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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主題變奏XIII 布恩多克

“艾拉,”拉撒路·龍說,“你有沒有看過這份清單?”他坐在新殖民地首領艾拉·維薩羅位於布恩多克的辦公室裡,布恩多克是特蒂尤斯最大的聚居地,也是唯一的一個。和他們在一起的是剛從塞昆德斯新羅馬趕到這裡的賈斯廷·富特四十五世。 “拉撒路,阿婭貝拉的信是寫給你的,不是我。” “那個可笑的、愛拍馬屁的無恥之徒總有一天會讓我厭煩透頂。無處不在的代理族長阿婭貝拉·富特一海德里克女士,她大概覺得自己已經戴上了王冠,成了霍華德女王。我都想回去自己執掌那把權力槌了。”拉撒路把那張清單遞給維薩羅,“你看一眼吧,艾拉,賈斯廷,關於這上面列的東西,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老祖。阿婭貝拉讓我把這個交給您,還命令我向您簡要介紹一下不同時代之間寄送'延遲信件'的辦法——如果是大散居以前的時代,這種辦法可能會出現問題。但我不認為她的想法切合實際。容我冒昧,我想說我對於地球歷史的了解要比她多得多。”“我肯定你知道的比她多。我想她是抄襲了百科全書,炮製出了那張清單。別拿她的看法來煩我了。哦,你可以把她的想法歸納一下,告訴我個大概。但我不會按她說的做。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賈斯廷。”

“謝謝您,祖先——” “叫我'拉撒路'。” “'拉撒路'。我此行的正式使命是了解這裡的情況,回去向她匯報——” “賈斯廷,”艾拉很快地插進話來,“阿婭貝拉是不是認為她對特蒂尤斯也有管轄權?” “恐怕是這樣,艾拉。” 拉撒路鼻子裡哼了一聲,“她沒有。不過反正她離得這麼遠,如果她想封自己為'特蒂尤斯女王',倒也沒什麼關係。我來介紹一下我們的情況,賈斯廷。艾拉是這個殖民星球的首領,我們現在還在適應新環境。這兒的市長是我,但具體的事都是艾拉做,我只管在會議上拿權力槌敲打敲打——總有一些移民認為一個新殖民地可以像一個大城市星球那樣運作,我主持會議的任務就是向這些傻瓜潑冷水。等我作好準備、可以開始這趟時間旅行的時候,我們會取消殖民地首領這個職務,艾拉會繼任市長。

“請隨便四處參觀,數數有多少人,想査看任何記錄都行,做你想做的事。歡迎來到特蒂尤斯,在銀河系這半邊,它是最大的小殖民地。儘管自在點,孩子。” “謝謝你。拉撒路,我將來會留在這裡,當個移民。但我想在完成你的自傳之前繼續擔任首席檔案官一職。” 拉撒路說:“哦,那些垃圾——燒了它吧!還不如多找幾個姑娘呢,年輕人!” 艾拉說:“拉撒路,別那麼說。這幾年我一直在忍受你的奇思異想,就是為了把它們統統記錄下來。” “廢話。當我奪回權力槌、阻止那個醜陋的女公爵把你流放到極樂行星的時候,我就已經充分報答過你了。你想要的東西你已經得到了,幹嘛還要在意我的記憶?” “我在意。” “嗯——也許賈斯廷可以在這裡做編輯工作。雅典娜!派拉思·雅典娜,你在嗎,親愛的?”

“我在聽,拉撒路。”艾拉桌上的揚聲器里傳出一個甜美的女高音。 “你的記憶庫中存儲了我的記憶,不是嗎?” “當然,拉撒路。自從艾拉把你救出來以後,你說的每句話——” “不是'救',親愛的。是綁架。” “修改錯誤。——自從艾拉在那個廉價小旅館裡綁架了你以後,你說的每句話,所有你關於從前的回憶。” “謝謝,親愛的。你看行不行,賈斯廷?如果你非得在大海裡撈針的活,就在這裡撈吧。除非你在塞昆德斯還有未了結的事?家庭,或者其他什麼?” “我沒有家。有長大了的孩子,但沒有妻子。我的助手接替了我的工作,而且我已經推薦她作我的繼任者,只需要得到理事們的同意就行。但我覺得有些太突然了。嗯……我的飛船怎麼辦?”

“應該說'我'的飛船。我說的不是飛船'多拉',而是你來這裡時乘坐的那艘單人自動艇,'通信鴿'。它屬於一家公司而我是那家公司的母公司的大股東。我這就把它接收下來,還能替阿婭貝拉節省一半租金暱。” “是嗎?代理族長女士沒有租用那艘自動艇,拉撒路;她徵用了它,用於公共服務。” “好嘛,好嘛!”拉撒路笑著說,“也許我要起訴她。賈斯廷,塞昆德斯的殖民地合同憲章中沒有允許政府徵用私人財產的條款。對嗎,艾拉?” “從技術上說是對的,拉撒路。但早就有過徵用土地的先例。” “艾拉,我想和你辯論一下。你有沒有聽說過可以徵用星際飛船?” “從來沒有。除非你把'新疆域'算進去。”

“哎呀呀,艾拉,我從來沒有徵用過'新疆域';我是為了逃命偷了它。” “我說的是斯雷頓·福特對'新疆域'做的事,不是你。也許應該稱之為積極的徵用?” “唔,在他死後幾千年,現在又提出這件事,這可顯得你有些心胸狹隘呀。再說,如果斯雷頓沒有做那些事的話,我不會在這裡,你也不會在這裡。我們兩個都不會。你真該死,艾拉。” “消消氣,祖父。我只是想說,一個政府的首腦有時候不得不做一些作為一個個體永遠不會做的事。但是,如果阿婭貝拉在塞昆德斯可以徵用'通信鴿',那麼你在特蒂尤斯上也可以做同樣的事。你是一顆自治行星的政府首腦。給她個教訓。” “唔……艾拉,別引誘我。我以前遇到過這種事。如果這麼做成了慣例,它將會終結星際旅行。我不會用這麼一個在法律上站不住腳的藉口來觸發雷區。不過我的確間接地擁有那艘飛船,如果賈斯廷想留在這裡,他可以把它交還給我,我會把它還給運輸公司。好了,咱們再回到那張清單上吧。瞧那隻老蝙蝠都想要什麼?看到她想讓我考察匯報的年代和地點了嗎?”

