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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尾聲另一個故事

紅蝕 墨熊 4372 2018-03-14
一天后,河南大安國寺。 晨7時43分。 兩輛警車排成八字形,堵在寺廟下的階梯口。幾個身穿土黃色僧袍的年輕沙彌圍在警車四周,一邊對著寺廟的大門指指點點,一邊生怕別人看見似的竊竊私語。 在微微暖暖的晨曦下,寺廟顯出一副肅穆的朦朧,薄薄的霧籠罩在樹梢和黃磚紅瓦之上,宛若普照的佛光,在平常的日子裡,只是靜靜地沐浴其中,便會有種莫名的安詳。 但是今天,在這乳白色的光暈之中,卻隱隱含著一股煞氣。 其中一輛警車的引擎蓋上,平鋪著一張類似於“建築藍圖”的大紙捲,周智探長和他的副手,站在這張圖前交頭接耳,目光卻始終不離百米開外的寺院大門。 案件並不是今天才發生,早在一個月前,大安國寺裡就出現了第一位受害者。一位剛剛剃度不到半年的小和尚被發現死在了古井旁邊——血濺七尺,頭顱不翼而飛,身上完全找不到其他傷口,也看不到任何打鬥的痕跡。周智從警三十年來,第一次遇到如此離奇而血腥的謀殺,勘察現場的人花了整整四天時間,沒有找到一個嫌疑犯的腳印,沒有找到一片可以稱之為線索的指紋。

毫無頭緒——犯罪動機不明,犯罪手法不明,整個案件彷彿深埋在晨霧中的佛塔,只能看到玲瓏的角,卻無緣窺其全貌。 “井裡有水妖”的古老傳說在人群中口耳相傳,驚懼與惶恐籠罩著整個寺院,把這個本該清淨的佛門重地變成了人人自危的修羅道場。 最後,將這種恐懼推向頂點的,是一天前大雄寶殿上的六具屍體——同樣的作案手段,同樣的撲朔迷離,同樣不翼而飛的六顆頭顱。 探長一籌莫展——手頭上的人力、設備和資源在這個事件面前顯得如此無力,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把案情記錄原封不動地交到上級手裡,然後封鎖整個大安國寺。 很快,週探長得到了一個讓他信心百倍的答复——“八月六日上午七時四十五分,特派專員將會抵達你處並接手本案。”

毫無疑問,一個特偵組——週探長心中暗想,從措詞來看,今天到現場來的肯定是一支集高科技與破案經驗於一身的大隊人馬,他們裝備精良,分工明確,說不准還帶著德牧和衝鋒槍,就和電影裡的那些SWAT特警一樣——凶悍、專業,會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兇手給揪出來。 而這些人的領袖,多半也是個冷靜沉穩,聰慧機敏的老江湖,他年富力強,破案無數,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讓普通的罪犯心驚膽戰,原形畢露。 正在尋思對方會是何方神聖的當兒,渦輪馬達的喧囂突然撕破了古剎的清淨,順著蜿蜒的山道一路繞了過來,將整片整片的鳥兒驚得上下翻飛。 所有警員都調過頭,盯著這輛來勢洶洶的白色跑車——這輛像極了法拉利的奇瑞YY跑車,它加速、點剎、漂移,風馳電掣,不僅展現出了車子的卓絕性能,更讓人嘆服駕駛者的膽大心細——這里路面崎嶇,視野狹窄,發卡彎密佈在山林之間,普通車輛僅僅是上山就必須小心翼翼,連方向都不敢多打出一丁點。

在一個漂亮的甩尾之後,跑車在路面拖曳出兩道瀟灑的輪胎印,車屁股擦中了一棵粗壯的松樹,右尾燈立馬“啪啦”一聲碎成了好幾塊,散在地上。 車門外開,走下一位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人,他身形單薄,個頭也不算高,蓄著略顯凌亂的微捲長發,一根馬尾別在腦後,儼然是一副富二代公子哥的模樣。 週探長和助手面面相覷了幾秒,用警惕而詫異的目光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他歪著身子,在車尾旁轉悠了半圈,顯出一臉懊惱,然後收起鑰匙,朝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一個警員見狀連忙迎上前去: “對不起,先生,今天這裡不營業。” “佛門淨地,怎麼能叫'營業'?”對方一臉嚴肅地反問道:“就算是,你也不應該說出來。”

