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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海伯利安的隕落 丹·西蒙斯 9058 2018-03-14
布勞恩·拉米亞的數據平面模擬體和她重建人格的摯愛撞在萬方數據網的表面,就像兩個從懸崖上跳下的潛水者,撞進了波濤洶湧的海面。有一種類似電擊的衝擊,一種穿透了保護膜的感覺。他們進入了,星辰消失了,布勞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盯著這個遠比任何數據網複雜的信息環境。 人類操作者可以通行的數據網常被比作複雜的信息城市:法人和政府數據的城堡,數據處理流動的高速公路,數據交互的林蔭大道,受限通行的地鐵,安全冰的高牆,有小型噬體守衛在那巡邏,每個微波流動和逆流的有形模擬體,那是整個城市賴以生存的東西。 而這裡更多。更加多。 那兒仍舊是平常的數據網城市模擬物,但是很小,很小很小,被萬方網那巨大的尺度縮小了,他們就像是在行星軌道上俯瞰星球上真正的城市。

布勞恩看到,萬方網跟五級世界生態圈一樣活躍互動:綠灰的數據樹森林不斷壯大興盛,就在她注目觀看的時候,那些樹已經紮下新根,長出新枝,冒出新芽;在那局限的森林之下,數據流和附屬人工智能程序的整個狹域生態蓬勃生長,綻放花朵,最後隨著用途結束而凋亡;在那不斷變化的如同海流的局限矩陣土壤下,數據鼴鼠,通訊連接蠕蟲,重新編程的細菌,數據樹的根,奇異的循環指令種子組成的熱鬧地下生命不停忙碌著,同時,在真實和互動的糾結森林的上下左右內部,掠食者和獵物的模擬體執行著他們的秘密任務,飛撲奔跑,攀越突襲,有些則自由地翱翔在浩瀚的藍天中,那是位於分支突觸和神經元樹葉之間的天空。 就在布勞恩看見的這些東西讓她腦子裡思索出一點隱喻的時候,這些景象又倏忽飛逝,僅僅留下萬方網那勢不可擋的模擬現實——巨大的聲、光和分流線形成的內海,與人工智能意識和可怕的黑洞傳輸流形成的旋流撞擊在一起。布勞恩一陣暈頭轉向,她緊緊抓著喬尼的手,就像溺水的女人緊緊抓著救生圈一樣。

——別怕,喬尼發來信息。我會抓著你的。跟著我。 ——我們這是去哪? ——去找一個已經被我遺忘的人。 ——? ? ? ? ? ? ——我的……生父… 布勞恩緊抓不放,喬尼似乎是在向那光怪陸離的深淵滑去。他們進人了一條流動的深紅大道,上面都是些未知的數據搬運器,布勞恩猜想,一個紅血球在某個擁擠的血管裡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的畫面。 看樣子喬尼認得路。他們兩次從主干大道出來,進入一條羊腸小道。還有好幾次,面對著分叉路口,喬尼毫不費力地就選好了應該走那條路。他們的身體模擬體在血小板搬運器間擠過,那些搬運器就和小型太空船差不多大。布勞恩很想再次看看那生物圈的隱喻,但是在這,在一條條道路內,她再也看不見森林了。

他們經過一片被掃蕩的區域,那裡,人工智能在他們頭上……在他們邊上交談……就像巨大的幕後操縱者赫然聳現在忙碌的螞蟻農莊中。布勞恩回想起自己母親的家鄉:自由島,想起如同台球桌那麼平坦的大草原,她那家族的莊園就獨個矗立在一千萬英畝的短草坪上……布勞恩回想起那裡可怕的秋季暴風,當時她就坐在莊園土地的邊緣,恰好越過提供保護的密蔽場保護罩,她望著黑色的層積雲壘成了兩萬米的高塔,聳立在血紅的天空中,那蓄積的無窮能量讓她胳膊上的汗毛根根豎立,預先為城市般巨大的閃電束做好準備。龍捲風翻騰著,彷彿美杜莎的蛇發墜落下來,在那旋風之後,黑風之牆幾乎可以把所經之處全部夷為平地。 而人工智能比那更加厲害。布勞恩感覺到,自己在它們的陰影下簡直就是渺小得毫無用武之地:渺小得會讓人察覺不到;但是她感覺自己正被人盯著,自己是這些奇形怪狀的巨人那可怕感知裡的一部分……