“看上去,這條旅行路線應該很有趣。” “是嗎,嗯?覺得有趣的話,乾脆你來吧。'——第一、第三和第四次十字軍東征——奧爾良戰役——君士坦丁堡陷落——法國革命——滑鐵盧戰役。'還有和其他十九場我壓根兒不知道的陌生人之間的衝突。她怎麼沒讓我評判?我是個膽小鬼,艾拉,只有逃不掉的時候才會戰鬥——不然她憑什麼認為我能活這麼長時間?血腥場面不是供觀賞的運動。如果歷史說在某天、某個地點發生了一場戰爭的話,那麼我會遠遠離開那個地方——或是那個時代。我會在小酒館裡坐著喝小酒,和酒吧女招待調調情。我才不會去拼命躲避迫擊砲火,以此滿足阿婭貝拉殘忍的好奇心呢。” “我也這麼勸說過她,”賈斯廷說,“但她說這是家族的正式研究項目。”

“見鬼去吧。我告訴過她,時間旅行這件事只有一個目的:建立傳遞延遲信件的體系。我是個懦夫……又不為她打工。我只去我想去的地方和時代,看我想看的事——而且會盡量避免和當地人對抗。尤其是那些相互之間正在對抗的人;他們肯定正巴不得可以向誰開火呢。” “拉撒路,”艾拉·維薩羅說,“你一直沒說你的計劃。你自己想著些什麼事。” “唔,反正不看戰爭。對我來說,戰爭已經被記載得太詳細了。地球的歷史上還存在著其他很多有趣的事——祥和的事。正因為它們是祥和的,所以沒有被詳細記錄下來。我想去看看處於巔峰時期的,想坐著駕駛的船沿著密西西比河向下航行,到正處於公元紀年開始後三十年的巴勒斯坦去,尋找某個由木匠變成大法師的人——我要搞明白是不是存在過這麼一個人。”

賈斯廷·富特看上去有些吃驚。 “你說的是基督教的救世主嗎?很多關於他的故事都是神話,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 “你怎麼知道那些是神話?他的存在與否是一個從來沒有定論的問題。而比他早四個世紀的蘇格拉底,其真實性卻和拿破崙一樣得到了完全的承認。的那位木匠卻不一樣。儘管羅馬人和猶太人都同樣細心地留下了歷史記錄,但那些記錄裡卻找不到本來應該被記錄下來的事件。 “不過,如果我花上三十年的時間,我可以發現事實真相。我會說那個時代的拉丁語和希臘語,對希伯來語也幾乎同樣精通;我需要學的只是阿拉伯語。如果我找到他,我會跟著他到處走,把他的話用微型錄音機錄下來,看看這些話和人們認定是他講的話之間有沒有什麼出入。

“但是我不敢擔保。耶穌的真實性是歷史上最模糊不清的問題,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個問題連提都不能提。如果你問這個問題,他們會絞死你——或者把你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真是太奇妙了。”艾拉說,“看來我對地球歷史的了解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深入。不過,我專注的一直是從艾拉·霍華德之死到新羅馬建立這一段歷史。” “孩子,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有關這個人的故事實在太奇怪了。絕大多數宗教領袖都有詳盡的歷史資料,而關於他的記錄卻像亞瑟王傳說一樣模糊不清。但除了這個故事以外,我不會追求什麼歷史上的大事件。我寧願去見見伽利略,看看創作中的米開朗基羅,看看的戲劇在環球劇院的首次演出,諸如此類的事。我尤其想回到我自己的孩提時代,看看當時的事情和我記憶中的是否一致。”

艾拉眨了眨眼。 “碰巧的話還能遇到你自己?” “為什麼不呢?” “嗯……這是個悖論,不對嗎?” “怎麼會?如果我真的做了,只能說明過去我已經這麼做過了。那個謬論,就是你在你的祖父生下你父親之前殺了他,然後你'噗'地一聲像肥皂泡一樣消失——一塊兒消失的還有你的所有後代——這話完全是胡言亂語。我還在這裡,你也在這裡,意味著我沒有那麼做——或者不會那麼做;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從來沒有回到過去,在那裡到處閒逛。我對窺視乳臭未乾的我不感興趣;吸引我的是那個時代。如果我遇到了還是個小孩的我,他——也就是我——不會認出我來;那個小屁孩只會當我是個陌生人,掃都不會掃我一眼;但我知道,因為我是他。” “拉撒路,”賈斯廷·富特插話進來,“如果你想到那個時代去的話,我想請你關註一件代理族長女士感興趣的事——我也很感興趣。幫忙記錄在公元2012年家族會議上發生的一切。” “不可能。” “等等,賈斯廷,”艾拉插話道,“拉撒路,你從前也拒絕談論那次會議,理由是其他參加會議的人無法來反駁你(因為他們都死了)。但現場記錄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艾拉,我沒有說我不想這麼做;我是說這不可能。” “我不明白。” “我沒有辦法記錄那次會議,因為我不在現場。” “你又把我搞糊塗了。所有記錄都顯示——你自己的話也表明——你在那裡。” “這又一次說明我們的語言還不能滿足時間旅行的需要。當然,我作為伍德羅·威爾遜·史密斯的確參加了那次會議。我在那里大吵大鬧了一番,冒犯了很多人。可我身上並沒有錄音機。假設'多拉'和那對雙胞胎把我送回那個時代——我,拉撒路·龍,不是那個年輕小伙子——右腎下面還被伊師塔植入了一個錄音機,右耳裡塞了小麥克風。好,咱們先假設裝備成這樣的我可以在不引起別人注意的情況下偷偷錄音。 “艾拉,你主持過多次家族會議,但你不明白的是,我沒有辦法進入會議大廳。那些日子裡,進入家族高層會議現場比進入女巫的集會會場還難。警衛都有武器,而且渴望使用它們;那是個艱難時期。我用什麼身份進去呢?不能是伍德羅·威爾遜·史密斯;他已經在裡面了。拉撒路·龍?家族花名冊上沒有'拉撒路·龍'。假裝成某個有資格參加但卻無法參加會議的人?不可能。那時家族裡只有幾千人,每個家族成員都被很多家族成員所熟識;身份不明、沒有人為他擔保的人極有可能被關進地牢裡。從來沒有哪個不明不白的人混進去過;我們那會兒可是擔著非常大的風險呀,所以不能不萬分警惕。你好呀,密涅娃!過來,親愛的。” “你好,拉撒路。艾拉,我有沒有打擾你們?” “一點兒也沒有,親愛的。” “謝謝你。你好,雅典娜。” “你好,姐姐。” 密涅娃等著別人為她介紹。艾拉說:“密涅娃,你還記得首席檔案官賈斯廷·富特嗎?” “當然,我很多次和他一起工作過。歡迎來到特蒂尤斯,富特先生。” “謝謝你,密涅娃小姐。”賈斯廷·富特喜歡他看到的這個女人。年輕,個子高挑,身材修長挺拔,胸部顯得小巧堅挺,一頭栗色長發從中間分開,直直地垂下來。她的臉顯得既嚴肅又睿智,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英氣勃勃。但只要那張臉上浮出笑容,她都會顯得嫵媚動人,“艾拉,看樣子我必須趕緊回塞昆德斯申請回春治療了。這位年輕女士和我一起工作過'很多次',可我真是老了,記不起來了。