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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精怪 倪匡 7716 2018-03-14
陳阿牛像是沒有什麼主意,一面盯著標本,一面連連點頭道:“首先,標本瓶裡的東西是什麼?”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中學生都能回答得出這個,這是一個脊椎動物胚胎的標本!” 陳阿牛又問:“哪一種脊椎動物?” 原振俠手指在桌上輕輕扣著:“這,一下子不易回答,可是可以通過極簡單方法確知的,例如把這標本作切片,在顯微鏡下觀察,或作簡單的化驗,可以肯定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生物胚胎。” 陳阿牛喃喃道:“看起來,和人的胚胎比較接近,那是人的兩個月左右胚胎的形狀。” 原振俠剛才,也曾向那三姐妹提及過,那有可能是人的胚胎標本,在那時候,他就有一種模糊的感覺,感到自己應該知道什麼,可是又無確切地捕捉,這時,這種感覺又來了!

他想了想,仍然不得要領,他同意:“是的,很像是人的胚胎。” 陳阿牛抬起頭道:“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人的胚胎,厲先生要用那麼獨特的方法來保存?一個胚胎,對他來說,又為什麼那樣重要?” 陳阿牛在發著一連串的問題,原振俠又就在此際,心中一亮本來模糊的感覺,變成了實在的想法,他吸了一口氣:“陳先生,我想有答案了!這的確是一個人的胚胎,如果有機會成長、出生的話,那麼,他應該是厲先生的兒子!” 在過去這幾天之中,原振俠和陳阿牛已成了很好的朋友,兩人之間,無所不談,厲大遒當年在醫學院的情形,原振俠在馮森樂處獲知,也全告訴了陳阿牛,所以這時,原振俠一提出這一點來,陳阿牛立時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陳阿牛自然也聽過厲大遒說起過他“有一個兒子”、“又殺了他”。

情形本來是純然不可思議的,但這時,卻像是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簡單明了了! 連厲大遒的奇怪語言,都有了解釋。 情形可以大致推測出來! 厲大遒在醫學院求學時,相當風流,曾和一個金髮美女同居過,他和一個女士之間,如果有了愛情結晶,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而根據馮森樂所說,在求學期間,厲大遒就不止一次,替懷了孕的女士進行人工流產手術。那麼,當時他曾為那位“某女士”進行墮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或者是基於對某女士的懷念,或許是他認為這個雖然發育未成的胚胎是他自己的骨肉。所以他才將之鄭而重之地保留了起來,作為紀念。 而到了晚年,他一直在想念這些事,心理上可能起了內疚之感,所以才變成了“我本來有一個兒子,可是,我殺了他”的說法。

原振俠和陳阿牛兩人,只化了幾分鐘,就把整個情形概括了出來,原振俠感到相當滿意,籲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陳阿牛在剛才猜測是怎麼一回事之際,意見和原振俠是相同的,可是這時,他又現出了猶豫的神情來,指著瓶中的標本,問:“原醫生,人工流產的手術……能使一個未成形的嬰兒,保持著這種完整的形態離開母體的子宮嗎?” 原振俠一聽,不禁發出了“啊”的一聲低呼聲來。陳阿牛問得對:能嗎? 他沒有回答,又向陳阿牛望去,因為他知道,陳阿牛的醫學知識在他的之上,而厲大遒當年在醫學院,又是專修婦產科的,在過去幾十年之中,他自然把婦產科方面的豐富常識傳授給了陳阿牛。 陳阿牛緩緩地搖頭:“刮子宮手術是萬不能保存胎的完整的……”

原振俠接上去道:“負壓吸宮術,也無法令胚胎保持這樣完整,你看水囊引產法呢?” 陳阿牛搖頭:“一則,有經驗的婦產科醫生不會在六周到八週的妊娠期間使用這個方法;二來,即使是水囊引產,也必然……” 他講到這裡,又搖了搖頭,原振俠明白他的意思,答案是“不能”。 原振俠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那麼,就是進行剖腹手術取出來的了。” 剖腹手術是相當巨大的手術,剖開子宮。取出胎兒。原振俠在這樣說了之後,自己也不禁搖了搖頭。陳阿牛望了他一眼,像是在怪他會這樣說。因為剖腹產手術都是最後的手段,在有其他辦法可以使用之際,不會使用。妊娠期在八週左右的胚胎,是不必勞動這種大手術的。 可是,除非是進行這樣大的手術,而且還要極小心的進行,不然,何以能使胚胎保持這樣的完整狀態?

