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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異鄉異客 罗伯特·海因莱因 7841 2018-03-14
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上,與昨天相比,人口又增加了二十三萬,但在五十億地球人中,這點增加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南非王國,自由世界聯邦的成員之一,再一次因迫害白人少數民族受到聯邦法庭傳喚;時裝巨頭聚首里約,發布最新權威標準:衣服下擺放低,肚臍不應暴露在外;聯邦防衛空間站在太空巡航,隨時準備摧毀一切擾亂這個星球和平的來犯者;商業空間站則不斷以無窮無盡的貿易衝突擾亂著這個星球的和平;與去年同期相比,遷入哈得遜灣區的流動家庭增加了五十萬戶;世界第一富姐辛希婭·杜爵斯付了一大筆費用,打發了她的第六任丈夫。 新啟示教(即弗斯特教)的大主教、尊貴的丹尼爾·迪格比博士宣布,聯邦參議員托馬斯·布恩已皈依該教派,成為新教友,他已為參議員先生指定了私人牧師,並希望今天晚些時候獲得教會批准。新聞機構發布了這條消息,但沒有深入挖掘(弗斯特教派過去常常和新聞機構鬧糾紛,弄得他們很頭疼,再不敢招惹這個組織了)。一位代孕母親在辛辛那提兒童醫院為哈里遜·坎貝爾六世及其夫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小繼承人出世時,這對幸福父母正在秘魯度假。耶魯神學院休閒藝術教授霍勒斯·誇肯布甚博士呼籲回歸誠信社會,重塑精神價值。西點足球隊爆出賭球醜聞,半數球員涉嫌。三位生化武器專家在多倫多被當局以精神不穩定為由停職,三人聲稱將向聯邦法庭提起訴訟。在萊茵斯伯格對密蘇里州一案中(再度當選議員在黨派候選人提名會議的投票權問題)聯邦法庭駁回了美國最高法院的判決。

此時,自由世界聯邦秘書長,尊敬的約瑟夫·埃德格頓·道格拉斯閣下,正撥弄著自己的早餐,心裡直納悶:怎麼就連杯像樣的咖啡都弄不到呢?他有專人為他蒐集信息,昨晚當班的那一批人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晨的報紙,用感應式掃描儀播放,滾動速度正適合他的閱讀習慣。只要他的目光注視著掃描儀的方向,新聞便不斷滾動。這會兒,他正是注視著那個方向,但只是為了避免和桌子對面的大老闆目光相接。道格拉斯太太不讀報紙,她有另外的消息來源。 “約瑟夫——” 道格拉斯抬起頭來,掃描儀也隨之停止滾動。 “什麼事,親愛的?” “你有心事。” “啊?為什麼這麼想,親愛的?” “約瑟夫!我侍候你整整三十五年,襪子破了給你補,麻煩來了替你擋。只要你有心事,我知道。”

該死的。他暗自承認,她確實知道。他看著她,心裡就是想不明白:當初怎麼會被她逼著,簽下了這份不得終止的婚姻合同?在“過去的好時光”中,他是州議員,而她不過是他的秘書。他們的頭一份合同只是一個為期九十天的同居協議,這樣可以節省旅館住宿費。只是為了方便起見,這一點雙方都認可。 “同居”的含義僅僅是兩人住在同一個屋頂之下而已。就算那時,她也從沒給他補過什麼襪子! 他極力回想後來發生了什麼變化。道格拉斯夫人傳記《偉人背後的身影:一個女人的故事》一書中宣稱,在首次競選的計票期間,道格拉斯向她正式求婚。他是個最浪漫不過的人,唯有傳統的、“只有死亡能將兩人分開”的婚姻才能表達這份浪漫。 唉,跟官方版本較真是沒用的。

“約瑟夫!回答我!” “啊?沒什麼,親愛的,昨晚沒睡好。” “我知道!昨晚他們叫你,你當我不知道?” 他想起她的臥室在官邸另一頭,離他的臥室足有五十碼。 “你尋怎麼知道的,親愛的?” “嗯?女人的直覺。布拉德利向你報告了什麼消息?” “別這樣,親愛的,我還得趕在今天的內閣會議之前把這些新聞看完呢。” “約瑟夫·埃德格頓·道格拉斯!別轉移話題!” 他嘆了一口氣,“那個該死的史密斯不見了。” “史密斯?你是說那個火星來客?你是什麼意思,'不見了'?這太荒唐了。” “是夠荒唐的,親愛的,但他確實跑了,昨天從他的病房消失了。” “荒唐!他怎麼逃走的?”