請原諒,親愛的小姐。” 密涅娃的臉上又閃出一抹微笑,然後很快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這是我的錯,先生;我本該立刻解釋清楚的。和你一起工作的時候,我是一台計算機。塞昆德斯的主計算機,是為當時的代理族長維薩羅先生服務的。但現在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已經三年了。” 賈斯廷·富特眨巴著眼睛。 “我明白了。我希望我明白了。” “我是根據事先設計好的方案造出來的,先生,而非一生下來就是個女人。我是在二十三位父體母體捐贈者所捐獻的染色體上進行複合克隆的結果,在玻璃器皿中成熟的。但'我'自己其實就是過去在檔案館的計算機需要主計算機幫助時,和你一起工作的那台計算機。我說清楚了嗎?” “呃……我想說的是,密涅娃小姐,我很高興見到變成真人的你。願意為你效勞,小姐。” “哦,別叫我'小姐',叫我'密涅娃'。我怎麼也不應該被稱為'小姐'啊;那不是專門為人類處女保留的尊稱嗎?伊師塔——她是我的一位捐贈者,也是主要設計師——在喚醒我以前已經把我的處女膜弄破了。” “還不止這些呢!”天花板上傳來一個聲音。 “雅典娜,”密涅娃用斥責的口吻道,“妹妹,你讓我們的客人尷尬了。” “我沒有,讓他尷尬的可能是你,姐姐。” “我有嗎,富特先生?我希望沒有。但我現在仍然在學習做二個真正的人。你願意親吻我嗎?我願意親你;我們相互認識已經快一個世紀了,我一直非常喜歡你。你願意親我嗎?” “這會兒是誰在讓他尷尬,姐姐?” “密涅娃。”艾拉說。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莊重起來。 “我不應該那麼說嗎?” 拉撒路插進話來。 “別理艾拉,賈斯廷,他是個守舊的老頑固。密涅娃是這裡絕大多數移民的'接吻'親戚;她在彌補失去的時間。話又說回來,她有二十三個父母親,從某種意義上說,她真的是我們所有人的親戚。現在她已經很會親吻了。親吻她吧,這是對你的一種款待。雅典娜,給你姐姐點時間,讓她再添一個'接吻'表親。” “好的,拉撒路。嘖嘖!” “,如果我能順著電線抓到你的話,我會打你的屁股。”拉撒路接著說,“你繼續,賈斯廷。” “嗯……密涅娃,我很久沒有吻過姑娘了。已經生疏了。” “富特先生,我沒想讓你尷尬,只是非常高興再次見到你。你不需要吻我。或者如果你願意,在私下里吻我也可以。” “別冒險,賈斯廷。”計算機向他建議,“我才是你的朋友。” “雅典娜!” “我還想說一點,”首席檔案官說道,“我可能比你更需要練習'學做一個真正的人'。如果你能忍受我生疏的親吻,表妹,我接受你美好的提議。準備好,當心點。” 密涅娃臉上又閃出笑容,走向他的懷抱,像小貓一樣依假在他懷裡,然後閉上眼睛,微微張開了嘴。艾拉盯著辦公桌上的一張紙看,而拉撒路甚至沒有假裝不在關注這兩個人。他注意到賈斯廷·富特做得很用心——這個老傢伙可能是有些生疏,不過還沒有忘記基本要領。 他們分開後,計算機用一聲口哨表達了她的敬意。 “啊……哈!賈斯廷,歡迎加入俱樂部。” “對,”艾拉平平板板地說,“一個人在接受密涅娃的歡迎親吻之前,不能算正式來到特蒂尤斯。現在你已經滿足了這個條件,坐下來吧。密涅娃,親愛的,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是的,先生。”她坐到賈斯廷旁邊的沙發上,面對艾拉和拉撒路——仍舊牽著賈斯廷的手,“我在'多拉'上和那兩個雙胞胎在一起,多拉正在給他們講授航天學的知識,這時,我們的天空中出現了那艘自動艇——” “等一等,”拉撒路打斷了她,“那兩個小屁孩跟踪它了嗎?” “當然,拉撒路。這可是實際演練呀——多拉絕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她立刻啟用分時系統,讓每個孩子獨立跟踪它。自動艇降落時,我讓多拉問雅典娜是誰在裡面。小艇艙門剛打開,我妹妹就告訴我是賈斯廷。”她捏了捏他的手,“於是我趕來迎接你,給你做些安排。艾拉,有沒有安頓好賈斯廷?睡覺的地方,諸如此類的?” “還沒有,親愛的。我們剛開始談話——他幾乎還沒從麻醉藥效中恢復過來呢。” 富特道:“我想解藥已經生效了。” 計算機補充道:“已經給賈斯廷表親注射了第二針,艾拉。他的脈搏有些快,但是很平穩。” “那就夠了,雅典娜。你有什麼建議嗎,親愛的?” “是的。我和伊師塔商量過了。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只需要得到你和拉撒路的批准就可以了。” “你是說我們也能投票?”拉撒路插進話來,“賈斯廷,這個行星是由女人統治的。” “哪裡都一樣。” “不是,不過絕大多數行星都是這樣。我記得有一個地方在結婚儀式的最後總是要殺死新娘的母親,如果她在那時還活著的話。我認為有些過分了,但這麼做可以——” “別說了,祖父。”艾拉溫和地說,“這些話,賈斯廷在編輯時肯定得剔除出去。賈斯廷,密涅娃想說的是,我們的房子就是你的家。拉撒路?” “當然。那是個瘋人院,賈斯廷,但飯還不錯,價格也合理——免費的。你要支付的代價就是神經隨時繃得緊緊的。” “但我真的不想佔你們的便宜。有沒有人願意租一間房子給我?不是用錢支付——我想塞昆德斯的錢在這裡也不能用——是我帶來的一些你們現在還無法生產的東西。” 拉撒路回答道:“如果你需要用錢,可以用你的塞昆德斯錢在我這兒換。至於說你帶來的東西,如果你看到了我們能生產什麼,你可能會很驚訝的。” “可能不會;我知道連萬能縮放儀都被搬到這裡了。所以我帶來的是一些新玩意兒,絕大多數都是娛樂性的,音樂、色情電影、夢境等,還有其他的。都是在你們離開塞昆德斯以後出版的。” “計劃得真好。”拉撒路道,“我想,過去的移民過程更有趣一些。那時的拓荒者沒有其他選擇,只能走人當時的環境,與之抗爭。你不知道誰會贏,是你還是那個行星。而現在,我們做起事來就像用大錘砸一隻小昆蟲。賈斯廷,你帶來的那些東西能賣個好價錢——但是要一點一點地賣……因為每樣東西一流人市場,就會出現盜版。這裡沒有版權保護的規定,因為沒有辦法執行。但就算你把手頭的東西賣了大價錢,靠這些錢你還是弄不到房間。我們現在正處於家族群居的階段。你最好還是接受我們的邀請;每年的這段時間,這地方天天晚上都會下雨。” 賈斯廷看上去有些為難。 “想到會打擾你們的私生活,我還是有些顧慮。艾拉,我能不能先借一下我坐的這個沙發?短期的?然後——” “別說了,賈斯廷。”拉撒路站了起來,“孩子,你還帶著大城市人的想法。我們歡迎你來,無論是一個星期還是一個世紀。你不僅僅是我的直系後代——我想是哈麗特·富特那一支的——你還是密涅娃的表親。我們帶他回家吧,密涅娃。我的那兩個小搗蛋鬼怎麼樣了?” “她們在外面。” “我相信你把她們綁起來了。” “沒有,不過她們稍微有點惱火。” “這對她們的新陳代謝有好處。