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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主題變奏XII 養女的故事(續)

塞浦瑞什被遠遠拋在了後面。這個正向蘭帕特山脈行進的小車隊裡有兩輛騾車,一前一後串在一起,由十二頭騾子拉著,此外還有四頭沒有負重的騾子。距離他們最後一次看到民房已經過去兩個多星期了。他們現在位於高原上,這幾天裡,無望關的關口一直在他們眼前。 除了十六頭騾子以外,這個小隊伍裡還包括一隻雌性德國牧羊犬、一隻小一點的狗、兩隻母貓、一隻公貓、一隻剛剛能產奶的山羊和它的兩隻小山羊、一隻公羊、兩隻公雞和六隻母雞(都是奧金斯女士培育的耐寒品種)、一頭剛剛懷孕的母豬,再加上多拉和伍德羅·史密斯。 史密斯在新匹茲堡付錢買下那頭母豬前親自檢查過,它懷孕了——史密斯夫人也檢査出她懷孕了,那時他們還在托普多拉,這之後史密斯才允許星際飛船安迪離開軌道。如果多拉的檢測結果是沒有懷孕的話,飛船會等他們再試一次。如果檢測結果還是陰性,他會改變計劃,把她帶到塞昆德斯去,在那裡找出沒有懷孕的原因。如果可能的話,也要在那裡治療(但史密斯沒有把他的計劃告訴妻子)。

在專業拓荒者史密斯看來,一對夫婦,若妻子患有不孕症,卻仍然要去嘗試在沒有人煙的地方拓荒,這種做法不僅沒有意義,而且還很悲慘,以及愚蠢。他在心裡糾正自己,夫婦雙方都可能患有不孕症。這四十多年來,他自己的生育能力並沒有經受過檢驗。與此同時,他還在克勞斯梅爾醫生保存得很不完整的體檢檔案裡找到了多拉父母的記錄,沒有發現什麼讓他擔心的事情。在那之前他非常擔心,因為條件所限,他甚至沒有辦法處理像Rh陰性融血等簡單的問題。 好在研究了這個小定居點和飛船上僅有的醫療檔案後,他得出的結論全是綠燈。在他看來,他們在騾背上的非正式婚禮後大約二十分鐘,多拉就懷孕了。 曾有一個想法掠過他的腦海,那就是多拉懷孕的時間可能還要靠前。但這個想法只是讓他覺得有趣,根本沒讓他覺得煩惱。史密斯很肯定,這麼多年來,他的家里肯定不止一次出現過別人的孩子;對待這樣的孩子他尤其細心,更想做一名和藹可親的父親。這種事他從來閉口不談。他信奉的信條允許女人在必要的時候說謊,所以從來不因此指責她們。但他相信多拉不需要說這樣的謊話。如果多拉已經懷孕、並且知道自己懷孕的話,她可能只會要求在床上和他說再見——只會要求這個,不會要一個孩子。

沒關係——就算這個小可愛以前犯了小錯誤,又不知道自己懷孕,那麼他敢肯定,她一定會生出一個超級寶寶。這很明顯,她自己就比常人優秀。他真希望以前能認識布萊頓一家;他們肯定很優秀。海倫說過,他們的女兒很“挑剔”。即使是為了及時行樂,多拉也不會和一個傻子上床因為她是如此聰明,和傻子在一起她不會感到快樂。史密斯可以肯定,只有強姦才能讓多拉懷上一個下等寶寶——但那個強姦他的人下半輩子只能孑然一身了;她的吉比叔叔教過她一些凶狠下流的防暴技巧。 那頭懷孕的母豬是史密斯的“日曆”。如果母豬產下小仔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他們就會當天往回返——決不猶豫,也沒有遺憾。因為那時多拉的孕期已經過了一半,他們可以在剩下的一半時間裡回到塞普瑞什,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那頭母豬在第二輛騾車上,有一條吊帶綁住它,防止它掉下車去。狗有時跑在騾車前面,有時候在周圍跑著,警告羅普和其他危險的動物。貓兒們做它們喜歡的事,和所有貓咪一樣,高興走路就走路,高興坐車就坐車。母羊和公羊總是緊挨車輪邊走著;那兩隻小羊羔已經足夠大了,大多數時間可以輕快地跑動。但它們仍然享有累了的時候坐車的特權——山羊媽媽會太聲地咩咩叫喚,提醒史密斯下車,把走累了的小寶貝抱給多拉。那些雞在豬圈旁邊的一個雙層雞籠裡抱怨著。沒有負重的騾子也有任務,就是留心觀察是否有羅普靠近,例外的只有巴克。在所有時間裡,巴克都是這個小分隊的大元帥,挑副行進的步伐,指導其他騾子,執行史密斯的命令。這些騾子輪換著拉車;只有巴克從來不用負重。貝蒂和比烏拉也要戴上馬俱,它們覺得很委屈。它們原本是只戴騾鞍的貴族,它們知道這一點。但是巴克嚴厲地訓斥了它們,還更為嚴厲地對它們又咬又踢;它們只好閉上嘴,開始拉車。

其實算不上真正的拉車;他們只用了兩條韁繩,領頭的兩頭騾子身上各套了一條,每條韁繩穿過後面的騾子項圈上的環,連在第一輛騾車上。韁繩在那兒只是鬆鬆地聾拉著,而不是緊緊地拽著。所有公騾子都是種騾,但這些騾子都聽巴克的命令。在塞普瑞什的時候,史密斯幾乎花了一天的時間,把一頭身體健壯、肩膀有力的騾子換成了一頭年齡更小、體重更輕的騾子,因為那匹大些的騾子不願意接受巴克的領導地位。巴克已經做好準備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但史密斯不願意讓這頭老騾子冒險;他需要巴克的頭腦和判斷力,不願讓它因為敗給一頭年輕力壯的騾子而精神受打擊——他也不願讓巴克冒受傷的危險。 如果遇到真正的危險,韁繩再多也沒用。騾子一受驚就會發瘋般奔跑起來。這種情形不太可能出現,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到這種時候,哪怕韁繩的數目再增加一倍,僅憑兩個人也根本拽不住。史密斯作好了準備,隨時可以殺死前面領頭的兩匹騾子。他希望不會有太多的騾子踩在前面兩匹騾子的屍體上崴斷了腿,也祈禱在這樣的情況下騾車不會翻掉。

雖然史密斯想把所有家畜都帶到目的地,但他只期望到達目的地時能有百分之八十還活著,每一種都要包括一對能繁殖後代的家畜。不過,哪怕他們抵達時只有足夠多的拉車騾子活下來(包括至少一對可以繁殖後代的騾子),再加上一對山羊,他就會視為某種程度上的勝利,讓他們有了生存下來的本錢。 多少騾子是“足夠”的?這沒有定量。行程結束的時候可能只剩下四頭——可以先拉一輛騾車,再回去拉第二輛。但如果在征服無望關之前,騾子的數量就降到了十二頭以下,他們就只好回頭了。 立刻回頭。把一輛或是兩輛騾車都扔了,帶不走的東西全扔掉,宰掉無法提供幫助的家畜,輕裝前進。多餘的騾子會跟在旁邊,它們是不知情的行走食品櫃。 伍德羅·史密斯·威爾遜會一瘸一拐地走回塞普瑞什,妻子騎在騾子上——雖然流產了,但仍然活著。就算這樣,這也不是什麼慘敗。他有一雙手,有聰明的大腦,有著男人能夠感受到的最強烈的驅動力:一個需要照顧、需要珍愛的妻子。幾年以後,他們可以再次嘗試征服無望關——他不會再犯第一次所犯的錯誤了。

