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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獵頭族小姑娘

一個地方 倪匡 7287 2018-03-14
在紅綾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溫寶裕繼續發揮:“這樣,很能夠符合一般人自以為是的道德觀,並非令所有應該被消滅的人死亡,而是還以生命,比他們原來所有的生命更好的生命,盼望他們在生命轉變之後,不會保存原來的劣根性。不過,哈哈,就算保存也不要緊,讓他們去繼續人類的一切惡行好了,反正都只在張地毯上進行,對地球不再有威脅,也不至於危害有資格做人的人。你說是不是?” 以紅綾的聰明才智,這時候也真的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 她很軟弱無力地道:“人,怎麼能變成塵蟎呢?” 紅綾在這樣問的時候,實在已經無可奈何至於極點,因為她對於溫寶裕所說的,完全不能接受,只是姑且這樣問一問而已。 然而溫寶裕卻興致勃勃,立刻回答:“生命形式的不同,是因為生命基因密碼不同的緣故,只要改變生命基因密碼,生命的形式就會改變。”

紅綾不禁苦笑——這道理她其實再明白不過,她的神鷹,就是通過生命基因密碼的改變,而從鷹變成人的。 鷹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變成人,人當然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變成任何生物——包括肉眼看不到的小蟲在內。 紅綾的聲音聽來更加軟弱,她道:“長老,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溫寶裕的聲音卻愉快之極,道:“一個兩個,沒有問題,可是大規模,以億計的話,還要詳細研究進行的力法,不過長老一定可以做得到——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來就全是他創造出來的嘛!” 紅綾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溫寶裕繼續道:“這是解決地球人口過剩的最好辦法,不是消滅地球人的生命,只是改變生命形式,對那些人來說,就算他們以人的生命形式在生活的時候,我也看不出他們和塵蟎有什麼不同之處,加果要說有不同,那就只有他們更卑下!”

紅綾早知道在長老影響之下,溫寶裕對於絕大多數地球人十分鄙視,可是卻也不知道鄙視到了這種程度。 溫寶裕哈哈大笑:“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必消滅生命,只改變生命正合乎好生之德。” 紅綾已經感到自己完全無法再聽下去,甚至於即使溫寶裕不出聲,就是他那種得意洋洋的神態,紅綾也無法忍受,難以面對,她正在想應該用基麼方式離去,溫寶裕卻又大聲道:“用皮膚屑作為食物,真妙!一千萬隻在一張地毯上,只要我一個人站在上面抓抓癢,掉下來的皮膚屑,就足夠它們吃上一年半載的了,如果它們死性不改,還要你爭我奪的話,不妨就在地毯上展開'皮膚屑之戰',殺一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哎呀,不對,不會有血,那種小蟲有血嗎?”

溫寶裕說到這裡,自以為非常幽默,哈哈大笑起來,而紅綾的瞼色自然難看之極。 溫寶裕居然發現了紅綾神情對他所說的話非常反感,他冷笑道:“請注意人類在歷史上發生過多少次為了爭奪而發生的戰爭,再來否定我的話!” 紅綾感到窩囊之極,因為她雖然對溫寶裕所說的極其反感,可是對溫寶裕所指出的事實,卻又完全無法反駁!人類歷史,確然就是一部戰爭史。 溫寶裕冷笑幾聲,情緒忽然又高漲,道:“典籍曾記載,有一群人,在沙漠中浪蕩了幾十年,他們的食物是從天而降的一種白色的東西,說不定那就是皮膚屑,而他們已經成為小蟲了,他們自己卻不知道,哈哈,哈哈!” 就在溫寶裕哈哈大笑聲中,紅綾忍無可忍,拂袖而去,在出了山洞之後,她感到自己實在無法再和溫寶裕相處下去,所以就離開了寶地回來。