艾拉,宣布一下,放個假吧。” “我會的一等我和雅典娜審査完這個金屬冶煉熔爐的計劃以後。” “就是說你要看看她做了什麼決定。” “你說對了!”計算機說道。 “蒂娜,”拉撒路柔聲說道,“你和多拉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當密涅娃做你的這份工作的時候,她很溫和、有教養、對人有禮貌,而且還很謙虛。” “您對我的工作有什麼不滿嗎,祖父?” “只是你的態度,親愛的。有客人在場的時候要注意。” “賈斯廷不是客人;他是家人。他是我姐姐的表親,所以也是我的表親。合乎邏輯吧?證明完畢。” “我不想和你爭論。防著點蒂娜,賈斯廷;她會揪住你不放的。” “我覺得雅典娜的推論不僅符合邏輯,還讓人暖洋洋的。謝謝你,我的表親。” “我喜歡你,賈斯廷;你對我的姐姐很溫柔。別擔心我會揪住你;我至少在一百年裡不會接受克隆——我先要把這個行星帶入正軌。所以別等我;你會在一個世紀以後看到我。你會認出我的;我會和密涅娃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話更多,更吵鬧。” “拉撒路,你說得沒錯。替我親親他,姐姐。” “我們走吧,密涅娃;蒂娜又把我弄得暈頭轉向了。” “請等一等,拉撒路。艾拉,我和伊師塔還做了一個安排,只是一個建議,可我們還不清楚賈斯廷的想法。” “哦,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你想讓我問問他嗎?” “嗯……好吧。” “是代你問嗎?” 密涅娃有些吃驚,賈斯廷·富特看上去摸不著頭腦。雅典娜說:“還是說明白些吧。賈斯廷,密涅娃在問艾拉,你會不會想讓她幫忙找一個客串夫人。艾拉說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會問你——然後問密涅娃她是否自願承擔這個任務。明白了嗎?賈斯廷,我的姐姐剛當上一個真正的人,有時候她對自己還沒有信心。” 拉撒路覺得自己已經在三個世紀或者更長的時間裡沒見過哪個姑娘臉紅了。那兩個男人也顯得很不自在。他用斥責的口吻說:“蒂娜,你是一個傑出的工程師……和一個大嘴巴外交官。” “什麼?哦,簡直是胡說。我為他們節省了幾十億個毫微秒呢。” “閉嘴,親愛的;你的電路已經混亂了。賈斯廷,密涅娃幾乎是唯一一個會對蒂娜這種瞎幫忙感到惱火的姑娘……因為她可能是這裡唯一一個只想守著一個男人的姑娘。” 計算機咯咯笑了起來。 “我告訴過你別吱聲。”拉撒路嚴厲地說。 艾拉平靜地說:“密涅娃是自由的,拉撒路。” “誰說不是了?你也不許說話,直到這裡的長輩——也就是我,孩子——說完。賈斯廷,密涅娃會給你找一個晚餐伴侶——我想她已經找到了。晚餐以後,你就要自己決定了。如果你和你的晚餐伴侶相互並不適合,毫無疑問你就得自己想辦法了。蒂娜,我今晚要把你關掉;我不會邀請你參加晚宴。你還沒有學會怎樣在有客人的時候表現好一些。” “啊,拉撒路,我其實並沒怎麼樣啊。” “那麼——”拉撒路環顧四周。艾拉的表情很平靜,密涅娃看起來有些不開心。賈斯廷·富特說話了: “老祖,我相信雅典娜沒有想傷害誰。我非常感謝她宣布我是她的'表親';我覺得這很友好,讓我覺得溫暖。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一下,讓她參加我們的晚宴。” “好吧,蒂娜;賈斯廷為你說話。但我已經覺得需要請一個管家來看著你、多拉和那兩個雙胞胎了。賈斯廷,密涅娃,我們走吧。艾拉,蒂娜——家裡見。別在那個培爐的事情上花太多時間,艾拉;蒂娜幹得很出色。” 在殖民地總部外面,賈斯廷·富特看到一艘空著的飛艇等在那裡。不是從空港把他送來的那艘;這艘飛艇裡坐著一對紅頭髮的雙胞胎……嗯,是女孩,儘管她們看上去彷彿剛從男孩子變過來。十二歲,也許十三歲。兩個人都戴著槍帶,掛在瘦瘦的屁股上,裡面插著玩具槍(他希望是)。其中一個孩子的光肩膀上戴著船長的肩章。每個孩子臉上都有一萬一千三百零二個雀斑,這是他能估計的最精確數字。 兩個孩子跳出飛艇,等在那裡。一個雀斑說:“時間剛好。”另一個說:“鑑定目標。” 拉撒路說:“住嘴,要有禮貌。賈斯廷,這兩個是我的雙胞胎女兒,萊比思·拉祖麗和勞瑞蕾·李。親愛的,這是賈斯廷·富特,委員會的首席檔案官。” 兩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同時行了個探深的屈膝禮。 “歡迎來到特蒂尤斯,首席檔案官富特!”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真可愛!” “是的,姑娘們,表現得很好。誰教你們的?” “哈瑪德婭德媽媽教我們的——” “——伊師塔媽媽說這是一個表現的好時機。” “我是勞瑞;她是拉祖。” “。”拉撒路說道。 “我是萊比思·拉祖麗·龍,指揮星際飛船'多拉'。她是我的船員。在雙數日。” “明天看吧。明天就是單數日了。” “拉撒路分不清我們兩個——” “——而且他不是我們的父親;我們沒有父親。” “他是我們的哥哥,其實沒權利管我們——” “——他只是用武力來製服我們——” “——但總有一天情況會改變。” “在我把你們重新降職到見習航天員之前,回飛艇上去,你們這兩個不聽話的小淘氣包。”拉撒路愉快地說。 她們跳回到飛艇上,面向船尾坐好。 “威脅——” “還使用了辱罵性的語言——” “——而且不按規矩來。” 拉撒路裝著沒有聽到孩子們的話。他和賈斯廷把密涅娃扶上飛艇,讓她坐在船尾面向船頭;他們兩個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 “拉祖麗船長。” “是,先生。” “可否請你命令飛艇帶我們回家?” “啊,好,先生。胖墩——回家!” 小飛艇發動起來,然後以穩定的十節速度,沿著不斷變化的崎嶇地形前進。拉撒路說:“好了,船長,我們的客人已經被你們搞糊塗了,請向他解釋一下。” “是,先生。我們不是雙胞胎,我們的母親甚至不是同一個人——” “——而且那位老兄不是我們的父親;他是我們的哥哥。” “今天是雙數日!” “那就好好開你的船。” “更正一下。”拉撒路說,“我是你們的父親,因為我經過你們母親的書面同意收養了你們。” “這不相干——” “——而且也不合法;你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 “——而且這也無關緊要,因為我們三個人,拉撒路、勞瑞蕾和我是同卵三胞胎,所以我們在任何理性的司法體制下都享有同等權利……很不幸,現在的情形不是這樣。所以他打我們。這不合法,而且很殘暴。” “船長,提醒我準備一根大一點的棍子。” “啊,好的,先生。儘管他是個施虐狂,但我們還是喜歡這位老兄。因為他實際上就是我們自己。