兩人又靜了下來,原振俠攤了攤手:“厲先生是這樣優秀的一位醫生,他總有辦法的,事實上是一個完整的胚胎,變成了標本!” 陳阿牛“嗯”了一聲,又指著標瓶本瓶:“原醫生,這個標本的臍帶你有沒有註意到,好像有點不正常,請你仔細看!” 原振俠湊過去,轉動了一下標本瓶,注視著,他立即看出了不正常之處來。 胚胎在這個時期,還未曾可被稱為胎兒,臍帶的發育還未能算是完成,但是有經驗的醫生當然可以看得出來,原振俠這時,看到的不是正常的臍帶。正常的臍帶錶面光滑透明,可是這個胚胎標本的臍帶卻看來呈橢圓形的小球狀,表面十分粗糙,而且,在這個小球上,有著相當明顯的三個小孔。 這種情形是原振俠從來未曾見過的,他神情疑惑:“這個小孔……如果是一種病變性的穿孔,這個胚胎早已不能生存了……”

陳阿牛道:“是”。他抬了抬頭:“原醫生,我總覺得我們剛才的設想雖然合理,但是不一定是事實,你再看這胚胎的頭部,真是人的胚胎!” 原振俠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陳先生,你的意思是……” 陳阿牛道:“厲先生對這個標本重視到了異常的程度,總是有原因的。我這裡沒有什麼設備!” 陳阿牛的神情,猛然有點忸怩:“不瞞你說,我的知識全是理論上的,實際上的操作……例如,我就只會做簡單的顯微鏡切片……” 原振俠笑道:“我來負責一切實際操作。” 陳阿牛側頭想了片刻:“如果那……標本真是厲先生的……我們對之進行研究,厲先生會不會不高興?” 原振俠道:“不會吧,至少,他自己也曾研究過,不然,這種成形有的胚胎,是無法用肉眼來辨別性別的,他卻知道那是他的'兒子'!”

陳阿牛的神情像是十分焦慮,喃喃地道:“我直覺感到……會有什麼事發生,可是又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個胚胎標本……” 原振俠看到他這種憂形於色的樣子,不知如何勸他才好,也不知道他何以會有這樣的“直覺”。他只好道:“不如立刻開始,很快就可以有結果的。” 陳阿牛又舉高了標本瓶來,看了半晌,又放了下來,搖頭道:“算了,我決定什麼都不動,還是將它放回保險箱去。” 原振俠叫了起來:“這算什麼,明知大有值得研究之處,怎可以放棄?可能厲先生把這標本留給我,正是想我來研究它……” 陳阿牛的神情仍然猶豫不決,可以看得出,他雖然是一個不世的醫學奇才,但實在不是一個十分有決斷力的人。 他望了原振俠一眼,才十分免強地點了點頭,原振俠怕他又變卦,一伸手,自他的手中,接過標本瓶來,他把標本瓶捧得高了一些,看到在瓶底,貼著一張小小的標籤,由於標本瓶的瓶底相當厚,如果不是舉起瓶底來,是看不到瓶底的標貼的。

原振俠忙湊近來看,看到上面,用細小的字,寫著兩組數字:“一九三O.八.九——一九三O.九.一”。陳阿牛也看到了這組數字,和原振俠互望了一眼! “看來,像是日子,記的是這胚胎生存的日子?一共是十二天?不對啊,二十二天的人類胚胎,不可能發育到這種程度!” 原振俠點點頭:“對人類的妊娠期相當長,如果二十二天……那可能根本不是人的胚胎,要不,就是這個日子,另有用意的。” 陳阿牛道:“還會有什麼別的用意?這自然是日期,一九三O年,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 他講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現出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來,皺起了眉,像是在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原振俠忙接上去:“那時,厲先生應該在德國?”