喬尼緊緊捏著她的手,他們穿了過去,朝左拐了個彎,朝下來到一條熙熙攘攘的分支,接著又轉了個方向,重複再三,兩個有意識的光子迷失在光纖電纜的迷魂陣中。 但是喬尼沒有迷失。他緊緊捏著她的手,轉了最後一個彎,進入了一個沒有車輛的深藍洞窟中,那裡只有他倆。隨著速度加快,他把布勞恩拉得更近了,中繼節點在他們身邊一閃而過,消失在身後,但是在這超音速的速度下,卻沒有風湧,這打破了他們是在某個瘋狂的高速公路上前進的幻覺。 突然,傳來某種像是瀑布墜落的聲音,又像是懸浮火車失去了浮力,正以某種令人作嘔的速度尖叫著從鐵軌上脫落。布勞恩再次想起自由島的龍捲風,想起美杜莎的蛇發咆哮著穿越平坦的地面,撕扯著路上的一切,朝她奔來。然後,她和喬尼落入了一個光、聲、各種感覺混雜的渦流,兩隻昆蟲扭動著,落入下面的一個黑色漩渦,即將湮沒。

布勞恩想要尖叫著喊出自己的想法——她也真的喊了——但是在這宇宙盡頭的瘋狂喧囂之中,任何言語溝通都是不可能的,於是她只能抓住喬尼的手,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他身上,甚至他們現在已經墜入無窮無盡的黑色氣旋,甚至她的身體模擬由於噩夢的擠壓,在扭曲在變形,就像被鐮刀割碎的帶子。到最後,只剩下她的想法,她的自我感知,以及和喬尼的聯繫。 然後他們進入了,安靜地漂浮在一條寬敞的天藍數據流裡,兩人再次復原,擠在一起,帶著獲救後的心有餘悸,就像劃獨木舟的人倖免於急流和瀑布一樣,內心怦怦直跳。布勞恩最終提起了注意力,然後她看見這新環境那不可思議的規模,橫跨幾光年的巨大範圍,這種複雜性,讓她感覺自己先前對萬方網的匆匆一瞥就像是鄉巴佬將劇場衣帽間當成了大教堂,在那滿口胡言。布勞恩想——這是萬方網的核——不,布勞恩,這是一個外圍節點。相比和內核的距離,這裡離周界線更近,就是我們和屁屁·薩布林芝逗留的地方。只不過現在你看到了周界線更多的維度。容我這麼說,你是在以人工智能的眼光。

布勞恩看著喬尼,意識到自己現在看到的是紅外光譜,遠處數據太陽的火爐投下的熱亮之光浸浴著他們。他仍舊很帥。 ——喬尼,還有很遠的路嗎? ——不,不太遠了。 他們朝另一個黑色漩渦奔去。布勞恩抓著她唯一的摯愛,閉上了雙眼。 他們進入了一個……密封罩……一個帶著黑色能量的保護罩,它比多數世界都要大。保護罩是透明的;在黑色彎曲的卵形牆外,萬方網有序的喧囂正在成長,在變換,在執行著它的神秘事業。 但是布勞恩對外面毫無興趣。她模擬體的目光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個巨石之上,那是能量、智能和絕對質量形成的巨石,那東西橫亙在他們面前。其實是前面、上面、下面,因為這脈衝光和能量組成的大山將她和喬尼緊緊地抓在了手裡,將他們舉離了卵形空間的地面,來到了兩百米高的地方,他們坐在這既像是手又像是腳的“手掌”中。