因為“溫寶裕瘋了”,所以她的情緒非常低落,幸虧有伍路元送來的好酒,才使她的情緒恢復正常,可以將溫寶裕近來的情形,詳細告訴我們。 酒是最好的抗憂鬱劑,信然。 在聽了紅綾所說的經過之後,我和白素都默然。 我們都知道,即使溫寶裕從小就胡思亂想,所想的天馬行空,匪夷所思、可是將數以億計的人,變成肉眼看不見的小蟲,這樣的想法,我們也不認為溫寶裕一個人可以獨立完成,那當然是他和長老溝通商量,共同想出來的“好辦法”。 溫寶裕曾經有一次,忽然向我感嘆,道:“常言道:殺人容易毀屍難,真有道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瘋狂程度已徑很深,只覺得很好笑,就問他:“你想殺甚麼人?” 現在回想起來,溫寶裕當時神態就狠不正常,他用手做了一個狠狠砍下來的手勢,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想了一會,忽然又自言自語道:“如果發動一場大地震,將之全都埋到地底下去,若干年之後,可以變成煤或者石油,倒也不錯。”

其時,我做夢都想不到他需要處理的屍體,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數以億計。 比較起來,他的所謂生命形式轉變,確然是“好方法”了。 溫寶裕這種想法,雖然是不可思議、瘋狂無稽,至於極點,可是在我沉默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想:人在變成了塵蟎之後,會不會人的劣性也就此消失?加果會這樣,那麼這種情形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在某些情形下,生活痛苦無比、毫無生命尊嚴的人,變成了一隻小蟲,是不是會更加好些? 以人的生命形式存在是一種生命,以小蟲的生命形式存在,也是一種生命,生命和生命之間,只有形式的不同,不應該有高下之分,那樣說來,溫寶裕的辦法…… 我怔怔地在想,想到這裡,白素突然向我大喝一聲:“別胡思亂想了!”

白素知道我的思路,知道我想下去,會不自由主漸漸進入一種“入魔”狀態,說不定會和溫寶裕的想法,走到一條路上去,那就不單止是“溫寶裕瘋了”,連衛斯理“瘋了”! 所以白素要及時喝止。 我有些如夢初醒的感覺,苦笑了一下,道:“至少我們阻止長老開關出來,是對的。” 白素嘆了一口氣,沒有說甚麼。意思很明白,能夠一直阻止下去嗎? 我繼續苦笑:“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這樣的態度雖然有些像鴕鳥將頭埋在沙裡,可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關於溫寶裕和長老之間,最近的情況就是如此。 自從溫寶裕進入寶地,和長老有了溝通之後,他思想觀念上所產生的變化非常明顯,他的這種變化不但形成了我們和他之間越來越隔膜,甚至於感到他變成了陌生人,而且我們更感到他的這種變化發展下去,會變成非常危險。這種觀念和長老的能力和結合,會發生甚麼樣的結果,連想想、都要有極大的勇氣才行。

而事情在不斷地變化,我不能等事情有了結果之後,才將它完整地記述出來——到那時候,我可能已經變成了一隻肉眼看不到的小蟲了! 所以我必須把事情的發展過程分段記述下來,夾在記述的其他故事之中,佔一章半章的篇幅,希望加起來,會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這種記述方法,非常特別——將一個故事,分成若干段,夾附在若干故事之中,這種方式前所所未有,屬於衛斯理首創,從上兩個故事,已經開始,各位看官留心則個。 夾附的篇章,有的和原來的故事稍為有些關係,有的很本沒有關係,如果沒有興趣,可以略過去不看完全沒有損失。加果關心溫寶裕變化的發展,看了,就是原來故事之外的另一項收穫,隨各位看官自己決定。 卻說紅綾決定不再到寶地去,照她的說法是:不想和溫寶裕一起發瘋。我們當然不會勉強,紅綾留了下來,和這個故事以後的發展,頗有關聯。