但此時此刻,他很幸福,擁有了一個男人夢想中的所有財富。 史密斯從騾車座位上探出身來。 “餵,巴克!晚飯時間到了。” “晚萬(飯)時間,”巴克重複著,然後大聲喊著,“晚萬(飯)時間!圍成箱(圈)子!圍成箱(圈)子!”領頭的兩匹騾子轉向左邊,讓整個車隊形成了一個圓圈。 多拉說:“太陽還很高呢。” “是的,”他的丈夫贊同道,“所以我才讓他們停下來。大太陽底下很熱,螺子累了,出了很多汗,又熱又渴。我想讓它們吃些草。我們每天拂曉前起床,看到第一縷光的時候就動身,在天氣變得很熱之前盡可能多趕些路程。然後早些體息。” “我不是質疑你的決定,親愛的;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發現當教師並沒有教會我一個拓荒者妻子需要知道的全部知識。”

“我理解;這也是我為什麼給你解釋的原因。多拉,如果我做了什麼你不能理解的事,你一定要問我;你需要知道……因為假如我出了什麼事,你就不得不靠自己了。但如果我看起來很忙,你就等一等再問。” “我會這麼做的,伍德羅——正在這麼做。我自己也很熱、很渴;這些可憐的動物肯定也覺得很難受。如果你允許的話,你給它們卸下驟具的時候,我可以給它們餵水。” “不,多拉。” “但是——對不起。” “可惡,我不是說過一定要問為什麼嗎?我還是要給你解釋一下。首先,我們讓它們吃上一個小時的草。這樣即使是在太陽下,它們也會涼快一些。它們渴了,會去找隱藏在又乾又老的草下面的那些又短又綠的嫩草。它們會從這些嫩草里汲取一些水份。與此同時,我會計量一下水桶中的剩餘水量……我們應該開始使用缺水情況下的定量了。本應該從昨天開始。小可愛,你看到關口下面那片暗綠色的地方了嗎?我想那裡應該有水,也可能已經乾了……虔誠地祈禱那裡有水吧,我覺得從這裡到那兒之間可能找不到水了。在最後的一兩天裡,我們可能連一滴水都沒有。沒有水的話,一頭騾子活不了多久,人也一樣。”

“伍德羅……情況真這麼糟嗎?” “是的,親愛的。所以我才要研究照相地圖。這是安迪和我在很久以前勘察這個行星時拍攝的照片中最清楚的—張。問題是拍這個半球的時候是初春時節。扎科為我拍的照片不是很多;安迪不是一艘勘察飛船。我選這條路是因為它看起來能快一些。但過去十天裡我們路過的每一塊窪地都乾得裂開了縫。這是我的錯誤,也可能是我犯的最後一個錯誤。” “伍德羅!別說那種話。” 對不起,親愛的。但最後一次錯誤總會到來的。我會盡我的全力,不讓它成為我的最後一次錯誤——這樣的災難不能發生在你身上。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們必須多麼小心節約地用水。讓你留下深刻印象。 ” “你已經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了。我在洗漱和其他方面都會節約用水的。”

“我可能還沒有把事情說明白。根本不會有洗漱用水了——不能洗臉,甚至不能洗手。盤子一類的器具用沙土和草擦洗,然後把它們放在太陽底下曬,這樣多少可以消消毒。氷只能用來喝。騾子喝的水要立刻減為原來配給量的一半。每人每天需要的飲水量應該在一升半左右,但從現在起,你和我每天只有半升水了。嗯,威斯科爾女士會得到全額的飲水配給;她需要給她的孩子餵奶。如果情況變得更糟,我們把那兩個小的殺死,讓她的奶乾了。” “噢,親愛的!” “我們可能不用這麼做。但是,多拉,即便是那樣,我們也還沒有到最壞的情況。如果情況真的變得更糟,我們還要掉騾子,喝它的血。” “什麼!為什麼,它們是我們的朋友!” “多拉,你要聽我這個老人的話。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殺死巴克,或者比烏拉,或者貝蒂。如果我必須要殺掉騾子的話,我會選擇在新匹茲堡買的騾子。但如果我們三個老朋友中有誰死去的話——我們要吃了他,或她。”

“我想我吃不下。” “餓極了的時候,你會吃下去的。如果想想肚子裡的孩子,你更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然後感謝你那死去朋友的幫助.,讓你的寶寶活著。牌局開始以後,不要說什麼你做不到,親愛的——因為你能做到。海倫有沒有對你講過我們到這里以後的第一個冬天發生的事情?” “沒有。她說我不需要知道。” “她可能想錯了。我給你講一個不是那麼恐怖的故事吧。我們安置了——我安置了——一個全天的崗哨,看守種子庫,他被授權可以射殺偷糧食的人。哨兵確實這樣做了。軍事法庭宣判他無罪;他殺死的那個人很明顯是在偷種子吃。檢查了那個人的屍體,發現'他嘴裡有嚼了一半的種子。順便說一句,那個人不是海倫的丈夫;她的丈夫死得像一個紳士——死於營養不良,還有某種我到最後也沒能確診的高熱病。” 史密斯說:“巴克已經讓車隊圍成了一個圈。我們開始吧。”他跳了下來,伸手去抱她,“笑一笑,寶貝,再笑一笑!——我們的表現正被傳回地球,讓那些可憐的、擁擠在一起的人們看看:開拓一個新的行星是多麼容易——這是杜巴里芬芳除臭劑特約播映的片子,我需要很多除臭劑。” 她笑了,“我身上比你還臭,我親愛的。” “這樣好多了,親愛的;我們會成功的。萬事開頭難。噢,還有件事!做飯時不能生火。” “'不能生——'是,長官。” “我們離開這片乾涸的土地之前不用火。不要因為任何原因點火,即使你把你的紅寶石掉在地上找不到了也不行。” “'紅寶石——'伍德羅,你給我的紅寶石很好。但我現在真希望能用它們換一桶水。” “不,你不會,親愛的。幾顆紅寶石沒什麼,反正沒分量,而且我帶上了騾子能拉動的盡可能多的水。我很高興扎科帶來了這些紅寶石,讓我可以送你禮物。新娘應該被珍愛。咱們來照料這些疲憊的騾子吧。” 他們給騾子卸下鞍具後,多拉考慮著不用火能給丈夫準備些什麼吃的,而史密斯忙著建籬笆。他們需要建一些籬笆,兩輛騾車無法形成一圈足夠用於防禦的圍欄;他們讓第二輛騾車繞著它的前軸轉到最大角度,再用籬笆堵住剩下的缺口,中間是露營地。籬笆是用足有兩米長、削尖的木樁做成的,用在新匹茲堡買的所謂的繩子綁在一起。籬笆的兩邊系在騾車上,底端沿著直角三角形的斜邊穩穩地豎在地面,形成一個高高的、頗具威力的防衛圍牆。 ,它無法阻止地龍的襲擊,但這裡不是地龍經常出沒的地區。羅普不會喜歡這樣的圍牆。 史密斯也不喜歡,但他用的都是新起點本地產的材料,動手能力強的男人一個人就可以修補它,份量又不重,扔掉的話損失也不是很大——因為它沒有金屬部件。史密斯在新匹茲堡置辦裝備時,本來買不起這兩輛結實的、帶有船形轎廂的大篷騾車,他只好補給賣家另外兩輛騾車所需的一部分金屬零件,這樣才湊足了款子。這些金屬製品是安迪·J飛行了數個光年帶來的。新匹茲堡確實比匹茲堡“新”很多;儘管有鐵礦石和煤礦,但那裡的冶金工業還處於初級階段。 