陳阿牛並沒表示什麼,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和陳阿牛認識以來,原振俠雖然驚詫於陳阿牛的驚人學識,也對他的人格高尚十分欣賞。可是不止一次,原振俠感到陳阿牛的性格,不夠爽朗,和他自己的性格不合,像這時,那種分明有話要說但是又欲言又止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原振俠知道追問也沒有用,而且,人總有保持一點秘密的權利的,原振俠很懂得尊重他人,所以他放下了標本瓶,順手去揭開了瓶蓋。 在發現了這只標本瓶之後,他們都沒有試圖去打開過它。因為在他們的專業知識,一隻標本瓶是十分普通的物件。 而且,他們也知道,浸標本的甲醛溶液的氣味不是很好聞,所以他們都沒有想去打開它。 這時,原振俠順手揭開了瓶蓋,也只不過是由於他們即將帶著瓶子到醫院去,原振俠想肯定一下瓶蓋是否牢固,以防在半途中傾瀉而已。可是,他一揭之下,陡然呆了一呆!瓶蓋一動也不動!

原振俠呆了一呆之後,陳阿牛也“啊”了一聲:“這瓶蓋……經過特別處理,是和瓶子融在一起的!” 原振俠已看清楚了,的確,瓶蓋在當年蓋上之後,曾用高溫的吹管吹過,使得瓶蓋和瓶子聯結部分融化,而後又凝固在一起。 那也就是說,現在,要取出標本來,非把瓶子打破不可,不然,就沒有第二個法子! 陳阿牛又喃喃地道:“為什麼?為什麼厲先生那麼小心處理這個標本?” 原振俠自然答不上來,他道:“我們走吧,只要通過一些簡單的化驗,就可以有結果了!” 陳阿牛卻突然雙手捧住了標本瓶,把標本瓶移近他的身子,看起來像是怕原振俠下手去搶一來,當原振俠向他望去這際,他甚至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原醫生……我想厲先生……多半不會喜歡他收藏得這樣嚴密的東西被人……再弄破……我想先從肉眼可以觀察得到的……來確定那是什麼胚胎……如果達不到目的,再去化驗!” 原振俠誠懇地道:“那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陳阿牛忙道:“我這裡參考書多,我想可以的……這樣,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不行……就到你的醫院之中去化驗!” 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甚至把標本瓶緊緊抱在懷中! 原振俠實在有點啼笑皆非之感:“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的,好吧,我們再聯絡!” 陳阿牛現出一種十分抱歉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情來,原振俠心中自然不是很高興,但也無可奈何。 “那我告辭了!” 陳阿牛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不住地道:“謝謝,謝謝你!” 原振俠笑道:“你謝我幹什麼?倒是馮森樂博士如果沒有你的幫助,不知如何下台,他曾對我說過,要求和你見面的,你想不想見他?” 陳阿牛道:“不必了吧,原醫生,我想和你再次聯絡的,你……” 當他在說話的時候,他一直把標本瓶緊抱在懷中,原振俠甚至可以肯定,他對於整件事,一定已想到了一個重大的關鍵,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原振俠向門口走去,陳阿牛送了出來,原振俠忍不住道:“你準備抱著標本瓶送我到門口?” 陳阿牛聽到原振俠那樣說,才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小心地把標本瓶放在桌上,陪著原振俠下了樓,一直送到門口。 原振俠在這一時間內,又對他說了幾句話,可是陳阿牛心不在焉,全然答非所問。 原振俠離開之後,也一直在想著厲大遒何以如此處理一個生物胚胎標本的原因,可是不論他怎麼設想,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比較起來,還是第一個設想最合情合理:那胚胎,是厲大遒的骨肉! 原振俠並沒有主動和陳阿牛聯絡,他以為最多三天,陳阿牛一定會和他聯絡的,可是,五天過去了,陳阿牛音訊全無。 到了第六天早上,原振俠撥了陳阿牛的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他心中感到有點納悶,但是未曾想到會有意外發生。 第七末,他再試圖和陳阿牛聯絡,而電話仍然無人接聽,原振俠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了。陳阿牛的生活範圍十分狹窄,厲大遒在生,他和厲大遒生活在一起,如今,他簡直是一個人生活的,沒有任何親戚朋友,所以也無法在任何其他人處,打聽到他的行踪。 