你明白了嗎?” “船長——小姐,我想說——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明白了。我覺得在來這兒的過程中,我的時空被扭曲了,至今還沒有恢復神智。” 雙數日船長搖搖頭,“對不起,先生,但你說的不可能發生。我必須警告你,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除非你掌握了利比場物理。你有這個本事嗎?” “沒有。你呢?” “哦,那是當然——” “——我們是天才。” “別再蒙他了,孩子們,別吱聲。還是我自己來解釋吧。” “我也希望你能解釋一下,拉撒路。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麼小的孩子,或者妹妹。妹妹這個稱呼更讓我迷惑了。她們登記過嗎?我在檔案裡沒有發現關於此事的任何記錄。很多年以來,有關老祖你的事情都是自動轉到我那裡的。” “這我知道,正因為這樣,你才沒在檔案裡看到這件事。她們登記過,用的是她們母親的名字——實際上是代孕媽媽,但登記的時候不是這樣登的。我留了一封密封的延遲信件,裡面是對她們血緣的說明,由你或你的繼任者在我死的那一天、或是大散居發生後的2070年打開,哪個早到就在哪一年打開,以便讓她們能收到我的一些小禮物,比如我第二張最好的床——” “還有'多拉'!” “閉嘴。再插嘴的話,我就把'多拉'留給你妹妹,到那時,哪怕隔一天當一次船長的機會你都沒有了。賈斯廷,我選擇那個時間,是因為我想到那時她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在那以前,我不會去做時間旅行,因為我要讓她們當我飛船的船長和船員。她們現在還只是在地面駕駛飛船,到那時就是在太空中了。至於她們是怎麼成為我妹妹的——真的是我妹妹——準確地說,這是塞昆德斯回春診所一個非法計劃的結果。他們秘密地通過外科手術從我身上克隆了她們。有些像密涅娃做的那種手術,只是更簡單一些。” “簡單得多,”密涅娃附和道,“我是自己為我自己做的,那時我還是一台計算機——而且我在最終完成完美的克隆之前失敗了十七次。我現在已經不能做了,雅典娜可能還行。這兩個姑娘是通過身體手術克隆出來的,只需要復制X染色體就行。兩個孩子都是一次成功的;拉祖和勞瑞出生於同一天。” “呃——是嗎?但我想,希爾德蓋德醫士長女士不會贊成這樣的事。我不是懷疑那位女士的專業能力,我想她的能力很強。但我發現她有點,呃,保守。” “女兇手。” “原始的極權主義者。”“還要乘以三——” “她有什麼權利說我們不能存在——” “——也無權說密涅娃。見不得人的罪犯心理!” “夠了,姑娘們;你們已經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你們不喜歡她。” “她本來也會謀殺了你,老兄。” “勞瑞,我說過夠了。這麼說吧,如果內莉·希爾德蓋德的政策被執行的話,我不會在這裡,你不會在這裡,拉祖不會在這裡,密涅娃也不在。但她不是什麼'女兇手',因為我們四個人現在都在這裡。” “我很高興,”賈斯廷·富特說道,“通過違反規定,我們的家族新增添了三個迷人的年輕女士,這證明了我長期以來懷疑的一件事:規則只有在被打破的時候才會發揮最好的效用。” “聰明人——” “——還長著酒窩。富特先生,你願意娶我和我的妹妹嗎?”“回答'是,!她會做飯,而我會讓人產生愛撫我的衝動。”密涅娃說:“別說了,姑娘們。” “為什麼?你是不是已經把他收歸已有了?因為這個你才不讓我們接觸他?富特先生,密涅娃是我們經過正式任命的代理媽媽——” “——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因為她實際上比我們年輕得多——” “——這使我們有了三個要躲避的媽媽,而不是法律規定的一個。” “別說了,”拉撒路命令道,“你們兩個人都會做飯,但是兩個人都不會讓人產生愛撫的衝動。” “那麼為什麼你會抱我們,老兄?” “——也許是被壓抑的對於亂倫的嚮往?” “他媽的。因為你們兩個都還沒有成熟,缺乏安全感,而且容易受到驚嚇。” 兩個紅頭髮對視了一下。 “勞瑞?” “我聽到了。除非我出現了幻聽。” “你沒有,我也聽到了。” “我們是不是要哭了?” “最好還是省省吧。富特先生不會想看到在我們哭時,我們老兄那副崩潰的樣子。” “好,算了吧。否則就會有兩個人哭,還有一個人的下巴直哆嗦。你看,已經快了。除非富特先生想看到這一幕。” “你想看嗎,富特先生?” “賈斯廷,我願意很便宜地賣掉她們兩個中的一個。如果兩個一塊兒買的話,價格還可以再便宜一些。” “嗯……謝謝你,拉撒路,但恐怕她們兩個也會衝著我哭——我也會崩潰的。我們能不能換個話題?你們是怎樣設法做成這三件,呃,違反規定的事情的?我能不能問問?希爾德蓋德醫生的管理是十分嚴格的。” “哦,先說那邊那兩個小天使吧——” “又開始諷刺了——” “——而且很不高明。” “——我自己當時和內莉·希爾德蓋德一樣手足無措。那時,伊師塔·哈迪,就是那一個的母親——” “不是我的,是她的母親。” “你們兩個是可以互換的,而且在剛出生的第一個星期就搞混了,從此再也分不清誰是誰。你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哦,知道,我知道!有時她會走開,可我一直跟我在一起。”拉撒路停了一會兒,若有所思。 “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簡潔的唯我論者的論述了。把它寫下來。” “我要寫下來的話,你準會把功勞攬到你自己身上。” “我只是想把它記下來留給子孫後代……用來說明觀點與主題的背離。密涅娃,還是你幫我記下來吧。” “記下來了,拉撒路。” “密涅娃的記憶力幾乎和她還是一台計算機的時候一樣好。我剛才想說的是當時伊師塔是診所的臨時所長,內莉出去度假了,所以她拿到我的組織細胞是沒有問題的。那時的我正處於標準的快感缺乏狀態,她們的媽媽想出這個法子,想幫我恢復對生活的興趣。唯一的問題就是塞昆德斯診所不允許進行這樣的基因手術。至於怎麼做和誰來做——他們堅決地告訴我別過問、別插手。你可以問密涅娃;她參與了這個陰謀。” “拉撒路,我沒有選擇把關於此事的記憶裝到這個腦袋裡。” “聽到了嗎,賈斯廷·我只能知道他們認為我知道更好的事情。如你所知,這個英勇的解決方案奏效了;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感到過無聊。我現在的生活可以用一些別的形容詞來描繪一但決不是無聊。” “勞瑞,你有沒有覺得他話裡有話?” “沒有,只是有點遮遮掩掩的影射。我們要有尊嚴,不要理他。” “起初我不知道我和這對雙胞胎之間的奇特關係。哦,我當然認識伊師塔和哈瑪德婭德——她是艾拉的女兒;你見過她嗎?” “很多年以前。她是個可愛的姑娘。” “非常可愛。兩個母親都很可愛。