憑藉多年奔走在辦案現場的經驗,週探長覺得這小子絕對不是偶然路過,於是大步走到他身前。 “大清早就來燒香拜佛,朋友你心很誠嘛……” 對方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周探長幾眼:“大清早就來廟門口堵人,朋友你們多半是來辦案的咯。” 週探長看了看腕錶——7點45分,於是會心一笑: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也是來辦案的特派員吧?” 年輕人張開雙臂:“你看我像是來燒香的嗎?” “周智,”探長友好地伸出了右手:“本案的負責人。” 對方毫不拘謹地握住老周的手,輕輕搖了兩搖:“林飛羽,”他露出一臉燦爛的微笑,“本案的新負責人。” “林……飛……羽,”周智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有些疑惑的神情浮上眉梢:“您的……您的隊伍呢?”

“隊伍?”林飛羽愣了愣:“什麼隊伍?” 兩人尷尬地對視了片刻,探長這才恍然大悟:“莫非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還不夠?”林飛羽聳聳肩:“難道這案子很複雜嗎?” “複雜?”週探長鬆開握著林飛羽的右手:“我幹這行三十年了,就沒見過這麼離奇的案子。” “唔,”林飛羽撅起嘴,看起來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說來聽聽?” “你……”周智額前滲出了幾顆冷汗,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某個吃飽了飯沒事做的公子哥給耍了。 彷彿是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林飛羽一邊把手伸進風衣的內兜,一邊微微笑道: “需要看我的證件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探長連忙擺擺手:“我只是以為……你已經看過本案的報告了。”

“如果我說我沒有呢?” 雖然周智一向以“積極配合上級工作”著稱,但無論如何,這次他是有些無能為力了。這位老警察強壓下胸中的惱怒,把持住平靜的語態: “遇害者一共是八人,七位是寺內的僧侶,還有一人是遊客,死因均為……” “頸部遭利器切割斷裂,沒有其他傷口與打鬥痕跡,”林飛羽頓了頓:“根據血跡分佈初步推斷,陳屍現場就是第一現場,但遇害者頭顱全部不翼而飛,至今下落不明——讓我猜猜,案情是這樣的對嗎?” 周智略顯不滿地點了點頭:“你看過報告了……” 林飛羽沉默了幾秒,突然收起笑容: “兩點,”他伸出左手,擺出一個“V”字形的手勢,然後一步上前,幾乎是臉貼著臉耳語道:“第一,動機是佛塔下的捨利子;第二,犯人現在還在廟裡。”

周智吃了一驚,連忙向後一步小退: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幹這行只有五年時間……”林飛羽頓了頓:“但很湊巧,正好遇到過一模一樣的案子。” “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不是孤立事件?” 週探長突然明白了,原來有人曾經查辦過類似的案子——這就是為什麼上級在看到案情報告之後,幾乎是立刻便有了回复,並派出了所謂的“專業人員”——也就是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林飛羽。 “你聽說過'赤練'嗎?” “赤練?”周智搖搖頭:“一種……蛇?” “不,一個邪教團體,成立於1646年的7月17日或1647年的3月17日,最初打出的旗號是'匡扶正法,反清復明'。”林飛羽的表情異常之嚴肅,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他們曾使用過'血滴子'進行暗殺,並在全國范圍內建立了一整套嚴密的組織體系,1754年被清政府剿滅之後,赤練很快銷聲匿跡,直到辛亥革命開始後才又捲土重來。傳說他們發現了舍利子的奧秘,並學會了用它來製作名為'梵天'的秘藥——據說是一種可以讓人超越本界的超自然粉末。”他擺了擺手:“當然,如果那東西如果真實存在的話。”