好了,將場景再回到陶啟泉巨宅的客廳之中。 一面喝著酒,一面雖然不斷有交談,可是都說不到主題上——在岩石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沒有說起。 大釣過了十來分鐘,我變得非常不耐煩,在場的人之中,陶啟泉最熟,所以我狠狠地瞪了陶啟泉一眼。陶啟泉立刻有反應,道:“別瞪我,我也是剛知道岩石好好地活看,岩石這些年來,唯一的聯絡者,是大亨。” 大亨也立刻道:“雖然他和我有聯絡,可是我只知道他沒有死,其他的一無所知,還要等他自己來說。” 這一點倒很出乎意料之外,原來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岩石在我們這些人面前出現,當然目的是要將他的遭遇,告訴我們,可是他卻又偏偏遲疑不說。 在大亨說了之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這時候有必要非常簡單的介紹一下在場的其餘四個人:一位中年男人,是心理學家,另一位中年男人,是人種學專家,這兩位都是正式的科學家。而另外一個面目非常古怪、雖以判斷年齡的,在大亨還沒有介紹之前,他就自己搶著說:“我是玄學家。”非常莫測高深,因為我也不知道玄學具體內容是些甚麼,當時也沒有人問他。 還有一位是一個禿項老者,大亨介紹說是專門研究陣法的專家,這更玄了。這時候我已涇看出,陶啟泉對那四個人,也根本是不認識的,他們是由大亨請來的,所以都由大亨來介紹。 正由於我看出了這一點,所以當我不明白甚麼叫做“陣法專家”的時候,因為那禿頂老者的神情十分倨傲,所以不去問他,而向大亨望去。 大亨哼了一聲,剛才他吃癟了一次這時候對我的態度也相應不會很好,道:“陣法,你沒有聽說過嗎?”