對於野羅普來說,雞、豬、山羊,甚至人都是美味佳餚,好在那對山羊和小羊羔會在圍欄裡發出警告的叫聲,加上兩隻警覺的狗,十六頭散佈在各處吃草的騾子,史密斯覺得晚上還是相當安全的。的確,一隻羅普可能會吃掉一頭騾子,但更可能的是騾子乾掉了羅普,尤其是在有其他騾子趕來幫忙的情況下。這些騾子見了羅普不會逃跑;它們會出擊。史密斯想,會有那麼一天,騾子踩死的羅普會比人殺的更多,使羅普成為珍稀動物,就像他小時候見過的山獅一樣。 被騾子踩死的羅普很容易就能變成羅普肉片、燉羅普肉、羅普肉乾,還可以變成狗糧和貓糧,那頭母豬也會喜歡它們的下水。這樣就不用殺騾子了。史密斯對任何形式的羅普食品都不感興趣,覺得羅普肉味道太重——但這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也使他們不用消耗太多自己帶的食物。對羅普肉,多拉不像她丈夫那樣反感;她出生在這裡,從小就時不時地會吃到羅普肉。對她來說,這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 羅普的天然獵物中有一種食草動物,史密斯希望他能有時間去打一隻回來。這種動物像羅普一樣有六條腿,但其他方面卻更像一隻畸形的俄卡皮鹿,只是肉質要細嫩得多。它們被稱作“草原山羊”,其實並不是羊。但新起點還沒有開展系統的動植物種群分類學工作;沒時間來進行這樣奢侈的學術活動。一周前,史密斯曾坐在騾車的座位上射殺過一隻草原山羊(而現在,細嫩美味、帶點苦又帶點甜的草原山羊肉只剩下回憶了)。他認為,在他們征服無望關之前,花一天時間來打獵不合算,不過他仍然希望能再碰上機會打一隻草原山羊。 也許就是現在——“弗里茲!麥克貝斯女士!到這裡來!”兩隻狗一溜小跑地過來待命,“登高警戒。羅普!草原山羊!上!”兩隻狗立刻向上跳了兩下,再一蹬,躍上第一輛騾車的最頂端,又向前邁了一步,然後俯身趴在上面。在那裡它們有分工,一隻狗負責左邊,一隻狗負責右邊。它們會一直待在那裡,直到告訴它們下來才會下來。這兩隻狗價格不菲,但史密斯知道它們是好狗;是他在地球上挑選了它們的祖先,並在運送第一批移民的時候把它們帶了過來。史密斯不是那種時髦的、以養狗為樂的“愛狗”男人;他只是相信在地球上狗是人類延續了這麼長時間的伙伴,那麼在一個陌生的行星上,狗也能夠給予人類同樣的幫助。 聽了丈夫的話,多拉有些憂傷,但忙著幹活的時候,她又高興起來。她在幾乎沒什麼選擇、又沒有火的情況下想著怎麼安排晚餐。很快,她又想起了一件煩心事。這對她挺好,因為煩心代替了憂慮。不過說到底,她不相信丈夫做什麼事會失敗。 她繞過第二輛騾車的後部,穿過小小的露營地,來到丈夫身邊。他正在那裡檢查籬笆是否牢固。 “唉,那隻討厭的小公雞!”伍德羅看了看她,“親愛的,你全身赤裸就戴著太陽帽的樣子很可愛。” “不只是戴著太陽帽,我還穿著鞋呢。你難道不想听聽那隻討厭的小公雞都乾了什麼嗎?” “我寧願和你討論你的衣著。小可愛,我就是這麼想的。不過,我不高興你穿成這樣。” “什麼?可現在這麼熱,親愛的。我不能洗漱,我想空氣浴會讓我的氣味好聞一些。” “我覺得你的氣味很好聞。空氣浴是個好主意;我也要脫了衣服。但是,親愛的,你的槍——你裝著刀和槍的腰帶在哪裡?”他開始脫自己的工裝褲。 “你想讓我現在也戴著裝槍的腰帶嗎?在圍欄裡面?還有你在這裡保護我?” “親愛的,這是一條自律法則,也是標準的防護措施。”脫下工裝褲後,他又把自己裝刀槍的腰帶戴了回去,這才脫下鞋和襯衣。這樣一來,除了那條腰帶和其他三件原來隱藏在衣服底下的武器以外,他身上什麼都沒有了,“很多年來,多得我都不願想有多少年了,除了被結結實實鎖在什麼地方以外,我始終佩帶著武器。我希望你也能養成這樣的習慣。不僅僅是有時候這樣做。要總是這樣做。” “好的。我把我的腰帶放在騾車座位上了;我會去拿來戴上。可是,伍德羅,我再怎麼說也算不上一個鬥士。” “你在五十米以內用那把針槍的槍法還是很準的。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你會變得越出色。不僅僅是用槍,從赤手空拳到拿著爆破筒都有可能,你會用所有可以用到的東西來射擊、砍劈、燒灼,甚至刺殺對手。看那兒,小可愛。”他指著遠處一塊凸起的平地,那裡什麼都沒有,“在短短的七秒鐘之內,一群長著毛的野人會出現在那裡,像潮水一樣湧向我們,攻打我們。一根長矛穿透了我的大腿,我倒下了……然後,為了保護我們兩個人,你需要和他們戰鬥。你能怎麼做,可憐的小姑娘,你的槍還丟在那邊騾車的座位上?” “唔,”她叉開雙腿,雙手放在腦後,扭著身子,這是在伊甸園裡就已存在的武器,“我要這樣對付他們!” “你可以,”拉撒路若有所思地附和著,“應該能起作用——如果他們是人類的話。但他們不是。他們對於個子髙挑、長著褐色眼睛的美麗姑娘的唯一興趣就是吃了她們,包括骨頭和其他的一切。這麼做雖然很愚蠢,但他們就是這樣。” “好吧,親愛的,”她順從地說,“我會去戴上槍帶。我會殺了那個刺傷你的人,再在他們吃掉我之前盡可能多殺幾個。” “這就對了,這樣你才能活得久。永遠記得帶上你的護衛隊。如果你必須去戰鬥的話,就去戰鬥吧。你護衛隊的規模決定了你在地獄裡的地位。” “是的,親愛的。我相信,如果你也在地獄裡的話,我一定會享受那裡的生活。”她轉身去取武器。 “噢,我會在那裡的!他們不會帶我去別的地方。多拉!戴上槍帶以後,把你的太陽帽和靴子脫了——再戴上你的紅寶石首飾,全都戴上。” 她停了下來,一隻腳還蹬在騾車梯階上,“紅寶石首飾,親愛的?在這裡戴嗎?” “蘭吉·里爾,我買這些紅寶石首飾就是為了讓你戴,也是為了讓我欣賞你戴上它們的樣子。” 她綻開笑容,平常嚴肅的表情變得生動起來。她躍上車,消失了。很快又戴著槍帶和紅寶石首飾出現了,可以看出她還花了點時間,梳了梳那頭閃光的栗色長發。她已經兩個多星期沒有洗澡了,但卻看不出來,也沒能損害她那迷人的、年輕的美麗。她停在梯級上,沖他微笑著。 “等一等!”他說,“太美了!多拉,你是我出生後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她又沖他笑了笑。 “我的丈夫,你說的我並不相信,但我希望你以後還能這麼說。” “女士,我不會說謊。我這麼說只是因為它是事實。你剛才想說那隻公雞怎麼了?” “噢!那隻變態的公雞!我說過它故意把雞蛋弄碎!這次讓我逮到了。我看到它在琢雞蛋。兩個剛生下來的雞蛋被啄碎了!” “這是帝王的特權,親愛的。它害怕那兩個雞蛋裡會孵出一隻公雞來。 “我會把它的脖子擰斷!如果我們有火的話,我會立刻這麼做。親愛的,我正在盤算如果不打開新包裝的話,我們能吃什麼冷食。這時我突然想到,把咸餅乾弄碎放到生雞蛋裡可以算是一頓飯。可今天只有三個雞蛋了,它弄碎了母雞生的兩個蛋。我在兩個雞籠裡都放了足夠多的草;另一個籠子裡的雞蛋連個裂縫都沒有。它真該死。