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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一章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2112 2018-03-14
距日落還有一小時,“貝納勒斯號”遊船駛入了納雅得的內河港口。船員和朝聖者靠在扶欄上,凝視著鬱積的餘燼。那兒曾經是一座擁有兩萬人的城市,現已所剩無幾。著名的河濱客棧,修建於悲王比利時代,現已燒得只剩下地基了;它那燒焦的船塢、橋墩和遮陰陽台崩潰塌陷,倒坍在霍利河的淺灘之中。海關大樓被燒得只剩骨架。而城市北端的飛船集散站也只剩黑糊糊的空殼,它那系留塔變成了一堆尖塔狀的焦炭。河濱那座小型伯勞神殿,沒有殘存一丁點的遺跡。在朝聖者看來,最糟糕的就是納雅得的河流車站也毀損了,動力碼頭在火燒焰燎之後,下垂塌陷,而蝠鱝展開羽翼,在水中通行無阻。 “真他媽該死!”馬丁·塞利納斯嚷嚷道。 “到底是誰幹的?”霍伊特神父問道,“伯勞鳥嗎?”

“更可能是自衛隊,”領事說道,“雖然他們可能是剛與伯勞鳥乾了一架。” “真不敢相信,”布勞恩·拉米亞厲聲說道。她轉身朝貝提克看去,機器人剛剛登上後甲板,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你曉不曉得發生了這事?” “不知道,”機器人回答道,“一周來,我們與船閘以北的任何地方都失去了聯絡。” “那該死的為什麼沒了聯絡?”拉米亞問道,“即使這個荒蕪的世界裡沒有數據網,你們不是還有無線電麼?” 貝提克微微一笑。 “是的,拉米亞女士,有無線電,不過通訊衛星壞了,位於卡拉船閘的微波中繼站也被破壞了,我們無法進入短波通信波段。” “蝠鱝怎麼樣了?”卡薩德問道,“靠我們的那幾個,我們能不能繼續朝邊陲趕去?”

貝提克皺皺眉頭。 “我們不得不那麼幹,上校,”他說道,“但這是犯罪。動力器具中的那兩條推了那麼長時間,還沒緩過勁來呢。要是有新的蝠鱝,我們就能趕在天亮前到達邊陲。用眼下這兩個呢……”機器人聳了下肩,“如果運氣好,那些個畜牲倖存下來的話,我們會在下午早些時候抵達……” “風力運輸船仍將在那兒,對不對?”海特·馬斯蒂恩問道。 “我們必須這樣假設,”貝提克說道,“假如你允許,我要去給我們這些可憐的畜牲餵食去了。一小時後,我們應該就能重新上路了。” 在納雅得廢墟內,他們沒見到一個人影,附近也沒有。城市上空看不到一條飛艇。 朝著小城的東北角行駛了一個小時,他們進入了一片地方。在那裡,霍利淺灘邊的森林和農場漸漸讓位於草之海南側波浪起伏的橙色草原。偶爾地,領事會見到建築蟻築起的泥塔,在河的附近,有幾個這種鋸齒狀的泥塔,幾乎有十米高。但是沒有保存完好的人類居住地的跡象。位於貝蒂淺灘上的渡口完全不見踪影,甚至沒有留下條船纜或者什麼避寒棚屋,也就無法確定那個差不多堅守了兩個世紀的渡口的具體位置。洞窟角的河流信使客棧陰暗冷寂。貝提克和其他的船員高聲呼叫,但是從黑乎乎的洞口中沒有傳出一絲回應。

太陽落下,給河流上帶來了一種感官上的寧靜,不久之後,蟲兒聒噪,夜鳥啼囀,組成了一首大合唱,打破了寧靜。有一會兒,霍利河的河面化作了一面淡綠色的鏡子,映出黃昏的天空,覓食的魚兒躍出水面,蝠鱝運轉擾起尾波,只有在這時,水面才泛起漣漪。當真正的夜幕降臨,蜿蜒起伏的山巒圍繞著諸多山谷溪澗,其中有不計其數的草原蛛紗舞動著身姿,比起它們在森林裡的遠親,這些蛛紗色澤更淡,但面積也更大,發出冷光的暗影足有幼童般大小。星座出現,點點流星劃曳而過,穿過夜空,這幕夜景遠離所有的人造燈火,璀璨壯麗。此時,在遊船後甲板上,提燈亮起,晚宴開席了。 伯勞朝聖者默不作聲,他們彷彿依舊沉思於卡薩德上校講述的那個令人困惑的駭人故事。領事自打正午起,就一直在啜飲美酒,而此刻他感受到了讓人愉悅的迷離恍惚的滋味,遠離現實,遠離記憶的痛楚,正是這些使得他能夠熬過每一個日日夜夜。現在他開口發話了,詢問著該誰來講故事了,嗓音毫不含糊、小心謹慎,也只有一個貨真價實的老酒鬼才辦得到。

“我。”馬丁·塞利納斯回答道。詩人也是從這天老早時起就在不停地喝酒了。他和領事一樣,小心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聲音,但他瘦削臉頰上露出一抹紅暈,兩眼放射出近乎狂躁的眼神,洩露出老詩人已經不勝酒力了。 “不管怎樣,我抽中了三號……”他舉起自己的那張籤紙,“如果你們想要聽聽這個見鬼的故事,那我就來講講吧。” 布勞恩·拉米亞舉起了自己的那杯酒,愁容滿面,然後又把杯子放下。 “或許我們應該討論下,大家從頭兩個故事中領會到了什麼,想想怎麼可以把它聯繫到我們目前的……狀況。” “還不到時候,”卡薩德上校說,“我們沒有足夠的信息。” “讓塞利納斯講吧,”索爾·溫特伯講道,“然後我們可以開始討論我們聽到的故事。”

“我同意。”雷納·霍伊特說。 海特·馬斯蒂恩和領事點點頭。 “全都同意!”馬丁·塞利納斯大聲喊道,“我會講我的故事。不過先讓我解決掉這杯該死的酒。” 詩人的故事: 《海伯利安詩篇》 起初有了詞語。然後就有了他媽的文字處理器。接著又來了思想處理器。緊接著就是文學的滅亡。事兒就是這樣。 弗朗西斯·培根曾說過:“將詞語胡亂地拼湊到一塊兒,會對心智造成極度的阻礙。”我們都出了份力,給心智加上了最堅固的障礙,難道不是麼?我做得比大多數人都賣力。有位20世紀已經被人遺忘的優秀作家,他曾有句名言:“我喜愛當個作家,可我無法承受文字工作。”明白了嗎?這麼說吧,吾友,我喜歡當個詩人,可我就是無法承受那些個天打雷劈的詞語。

從哪開始呢? 要么從海伯利安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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