讓墓群打開。” 安迪爾點點頭。她有雙深綠鈀的眼珠,個子很高,我能夠分辨出她擬束裝上裝有動力的外骨骼上的微小細紋。 “或許要經過一年甚至更久,”她說,“這項裝置會使逆熵場逐漸衰退。但是這項過程一旦觸發就再不能撤銷。我們現在不會激活它,除非十大理事會已經決定必須要侵略環網。” “還有疑議麼?”我問。 “倫理方面的爭論,”安迪爾說。距離我們幾米遠處,那三名技術專家正在用變色掩布把裝置掩蓋起來,並圍繞它編制密蔽場。 “星際戰爭將會帶來上百萬的傷亡,乃至上十億。將伯勞鳥釋放入環網將會帶來無法預見的結果。討伐內核是勢在必行,辯論的焦點只在於怎樣做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點點頭,看著裝置和墓群山谷。 “但是一旦它被激活,”我說,“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走。伯勞鳥將會被釋放,而你們也必須贏得這場戰爭,控制住它,對嗎?” 安迪爾臉上浮過一絲笑容。 “是這樣的。” 我一槍殺死了她——她,然後是那三名技術專家。我將祖母希莉留下的斯坦津激光器遠遠地拋向移動沙丘,坐在空空如也的流塑泡沫板條箱上,抽泣了幾分鐘。 然後我走到他們跟前,用其上一名技術專家的通信志進入密蔽場,扔掉了變色掩布,激活了裝置。 沒有立刻發生什麼變化。空氣中還是鮮明的冬末光芒。翡翠塋微微地發著光,獅身人面像依然目光渙散地望向地面。耳邊只有沙粒吹刮過火山口和屍體之上的聲音。僅從驅逐者裝置上一顆指示燈的閃爍能判斷出它在工作……已經開始工作了。 我緩緩地走回船上,心裡七上八下,一半期待著伯勞鳥的出現,一半又希望它不要出現。我在自己船艦的陽台上坐了一個多小時,凝望著暗影緩覆峽谷,黃沙漸掩遠處的屍體。沒有伯勞鳥。也沒有荊棘樹。過了一會兒我在斯坦威鋼琴上彈奏了一段《巴赫序曲》,封閉好船艦,然後升上了高空。 我和驅逐者艦船聯繫說發生了一起事故。伯勞鳥將其他人都帶走了;裝置已被預先啟動。儘管驅逐者陷入了困惑和恐慌,卻還要向我提供他們的庇護。我拒絕了他們的幫助,掉頭飛往環網。驅逐者沒有追我。 我用自己的超光發射器與悅石取得聯繫,告訴他驅逐者特工已經被消滅。我告訴她侵略極有可能發生,圈套還是會像預期的那樣收緊。我沒有告訴她關於裝置的事兒。悅石祝賀了我,並提出讓我回到故星。我拒絕了。告訴她我需要安靜,我想一個人獨處。我又掉頭飛往距離海伯利安星系最近的偏地星球,我知道這趟旅程將會消耗掉餘下的時光,直到下閃行動開始。 後來,悅石本人發來超光訊息,通知我參與朝聖,我得知了驅逐者在最後的幾天里為我安排的角色:驅逐者、或是內核、或者悅石和她的陰謀。誰將自己看作萬物之王已經再也不重要了。事情不再遵從他們主人的意志。 我們所知的這個世界正在走向滅亡,朋友們,不管我們會發生什麼事。至於我,我對伯勞鳥並沒有任何要求。對於它或者這個宇宙,我並沒有任何臨終遺言。我回來只是因為我必須這麼做,因為這是我的命運。我還是個孩子時,就曾獨自回到希莉的墳墓,向她發誓,我定會向霸主復仇,打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必須這麼做。 我知道我必須付出怎樣的代價,不管是我個人的人生,還是整個歷史。 但是判決之日來臨時,當你們明白了背叛像名聲一樣蔓延過整個環網,將會把整個世界帶向毀滅,我請求你們不要想起我——我的名字甚至不如你們長眠的詩人之魂所說,聲名水上書——而是請想想舊地莫名的衰亡,想想那些海豚,它們蒼灰的血肉在陽光下乾裂腐殖,看看——如我從前所見——那些無處流浪的移動小島,它們被毀滅的捕獵地,赤道淺海鱗次櫛比的淌水站台,還有那些島嶼,身上載滿狂呼雀躍的遊客,身上滿是紫外線洗劑和大麻煙的味道。 當然更好的是,這種事半點都別去想。像我扔掉開關以後就這麼站著,雖然身為凶犯,身為叛賊,但是依然驕傲,雙足堅定地屹立在海伯利安游移的沙粒之中,頭高昂,拳頭揮向天空,大喊道:“你們兩家都倒八輩子黴去吧!” 你們知道嗎,我記得我祖母的夢。我記得它可能是個怎樣的夢。 我懷念希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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