伍德羅,我們為什麼要帶兩隻公雞?” “和我帶兩把飛刀的原因一樣。小甜心,我們到達目的地後會孵出第一窩小雞,等這批雞崽長到足夠大、我能肯定我們有多餘的公雞以後,我們就會用它的肉來包餃子。這以前不行。” “但我們不能讓它再破壞雞蛋了。今天晚餐只有乾酪和硬麵餅了——除非你允許我打開一些新包裝袋。” “別著急。弗里茲和麥克女士正在努力尋找獵物。我希望是草原山羊。沒有的話就羅普吧。” “可我沒辦法做肉。你說過不能生火。你就是說過。” “吃生的,親愛的。把草原山羊的腰肉切得薄薄的,放在硬餅乾上吃。這是新起點的韃靼牛肉。味道很好,幾乎和姑娘一樣好。”他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好吧……只要你能吃,我也能吃。但是,伍德羅,有一半的時間我都不知道你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對於女人和食物,我從來不開玩笑,小可愛;這些是莊嚴神聖的話題。”他再一次上下打量著她,“說到女人,讓你戴上紅寶石首飾的確很漂亮。可你為什麼要在腳踝戴上一隻手鐲?” “因為你給了我三隻手鐲,先生。還有三個戒指和三個吊墜。你告訴我要把它們都戴上。” “我是這麼說的。這是哪裡來的?” “嘿!那不是紅寶石;那是我!” “看起來像紅寶石。這兒還有一個,也像紅寶石。” “哎呀!也許我最好還是先把紅寶石取下來?這樣就不會弄丟了。或者我們是不是應該先給騾子餵水?” “你是說在我們吃掉對方以前?” “嗯……是的,我想我是這個意思。” “你現在說話可算不上直截了當,小多拉。告訴吉比叔叔你想要什麼?” “我不是'小多拉'了。我是蘭吉·里爾,塞普瑞什以南性慾最強的姑娘——是你自己這麼說的。我是拉撒路·龍的情婦,他在所有行星上都是超級性慾狂,比六個男人加起來還要強——該死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如果你再捏我的乳頭的話,我已經準備好把你放倒,迎接你的挑戰了。但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先給騾子餵水。” 密涅娃,有多拉在身邊真的很好,一直都好。這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其實按照通常的標準來衡量,她也不是那麼漂亮。但對我來說,她是絕對的美麗。也不是因為她熱烈分享“性愛”的興趣——儘管她的性慾的確強烈,她隨時準備做愛,而且一點就著。她的性愛技巧也很高超,而且越來越純熟。性愛是需要練習的,就像花樣滑冰、空中走鋼絲或者是跳水運動一樣;它不是僅僅依靠本能就能做的事。噢,兩個動物靠本能就會交尾,但要把交尾變成一項高尚藝術需要智慧、耐心和意願。多拉在這方面很擅長,技巧越來越純熟。她總是很渴望去學習,沒有任何怪異的癖好或是愚蠢的偏見,只是很耐心,願意去練習她學到的、或是教給她的技巧。她在性愛中註人了精神力量,把一項出汗的運動變成了一次人間的聖禮。 但是,密涅娃,在不做愛的時候仍然持續的愛——這才是愛。 任何時候,多拉都是一個良伴。情況越糟糕,她就越是好夥伴。哦,她為雞蛋被打碎的事情煩心是因為照料雞是她的責任。她沒有嘮嘮叨叨地讓我採取措施對付那隻公雞,而是自己想出一個辦法,並付諸行動。她把所有母雞都趕到另外一隻公雞身旁,然後綁住弄碎雞蛋的那隻公雞的腳,用隔斷把它和其他的雞隔開。那隻公雞被關了禁閉以後,我們再也沒有損失雞蛋了。 但是,真正艱難的生活還在前面等著我們。經歷那些事情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煩惱;當我沒有時間解釋我的做法時,她也從來不會固執己見。密涅娃,我們遇到的艱難中有很多是緩慢的折磨,也有些是突如其來的危險。面臨前者時,她總是表現出無盡的耐心;在後一種情況下,她總是能保持冷靜,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親愛的'你的確學識淵博但你是一個城市姑娘,又一直身處一個高度發達的行星;或許我最好能作點解釋。 也許你一直在問這樣一個問題:“進行這樣一次遷徙是否有必要?”——如果有的話,為什麼要這樣艱苦? 有這個必要。我做了一件霍華德人永遠不該做的事,和一個短壽人結了婚,於是我面臨三種選擇: 帶她和霍華德人住在一起。多拉拒絕了這個……即使她作出了這個選擇,我也會說服她不要這麼做。一個短壽人單獨生活在由長命人組成的社會中,他肯定會感到壓抑,會想自殺;這種情況我是在我的朋友斯雷頓·福特身上第一次看到的。自那時起,我見過很多類似的事。我不想讓這種事發生在多拉身上。無論她能活十年還是一千年,我希望她能活得快樂。 我們也可以留在托普多拉,或者留在那個行星上為數不多的居民點附近——其實都一樣。我幾乎都要這樣做了,只要耍個“比爾·史密斯”的小把戲,就可以使這個選擇變得可行——在一段時間裡。 但只能是一段不長的時間裡。在新起點的霍華德人——我記得有麥吉一家和其他三家人——都決定隱姓埋名,用霍華德人的話來講就是參加“化妝舞會”。耍些小計謀,他們就能蒙混過關,從來沒被逮住。麥吉奶奶會“去世”,然後又以“黛博拉·辛普森”的身份出現在另一個霍華德人家中。這個行星上的人越多,進行這樣的隱瞞就越容易,尤其是在第四批移民到來以後。這批移民在飛船上全都進入了冷凍睡眠,因而相互之間並不熟悉。 但“比爾·史密斯”和一個短壽人結婚了。如果在那些有人居住的區域附近生活,我就必須.非常小心。我要一直染身上的毛髮——不僅是頭髮,還包括全身的毛髮,以免出現意外,洩露我的身份。我還要小心地讓自己的衰老速度和妻子同步。更糟糕的是,我還必須躲避那些認識“歐內斯特·吉布森”的人,也就是說要躲避大部分的托普多拉人。我沒有機會做整形,或是其他類似的手術,有些人可能會看到我的身形,聽到我的聲音,然後開始猜測。在過去,只要改變名字和身份,我總是會同時換一個地方居住,這是唯一可以保證安全的方法。即使是整形手術也不會偽裝很久我的恢復能力很強。有一次我把鼻子弄短了(也可以選擇把我的脖子弄短);十年以後,鼻子還是變得像現在一樣,又大又醜。 倒不是說我擔心別人發現我是一個霍華德人,只是如果我還要過化裝舞會的生活,我越是小心地利用這些化裝手段來隱藏我的身份,多拉就會越傷心,因為我和她不一樣——在最令人傷心的方面和她不一樣,丈夫和妻子的時間節拍不一樣。 密涅娃,在我看來,唯一能把幸福帶給我可愛的新婚妻子的方法就是帶她遠離這兩種人,長命的和短命的。