“從各種跡像看,是化裝成一個護士。” “可是——算了,現在的問題是:他失踪了。為了把他找回來,你都採取了什麼狗屁措施?” “啊,安排人找去了。都是信得過的人,伯奎斯特——” “那個豬腦子?聯邦屬下的警官也好,追查逃課學生的督學也好——你竟然派了伯奎斯特!” “可是,親愛的,你不明白我們的處境。那些人派不得。按官方的說法,史密斯並沒有失踪。懂嗎?我們不是還有,呃,另外那個傢伙,他才是,呃,'官方'版本的火星來客。” “啊……”道格拉斯太太的手指敲打著桌子,“我告訴過你,調包計會給我們惹麻煩的!” “可是,親愛的,那主意當初不就是你出的嗎?” “我沒有。別跟我頂嘴!嗯……把伯奎斯特叫來。”

“他追踪史密斯去了,現在還沒消息呢。” “啊?誰知道伯奎斯特會上哪兒去?說不定正往桑給巴爾趕呢。他把我們出賣了。我從來信不過這傢伙。當初你僱用他時,我就警告過你……” “我僱用他的時候?” “別打岔!我警告過你,兩頭拿錢的人準會從第三方拿錢。”她皺起眉頭,“約瑟夫,肯定是東方聯盟在後面搗鬼。自由聯邦議會準會對你提起不信任表決。” “啊?我看不見得吧。這件事沒人知道。” “噢,看在老天份上!所有人都會知道的,東方聯盟準會有意捅出去。別出聲,讓我想想。” 道格拉斯不吱聲了,繼續閱讀當日新聞:洛杉磯遭遇煙塵籠罩之災,但衛生部未能及時援助,洛杉磯市縣兩級議會於是向自由聯邦當局請願,請求聯邦伸出援助之手——應該扔塊麵包片什麼的,打發一下這幫傢伙。弗斯特教派在那個地區提出了自己的候選人,查理的連任有些棘手,此時正是收買人心的時候。昨日收盤,環月公司股票上漲了兩個百分點......

“約瑟夫。” “什麼事,親愛的?” “我們推出的'火星來客'才是唯——個真正的火星來客;東方聯盟今後推出的那個是冒牌貨。就這麼辦。” “可是,親愛的,我們這種說法站不住腳呀!” “'站不住腳'?這是什麼話!一定得站住!” “我們確實做不到。科學家一眼就能看穿這個冒牌貨。為了不讓科學家們接觸他,我都快山窮水盡了。” “科學家!” “他們有這個本事,這你知道。” “這我不知道!什麼科學家?半是瞎猜半是迷信的玩意兒!應該把他們統統關起來!應該制定法律,禁止他們從事什麼科學活動!約瑟夫,我給你說過千遍萬遍:占星術,只有占星術,才是唯一的科學。”

“哦,這我倒不知道。我沒有貶低占星術的意思——” “你最好別!占星術幫了你那麼大的忙。” “可是,那幫專家學者真是很厲害的。有一天,一位科學家給我介紹過一顆星體,說上面的物質比鉛還重六千倍!不對,是六萬倍吧?讓我想想——” “胡說八道!這種事他們怎麼可能知道!什麼都別說,約瑟夫,咱們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只一口咬定:他們那個才是冒牌貨!與此同時,動用特勤部的全部力量,把他逮回來。運氣好的話,還可能趕在東方聯盟推出他之前逮住他。如果不得不採取強硬措施,而這個什麼史密斯又膽敢拒捕、被打死了——這個嘛,太遺憾了。反正那傢伙從一開始就是個大麻煩。” “艾格尼絲!你知道你在暗示些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暗示。出事的人天天有。這件事必須解決,約瑟夫,為了大家。你不是常說嗎,為了多數人的利益所作出的犧牲。” “我不希望那小伙子出什麼意外。” “誰說出什麼意外了?