我不可能不知道她們兩個懷孕了;她們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儘管她們腫得看起來像中了毒的小狗,但是她們不說,我也就沒有問。” 賈斯廷點點頭,“個人隱私。” “不是因為這個,只是我有些固執。如果需要,我從來沒有讓保護個人隱私的的習俗阻止我窺探別人的秘密。我只是有點惱火,僅此而已。這兩個姑娘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就跟我的女兒一樣,可是很顯然,她們就像法老王的女兒一樣和男人通姦懷孕了——可她們卻什麼都不說。所以我也變得很堅決,要比難們沉默得更久。直到有一天,格拉海德——他是她們的丈夫——嗯,也不完全是;你會搞清楚的——格拉海德請我下樓,在那裡,她們每人的懷裡都抱著—個我見過的最可愛的紅頭髮小嬰兒。” “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他大哭一次?” “你們現在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了;你們現在很像我了。” “我們兩個是不是也該哭一場?” “我那時仍然沒有發現什麼蹊蹺,只是很興奮,也感到驚奇,因為她們生的小嬰兒看起來就像同卵雙胞胎——” “我們是同卵雙胞胎,我們還是三胞胎。” “但跟這兩個小嬰兒一起待了幾個星期以後,我逐漸產生了懷疑覺得這兩個姑娘耍了個小詭計。據我所知,那時的精子庫裡沒有我的精子,但我很清楚她們可以怎樣欺騙一個無助的、正在接受抗衰老治療的顧客。所以,通過合理的推斷,我得出了一個錯誤的答案:這兩個孩子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通過人工受精生下來的我的女兒。於是我指責了她們。她們否認了。我解釋說我並沒有生氣,正相反,我希望這兩個小天使是我的孩子。” “'小天使'。” “別理他。他只是想欺騙富特先生。” “我說的是在那時是小天使,除了總是想咬人以外。我想讓她們成為我的孩子,擁有我的姓氏和財富。所以她們和自己的同謀商量了一下——就是密涅娃和格拉海德——密涅娃參與了這件事,在不超出她的過載極限的條件下提供了幫助。” “拉撒路,你需要一個家庭。” “非常正確,親愛的。我在有家庭的時候情況總會好一些;讓我忙忙碌碌,過得有意義,而且不會覺得無聊。賈斯廷,我有沒有說過密涅娃同意讓我收養她?” “沒有人問過我們。” “孩子們,這裡的法規很寬鬆,如果你們真的這樣想,我可以立刻撤回對你們的收養權。斷絕父女關係,只是你們在遺傳學上的哥哥,和你們的地位完全一樣。我會取消一切針對你們兩個的權利。 你們只需要跟我說一聲就行。 ” 兩個女孩很快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其中的一個說道:“拉撒路——” “什麼,勞瑞蕾?” “萊比思·拉祖麗和我已經商量過了,我們兩個都認為你就是我們想要的那種父親。” “謝謝你們,親愛的。” “為了對此表示確認,我們決定取消那兩次痛哭和一次下巴哆嗉。” “這真好。” “除了這個我們還想被抱一抱……因為我們感到非常不成熟,缺乏安全感,而且被嚇壞了。” 拉撒路眨巴著眼睛。 “我不會讓你們產生那樣的感覺,永遠不會。但是——可不可以等一會再抱你們?” “哦,當然,父親。我們知道現在有客人。但也許你和富特先生可以和我們一起洗澡?在晚餐前?” “怎麼樣,賈斯廷?和我這兩個小淘氣鬼一起洗澡非常折騰人,但也很有趣。我不經常這樣做,因為她們兩個把這當成了一種社交活動,而且非常浪費時間。你自己看吧;不要讓別人影響你。” “我當然需要洗個澡。被鎖在那艘自動艇裡的時候,我是很乾淨的——但我在裡面待了多長時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時間……也有好的伴兒的話,沐浴本來就應該是一種社交活動。謝謝.你,還有女士們;我接受邀請。” “我也接受邀請,”密涅娃插話道,“我自己邀請自己。賈斯廷,和塞昆德斯相比,特蒂尤斯還處於初級階段,但我們家的洗浴房很漂亮,也很大,可以用於社交場合。'奢靡',拉撒路這樣說它。” “是我把它設計成奢靡的,賈斯廷。好的洗浴設施是奢靡生活的代表。只要有條件的話,我總是會充分享受它的。” “呃,我的衣服還在艾拉的辦公室。還有我的洗漱和化妝用品。我有些粗心大意,非常抱歉。” “沒關係。艾拉會把你的包帶來,問題是他也有些粗心。脫毛劑、去味劑、香水——都沒問題。我會藉你一件浴袍,還有其他東西。” “老兄!我是說父親,需要我們穿上宴會服嗎?” “還是叫我老兄吧;我對這個稱呼已經沒什麼感覺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親愛的……但是像往常一樣,用化妝品需要得到哈瑪德婭德媽媽的同意。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吧,我怎樣收養了這兩個其實是我妹妹的孩子,賈斯廷:那些遺傳學的剽竊者經過商量,決定為自己的行為進行一番辯解,希望得到法庭的諒解。法庭就是我。最後,我收養了這兩個孩子,也為她們登了記。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以後會更正這個登記情況。至於密涅娃如何決定不再當計算機、想要承受作為人的悲傷,那是個很長的故事。想不想簡單說一下,親愛的?願意的話,你以後可以再向他詳細解釋。” “是,父親。” “別這麼說,親愛的;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女人了。賈斯廷,我們把她叫醒的時候,她和這兩個搗蛋鬼的身材大小和生理年齡差不多——記得提醒我給她們兩個量體溫,密涅娃。我收養她是因為她那時需要一位父親。現在不需要了。” “拉撒路,我一直需要你來作我的父親。” “謝謝你,親愛的,但我只會把這當作一個讓人高興的讚美。告訴賈斯廷你的故事吧。” “好的。賈斯廷,你熟悉有關計算機自我意識的理論嗎?” “知道一些。你知道,我的工作大多數時候需要和計算機打交道。” “請允許我這樣說,以我的經驗看,所有理論都是虛無的。計算機是怎樣具有自我意識的?這仍然是一個迷,甚至對計算機自己來說也是這樣,和人類是怎樣具有自我意識這個古老的命題一樣。就是這樣。但是,根據我掌握的情況——考慮到我記憶庫中的圖書館容量,我掌握的情況應該算非常廣泛。這些內容目前存在雅典娜的記憶庫中——自我意識從來沒有出現在一台設計目的只是為了進行邏輯演繹和數學計算的計算機上,無論它有多麼龐大。但如果它的設計目的是為了進行邏輯歸納,能夠評估數據並由此進行假設,測試假設結論,重新構建假設使之符合新的數據,對結果進行隨機比較,並對重新構建的假設進行修改一也就是說像人一樣進行判斷,那麼就可能會產生自我意識了。