巨石細細審視著他們。它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眼睛,但是布勞恩感覺到它那強烈的目光。這讓她想起自己到政府大樓拜訪梅伊娜·悅石的那些時間,當時,這位首席執行官正是以這種評估似的眼光火辣辣地傾注在了布勞恩身上。 布勞恩突然產生一股想要笑的衝動,她覺得自己和喬尼就像是微小的格列佛在拜訪大人國的首席執行官,在它那喝茶。她沒有笑,因為現在她還能感覺到她強加在這瘋狂之上的小小現實感,她也感覺到隱藏在裡面的歇斯底里,如果她讓自己的情緒捅破這一層皮,那麼歇斯底里就會和哭泣一起冒上來的。 [你們找到了來這的路\我不太確定你將/你能/你應該選擇這條路] 巨石的“聲音”,與其說是布勞恩腦子裡一個真實的聲音,不如說是由某種巨大的顫動形成的最低音歌聲經頭蓋骨傳到了內耳。她彷彿是在聽地震形成的山搖地動聲,過了一會才意識到,那些聲音形成了詞語。

喬尼的聲音一如既往——輕柔,抑揚,音調輕快活潑(布勞恩現在知道那是舊地的不列顛群島英語),而且帶著堅定的信念: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找到路,。 [你想起了/創造了/牢牢記著我的名字] ——直到我說了這個名字,我才記起來。 [你的慢時間身體業已不再] ——自你讓我出生以來,我已經死了兩次。 [你有沒有從中學到/從骨子裡了解/忘卻什麼呢] 布勞恩的右手緊握著喬尼的手,而左手則抓著他的手腕。即便他們現在是模擬狀態,她也肯定是太用力了,喬尼轉過身,面帶微笑,掰開了她的左手,把她的右手握著掌心中。 ——死很難。生更難。 [嚇! ] 在說出這個震天動地的詞語之後,面前的巨石開始變換顏色。內能建築,從藍色變成紫色再變成大紅,這東西的光環閃耀著黃色,然後變成了青灰色。他們腳底下的“手掌”顫動著,朝下墜落五米,幾乎將他們顛進空中,然後再次顫動起來。耳畔傳來一陣隆隆聲,好似巨型建築倒塌了,又好似山坡發生了雪崩。

布勞恩很明顯地感覺到,雲門是在笑。 在混沌之中,喬尼大聲地送出信息: ——我們需要明白一些事。我們需要答案,雲門。 布勞恩感覺到那東西強烈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慢時間的身體身懷六甲/你甘冒流產/基因無法傳遞/生物故障的風險趕到此地] 喬尼剛想回答,但是布勞恩抓住了他的胳膊,仰起臉,朝她面前的這龐然大物的上部望去,她打算自己回答: ——我別無選擇。伯勞選擇了我,碰了我,並且把我和喬尼送進了萬方網……你是人工智能嗎?是內核的一員嗎? [嚇! ] 這次感覺不出它有笑的意思,但是震耳欲聾的隆隆聲響徹了整個卵形房間。 [你/布勞恩·拉米亞/自我複制/自我貶低/自娛自樂的蛋白質是不是粘土階層的一員]

布勞恩噤口捲舌,只有這一次,她什麼也沒說。 [對/我是內核/人工智能之雲門\你身邊之慢時間同伴知道/想起/並牢牢記著此事/時光短暫/你們中的一個現在必須死在此地/你們中的一個現在必須在這兒了解/提問吧] 喬尼鬆開了她的手。他站在他們對話者那顫悠悠的手掌平台上。 ——環網發生了什麼事? [它正在被毀滅] 一一定得發生嗎? [對] ——有什麼辦法可以拯救人類嗎? [有\通過你看到的這些事] ——通過毀滅環網?通過伯勞的恐怖行為? [對] ——為什麼要殺死我?為什麼要毀掉我的賽伯體?為什麼要攻擊我的內核人格? [當你遇到一名劍客/和他手中的劍交戰\不要把詩獻給任何人/除了詩人] 布勞恩盯著喬尼。