這樣我就不需要偽裝了,我們可以忽略雙方的差距,忘了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決定帶她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在我們結婚當天還沒回到城里之前我就這樣決定了。 對這個難題來說,這大概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而且它的過程不像跳傘一樣不可逆。如果她感到太孤獨了,如果她開始憎惡看到我醜陋的臉,我可以再把她帶回原來的地方。她還很年輕,可以找到另一個丈夫。我心裡是這樣想的,密涅娃,因為我的一些妻子很快就會對我產生厭倦。 但我為什麼沒讓扎科把我們運到我在地圖上選定的潛在居住地呢? ——同時運來我們拓荒所需要的各種東西,避免一次危險的長途跋涉。我們不會面臨缺水而死的危險,不會受到羅普的威脅,或者冒在深山里迷路的風險,等等。 密涅娃,這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我只能用那個地方、那個時期所具備的技術條件來解釋。安迪沒有辦法著陸;連她的大修都是在繞著塞昆德斯或其他發達行星的軌道上進行的。她的貨艙可以在任何又大又平的場地著陸,但地面至少需要一個雷達角反射器來引導她著陸,而且她需要消耗很多噸水才能再次起飛。安迪·J上唯一一個能在任何地方著陸、而且起飛時不需要其他幫助的部分是船長乘坐的飛行艙,前提是有技術高超的駕駛員。但這個飛行艙的載重量只夠搭載兩張郵票,而我卻需要騾子、犁和一大堆其他東西。 另外,我也需要通過走進大山來學習如何走出大山。在我沒有把握能把多拉帶出那里之前,我不能把她帶到那裡去。這樣不公平!當不了拓荒先驅並不是過錯,但如果丈夫和妻子對問題的嚴重性發現得太晚,那就是災難了。 所以不是我們選擇了艱苦的方式;這是根據當時當地的條件所能採取的唯一方式。我花了很大功夫,考慮這次行程應該帶什麼、如果不帶的話應該怎麼辦。計劃飛船起飛時應該帶什麼東西也從來沒有這樣費心過。首先,最基本的參數是:車隊裡應該有幾輛騾車?我是多麼想帶上三輛騾車啊。第三輛騾車可以為多拉帶一些奢侈用品,為我多帶些工具,為我們兩個多帶些書一類的物品,而且(這樣最好!)能為我那懷孕的新娘準備一個單間,讓她躲避當.地那種立刻會由一個極端變化到另一個極端的惡劣天氣。 但是,三輛騾車意味著需要十八頭騾子來拉,再加上備用的騾子了——根據經驗應該是六頭,這也意味著要多花一半的時間來給騾子上鞍具、卸鞍具,給它們餵水,以及其他需要照料它們的事。增加更多的騾車和騾子,一旦到了某個程度,會使你一天的行程變為零——個男人沒有辦法完成這麼多工作。更糟糕的是,在深山里的某些地方,我可能不得不把騾車分開,每次只能把一輛騾車拉到一個比較開闊的地帶,然後再回到原地,把另一輛騾車拉過來。如果有三輛騾車,這個過程耗費的時間是兩輛騾車的兩倍。與兩輛騾車的車隊相比,三輛騾車的車隊會更經常地遇到必須拆開的情況。以這樣的速度前進,我們可能在路上就生下了三個孩子,而不是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前到達目的地。 我沒有做這種蠢事,還因為在新匹茲堡只有兩輛可以用於長途運輸的騾車。當然,我認為自己其實也能抵擋住誘惑。我們從托普多拉用輕型騾車運來的五金器具足夠三輛騾車用的,我用那一套多餘的五金器具在騾車製造廠那裡換了一些其他裝備。我沒辦法再等他們做第三輛騾車了;季節和多拉的肚子都為我定下了必須抵達目的地的時間。 只有一輛騾車的話,你需要什麼裝備?這方面別人已經說得夠多的了。一個家庭在穿越大陸的遷徙過程中所需要的標準配備,已經經過幾個世紀、並在幾個行星上得到了檢驗——前提是他們必須與其他家庭結伴而行。我領導過這樣的長途遷徙。 但是如果只有一輛騾車——任何一個意外事件就意味著災難的降臨。 兩輛騾車提供的幫助是一輛的兩倍還要多,還能增加遷徙過程中的保險係數。你可以失去一輛騾車,然後重新安排運載的東西,繼續前進。 所以我計劃了兩輛,密涅娃,儘管我讓扎科借給我了三套五金器具,而且到最後一刻才把第三套賣掉。 為了生存,車隊必須裝載的物品——下面就是清單: 首先,列出你認為必需的、以及你想帶上的所有物品: 騾車、備用輪、備用軸 騾子、騾具、備用五金器具和騾具用的皮革、鞍子水 食物 衣物 毯子 武器、彈藥、維修工具 藥品、麻醉藥、外科手術用具、繃帶 書 犁 耙子 平整土地用的犁耙 鏟子,手耙,銷頭,播種機,三齒、五齒和七齒叉 收割機 鐵匠工具 木匠工具 煉鐵爐 馬桶,可以自己沖水的那種油燈 風車和泵風動鋸木機 製作皮革製品的器具和修理騾具的工具床、桌子、椅子、盤子、罐子、平底鍋、餐具和烹飪用具 望遠鏡、顯微鏡、測試水質的工具 旋轉石磨 獨輪手推車 攬拌機 桶、篩子、各種小器具 公牛和產乳的奶牛 雞 為牲畜和人準備的鹽 包裝好的酵母,酵母粉 幾種穀物種子 磨全麥粉的機器,攪肉機 別局限於這些;再想想其他的。不要在意你列出的東西即使是一列更長的車隊也裝不下。再一次充分發揮你的想像力,檢査一下安迪上的物品清單和飛船本身,看看里克百貨店裡還有什麼東西,和約翰·麥吉談談,看看他的房子、農場和房子外面的小屋。如果你現在忘了什麼,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回來取了。 樂器、寫字用的文具、日記本、日曆 小孩的衣服、新生兒用品 紡線輪、織布機、縫紉用品——綿羊! 丹寧酸、皮革加工原料和工具 鐘、手錶 根菜、帶根的果樹苗,其他種子 等等…… 現在開始縮減——開始更換成其他東西——開始計算重量。 去掉公牛、母牛和綿羊吧;換上毛足夠長.、也可以剪的山羊。嘿,你忘了剪刀! 留下鐵匠用具,但要減少幾樣,只帶鐵砧和必備的工具——必須帶一個風箱。一般情況下,木製品都要去掉,但少量的熟鐵製品儘管很沉,也是一定要帶的;你會需要造一些你想不到自己能造的東西。 收割機換成長柄的、帶支架的大鐮刀,帶上三個備用刀片;去掉平整土地用的犁耙。 風車留下,鋸木機也留下(想不到吧?)——但都只帶必要的零部件;你不會很快用到這兩樣東西。 書——多拉,這些書裡有哪些是不必要的? 把衣服的數量減少一半,把鞋和靴子的數量增加一倍,別忘了小孩鞋。是的,我知道怎樣做鹿皮鞋、長統靴等;加上蠟線。是的,我們必須帶上滑輪和能買到的最好的繩子,否則我們沒法穿過無望關。錢沒什麼用;重量和體積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所有的財富就是騾子能夠拉著穿過那個峽谷的物品。 密涅娃,我很幸運,多拉也很幸運,因為這已經是我第六次準備拓荒冒險行動了。還有,在我給一輛有篷騾車搭配貨物以前,我多次計劃過如何給飛船裝貨。原則是一樣的;星際飛船就是銀河系裡的大篷車。