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垂暮之戰

第10章 第九章

垂暮之戰 约翰·斯卡尔齐 7609 2018-03-14
“我可以開一槍。”沃森越過面前的巨石張望著說,“我能打中一個。” “不行。”我們的下士維沃若絲說,“他們開著防護盾,現在開槍只是浪費彈藥。” “真他媽的,”沃森說,“我們已經來了好幾個小時了。我們坐在這兒,他們坐在那兒。等他們放下防護盾的時候,我們該怎麼做?走過去,朝他們開火?現在不是該死的十四世紀,殺人用不著事先約好時間。” 維沃若絲生氣了,“沃森,付你薪水不是讓你思考的,所以給我閉嘴,做好準備。再說也等不了多久了,他們的儀式還有一項就結束,然後咱們就動手。” “哦?最後一項是什麼?”沃森問。 “他們要唱歌了。”維沃若絲說。 沃森一聲獰笑,“唱什麼?戰歌嗎?” “不,”維沃若絲說,“他們歌唱我們的死亡。”

就像打了暗號一樣,環繞康蘇人基地的半球形防護盾開始發出陣陣閃光。我調整了一下視力,望著幾百米外。一個康蘇人走出他們的陣地;他那巨大的甲殼擦著防護盾,防護盾一陣陣波動,直到他遠離靜電場的作用範圍才恢復原狀。 他是戰役打響前第三名、也是最後一名會出現的康蘇人。第一名在大約二十個小時前就出現了,那個職位低下、說話嘟嘟噥濃的傢伙大吼大叫著向我們挑戰,正式表明了康蘇人與我們作戰的意圖。信使低下的職位意在表明他們對我們的軍隊沒多少尊重。要是我們很重要的話,康蘇人就會派出一名職位較高的信使。尊不尊重的,我們倒也不介意。其實,無論對手是誰,康蘇人派出的信使一般都是小角色。更何況除非你對康蘇人的信息素特別敏感,否則他們看上去都差不多。

第二名康蘇人在幾小時後從防護盾後面冒了出來,像一群母牛一樣吼叫著。隨即,他爆炸了,粉紅的血液、器官和甲殼碎片飛濺在防護盾上,發出細微的噝噝聲,像一陣小雨般墜落到地面上。康蘇人顯然相信,如果一名像這樣送命的士兵事先完成了必要的儀式,他的靈魂就會前往敵營打探敵情,一段時間之後回歸到康蘇人的靈魂該去的地方。大致是這麼個思路。這是一種很高的榮耀,不是能輕易得到的。在我看來,這完全是讓自己最優秀的士兵白白送死。但既然我是他們的敵人,這種做法倒也沒什麼不利之處。 第三名康蘇人是最高層的成員之一,他的任務只是來說明我們的死亡原因及方式。在那以後,我們就可以放手殺人及被殺了。搶先朝防護盾開槍等任何催促事態發展的行為都是毫無用處的;幾乎沒有任何辦法能敲開康蘇人的防護盾,除非把它整個扔進一顆恆星的內核。殺害信使也只能讓開場儀式重來一遍,進一步推遲戰爭和殺戮的開始。

話又說回來,康蘇人並不是龜縮在防護盾後不肯出來,他們只是有很多戰前儀式需要操辦,而且希望不受子彈、粒子束或是炸藥等不便因素的打擾。事實上,康蘇人對於激戰的喜愛無可比擬。他們一門心思只想踏上某個行星,紮下陣地,向當地人挑釁,讓對方以戰爭的方式把他們轟走。 這裡的情形就是這樣。康蘇人對於在這顆行星殖民毫無興趣。他們只是將這裡的人類殖民地之一炸得粉碎,通過這種方式讓殖民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想打一場仗。對康蘇人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他們會不斷殺害殖民者,直到有人出來和他們打仗。不過,你永遠無法知道怎麼樣才算得上他們概念中的正式挑戰。你只能不斷增加軍隊的數量,直到一名康蘇信使出來宣戰。 除了他們那引人注目、堅不可摧的防護盾外,康蘇人的作戰技術水平跟殖民軍很接近。你可能會覺得這一點讓人振奮,其實並非如此。從康蘇人同別的物種進行的戰爭中,我們漸漸了解到,康蘇人的武器裝備和技術水平向來跟自己的對手旗鼓相當。這就更加證明了一個觀點:康蘇人參加的不是戰爭,而是體育運動。跟足球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只是沒有觀眾,只有遭到殺戮的殖民者。