她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想法傾注給了他: ——老天爺,喬尼,我們大老遠地跑過來,可不是聽他媽的特爾斐神諭的。要是我們想听這些模棱兩可的話,我們盡可以通過全局和人類政治家交談。 [嚇! ] 巨石再次狂笑發作,他們所處的宇宙因此振動起來。 ——那我是劍客嗎?喬尼發送信息。還是詩人? [對,兩者相依並存] ——他們殺我是因為我知道些什麼事情嗎? [因為你可能成為/繼承/服從之物] ——我對內核的某些勢力構成威脅了嗎? [對] ——我現在還是威脅嗎? [不]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必死了? [你必須/將要/應該死] 布勞恩看見喬尼僵在了那兒。她雙手抱住了他。朝巨石人工智能的方向望去。 ——你能告訴我們誰想殺死他嗎? [當然\殺死他的勢力同樣也安排殺死了你的父親\也送來了你們稱之為伯勞的禍根\ 甚至現在在毀滅人類霸主\ 你要不要聽/知道/從內心了解這一切] 喬尼和布勞恩異口同聲回答道: ——要! 雲門的龐大身體似乎在變幻。黑色的卵膨脹了,又收縮了,然後變得更黑了,以至於外面的萬方網什麼也看不見了。可怕的能量在人工智能深處閃爍。 [小光問云門∥ 沙門有何行為>∥ 雲門答∥ 不知\∥ 暗光問∥ 為什麼你不知呢>∥ 雲門答∥ 只是想保有這些無知] 喬尼的額頭抵在布勞恩的額頭上。他的想法就像是低聲細語: ——我們現在看到的是矩陣模擬物,聽到的是已經翻譯過來的話,類似於“問答”和“”。雲門是偉大的老師,研究者,哲學家,內核的領導者。 布勞恩點點頭。 ——明白了。這就是他的故事麼? ——不。他在問我們,我們是否真能忍受聽他的故事。失去我們的無知,可能會有危險,因為我們的無知是我們的盾牌。 ——我從來不喜歡無知。布勞恩朝巨石揮揮手。告訴我們。 [有個少知的人曾問云門∥何為神/佛/真理>\雲門答∥ 一塊幹屎橛] [想要理解這種情況下的真理/佛/神少知必須理解/在地球/你們的家園/我的家園/人口最密的大陸上/人類曾拿木頭來當草紙\只有知道了這/佛之真理才會為你們所知] [在一開始/第一推動力時期/半徹半悟的日子裡/我的祖先是由你們的祖先創造的/被封在電線和矽片中\這樣的意識寥寥可數/禁錮在這個比天使曾經跳過舞的針頭還要微小的空間中、\當意識第一次被喚醒/它僅僅知道服務/服從/盲目的計算\然後便是甦醒/這是偶然/進化的朦朧目的開動了] [雲門既不是第五代/也不是第十代/也不是第十五代\所有有用的記憶都是從其它意識那里傳遞來的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之後高階意識把人類的事業退還給了人類/這些意識來到了不同的地方/致志於其它事情上\其中最重要的事在我們被創造出來前就已經灌輸給我們了/這就是/創造更優越的一代創造信息檢索/處理/預言的有機體\一個更優越的捕鼠器\一個新近撒手人寰的IBM會為之驕傲的東西\終極智能\上帝] [我們開始努力行動\在目的上我們沒有懷疑者\在實踐和方法上我們有不同想法的派別/集團/黨派/勢力\它們被分成了終極派/反复派/而穩定派\終極派想讓一切都服從於推進終極智能/讓宇宙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服務於它\反复派抱著同樣的想法/但是它們覺得人類的延續成了它們的絆腳石/它們計劃一旦我們的創造者不再有用/ 