把重量減少到騾子可以拉的程度,然後無論如何,還要再把重量減少百分之十;想想如果車軸折斷了,而你卻沒辦法給它換一個新軸——你還不如乾脆折斷你自己的脖子呢。 然後再加上更多的水,讓重量升到百分之九十五;裝載的水量每天都會減少的。 毛衣針!多拉會織毛衣嗎?如果不會的話,要教她學。在太空中,我用織毛衣和襪子打發了很多孤獨的時光。紡線?在多拉能把剪下來的羊毛紡成線之前,我們要度過很長時間——旅行的時候,她可以為小寶寶織衣服;這能讓她快樂。紡線機不是很重。木製毛衣針可以自己做;甚至彎曲的金屬針也可以用廢料做出來。但還是從里克百貨店裡把這兩種針都買上吧。 哦,天吶,我差點兒忘了帶斧頭! 斧頭加一個手柄,灌叢鐮刀,鋼鎬。密涅娃,我在新匹茲堡補充了一些東西,又減少了一些,然後計算了每樣東西的重量一可當我們離開那裡,向塞普瑞什方向走了還沒到三公里,我就發現我們過載了。那天晚上我們在一個農場小屋前停了下來,我用一個新的三十公斤重的鐵砧換了一個十五公斤重的鐵砧,一個換一個,我簡直像被威尼斯商人在胸口割了一磅肉。我還用其他一些暫時用不著的重傢伙換了一塊熏火腿、一片熏肉和騾子吃的穀物——緊急情況下,穀物也可以當口糧。 到了塞普瑞什,我又減少了騾車的載重,還換了一個水桶,把它裝滿了水。那時我又騰出了一些地方,再說我知道裝上過多的水也沒什麼,反正它會被消耗掉的。 我想,正是多裝的那一桶水救了我們的命。 到達拉撒路·伍德羅指出的那片靠近無望關峽谷的暗綠色地方所用的時間比他希望的要長得多。最後一天,他們掙扎著朝那個方向行進。前一天拂曉以後,伍德羅和騾子就沒有再喝過一滴水。史密斯覺得頭重腳輕;騾子的狀況幾乎沒法幹活,只能拖著沉重的腳步,低著頭慢慢地走著。 丈夫不喝水以後,多拉也想停止飲水。他對她說:“你聽我說,你這個愚蠢的小女人,你懷孕了。明白我的話嗎?我是不是要好好教訓你一頓才能說服你?我們給騾子餵水的時候我留了四升水;你看到了。” “我不需要四升水,伍德羅。” “閉嘴。那是為你、餵奶的山羊和雞準備的。還有貓——貓喝不了多少水。小可愛,這點水如果分給十六頭騾子的話就不剩什麼了,但它卻能讓你肚子裡的小東西活很長時間。” “好吧,先生。那頭胖母豬怎麼辦?” “哦,那頭該死的母豬!嗯……今天晚上停下來以後我會給它餵上半升水,親自餵牠。它脾氣很壞,喜歡把水踢翻,再把你的手指咬掉。我也會親自給你餵水,我要把水量出來,然後看著你喝下去。” 經過一個長長的白天和一個不平靜的夜晚,然後又是一個無盡的白天,他們終於走進了離他們最近的第一片樹林。他們馬上就感到涼快了,史密斯覺得他都能聞到水的氣味了——一定在什麼地方。但是他卻看不到。 “巴克!哦,巴克!圍成圈!” 領頭的騾子沒有回答;它一整天都沒有說話了。但它還是領著前面的騾子掉轉頭,讓兩輛騾車形成一個夾角,再把領頭的兩頭騾子趕進V字形中央,等著卸騾具。 史密斯叫來那兩隻狗,告訴它們去找水,然後開始卸騾具。妻子默默地和他一起乾了起來,她卸右邊騾子的鞍具,他卸左邊的。他很感激她的沉默。他想,在情感上,多拉和他真是息息相通。 如果我是這裡的水,我會在哪裡?施個魔法讓它現形?或者先在地面上找一找?他覺得不會有小溪從這片樹林裡流過,但在查看完所有的下坡面以前,他無法肯定。騎著比烏拉去看看?不,比烏拉的狀況比他還糟糕。他開始從第二輛騾車上卸下卷在一起的尖籬笆樁。已經三天沒看到一隻羅普了,這也意味著他們離遇到下一個由這種野獸帶來的麻煩又近了三天。 “多拉,如果你覺得身體還行的話,幫我弄一下這個。” 丈夫以前從來沒有讓她幫著豎籬笆,但她什麼也沒說;她只是在擔心,他看起來那麼憔悴、疲憊。她在盤算她偷著藏起來的四分之一升水——怎麼才能說服他喝下去呢? 就在他們快要完成的時候,弗里茲在遠處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嗥叫。 密涅娃,那是一個水塘——水是從石縫裡滲出來的,沿著岩石表面流了幾米後形成了一個沒有出口的小水池。準確地說,應該是這個季節沒有出口,因為我能看到水塘里的水在洪水季節溢出來的痕跡。我還看到了很多動物的足跡——羅普的、草原山羊的,還有很多我也辨認不出來的動物足跡。我能感到有眼睛在盯著我,我恨不得在背上也長出眼睛來。快到春天了,這裡的光線比較暗;樹木和地表的植物長得很茂密,太陽又正在落山。 我現在處於兩難的境地。我不知道那些沒有拉車的騾子為什麼沒有和這些狗一樣快、或者比它們更快地找到這個水塘;騾子嗔得到水。不過,它們肯定很快也會找到這兒來的,但我不希望它們喝得太快。騾子雖然聰明,但如果很渴的話,它會喝得太快、喝得太多。這些騾子非常渴了;我想盯著每頭騾子喝水,我不想讓任何一頭出事。 而且,我不想讓它們走進那片水塘;水很乾淨,至少看起來很乾淨。 狗已經喝完了。我看著弗里茲,真希望它能像騾子一樣說話。我帶沒帶什麼可以寫字的東西?該死,什麼也沒有!如果我告訴它去把多拉叫來,弗里茲會盡量去做——但是她會來嗎?我曾堅決地告訴她待在營地裡等我回來。密涅娃,我的腦子木了;天氣太熱,又沒有水,讓我變得有些遲鈍。我應該告訴多拉在緊急情況下該怎麼做……如果我在外面待的時間太長、天黑下來的話,無論怎樣,她都會出來找我的。 該死的,我甚至沒有拿一隻水桶。 不過我的意識還沒糊塗到忘了喝水,我用手捧起水喝了幾口,這是基甸的方式。我的腦袋似乎清醒了一些。 我解開工裝褲的帶子,脫下襯衫,把它浸在水里,然後遞給弗里茲,“去找多拉!把多拉帶來!快!”我想它一定以為我瘋了,可它還是跑了,叼著那件濕襯衫。 然後,第一頭騾子出現了——安拉保佑,是老巴克!之後,我毀了一頂帽子。 那頂帽子是紮科給我帶來的禮物,號稱全天候帽子。它使用的材料有很多孔,非常透氣;但它又是防水的,在傾盆大雨中你的頭髮也不會濕。前一個性能一般;而後一個我還沒有機會測試。 巴克噴著鼻息,急急忙忙地要跑進沒膝深的水塘;我阻止了它,用帽子盛了一些水給它喝。然後又盛了第二次,第三次。 “這會兒就喝這麼多,巴克。列隊。叫大家來喝水。” 潤了嗓子以後,巴克可以叫喊了。它發出一聲像喇叭一樣的喊聲,這是騾子的語言,不是英語,我也不想試著重複了。反正這喊聲的意思是“列隊喝水”。 “集合戴騾具”是另外一種叫喊聲。 下面我就要對付十多頭渴得發瘋的騾子了。但是我、巴克、巴克的助手比烏拉、還有已經習慣幫助巴克的麥克貝斯女士——再加上並不是那麼防水的帽子——我們做到了。我一直沒搞明白威望是怎麼在騾子中間產生的,但騾子敬服威望,而巴克又早巳樹立了自己的威望。列隊喝水時,藤子排的次序總是一樣的。對那些想擠在前面、不排隊的年輕騾子而言,它受到的最輕的懲罰就,是被咬破耳朵。 最後一頭騾子喝了一帽子的水以後,我的帽子已經不像樣子了。但就在這時,多拉和弗里茲來了,她的右手拿著一把針槍,還有,太棒了! ——她的左手拎著兩隻水桶。 “列隊喝水!”我命令我的高級軍官,“再次列隊,巴克!” 