但你必須採取強硬措施,約瑟夫,這是你的職責。歷史會支持你的選擇。或是讓五十億人平平安安,或是對一個連公民都稱不上的傢伙大發慈悲,結果遺患無窮。你自己權衡吧。” 道格拉斯沒作聲。道格拉斯太太站起身來,說道:“我不能再為這些扯不清楚的事浪費時間了,還得去找韋桑特夫人,看看新的星像圖。我的大半輩子都花在你身上,辛辛苦苦把你推上現在這個位置,決不能讓你因為後背沒長脊梁骨,把這一切葬送掉。把下巴上的雞蛋擦掉。”她走了。

這顆星球的首席執行長官留在座位上沒動。又喝了兩杯咖啡之後,他這才打起精神,準備參加內閣會議。可憐的老艾格尼絲!她一定對他失望透頂。這件事更是雪上加霜。唉,至少她倒是挺忠心的……我們誰沒個缺點毛病呢。她煩我,我還——算了,別想這些了! 他挺了挺身子。該死的,他有把握的只有一件事,他決不會讓手下對史密斯那小伙子採取什麼強硬措施。當然,他是個大麻煩;可那半痴半傻、可憐無助的樣子,也確實叫人於心不忍。真該讓艾格尼絲看看史密斯是多麼容易受到驚嚇,看了之後,她就不會說那些話了,史密斯會喚醒她的母性。 可問題是,艾格尼絲有“母性”嗎?只要她一開口,真是不大聽得出有什麼“母性”。去他的,所有女性都有母性——這是被科學證明了的。唔,不是嗎?

總而言之一句話,讓她的直覺見鬼去。他不會讓她牽著鼻子轉。她總是說,他道格拉斯是靠了她才爬到今天的高位的,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再說,這是他一個人的責任。道格拉斯站起身,挺了挺肩膀,前往自由聯邦總部。 他一整天忐忑不安。第一隻鞋掉下來了,他以為會有誰很快扔下第二隻鞋。結果卻沒有。他不得不相信:史密斯失踪的消息仍在自己人的控制中,儘管這種設想極其不可能是真的。聯邦秘書長希望他能閉上眼睛,讓這樁要命的倒霉事自動消失。但事態發展不會給他這種奢侈,他的太太也不會。 對火星來客失踪事件,艾格尼絲·道格拉斯沒有坐等丈夫採取行動。她丈夫的手下同樣聽命於她——或者說更聽命於她。她先派人去找社會信息執行助理,也就是道格拉斯手下負責新聞宣傳的人,然後將心思用在最要緊的工作上:新的星像圖。她的套房有一條通往韋桑特夫人工作室的加密通訊鏈接。占星家胖乎乎的面孔立即出現在屏幕上。 “艾格尼絲?出了什麼事,親愛的?我這兒有客人。“ “你的線路保險嗎?” “當然。” “把客人打發走。” 亞歷山德拉·韋桑特夫人臉上沒有半點不愉快。 “稍等。”她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待機標識。一個男人走進來,站在道格拉斯夫人桌邊。她抬頭看了一眼,是她召見的新聞官詹姆斯·桑弗斯。 “有伯奎斯特的消息嗎?”她問道。 “啊?那事不歸我管,是麥克拉里管的。” 她沒搭理這句回答,“你要搶在他開口之前,先破壞他的信譽。” “您覺得伯奎斯特會出賣我們?” “別天真了。用他之前,你就該先請示我一下。” “這不是我的工作,是麥克拉里的。“ “可這些情況,你應該知道。我——”韋桑特夫人的面孔又出現在屏幕上,“去那邊等著。”道格拉斯夫人對桑弗斯說道,然後轉向屏幕,“親愛的亞歷,我要看看新的星像圖,為約瑟夫和我,馬上。” “好的。”占星家遲疑了一下,“親愛的,有什麼緊急事件嗎?如果您能先告訴我,對測算的準確度將有莫大的幫助。” 