“這……” 週探長咽了咽喉嚨,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這說的是……哪部電影裡的情節嗎?” “不,探長,”林飛羽指了指腳下,壓低聲音:“這就是正在我們面前發生的情節,而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給它畫上句號。” 剛接觸到這奇案的時候,周智便已經隱隱感覺在它背後,一定有個非常不同尋常的真相。而現在看來,這個案子不僅僅夠“震撼”,還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疇。 “那麼……林先生,我們也不要拐彎抹角了,”老周扭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警員:“現在你需要我們做什麼?” 多麼熟悉的問題啊! “現在你需要我們做什麼?”——在國內的幾乎每一次任務中,林飛羽總會被各行各業的“好心人”問上個幾遍。他雖然很希望真的有人能夠來助他一臂之力,但對於那些連自己將要面對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來說,還是想辦法讓他們遠遠躲開為好。

無論用什麼方式,無論對方喜不喜歡。 “現在?現在你帶著你的人回局裡,等明天早上九點再過來,看看案子有沒有進展。” “你……”看著正從面前緩步走過,踱向廟門的林飛羽,周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叫我們都回去?” 已經走上台階的林飛羽微微側頭,斜了他一眼:“怎麼?是不是你們還發現了什麼新線索沒寫在報告裡?” “不,沒有,”老周頓了頓:“上級指示我們不要進現場。” “那就是咯,”林飛羽轉身揮揮手道:“那你們還不回去?在廟門前堵著口子算什麼事呢?” 周智冷冷地與他對視了幾秒:“好吧!”然後像是有些賭氣似的大聲一喝:“我們撤!” 警員們面面相覷,連副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週隊,現在就撤?”

週探長看著林飛羽那落寂而決絕的背影,有些不屑地小聲回道:“就讓他一個人破案好了,看他能怎麼個牛逼法。” 林飛羽有意把步伐控制得很慢,直到兩輛警車絕塵而去,才走到台階的半程。 “調查一下周智的底細,”他面無表情,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還有他手下所有參與本案偵破的警員,'赤練'的人從不單幹,一定有內鬼。” 由於長發的遮擋,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見藏在林飛羽耳窩裡的微型揚聲器。 “這次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一個溫婉的女音在這個揚聲器裡回道:“都是老江湖,最年輕的也有三年警齡,如果我是你,羽,就不會把他們都趕走。” “所以你不是我,裴佩。”林飛羽在寺院的正門前停下腳步,用右手罩住嘴:“我相信我的直覺,馬上監控周智一行人的移動通訊,電話、短信、電子郵件……無論是什麼,那個內鬼一定會設法與寺廟內的'赤練'取得聯繫,商量對策。” “明白,已經把算號器發給監聽組了。” “預約'天眼'和'龍王'的使用權限,使用時間大致是晚間九點到明天凌晨一點,或者其他在線的軍用遙感衛星,隨便哪顆都行。” “明白,正在檢索今天的衛星任務列表,”女聲頓了兩秒:“'龍王'在晚間10點至12點可以調度,需要我發出預約嗎?” “做吧……另外,通知最近的武警,作好封山的準備,還要帶上狼狗,我最遲在明天凌晨四點前給他們是否要開始行動的命令。” “明白。” “對方可能備好了車,最近的陸軍航空隊部署在哪裡?” “48公里外的7303機場,不過一輛車的話,用不著調動武裝直升機吧……” “讓一架武直11待命……不,兩架。” “等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呢?” “兩架武直11,明白……還有什麼嗎?” “還有最後一句非常重要的話我必須告訴你,裴佩……” “呃……嗯?” 林飛羽一邊推開寺院的木門,一邊輕聲笑道: “能聽見你的聲音真好。” “好的其實是監聽組、間諜衛星和武裝直升機吧?” “哦,你忘了說大狼狗。” “對,還有大狼狗……” 毫無疑問,林飛羽更喜歡在國內執行任務。雖然和在裴吉特時一樣,他依舊是赤手空拳、孤身一人,但不同的是,在背後站著的,已經不是那位異國的小妖精阿斯朗,而是一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 對於接下來在大安國寺裡發生的較量,倖存的僧侶們如此口耳相傳: “寺院大門被推開,那個年輕的施主迎著朝陽走進庭院,他來到血跡斑斑的正殿之前,輕輕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雙目微啟,口中念念有詞,似是祈禱,似是許願,然後緩緩起身,在功德箱中投下十元紙幣,向守在旁邊的沙彌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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