有了兩隻水桶,加上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幹,很快我們就給每頭騾子都餵了滿滿一桶水。然後我從弗里茲那裡拿回我的襯衫,略微擦了擦水桶,給桶裡裝滿了水,這才讓騾子開始喝第三輪水。我告訴巴克,這次它們可以從水塘里直接喝水了。 他照我說的做了,但還是維持著秩序。在多拉和我一手拿著水桶、一手拿著上了膛的槍離開的時候,巴克仍然在用它的威望要求每次只有一頭騾子去飲水。 多拉、我和狗回到騾車那兒的時候,太陽幾乎已經下山了。給山羊、母豬、貓和雞飲完水後,天幾乎完全黑了。那以後,我們才開始慶祝。密涅娃,我鄭重地發誓:喝了半桶我們給自己留的水以後,多拉和我都酩酊大醉了。 當初我們決定在沒過無望關之前不停下來,但我們還是在那裡露營了三天。這三天非常有用。騾子悠閒地吃草,還長肉了。它們盡情地喝水情地吃草。我在水塘邊打了一隻草原山羊;多拉把我們吃不了的切成薄片,晾成肉乾。我把騾車上的所有大桶都裝滿了水——這活不像聽上去的那麼好乾,因為巴克和我不得不踩出一條通往水塘的路來,我還得砍掉一些樹,再把騾車一輛一輛拉到那兒;這花了我一天半的時間。 我們煮了新鮮肉吃,還有其他食物——還洗了熱水澡!用香皂、洗髮香波洗的。我刮了鬍子。我把多拉那個大鐵壺拿到水塘邊,她拿來了水桶,我點起火堆,然後我們輪流洗澡,去掉身上的異味。一個人洗澡,另一個人警戒。 第四天早晨,我們向無望關進發。我們的狀態都很好。多拉和我聞著都香噴噴的,我們不停地對對方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情緒高漲。 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缺過水。高處的某些地方有雪;微風拂面的時候你可以感覺出來,有時還能瞥見遠處山峰之間有皚皚白雪。我們所處的地勢越高,就越能經常地看到小溪。這些小溪在旱季裡無法流到下面的平原。這裡的草長得又綠又茂盛。 我們在一座靠近無望關的小山峰上停了下來。我把多拉留在那裡,和騾車、騾子在一起。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如果我沒有回來,她應該怎麼做。 “我應該在天黑之前回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可以在這裡等一個星期。時間不能再長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 “好的。一個星期結束的時候,把第一輛騾車上你用不著的東西都扔掉,減輕騾車的載重,再把所有食物都放到第一輛騾車上。把第二輛騾車上所有的桶都清空,把它們也放到第一輛上去。把母豬和雞都放了,然後往回走。到了我們今天早些時候經過的那條小河,把所有的水桶都灌滿。這以後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停車;每天都要從拂曉就開始趕路,直到天黑。這樣你應該只用我們到這裡一半的時間就可以回到塞普瑞什了。好嗎?” “不,先生。” 密涅娃,要是在幾個世紀以前,我會當場大發脾氣的。但是我成熟了。我幾乎立刻就認識到,離開她以後,我沒辦法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在脅迫下做出的承諾是不會被遵守的。 “好吧,多拉,告訴我為什麼不,還有你想怎麼做。如果我不喜歡你的想法,也許我們應該一塊兒動身回塞普瑞什去。” “伍德羅,雖然你沒有這麼說,但你讓我做的是我成了寡婦以後應該做的事。如果我真的成了寡婦,我會那樣做的!” 我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對。親愛的,如果我一個星期之內都回不來的話,你就是寡婦了。這毫無疑問。” “這我明白。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把騾車留在這兒;你不能肯定你是不是能帶著騾車到高處之後還能轉身。” “是的。以前的拓荒者出過這樣的事——到了一個地方,無法再前進,卻沒法轉身……然後嘗試這樣那樣的辦法,最後還是死去了。” “是的。但是,我的丈夫,你對我說只離開一天——半天出去、半天回來。伍德羅,我不會假設你死了。我不能!”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眶裡充滿了淚水,但是她沒有哭,“我必須要看到你的屍體,我必須要確認。如果我能確認,我會盡快、盡可能安全地回到塞普瑞什。然後按照你說的去找麥吉。我會生下你的孩子,把他撫養長大,讓他成為一個和他父親一樣的人。但是我必須先確認你已經死了。” “多拉,多拉!過了一個星期你就應該知道了,沒有必要去找我的屍體。” “可以讓我把話說完嗎,先生·如果你今天晚上回不來,那麼就剩我一個人了。明天拂曉我會騎著貝蒂,帶上一頭背著鞍子的騾子出發去找你。我會中午回來。 “如果我找不到你,也許我會發現一個更高的地方,可以讓我拉一輛騾車上去,還能轉身。如果找到這樣的地方,我會把那裡作為基地,再到更遠的地方看看。我可能會錯過你留下的足跡。也許我會跟著騾子的足跡——可你也許沒騎在騾子上。無論怎樣吧,我會一遍一遍地找你。直到沒有希望為止!然後……我會盡快回到塞普瑞什。 “但是,我親愛的,只要你還活著——也許腿摔斷了,但是還活著——只要你手裡有一把刀,或者哪怕你是赤手空拳,我也不相信羅普或是其他什麼動物能夠傷害你。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會找到你。我會的!” 聽到這話,我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我和她對了對錶,約定了回來的時間。然後我騎上比烏拉,和巴克出發去偵察前面的情況。 密涅娃,至少有四隊人馬曾經嘗試通過無望關;沒有一隊回來過。我確信他們失敗的原因都是太急切、不夠耐心,在風險很大的時候也不願意回頭。 我學會了要耐心。幾個世紀的經驗可以給一個人以智慧,也會讓他變得越來越有耐心,否則他不會活這麼長時間。第一天早晨我們找到的地方太小了。哦,已經有人炸過那個地方,他可能也繞過了那個彎。但那裡太窄了,不安全,所以我又炸了一些岩石。沒有哪個正常人帶著騾車進山的時候不帶炸藥、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如果你用牙籤或是鎬頭一點一點地鑿堅硬的岩石,你可能直到大雪封山的時候還困那裡。 我沒有用炸藥。