我看出連大亨對於甚麼東西叫做“陣法專家”和我一樣莫名其妙,所以也不再問下去。 那禿頂老者本來眼睛一直望上看,視線從來不停在人家的身上,那種不可一世的模樣,就值得給他一個耳光,此際他居然向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要我向他請教。 我很討厭這種模樣的人,偏不向他問,假裝看不見。而那位面目古怪的“玄學家”,在這時候發出了兩下冷笑聲,禿頂老者在我這裡碰了釘子,遷怒於玄學家,向他怒目而視,玄學家也假裝看不見,情景非常有趣。 我心中迅速轉念,知道我和這四個人一樣,都是被請來要解決岩石的事情,我算是其麼身份才被邀清的呢?當然是因為我有過許多古怪經歷,可以稱為“怪經歷專家”。 事情要我這個“怪經歷專家”參加,而且還是以我為主的樣子,由此可知,岩石的經歷一定怪異莫名。 而從其他四位專家的身份來看,岩石的經歷還可能和心理學、人種學、玄學以及陣法有關。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異經歷,我完全無法揣側,只好等岩石自己說出來。 一時之間,大家都在等侍,顯得很靜。 岩石的動作很緩慢,他喝著酒,久久不開口。我想要催他,卻被白素阻止。 這時候我注意到:在場所有人之中,最不耐煩的還不是我,而是坐在岩石身邊、叫岩石為“爺爺”的那個小姑娘,她將心中所有的不耐煩都表現在臉上。 在沉靜維持了大約三分鐘之後,岩石才嘆了一口氣,道:“我有一段經歷,說了各位未必相信。” 他連開場白都沒有說完,那小姑娘已經忍耐不住,大聲道:“既然人家不會相信,就根本不必說!” 那小姑娘忽然這樣說,舉座都為之愕然,幾乎人人都皺了皺眉,只有我和白素互望一眼,會心微笑。這小姑娘之沒有禮貌,缺乏儀態,都可以和才離開苗疆的紅綾相媲美,只怕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向白素做了一個鬼臉,指了指自己的頭,意思是在問白素,這小蛄娘不會是獵頭族人吧? 我這樣向白素問,本來是開玩笑性質,卻不料白素神情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她這樣回答,等於是在告訴我:“正是,你說對了。” 我怔了一怔,剎那之間我的表情不免有些古怪,雖然就算那小姑娘是獵頭族人,也不見得會將這裡任何人的頭割下來縮小製成紀念品,可是總有些怪裡怪氣的感覺,而且不免悄悄向那小姑娘望多一眼。 做夢也沒有想到,那獵頭族小姑娘,聰明之極,我和白素之間的眉來眼去,都被她看在眼裡,而且明白我們是在交換甚麼意見。當我向她看去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且雙手做出用力擠的手勢,分明是在像徵要將我的頭縮小。 這小姑娘濃眉大眼,並不難看,這時候裝成惡狠狠的樣子,更是有趣。我就故意裝成很害怕的樣子,突然之間我和她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和我們一起笑的,當然還有白素,更有聰明絕頂的水葒和朱槿。其餘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們在笑些甚麼、包括那位心理學家在內。 而岩石卻只是神情茫然,在他身邊發生了甚麼事,他似乎完全不覺察。 我笑了一會,向那小姑浪道:“在很多情形下,說的話會沒有人相信、可是還是要說,因為至少說的人知道,那是事實。” 我的話顯然引起了岩石的共鳴,他立刻向我連連點頭。 小姑娘卻十分固執,也立刻道:“他要說的,不是事實。” 我道:“小姑娘——” 小姑娘打斷了我的話頭,粗魯之極,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 她接著說的,當然是她的名字,音節甚多,保證聽十次也記不住。岩石顯然非常寵這位小姑娘,立刻解釋:“在他們族人的語言中,那是快樂或者高興的意思。” 小姑娘大聲補充:“我們族人,是古塔族人,是最兇猛的獵頭族人。” 我看到座中最不應該有害怕反應的人,有很害柏而且厭惡的神情顯露,就是那個頭髮梳得油光錚亮的人種學家。 作為人種學家,當然應該對世界上所有人種都感到興趣才對,尢其是平時不是很有機會見到的人種。我敢斷定這位人種學家,以前沒有見遇任何獵頭族人、可是現在他卻顯出了這樣的神情,其人的不足取程度,又豈止是他的外形而已。 那位小姑娘顯然也覺察到了人種學家的那種反應、揚了揚眉,看來想要發作。 這小姑娘和野人差不多,看來會給那位人種學家很大的難堪。就在這時候,坐在小姑娘旁邊的水葒,在小姑娘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逗得小姑娘笑了起來,水葒緊接著道:“你可以叫'快樂',也可以叫'高興',不過沒有人姓'快',倒有人姓'高',……” 接看水葒就向這位壞脾氣小姑娘解釋甚麼是“姓”,又解釋“高”是甚麼意思,聽得小姑娘連連點頭。 水葒最後的結論是:“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高興',這是一個好名字。” 我再也想不到水葒說話的能力這樣高,率先鼓掌,陶啟泉當然最快和應,其餘人也由衷地鼓掌,都同意水紅為小姑娘取了一個好名宇。 由於這位小姑娘在故事中相當重要,所以以後就叫她“高興”,方便敘述。 在場的人之中,只有那四位專家,始終有些和我們格格不入,雖然我和大亨並不是百分之百融洽,和朱槿水葒之間,又大是各懷鬼胎,可是就算我們起了爭執,爭個臉紅耳赤,相互之間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使人覺得雙方之間簡直完全沒有相同之處,總之非常不自在。而且並不是我一個人如此,連白素也不時皺眉。沒有多久,就分得很明顯了,大家在說話,可是沒有人對四位專家說甚麼,他們互相之間也不交談、場面就變得很尷尬。 