放下電話後,原振俠想了一想,決定在下班之後,去看他一次,一個沉緬在學術研究中的科學家,有時不接聽電話,也不算什麼奇特的事。 可是當天,在他快要下班的時候,他卻接到了馮森樂博士的電話,馮森樂博士的聲音充滿了感激與興奮:“謝謝你那位朋友,新激素合成之後,經過試用效果非常良好,我的任務完成已經百分之百完成,各方面都十分滿意,我自然也得到了可觀的酬勞,你那位朋友,我已經決定了,就算因之令我的名譽受到損害,我也要請他出來,和我一起進行日後的研究工作。”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位先生是一個怪人,我不能肯定他是否肯答應你的要求!” 馮森樂叫了起來:“世上沒有人可以拒絕名譽、崇高的社會地位和大量的金錢的!” 原振俠想一想:“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陳阿牛的一生,一個無依無靠的鄉下孤兒,奇蹟般地遇上了厲大遒,他對於自己的遭遇已經心滿意足,不會再有什麼奢求了!有的話,也就是希望自己在醫學上的創見得到實現,既然可以通過馮森樂來進行,他又何必再去追求什麼? 馮森樂自然不知道原振俠在想什麼,他在電話中繼續道:“不行,我一定要見那位先生,我的專機今晚可以到,一下機我就會來找你……說實話,有一個十分重要的計劃,我需要他參加。”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自然,我也會邀請你參加。” 原振俠感到十分好笑,馮森樂博士的功利主義和太過市儈的處世方式使他有點反感,所以他回答的語氣,十分冷淡:“謝謝,我不會有興趣!” 馮森樂大聲道:“你會有興趣的,這是一個有著十億美元經費的寵大計劃!” 原振俠更加反感:“我以為,科學研究多少和商業行為有點不同!” 馮森樂“嘖嘖”連聲:“小伙子,我可以告訴你,那一定是空前的科學研究。請你告訴我,如果沒有寵大的資金。怎麼進行科學研究?” 他放下電話,心中想:自己對馮森樂士的態度,何以竟有了那麼大的改變?若是在以前,博士居然要邀請他一起參加研究,他只怕會高興得直跳起來!是不是困為知道了博士的成就,一大半是來自陳阿牛的緣故? 他搖了搖頭,也找不出正確的答案來。所以這一天下班之後,他暫且不去找陳阿牛,回到住所,想靜下心來,聽聽音樂,可是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撥了幾次電話到陳阿牛處,依然沒有人接聽。 到了晚上十時左右,門鈴響起,原振俠把門打開,他在開門的時候,以為那一定是馮森樂博士來了,可是門一打開,眼前一亮,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他整個人都不禁呆住了,在柔和的燈光之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海棠! 海棠穿著發淡雅的便裝,整個人散發著自然而然的一種無形的光輝!原振俠看得呆了,海棠淡然笑著:“來和你商量一點事,不准備請我進去?” 原振俠忙道:“請進!請進!” 海棠輕盈地走了進來,室內正充滿了動人的豎琴音樂,海棠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無數優美的音符的化身一樣,原振俠吸了一口氣,海棠轉過身來:“或者說,是請求你一件事!” 原振俠本來想毫不考慮地說:“不論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但是他突然之間,想到了海棠的身份,那令得他不由自主地嘆了一聲,而改口道:“請說。” 海棠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在原振俠面前站定:“馮森樂博士會受邀請主持一項研究計劃,他會邀請你參加這個計劃。” 原振俠點頭:“下午,他提起過。” 海棠的神情有點緊張:“他提及了計劃的內容?你答應參加了?” 原振俠搖頭:“你這兩個問題,我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海棠皺起了眉,當她皺眉沉思的時候,原振俠真想伸手出去,輕輕將她眉心的結捏平——這是絕對沒有任何目的的。 男人都有助強扶弱的心理,眼看著這樣美麗動人的女郎眉心打著結,總會十分不忍,激於義憤,定有要令她解愁的願望。原振俠揚了揚手,又垂了下來:“博士說今晚由你們的專機送他回來,一下機就會來見我。” 海棠點了點頭:“我知道——他邀請你參加的目的。對不起,可能很傷你的自尊心他不是要你,是想通過你,邀請這些年來一直提供醫學創見給他的那位醫學奇人!” 原振俠淡然道:“不會介意,我很早就會料到他的目的是這樣!” 海棠突然踏前一步,幾乎和原振俠是面對面了,原振俠在一剎那間,簡直就像是觸了電一樣,一動也不能動。而海棠又伸出自己的雙手來,握住了原振俠的雙手,握得相當緊。 