道格拉斯夫人的手指敲擊著桌子,“非得知道不可嗎?” “當然不是。只要知道對象的出生時間和地點,又接受過必不可少的嚴格訓練,加上數學知識和星象知識,任何人都可以算出對象的星像圖。您要不是那麼忙的話,您自己都能學會。但請記住:星像只能顯示事件的大致走勢,無法影響事態。如果您希望我在某個危機中為你作出具體詳盡的分析,提供有價值的意見,我就必須知道應該注意星象的那個部分:最需要考慮的是不是金星的影響?也許還必須加上火星?或者——” 道格拉斯夫人作出了決定。 “加上火星。”她又說,“亞歷,我還想多要一份星像圖。” “好的,為誰呢?” “嗯……亞歷,我能信任你麼?” 韋桑特夫人一臉委屈。 “艾格尼絲,要是信不過我,您最好別諮詢我。其他人也可以為您作出科學的解讀。占星術這門古老學問不是只有我一個研習者。馮·克勞斯梅爾教授對星像也很有研究,儘管他有點……”她有意不說下去了。 “別這樣,別這樣!我才不想讓別人給我計算呢。好,你聽著——你那邊沒人能聽到吧?” “當然沒有,親愛的。” “我想為瓦倫丁·邁克爾·史密斯算一卦。” “'瓦倫丁·邁克爾——'那個火星來客?” “是的,是的。亞歷,他被人綁架了,我們必須找到他。” 兩個小時過去了,亞歷山德拉·韋桑特夫人從桌子上抬起身體,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她已經讓秘書取消了今天與顧客的所有約見。一大堆寫滿圖表數字的推算草稿和一本翻得捲邊的航海天文歷見證著她所作出的努力。亞歷山德拉·韋桑特有一點不同於一般的占星術士:她確實力圖計算出各天體的諸多“影響”。她的工具是一部簡裝本,叫《占星的神秘科學與所羅門之石的秘鑰》這是她已故丈夫西蒙·麥格斯教授遺留下來的。那人生前是心靈感應術士,同時在舞台上表演催眠與迷幻術,也是一位秘藥學的研習者。 她信奉這本書,一如信奉她死去的丈夫。只要沒喝醉,丈夫的占星術水平之高,無人可以匹敵;一半時間裡,他甚至不需要藉助這本書。她知道,自己永遠也達不到那樣的水平。她算命的時候,總離不了天文曆書和占星手冊;她的計算有時很不准確;貝基·維賽(她以前的名字)從來沒有真正掌握過乘法表,總要把七的口訣與九的口訣混淆起來。 儘管這樣,她的占星業務卻超乎尋常地令人滿意。她的顯赫顧客多的是,遠不止道格拉斯夫人一位。 不過,當道格拉斯夫人提出要為火星來客算一卦時,韋桑特夫人還是有些驚慌。這種驚慌過去常常出現:她的教授丈夫還未提問,觀眾席上卻衝上來一位冒失的白痴,要求把她遮眼的黑布重新系一遍,係得更緊些。然而,老早以前還當姑娘時她就發現,無論什麼問題,她總有本事應付過去。於是,她會強壓驚慌,繼續表演。 於是,她要求艾格尼絲提供火星來客出生的準確時間、日期和地點。她很有把握,對方肯定拿不出這些數據。 然而,準確的數據很快就報過來了,從“使者號”的日誌上抄來的。這時她已經不慌了,只是記下數據,並向對方保證,不久即可電告占星結果。 可是,經過兩個小時痛苦的算術運算,她只算出了道格拉斯先生和夫人的兩幅星像圖,史密斯的卻毫無進展。原因很簡單——同時無法克服:史密斯並非生於地球。 她手裡那本占星寶典中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概念。早在人類的首枚火箭飛臨月球之前,該書的無名作者便撒手人寰。她竭力解開這個死結。她想,原理應該是相同的,要做的只是把地球換成火星來算。