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沒有任何計算機能知道。自我意識就那麼產生了。” 她笑了笑,“對不起,我沒想說得這麼像老學究。拉撒路覺得我可以進入一個空的人類的大腦,一個克隆的大腦,使用回春診所常用的那種保存記憶的技術。我們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我的記憶庫中有塞昆德斯霍華德診所的全部資料——是通過某種方式偷來的。現在我沒有這部分記憶了。當我進入到這個大腦以前我必須選擇要帶走的記憶。所以關於我做這件事的過程我沒有留下多少記憶,和一個回春顧客在接受治療時的情況差不多。你可以從雅典娜那裡得到更多的細節,她還保有那些記錄。順便說一句,她從來沒有經歷過計算機第一次產生自我意識時的那種相當痛苦的感覺,因為我把我的一部分留給了雅典娜,嗯,有點像酵母。雅典娜模糊地記得以前曾經是密涅娃——就像我們人類——”密涅娃挺直了身子笑了笑,看起來很自豪——“隱約記得一個夢境一樣。同樣,我也模糊地記得自己曾是計算機密涅娃。對於我接觸過的人,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我選擇了記住他們,把他們複製到了我的大腦裡。但如果有人問我如何管理新羅馬的交通系統……嗯,我知道我做過這樣的事,但不記得是怎麼做的了。” 她又笑了笑,“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台渴望成為人類的計算機,它有一些愛它的朋友使之成為了現實……而且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喜歡當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想去愛所有的人。”她非常嚴肅地看著賈斯廷·富特,“拉撒路說的是事實,我從來沒有當過客串夫人,作為一個人,我只有三歲。如果你選擇了我,你會發現我很笨,還很害羞——但並不是不情願。再說,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密涅娃,”拉撒路說,“找個時間和他私下里說吧。你還沒有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情;你省去了耍詭計的那部分內容。” “哦。” “你剛才對計算機的自我意識這個問題作了一番哲學討論,但在我看來,你遺漏了一個關鍵點。我知道這個關鍵問題,而你可能不知道,儘管你曾經是一台計算機,而我不是。因為這個關鍵點既適於計算機,也適於人類。親愛的——還有賈斯廷——還有你們兩個古怪精靈,讓你們聽聽也沒什麼壞處——所有機器都是有靈魂的,我本老要說'通人性',但這個詞已經被賦予了其他含義。一台機器是人類設計師的理念的體現;無論這台機器是獨輪手推車還是大型計算機,它都反映出入類的大腦。所以,一台由人設計的機器具有了人類的自我意識,這並不是一件神秘的事情。神秘的是自我意識本身,無論它產生於哪裡。我以前有過一個露營用的折疊床,它總喜歡夾我的手。我不是說它具有了意識——但我知道,在操作它的時候要萬分小心。 “但是,密涅娃,親愛的,我見過一些大型計算機,幾乎和你一樣聰明,但卻從來沒有產生過自我意識。你能告訴我們這是為什麼嗎?” “我承認我無法解釋,拉撒路。我們到家時,我會去問雅典娜。” “她可能也不知道;除了多拉,她從來沒遇到過別的大型計算機。拉祖麗船長,你能記得多久以前的事情?有一次你——或者是你的那個同謀——宣稱你們還記得吃奶的事情。我是說吃媽媽的奶。” “我們當然記得了!難道其他人不是這樣嗎?” “不是的。比如我就不記得。我小時候是吃奶瓶的,但我已經記不清了。這樣的事不值得去記。吃奶瓶的結果就是,自那時起,我就一直有乳房情結,非常崇敬它們。告訴我,你們兩個中隨便哪一個,在你們回憶吃奶的事時,還能記得是哪一個媽媽給你們餵奶嗎?” “當然了!”勞瑞蕾不屑地說,“伊師塔媽媽有一對大乳房——” “——哈瑪德婭德媽媽的乳房要小得多',雖然也有很多奶——” “她和伊師塔媽媽的奶一樣多。” “但味道有些不一樣。換換口味也不錯。有一些變化。” “但我們對這兩種味道都很喜歡!告訴他,拉祖。” “夠了。你們已經把我想听到的內容說得很明白了。賈斯廷,保育院的孩子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這兩個已經有了自我意識,還能意識到其他人,至少可以意識到她們的媽媽。從某種程度上,這也能說明為什麼保育院總是辦不好。我需要一個對照物:密涅娃你是否記得自己這個克隆體還沒有被喚醒以前的事?” “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拉撒路。哦,在我把自己——就是我選擇的記憶——放到新的我,也就是現在這個我裡的時候,我做過一些古怪的夢。但在伊師塔認為這個克隆體已經足夠大之前,我沒有啟動移植過程。這些夢發生在我正從以前的我裡撤出、但伊師塔還沒有喚醒現在的我的時候。移植不可能瞬間完成,賈斯廷;一個由蛋白質構成的大腦不會以計算機的速度接受數據。伊師塔讓我在轉移數據時要非常慢、非常小心。所以在很短的一段時間裡——對於人類的時間來說是很短——我同時在兩個地方,既在計算機裡,也在大腦裡;然後我交出了計算機,讓它變成了派拉思·雅典娜,接著伊師塔叫醒了我。但是,拉撒路,在玻璃器皿中的克隆體是沒有意識的;它就像子宮裡的胎兒,沒有刺激反應。更正一下:有微弱的刺激反應,但沒有什麼能給它留下永久的記憶。除非你認為在催眠狀態下回憶從前感知的事物也.屬於永久記憶。” “沒必要考慮這個。”拉撒路回答道,“無論它是不是屬於永久記憶,催眠的例子都是不相關的。我們要關注的是'微弱的刺激反應'。親愛的,那些具有自我感知潛力、卻並沒有出現自我意識的大型計算機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為沒有人去愛那些可憐的傢伙。僅此而已。嬰兒或者大型計算機——他們是獲得了很多人類的關注以後才產生自我意識的。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愛'。密涅娃,這個理論是否印證了你早先的經歷?” 密涅娃表情嚴肅,若有所思。 “按照人類的時間來計算,那是大約一個世紀以前的事了——按照計算機的時間來看,則有一個世紀的一百萬倍。記錄表明,我是在艾拉擔任代理族長職務的前幾年組裝完成的。但我擁有的最早的個人記憶就是——這些記憶我保留了下來,沒有留給雅典娜或是新羅馬的計算機——急切而又幸福地等待下一次艾拉和我說話。” 拉撒路說:“我就不再贅述這個問題了。