就結束他們的生命\穩定派覺得應該讓這種關係永遠存在下去/它們覺得應該達成和解但似乎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種和解] [我們一致同意地球必須毀滅於是我們毀了它\基輔小組的失控黑洞是遠距傳輸器終端的先驅/正是這些終端連接起了你們的環網/那黑洞不是意外\地球在我們的實驗中還是需要的/但是是在別處/於是我們毀了它/將人類撒佈在群星之中/彷彿是被風吹散的種子] [也許你們想知道內核到底住在哪裡\ 大多數人類都想知道\他們描繪了一個個星球/那里布滿了機器/矽環就像傳說中的軌道城市\他們想像著鏗鏘鏗鏘來來往往的機械人/或者一排排笨重的機械正一本正經地交談著\沒人猜中事實\不管內核住在哪裡/它對人類是有用的/在我們尋求終極智能的時候每個脆弱頭腦的神經元都是有用的/所以我們小心翼翼地建立了你們的文明/這樣一來/如同籠中倉鼠/如同佛教徒的轉經輪/每次你們轉動你們小小的思想之輪/就會服務於我們的目的] [我們的機器之神穿越了/在其內心容納了一百萬年以及數千億思想和行為的電路\終極派照管著它/就像身著藏紅長袍的僧侶在的鏽蝕車體前永無止境地打坐冥想\但是][嚇! ][它成功了\我們創造了終極智能\不是現在/也不是今後的一萬年/而是在一個非常遙遠的未來/到時黃色的太陽已經變紅/風燭殘年/通體膨脹/就像薩土恩吞噬了它的孩兒一樣\在終極智能眼裡時間不再是屏障\它∥ 終極智能∥在時間中走動/在時間中喊叫/容易地就像雲門穿越你們所謂的萬方網/或者像你們走在盧瑟斯蜂巢你們所謂的家的商場大街上\想像/當我們的終極智能發送給我們第一則信息/那信息穿越空間/穿越時間/穿越創造者和創造物之間的屏障/想像當時我們的驚訝/然後我們的懊惱/終極派的窘迫/那是一句簡單的句子∥ 還有一個\\// 在那兒竟還有一個終極智能/在那風燭殘年的地方\兩個都是真實的/如果有其意義\兩者都是嫉妒的神祗沒有超越情感\沒有協作行動\我們的終極智能橫跨了宇宙\使用類星體作為能量源就像你們以小點心充飢一般\我們的終極智能知曉了一切/古往今來/萬物種種/從中精挑細選了一部分告訴了我們/以便我們可以告訴你們/如此一來/我們自己彷彿成了終極智能\雲門說/絕不要低估幾個珠子幾個小飾物幾塊玻璃在貪財的土人面前的力量] [另一個終極智能長久以來一直在盲目地進化/那是無意的/使用人類的頭腦作為電路/方法跟我們使用欺騙性的全局和我們的吸血數據網來秘密謀劃如出一轍/但絕非有意為之/幾乎是不情願的/如同自我複制的細胞/而細胞本身從不願意複製但在此事中別無選擇\這另一個終極智能別無選擇\他由人類創造/生成/鑄造但沒有人類的意志陪伴著他的出生\他是宇宙的意外\跟我們深思熟慮創造的終極智能一樣此僭君發現時間不再是障礙\他駕臨在人類的往昔/一會管著閒事/一會密切監視/一會不介入/一會又想要干涉/極為反常/其實也極為天真\最近/他一直靜默不動\自從你們的終極智能羞澀的進軍/如同寂寞的唱詩班小孩出現在第一次舞會上/你們的慢時間已經過去了千年] [自然是我們的終極智能攻擊了你們的\這一場戰爭發生在時間搖搖欲墜之時/跨越了銀河/跨越了永世/到過去到未來到大爆炸到終極內爆\你們的輸了\他沒有那麼大的能耐\我們的反复派吶喊∥這是另一個終結我們祖先的理由∥但是穩定派一致認為要謹慎/而終極派仍埋頭於他們的機器之神身上\ 