但陌生的種種關係變成了一座迷宮,讓她手足無措。她不知道從火星上看到的黃道十二宮是不是和在地球上看到的一樣……可是,如果沒有黃道十二宮,星像圖又該怎麼推算呢? 簡直跟開立方根一樣難。當年休學,就是因為過不了這道坎。 她找出平時儲備著準備應付緊急局面的提神醒腦飲料,急匆匆喝了一杯,接著又倒了一杯,然後想著換了西蒙會如何應對。西蒙鎮定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信心,小姑娘!你自己有信心,那些笨蛋才會對你有信心。光為了他們,你也得對自己有信心。” 她感覺好多了,開始奮筆疾書,先寫下已經算好的道格拉斯先生和夫人的星像圖,再憑空杜撰史密斯的——不用運算,簡直易如反掌。和往常一樣,只要寫在紙上,那些字句自己就能證明自己的正確性——簡直無比正確,真是太棒了!快寫完時,艾格尼絲·道格拉斯又打電話來了。 “餵,亞歷?還沒完嗎?” “剛完。”韋桑特夫人輕快地答道,“要知道,年輕的史密斯的星像圖實在異乎尋常,在占星學裡,這是個前所未有的大難題。像他這樣,出生在另一顆行星上,各個方面都必須重新計算。太陽的影響減弱了,月亮的影響幾乎徹底消失,木星也表現出全新的作用——應該說'獨特'的作用。這些都需要計算……” “亞歷!別扯那麼遠!你得出結果了嗎?” “那是當然。” “啊,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會說實在太困難,計算不出來呢。” 尊嚴受到傷害的韋桑特夫人鄭重地說:“親愛的夫人,作為一門科學,占星術的鐵定法則是不會改變的;所變者,不過形式而已。這門學問,算出過耶穌基督的誕生時辰和地點,也預告了凱撒大帝的死期和死法……它什麼時候失靈過?真理就是真理,萬古不變。” “對,對,那當然。” “準備好了?” “等我把錄音機打開——開始吧。” “好的。艾格尼絲,這是您一生中至關重要的一個階段,星象所顯示的徵兆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首先,您務必冷靜,切忌草率,行動之前先做通盤打算。總的說來,星運對您有利……前提是您必須避免採取任何不慎重的行動。不要讓表象迷惑您的心神——”她滔滔不絕地開藥方,出良策。貝基·維賽向來為別人提供良策,說得斬釘截鐵,因為她對自己的建議堅信不疑。這一點她是從西蒙那兒學來的:哪怕看上去星運無比黯淡,也總有辦法減輕打擊,總可以在某些方面為客人提供建議,讓他們走向幸福的坦途…… 屏幕上盯著她的那張臉漸漸安定下來,開始對她的建議點頭贊同。 “所以你看,”她最後總結道,“在三人星象的相互作用下,年輕的史密斯的失踪是必然的。不要擔心,用不了多久,他會回來的——至少您會得到他的消息。重要的是不可輕舉妄動,保持鎮定。” “是這樣,我明白了。” “再補充一點。金星所顯示的徵兆是最吉利不過的,具有壓倒火星的潛力。毫無疑問,金星象徵您,而火星象徵您丈夫和年輕的史密斯——這是他獨特的出生環境所決定的。這樣一來,您就有了雙重的負擔,您必須挺身迎接這個挑戰。您要運用女人特有的優秀品質:冷靜,智慧,克制。您必須支持您的丈夫,指引他渡過這次危機,撫慰他,照顧他。您必須像我們的地球母親一樣,不斷湧出智慧的泉水。這是您特有的天賦……務必發揮這種天賦。” 道格拉斯夫人長舒了一口氣,“亞歷,你真是太好了!