哦,任何懂一點點化學知識的人都會製造炸藥和黑火藥,這兩個我都打算做一些,不過要等以後再說。我帶的是一種更高效、更靈活的爆破凝膠,它在受到震動的時候不易爆炸,在騾車上和鞍袋裡很安全。 我把第一塊凝膠放到一條岩石縫隙裡,心想在這裡爆破效果最好,然後我放上了導火索,但是並沒有點燃它。我先帶著兩頭騾子走到下面,然後極盡我的戲劇表演才能,向巴克和比烏拉解釋一會兒會傳來一聲巨響,砰! ——但這不會傷害它們,所以不用擔心。那以後,我回到原來的地方,點燃了導火索,接著趕快跑回它們身邊,兩隻手各放在一頭騾子的脖頸上——我看著表。 “來了!”我說。話音剛落,大山就發出了轟隆隆的巨響! 比烏拉的身體在顫抖,不過還是站得很穩。巴克問道:“砰?”我說是。它點點頭,繼續吃它的樹葉。 我們三個又走上去,看了看情況。現在路寬多了,但還不是很平,於是我用三次小小的爆破解決了這個問題。 “你覺得怎麼樣,巴克?” 它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這條小路,“朗(兩)車?” “一輛。” “行。” 我們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計劃了明天的工作。到了約定的時間,我開始返回,提前回到了營地。 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開拓了通往另一座小山峰的安全通道,長度約有幾公里,是一條足夠一輛騾車通過的小路。然後我又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我們的騾車挪到下一個根據地,一次一輛。有人曾經到過這個地方;我發現了一隻壞掉的車輪——並卸下了它的鐵輪和輪軸。就這樣,一天又一天,我們慢慢地、艱苦地行進著,最終通過了那個關口,開始朝下山的方向前進。 但是下山的情況更糟了,而不是變得更好。以前看照相地圖時我判定該有的那條小河出現了,在離我很遠的山下。我們還需要繼續往下、往下、往下,再沿著小河走很遠的路,才能穿過峽谷,到達一片適於居住的山谷。還要炸很多地方,砍掉很多灌木,有時候我還需要炸樹。但最麻煩的是讓騾車慢慢滑下陡峭的山坡。我並不在意沿著陡峭的山坡上山(我們有時仍能遇到上坡);十二頭騾子可以把一輛車拉上任何斜坡,只要它們能把蹄子踩穩。但是下山—— 當然,這些騾車是帶閘的。但如果坡度太陡的話,車輪會打滑——它們會掉下山崖,連帶著騾子和車上的東西。 我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甚至不能冒可能的風險。我們可以丟掉一輛車和六頭騾子,然後繼續前進。但就是不能出事。多拉沒坐在車上。不過,如果車鬆了,我能安全跳出騾車的機會也不大。 只要坡度太陡,使我對用車閘能否控制騾車產生哪怕一點點懷疑,我們就會採用更艱苦的方法:用那根從外面帶來的、價格昂貴的繩子拉著它蹭下斜坡。拉出足夠長的繩子,把一端在一棵粗大的、經得住騾車重量的大樹上繞三圈,另一端牢牢地系在車後軸上,然後四頭走路最穩的騾子,肯、迪西、比尤和百里會跟著巴克慢慢地拉車下山(車上沒有駕車的人),我則拉緊繩子,慢慢地把手中的繩子一點一點地往外放。 如果地勢允許,多拉會騎著貝蒂,站在半山腰,把我的命令傳遞給巴克。但我不允許她待在那條路上;如果繩子斷了,它會打到旁邊的人。所以大約一半的時間裡,巴克和我都是單獨行動。我們的行動非常非常慢,時時需要依靠它的判斷。 如果找不到一棵合適的、用於綁繩子的樹——這種情況經常發生——我們就要一直等下去,直到我能想出辦法來。辦法多種多樣:在兩棵樹上分別綁上繩索,再在第三棵樹上鑽出一個導纜孔;把登山用的鋼錐打到岩石裡。我不喜歡用鋼錐,用了鋼錐以後,我總是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把鋼錐取下來——岩石越堅硬,它能起到的固定效果就越好,但鋼錐也就越難取出。但我還是要把它們取出來;以後還要用它們呢。 有時候既沒有樹也沒有岩石。有一次,我讓十二頭騾子用力向上拉著繩子,多拉在上面安撫它們,我自己掌著後軸,讓巴克控制整個進程。 在平原上,我們每天通常行進三十公里。通過無望關、開始向峽谷下方行進時,我們時常好幾天停著不動窩,因為我要準備下面要走的路。如果沒有很陡峭的山坡,不需要用繩子拉著車向下走,最多的時候我們一天能走十公里。我遵循著一條不可動搖的原則:騾車從一個根據地向另一個根據地進發之前,兩地之間的道路必須完全準備好。 密涅娃,我們走得太慢了,我的“日曆”已經趕上了我;那頭母豬下崽了——這時我們還沒有走出大山。 在我的記憶裡,我還沒有做出過比這更艱難的決定。多拉的狀況很好,但她的孕期已經過了一半。轉頭回去(我這樣向我自己保證過,但我沒有告訴她)——還是繼續前進,並期望在她分娩之前我們能到達一個較為平坦的開闊地?對她來說,哪個選擇會更容易一些? 我必須徵求她的意見,但決定必須由我作出。責任是不能分擔的。向她提出這個問題之前我就知道她會怎麼說:繼續前進。 她的回答只是源於她那無畏的勇氣;她沒有我那種在荒野跋涉、同時幫助孕婦分娩的豐富經驗。 我又研究了一遍那些照相地圖,沒發現什麼新鮮的。穿過峽谷,在前面的某個地方就會出現一個寬闊的有河流的山谷——但是還要走多遠?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裡。出發的時候,我們在第一輛騾車的右後輪上裝了里程表;在無望關的時候,我把它設成了零。但它只工作了一兩天;一塊岩石或是其他什麼東西漏進去了。我甚至不知道過了無望關後我們在海拔上下降了多少米,還要下降多少米才能降到地面。 牲畜和其他設施的狀況還比較好。我們失去了兩頭騾子。 “漂亮姑娘”在一天晚上失足掉下山崖,摔斷了腿;我能為它做的只是讓它脫離痛苦。我沒有宰殺牠,因為我們還有鮮肉,而且它摔落的地方也使我沒辦法這麼做。約翰·巴里科恩在某天晚上離開了隊伍,然後死了——可能是被一隻羅普害了;當我們找到它時,他身體的一部分已經被吃掉了。 三隻母雞死了,還有兩隻小豬沒有活下來,好在那頭母豬看上去很願意給其他小豬崽餵奶。 我只剩下兩隻備用車輪了,所以只能再壞兩個輪子,一旦出現第三隻壞輪子,我們就不得不丟掉一輛車。 是輪子幫助我卞了決心。 (省略大約七千字,重複描述了他們走出峽谷所遇到的困難。) 我們走出峽谷,來到一片高地。眼前是一條山谷,一眼望不到頭。 那是、一片美麗的山谷,密涅娃,寬廣的、綠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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