大約十多分鐘之後,心理學家首先沉下臉來,道:“對不起,我先告辭了。” 他是向大亨這樣說的,大亨立刻向岩石望去,岩石連忙道:“請不要走,是我要大亨請四位來的,我要請教四位的專業知識。” 心理學家哼了一聲,雖然很不情願,可是也不想得罪大亨,所以勉強坐了下來。 岩石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又向身邊的高興看了一眼,高興大聲道:“你要說就說吧!” 岩石和高興之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關係,後來我們才明白其中原困,當時只覺得非常突兀。 岩石向各人望了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道:“我長期接觸衛先生的記述,覺得我的經歷,其奇特之處,還在衛先生之上。” 我忍不住催他:“那就請你快杷你的經歷說出來。” 岩石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我在那島嶼上探險,突然失踪。我的失踪過程,其實是進入了一個、一個、一個……” 他連說了三個“一個”,還是沒有說出進入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看他的神情,非常努力想說:然而卻像是遇到了甚麼困難,而說不出來,因而顯得很痛苦。 看他這樣的神情,我也不忍心再催他。 這時候高興哼了一聲,道:“你不是告訴過我,那地方應該被稱為'夢想國度'嗎?” 岩石像是突然之間得到了提示、連連點頭:“是,夢想國度,夢想國度,大家以為我失踪的時候,我身在那個夢想國度之中。” 所有人都面面相覦,莫測高深。 所謂“夢想國度”,是一個十分空泛的說法,由於每一個人的夢想都不一樣,所以這國度也就完全沒有標準,可以是任何狀態。岩石這樣說了,等於沒有說。 岩石看出我們完全不明白,他揮著手,道:“這地方……這地方,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在那地方,你見到甚麼,就說甚麼,不必形容,大家就比較容易明白。” 岩石又連連點頭,道:“見到人,我首先見到人,見到我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人。” 我皺了皺眉,覺得岩石這個人,就算他的頭沒有被獵頭族人割下來,多半也被動過手腳,不然怎麼會講話這樣亂七八糟、叫人無法理解呢! 而看岩石這時候的神情,也完全像是在說夢話一樣,他的視線投向很遠處,甚至於沒有焦點。 各人都望著他,他也不知道人家都在等他說下去,過了好一會,他才忽然道:“真的,我真的到過那地方,還在那地方生活了好幾年。” 他說到這裡,又顯出了很痛苦的神情,雙手掩住了臉,身子在不由自主發抖,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痛苦,相信不會是假裝出來的。 本來大家對於岩石這種語無倫次的敘述方法都很不耐煩,可是見了他那種痛苦的樣子,卻又無法不同情。我想到他的那一段經歷,可能結果並不愉快,造成了他內心很深的傷痛,所以這時候想起來,才會這樣子。 大家不好意思催他、由得他雙手掩臉,在喉嚨裡發出嗚咽抽泣的聲音。 大亨走過去,輕輕拍他的背,作無言的安慰。大家都在同情岩石,卻只有高興連聲冷笑,而且越笑越大聲。大亨對她怒目而視,高興也不害怕,依然故我。 大家對高興的這種態度都有些反感,只有白素向她很和藹地道:“高興姑娘,岩石先生的事情,你一定全都知道,他情緒激動,無法敘述,由你來說如何?” 高興哼了一聲,指了指岩石的頭,道:“根本沒有甚麼事情發生,全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白素非常有耐心,道:“就算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他想了些甚麼,一定對你說過,只有你可以轉告我們,他顯然很想我們知道,你應該幫助他達成這個願望。” 高興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時候我可以肯定,發生在岩石身上的事情,高興根本不相信,可知這事情的怪異程度一定很高。然而我又想到:高興只不過是一個獵頭族小姑娘,能有多少見識,告訴她現在全世界人都可以利用一種普遍使用的裝置而聯在一起,她恐怕也不會相信,所以岩石的遭遇也未必很奇。 高興在嘆了一口氣之後,向岩石望了一眼,才道:“爺爺一直說,他到了一個地方,那地方的人很好,很好,好到了只有夢裡才見得到……現實世界是沒有的。那地方由於人好,所以完全沒有紛爭,只有禮讓,沒有任何罪惡,只有幸福快樂,沒有凶殘,只有良善,沒有對他人的傷害,只有對他人的看護,沒有恨,只有愛。” 高興一口氣說下來,顯然這一切都是岩石對她說了許多次的,所以她記得很熟。 而高興在說那些的時候,有顯著的不相信神色。 這時候不要說高興不相信,我們聽到她這樣說的人,也沒有一個相信。 高興所說的情形,大家都心嚮往之,可是卻不相信人間會有這樣的一處所在,會有那樣和世界上的世道人心完全不同的人在那裡生活——如果真有這樣的所在、這樣的人,那確然可以被稱為“夢想國度”了。 高興看了我們都不相信的神情,她攤了攤手,沒有再說下去,岩石這時候情緒已經漸漸平伏,他道:“確然如此,那裡的人有一切的善良美好,沒有一絲一毫的醜惡。” 大家不好意思催他、由得他雙手掩臉,在喉嚨裡發出嗚咽抽泣的聲音。 人種學家哼了一聲,發表意見,倒很中肯,正是我想說的,雖然他在說的時候望著我、並不懷有好意,看來是想諷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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