真不知該零麼感謝你。” “感謝先哲們吧,我只是他們微不足道的學生。” “我謝不了他們,只得謝你了。這一次,除佣金之外,我還要另外送你一份禮物。” “不必了,艾格尼絲,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能聆聽你指點迷津,同樣是我的榮幸。什麼也別說了,亞歷。” 聽完對方的恭維,韋桑特夫人掛斷電話,給出一份她堅信其正確性的星象解讀,她心裡暖洋洋的,十分滿足。可憐的艾格尼絲!能為她去除些心病,減輕些負擔,她覺得頗為榮幸。幫助了艾格尼絲,她很高興。 能得到堂堂秘書長夫人如此的平等相待,韋桑特說不出的高興。當然,她自己倒不是這麼想的,她不是個勢利的人。但貝基·維賽年輕時實在太不起眼了,過去那個小官員只注意到了她的屁股,卻從來沒能記住她的名字。貝基·維賽並不記恨這個。貝基喜歡人,喜歡艾格尼絲·道格拉斯。 貝基·維賽喜歡天底下的每一個人。 她坐了一會兒,享受心裡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又呷了一口提神飲料。與此同時,她精明的大腦分析著剛才得到的種種信息。片刻之後,她打電話給她的股票經紀人,指示他對環月公司股票做賣空操作。 他哼了一聲,“亞歷,你該不是減肥節食過了頭,腦子糊塗了吧?” “聽著,埃德,只要股票跌下十個點,哪怕還在繼續跌,不要管它,把賣出去的票補回來。等到上漲三個點時,再次買進……股價恢復到今天的收盤價後,賣出。” 對方沉默了好一陣子,“亞歷,你好像弄到了什麼內幕消息,能告訴你的埃德大叔嗎?” “這是我觀察星象的結果,埃德。” 埃德發出一句咒罵。從星像上看,這句咒罵的內容絕對不可能變成現實。 “好吧,不願說不說好了。唔……我這個人見識短淺,一見到歪門斜道,總忍不住想跟上去。我跟個風,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會,埃德。不過動作別太大,以免惹人注意。現在土星位於室女座與獅子座的正中,正是微妙時刻。” “隨你怎麼扯吧,亞歷。” 自己的判斷在亞歷那裡得到了——確認,道格拉斯夫人心裡著實高興。她立即忙碌起來。她派人取來伯奎斯特的個人檔案,發號施令,展開宣傳攻勢,徹底敗壞這位失踪手下的名聲。她還緊急召見了特勤部部長特威切爾先生(特威切爾先生離開她以後,表情極其不愉快,把滿腔怒火發洩到他的下屬身上,讓他們的日子陷入悲慘境地)。她指示桑弗斯再安排一次有關“火星來客”的電視節目,同時散佈謠言,稱“據與當局關係密切的人士透露”,史密斯即將啟程,或已經啟程,前往安第斯山脈深處的一個療養地,那裡的氣候與火星最為接近,有利於他的身體康復。這以後,她才坐了下來,開始考慮如何為約瑟夫贏得巴基斯坦贊成票的問題。 她給丈夫打電話,要求他支持巴基斯坦要求得到克什米爾絕大部分釷礦資源的提案。道格拉斯並不反對這個提案,所以沒費多少功夫便被她說服了,只對太太假定他反對這一提案頗為惱火。這件事處理停當後,道格拉斯夫人動身前往一個稱為“第二次革命之女”的集會,發表題為《新世界中的母性》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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