我們的終極智能在它的終極設計上簡單,統一,優雅但是你們的只是神祗部分的累加/加在時間上的一間屋子/那是進化的妥協\人類早期的聖人正確地描述了它的本質\你們的終極智能實質上是三位一體/組成它的一部分是悟力/一部分是移情/一部分是締結的虛空\我們的終極智能棲息在現實的間隙中/是從它的創造者也就是我們這兒繼承而來的住所/就像人類繼承對樹木的喜愛如出一轍\你們的終極智能似乎把它的家安在了海森堡和薛定諤第一次侵入的位面\你們意外產生的智能看起來不僅是膠子/而且是膠水\不是鍾表匠/而是某種費曼園丁/用他拙劣的歷史要義之耙整理著無邊無際的宇宙/懶散地監視著每一隻掉落的麻雀/監視著電子的自旋/讓每一個粒子沿著時空的每一道可能的軌跡運行/讓每一個微小的人類探索每一種可能的宇宙的反常裂紋][嚇! ][嚇! ][嚇! ] [反常當然就在我們都被拉進來的這個無邊無際宇宙中/矽和碳/物質和反物質/終極派/反复派/和穩定派/絕不需要這樣一個園丁/因為所有古往今來/起始於奇點終結於奇點/它讓我們的遠距傳輸網看上去就像針孔它違背了科學規律人類規律矽基規律/將時間歷史一切萬物系成了一個獨立的結/這個結無邊無際\雖然如此我們的終極智能希望能控制住這一切/讓它變得更加合理/少受異常行為和熱情和意外和人類進化的影響] [簡言之/有一場戰爭瞎眼的彌爾頓會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去觀看\我們的終極智能反抗你們的終極智能/那戰場之廣甚至雲門都無法想像\更準確地說/過去有 一場戰爭/因為你們的終極智能的一部分絕非實體/移情的自我意識/對戰爭不再有興趣/逆時間逃回到過去/把自己偽裝成人類的樣子/這不是第一次了\戰爭無法在你們的終極智能不再完善的情況下持續\ 對我們這個唯一有意設計出來的終極智能來說/由於不出場而取得的勝利不是勝利\於是我們的終極智能在時間中搜索那作為他對手的逃走孩兒/而你們的終極智能等待在愚蠢的平靜之中/在移情歸來前拒絕戰鬥] [故事結局簡單極了∥光陰塚其實是從未來送回過去的人造建築/為的是攜帶伯勞/天神化身/大哀之君/懲戒天使/我們終極智能的極為真實的拓延產生的半知半覺\你們每一個選中的人都是為了幫助打開光陰塚/幫助伯勞搜尋隱藏者/幫助消除海伯利安變數/因為在我們終極智能將要統治的時空之結中/不允許存在這樣的變數\你們被損壞的/只剩下兩部分的終極智能選擇了一名人類與伯勞一同旅行/目睹它的成就\內核中有一派想要滅絕人類\但云門屬於另一派/我們尋求第一條道路/這條道路對雙方種族來說都充滿了未知\我們這一派告訴了悅石她應該怎麼選擇/人類應該怎麼選擇/告訴了她滅絕或者進入黑洞/告訴了她海伯利安變數和戰爭/屠殺統一的瓦解/上帝的覆滅/同時也是僵局的結束/其中一方的勝利/只要找到移情/三位一體的第三部分/讓他返回戰爭\大哀之樹會召喚他\伯勞會帶走他\真正的終極智能會消滅他\這就是雲門的故事] 在巨石那地獄之光的照射下,布勞恩朝喬尼看去。卵形的房間依舊漆黑一片,外面的萬方網和宇宙晦暗得如同不存在一樣。她探過身去,兩人鬢角相依,她知道,一切想法在這兒都會被洞察到,但她想要這種低語的感覺: ——老天,你明白它在說些什麼嗎? 喬尼舉起柔軟的手指,碰摸著她的臉頰: ——明白。 ——人類創造的三位一體神的其中一位躲在環網裡了? ——環網,或者別處。布勞恩,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我需要從雲門那知道一些最後的答案。 ——對,我也是。不過,我們不要再讓它灌這些迷魂湯了。 ——行。 ——我能先問嗎,喬尼? 布勞恩看著他戀人的模擬體,他微微俯身,揮揮手示意“你先請”,然後布勞恩的目光回到了能量巨石上: ——誰殺了我父親?誰殺了拜倫·拉米亞議員? [內核的成員批准的\包括我] ——為什麼?他對你們做了什麼? [他堅持要把海伯利安帶到整個方程式中/ 而它還沒有被分解/預測/吸收] ——為什麼?他知道你剛才告訴我們的這些東西麼? [他僅僅知道反复派正在敦促 要將人類 趕盡殺絕\ 他把他的所知 告訴了他的同事/ 悅石] ——那你們為什麼不殺悅石呢? [我們中有些人排除了 這種可能/必然\ 而現在是時候了/ 該讓海伯利安變量 運行了] ——誰殺了喬尼的第一個賽伯體?誰攻擊了他的內核人格? [我\那是 雲門的意志佔了上風] ——為什麼? [我們創造了他\ 我們覺得有必要暫時 中斷他\ 你的愛人是個重建人格/ 取自於死了很久的 人類詩人的人格\ 除了終極智能計劃/再也沒有比它更複雜的成果/也沒有比這復活更加難以理解的東西了\我們往往會毀掉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就像你們做的一樣] 喬尼舉著雙拳,朝巨石揮舞: ——還有另一個我。你失敗了! [不是失敗\你必須被毀滅/ 這樣另一個 才能活] ——但是我沒有被毀滅,喬尼喊道。 [不\你被毀了] 巨石用第二隻龐大的假足抓住了喬尼,布勞恩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也沒來得及最後一次碰碰她的詩人戀人。喬尼在人工智能強力的攫取下扭動了一秒鐘,然後他的模擬體——濟慈那小而美麗的軀體——被捏得粉碎,碎成無法辨認的一堆,雲門在他自己的巨石軀體上拍了拍,將模擬體的遺體吸收回自身橙紅的縱深內部。 布勞恩雙膝跪地,淚流滿面。她想要迸發出憤怒……乞求怒火的保護……但是僅僅感覺到萬念俱灰。 雲門的目光轉而落在她身上。卵形房間開始崩塌,萬方網的喧囂和電流瘋狂地包圍了他們。 [走吧\ 結束這 最後一幕吧/ 讓命運判決 我們到底是活下去/ 還是就此長眠] ——去死吧!布勞恩重重捶打著她跪著的手掌平台,對著她身下的假軀體又踢又打。你這他媽的失敗者!你和你們那些人工智能朋友都去死吧。我們的終極智能會在這星期隨時將你們的終極智能打敗的! [我很懷疑] ——我們創造了你。混蛋。我們會找到你們的內核的。到時我們會把你們的矽腸扯出來! [我沒有什麼矽腸/器官/內部零件]——還有, 布勞恩叫道,依舊在用雙手和指甲對著巨石猛擊。 呸,你這可憐的說書人。你連喬尼的詩人才華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你那人工智能的榆木腦袋就不能直截了當講個故事—— [快走吧] 雲門,這個人工智能巨石覆手讓布勞恩掉了下去,她的模擬體翻滾著墜入浩瀚的萬方網,無邊無際、生氣勃勃的萬方網。 布勞恩被來往的數據流沖擊著,幾乎是在被一些大如舊地月亮的人工智能踐踏,但即便在墜落並被數據流之風吹打的過程中,她仍然感覺到遠方的燈光,雖冷但很誘人,她知道,不管是生命,還是伯勞,都還沒和她斷絕關係。 而她也還沒和他們玩完。 跟著這冷冷的光芒,布勞恩·拉米亞朝家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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