率先對康蘇人發動進攻不是個好選擇。防護盾保護著他們的整個內部系統。生成防護盾的能量源自康蘇恆星的白矮星伴星,這顆伴星被整個扣上了某種採集機械,於是,它所發射的所有能量都被用於為防護盾提供能源。現實地說,人類真不應該招惹具備這種能力的生物。但康蘇人有一種極其怪異的榮耀感:只要通過戰爭將他們從某個星球上清除,他們就不會再回來了。就好像戰爭是疫苗,而我們是抗病原體一樣。 這些全都是我們的軍事數據庫提供的,我們的指揮官凱伊斯中尉戰前就命令我們訪問並閱讀了這些信息。沃森卻似乎對此一無所知,也就是說他沒看那些報告。這並不太令人驚訝,因為自從認識沃森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出他是那種自高自大、任性固執、愚蠢無知的狗東西,會害死自己和戰友們。我的難處就在於我也是他的戰友。

第三名康蘇人舒展開他那刀劍狀的胳膊(很可能是他們在進化過程中為了對付自己母星上的某種難以想像的恐怖生物而長成的),胳膊下更易於辨認的臂狀前肢則指向空中。 “要開始了。”維沃若絲說。 “我完全可以打中他,不費吹灰之力。”沃森說。 “你要是那麼幹,我就親手開槍打死你。”維沃若絲說。 天空中爆發出一陣巨響,像上帝自己的步槍開火了,接下來的聲音像一把鏈鋸在鋸錫皮屋頂。康蘇人在歌唱。我接通腦伴,讓它為我翻譯: “該死的,太吵了。”沃森說完,把一根手指探進左耳轉動著。我猜他壓根兒沒費心讓腦伴替他翻譯。 “老天爺,這不是戰爭,也不是足球比賽,”我對維沃若絲說,“這是一次洗禮。” 維沃若絲聳了聳肩,“殖民軍不這麼想。他們的每一場戰爭都是這麼開始的。上頭認為這是他們的國歌,而其實這只是一種儀式。瞧,防護盾放下來了。”她指著防護盾。盾牌閃爍著,正在全面關機。

“也他媽的該差不多了。”沃森說,“我都快睡著了。” “聽我說,你們倆,”維沃若絲說,“冷靜點,集中註意力,蹲下來。我們這裡的地勢很好,中尉希望我們在這些雜種衝過來時一槍槍敲掉他們。別玩花架子,瞄准他們的胸膛開火就行——他們的大腦就在那兒。我們射中一個,意味著戰友們能少操心一個。只准用步槍模式,別的射擊模式會更快地暴露我們的位置。不准出聲,從現在起只准通過腦伴交流。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我說。 “幹他媽的。”沃森說。 “很好。”維沃若絲說。防護盾終於失效了,幾小時前就已瞄準目標的導彈瞬間便飛過康蘇人和人類相隔的中間地帶。導彈爆炸的衝擊波之後便是人類的尖叫聲,還有康蘇人金屬音質的唧唧聲。幾秒鐘內,四周只剩下濃煙和寂靜;接著是一陣長長的嘶吼,康蘇人衝上前來,人類則守住自己的位置,在兩軍前鋒相交之前盡可能多地殺死些康蘇人。