原振俠手心中,這時冒出汗來,他已情不自禁要把海棠拉過來,輕輕擁在懷裡了,可是海棠的幾句話,卻令得他自美妙的、色彩幻麗的夢境之中,迴轉到現實中來,而且,現實竟是如此的醜陋! 海棠半仰著頭,用極迷人的目光望著原振俠:“博士來了之後,答應參加他的計劃,並且,定期把研究計劃的內容告訴我們!” 原振俠又感到一陣僵硬。 這次的僵呆和上次的是完全不同的,在剎那之間,原振俠心中的失望,令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海棠卻還要繼續著,她的聲音仍然極其悅耳:“當然,你要什麼報酬,我們都可以答應!” 海棠在這樣講的時候,她美麗的臉龐上所現出來的神情,是一種強烈的、挑逗的暗示,那令得原振俠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而且,不由自主地長嘆了一聲,他是為事實的醜惡和幻像的美麗之間的距離,竟然是如此遙不可及而歎息! 海棠,在外表上看來,是如此優雅動人的一個女郎,可是這時所做的事,卻要引誘他做間諜特務! 在原振俠閉上眼睛的那片刻,他感到海棠柔軟身體靠了過來。原振俠震動了一下,拒絕這樣一位美麗異性的投怀送抱,簡直是違反生理的行為!但是他還是輕輕地推開了她:“好的,我先決定是不是參加,再談別的!” 海棠怔了一怔,原振俠是在推宕,她自然聽得出來,所以她立時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神態方面,表示了失敗後的一種屈辱。 原振俠心中不忍起來:“請問,為什麼你們會對博士的研究計劃感到興趣?” 海棠仍然低著頭:“因為那研究計劃……” 她只說到這裡,就發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算了,別提了,就當我沒來過好了!” 她說著,轉過身,就向門口走去,動作十分快捷,到了門口,她手已握住了門柄,才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參加這個計劃的,不是為了我,你有一定會參加的原因!” 原振俠怔了一怔,在還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之際,她已經打開了門,走了出去。門關上之後很久,她帶來的那股幽香,仍然在室內飄蕩,原振俠也一直呆呆地站著,思緒極度混亂,直到門鈴聲又響起,原振俠才如夢初醒一樣,走過去開門,這次,在門外的是馮森樂博士。 博士用力拍著原振俠的肩頭,呵呵大笑,走了進來,原振俠走過去,把早已唱完了的唱片收起來,博士開門見山:“走,帶我去見那位先生!” 原振俠搖搖頭:“我要先取得他的同意,這幾天,我一直無法和他聯絡。” 博士十分失望,但轉眼之間,又興高采烈起來,壓低了聲音:“你將看到一份極端機密的文件,我早在一個月前收到的,關於一個研究計劃,你可以看!” 他說著,鄭而重之地把一個信封自上衣口袋取了出來。交給原振俠,原振俠取出信封中的信件來,看完之後,他呆住了,明白了海棠臨走時候那句話的意思! 那封信十分簡單,為了表示這是重要之極的信,信上的文字是用一種特殊的有立體感的膠質墨水寫成的,書法文體極其優美。 信的內容是:“本國擬進行一項空前的、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科學研究計劃。本國的秘密財政預算,可以為這項研究提供不少於十億美元的研究基金。由於計劃中的研究課題,和閣下一直在研究的有一定關連,而且閣下被公認是這類研究的權威,所以本國元首決定請閣下主持這項研究。閣下若主持該項研究,不但可以成為本國上下一致崇敬的人物,且可以任意動用該計劃之研究基金。閣下之答覆,可與本國任何駐外使館聯絡。由於計劃在極度秘密情形之下進行,閣下若無意參加,請嚴格保守秘密,勿在任何場合之中提及。國家元首——卡爾斯將軍。”原振俠是在看到了“卡爾斯將軍”的署名之後,才感到震動的! 卡爾斯將軍!這個世界公認的狂人,會對什麼科學研究有興趣?只怕他連什麼叫科學都不知道!所謂“科學研究”,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而原振俠更知道,如果卡爾斯將軍真要實行這個計劃的話,計劃的真正主持人,一定是黃娟,不可能是別人。海棠至少是知道這一點的,知道他為了黃娟,會參加那計劃,所以臨走時才那樣說!剎那之間,原振俠的思緒更亂,海棠的那一方面,想知道研究計劃的內容,自然是由於卡爾斯這個緣故,卡爾斯和他的國度在世界各地支持恐怖活動,野心勃勃,唯恐天下不亂,至於極點,即使同樣具有野心的國家,對他也一樣頭痛,全然無法測知他在下一步會玩出什麼新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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