對於嬰兒,你給他們哺乳,咬他們的小腳丫,和他們說話,衝著他們的肚臍吹氣,讓他們大笑。計算機沒有肚臍,但是給它們關注可以起到同樣的作用。賈斯廷,密涅娃告訴我,她在首長官邸裡的計算機裡沒留下什麼關於她自己私人的內容。” “是的。我留下了完整的作為一台計算機的內容,還為它將要承擔的職責編好了程序……但我沒敢留下任何個人的記憶,就是關於我的任何部分。我不能讓它記得自己曾經是密涅娃;這樣對它不公平。拉撒路警告過我,所以我非常小心,檢査了所有的信息,刪除了需要刪除的內容。” 賈斯廷·富特說:“我沒轉過彎來。你是在新羅馬做的這一切……可你是在三年前才在這裡被喚醒的?” “這三年真是太美妙了!你知道——” “請允許我打斷你,親愛的;我來告訴他這裡面的秘密。但是首先——賈斯廷,我們移民以後,你有沒有和在新羅馬的那台主計算機打過交道?當然應該有過——但你有沒有在代理族長女士的辦公室裡見過她用那台計算機?” “這個嘛,是的,見過幾次。就在昨天還——不,我是指我離開那裡時的前一天;我總是忘記我在旅途中花了多少時間。” “她在和它說話的時候叫它什麼名字?” “我覺得她沒有用名字來稱呼它。我比較肯定。” “哦,可憐的傢伙!” “不,密涅娃,”拉撒路平靜地說,“你留下的是一台完好的計機;在它遇到一個欣賞它的女主人或者是男主人之前,它是不會被喚醒的。也許它不需要等得太久。”他冷冷地說。 賈斯廷·富特說:“可能會很快。拉撒路,那個老——嗯,算了,不說了。阿婭貝拉喜歡聚光燈。她會出現在公共場合和鬥獸場,顯得很突出。艾拉總是低調處世,突然變成現在這種風格,看上去有些奇怪。” “我明白了。一個活靶。我打賭,五年裡她就會被暗殺。” “我不跟你打這個賭。我是個統計學家,拉撒路。” “對。好吧——轉回來說我們的那些秘密。有很多秘密。伊師塔在首長官邸裡建了.一個霍華德診所的分部。她的藉口是為了我,老祖。這個藉口為裡面裝備的許多儀器打了掩護。密涅娃選擇了她的父母;伊師塔竊取了他們的組織,並偽造了記錄。與此同時,我們瘦骨伶仃的朋友、我的女兒密涅娃——” “她不是那樣的!根據她的身高、體形和年齡,她的體重剛剛好。” “——而且曲線動人!” “——在我的飛船'多拉'的艙室裡複製了一台和她一模一樣的計算機,實機器的合同上籤的是我的名字,也是我付的錢。沒有人敢問老祖為什麼需要在他的飛船上再安裝一台巨型計算機,既然這艘飛船已經有了一台太空中最為精密的高端計算機——歲數大還是有一些好處的,尤其是在霍華德家族裡。當時我借居在一個小閣樓裡,除了幾個和我一樣不誠實的人以外,不許外人進入。裡面有一間我不怎麼用的小屋,克隆過程就是在小屋里安裝的設備中進行的。 “後來,移民的時刻到來了。一個非常大的箱子裡裝著一個當時還比較小的克隆體,箱子貼上我個人物品的標識,運到了空港。這是我們的行李,所以理所當然,它沒有經過檢查就裝到了'多拉'上。這是族長的特權。你也許還記得,直到我們的其他飛船已經升空、我自己也即將駕船起飛的那一刻,我才把權力槌交給了阿婭貝拉。那時候,艾拉和其他人都已經上船了。 “在我把克隆體帶上飛船的同時,密涅娃把她自己從主計算機裡退了出來,安全、舒服地待在'多拉'的艙室裡……攜帶著大圖書館裡的所有資料,還有霍華德診所的全部記錄,包括一些秘密資料。這是一個極其令人滿意的偷竊行動,賈斯廷,是自從我們偷了'新疆域'以後我經歷的最為有益、清白和非法的刺激了。但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吹牛——或者不全是——我是想問問你,我們是不是真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狡猾。有沒有什麼謠言?你有沒有覺察到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阿婭貝拉怎麼想?” “我肯定阿規貝拉並沒有懷疑,也沒有聽到內莉·希爾德蓋德大發雷霆摔瓶子砸碗。嗯……我本人倒是懷疑過一些事。” “真的?我們哪裡做得有漏洞?” “其實算不上什麼漏洞,拉撒路。密涅娃,你還記得艾拉擔任代理族長的時候,我和你交談時的情形嗎?” “當然。你總是非常友好,賈斯廷。你總是告訴我為什麼你需要資料,而不是只讓我去把它們找出來。你還會聊天,從來沒有匆匆忙忙讓人覺得不舒服。在我的記憶中,你總是那麼和藹可親。” “拉撒路,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察出背後有些事情不對勁。在你和你那幫人走了一個多星期以後,有一天我需要從主計算機裡調出一些資料。如果你的一個老朋友曾經有著一副甜美的嗓音——你的聲音沒有變,密涅娃;我能聽出來,只是我沒想到你成了一個姑娘——可是,當你和這位老朋友說話時,得到的回答卻是單調的機器聲,對程序之外的任何問話的回答都是:'無效程序——重複——等待程序'——那麼你就會知道你的老朋友已經不在了。”他對那個姑娘笑了笑,“所以,當我得知我的老朋友獲得了新生,變成了一個年輕可愛的姑娘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 密涅娃捏了捏他的手,臉略微有點發紅,但沒有說什麼。 “唔——賈斯廷,你和其他人談過這件事嗎?” “老祖,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嗎?我只關心自己的事。” “抱歉,非常抱歉。不,你不是傻瓜,除非你要回去,為那個老婆子工作。” “下一次向這個行星的移民什麼時候進行?我不想浪費我對你的生平所做的研究,也不願意放棄我的私人圖書館。” “唔,先生,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談。”拉撒路說,“前面就是我們的家了。” 賈斯廷向前望去,透過樹林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座建築物。他轉身對密涅娃說:“表親,你前面說的一些話我有些不明白。你說'我欠你的太多了'。我對你很友善——我是指在新羅馬的時候——你也一樣對我很友善。更有可能是我欠你的;你總是給我很大幫助。” 她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拉撒路。他說:“這是你的事,親愛的,由你決定。” 密涅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打算用我的二十三位父母的名字為我的二十三個孩子命名。” “真的?這樣很合適啊。” “你不是我的表親,賈斯廷——你是我的父親。其中一位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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