“咱們動手吧。”維沃若絲說著,舉起她的MP,瞄準遠方的某個康蘇人開火了。我們全都開始了射擊。 如何備戰。 首先,讓系統檢查你的MP-35步槍。這一步很簡單;MP-35具有自檢測和自維修功能,緊要關頭還能以彈藥塊為原料,製造必要的器件以排除故障。要想徹底毀掉一支MP,你只能把它放在點火的推進器的後方,可要是那樣,你自己也多半會跟它在一塊兒毀滅——你的麻煩大了。 其次,穿好戰鬥服。這是自動密閉制式的全身彈力緊身衣,能遮蓋除了面部以外的全部身體部位。緊身衣的設計能讓你在戰爭中忘記自己的身體。由納米機械微粒織成的“衣料”能透進光合作用所必需的光線,還能調節溫度;對你的身體而言,站在北極的浮冰上或撒哈拉的沙丘上差不多是一回事,唯一能注意到的區別就是景色的不同。如果你出汗了,緊身衣會通過毛細作用帶走汗水,過濾後將其中的水分儲存起來,等你把它灌進軍用水壺。你也可以用這種方法來處理尿液。但通常情況下,不推薦在緊身衣里大小便。

如果子彈射中了你的腹部(或是其他任何部位),緊身衣被擊中的部位就會繃緊,讓衝擊的能量向全身擴散,而不是讓子彈穿進去。這會很痛,不過總比讓子彈歡快地穿過你的內臟要好受些。可嘆的是,這種方法只在一定程度上奏效,所以避開敵人的火力仍然萬分要緊。 系上你的裝備帶,那裡有你的格鬥刀、多功能工具(也就是充分成長之後的瑞士軍刀)、一件讓人印象頗深的折疊式個人帳篷、軍用水壺、能維持一周能量的威化餅乾和三道用來放置彈藥的凹槽。在臉上塗一層滿是納米機械微粒的面霜,它能同你的緊身衣互動,共享外部環境信息。打開你的保護色開關吧,然後試試看,看能不能在鏡子裡找到你自己。 然後,將你的腦伴頻道對全班戰友敞開,並保持開放狀態,直到你返回飛船或陣亡。我原以為自己很聰明,在新兵訓練營裡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結果卻發現這早已被奉為非正式條令中最神聖的一條。通過腦伴交流意味著不會有不明確的指令或信號,而且不會因為說話的聲音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你聽見一名殖民軍士兵在激戰中尖叫,那他要么是太蠢,要么就是被子彈打得號叫起來。

通過腦伴交流只有一個缺陷:稍不留神,你的腦伴就會將你的情感信息一併發送出去。你或許會突然間感到自己就要被嚇得屁滾尿流了,但轉眼間又意識到即將小便失禁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戰友。這種事會分散你的注意力,而戰友們也不希望你把這種糗事牢牢記一輩子。 只同你的戰友連接。如果讓連接整個排的頻道保持開放狀態,那麼就會有六十個人在你腦海裡咒罵、爭鬥和死去。你不需要這個。 最後,忘掉一切,只記住服從命令、殺掉任何非人類的生物、保住性命。殖民軍使這一切變得非常簡單;在服役的前兩年,每一名士兵都是步兵,無論你過去是看門的、外科大夫、議員或是大街上的流浪漢。只要能順利地度過前兩年,你就有機會成為專員,得到永久的殖民軍職位,從事每一個軍隊都有的軍需後勤工作,不用再轉戰南北了。而在這兩年裡,你要做的只是按照他們的吩咐前往各地,縮在步槍後頭,在殺人的同時不被人殺掉。這很簡單,但簡單和容易不是一回事。

打倒一名康蘇人需要開兩槍。這種事兒以前還沒見過,關於他們的情報裡也沒有一條提及個人防護裝置。但的確有什麼東西讓他們能抵擋住第一槍。第一槍能讓他們身體的某個部位(你大概會認為那就是他們的屁股)著地四肢朝天躺倒,但幾秒鐘後他們又會站起來。所以必須開兩槍:第一槍把他們放倒,第二槍讓他們站不起來。 在異常忙碌的戰場上,穿過幾百米的距離連續兩槍射中同一個活動目標,這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發現這一點以後,我讓混蛋設計了一種特殊的射擊程序,只扣動一次扳機就能射出兩發子彈:第一顆子彈的彈頭是空的,第二顆則裝上炸藥。只要念頭一轉,我就能切換成這種特別的射擊程序。前一秒鐘我還在單發射出標準步槍彈,後一秒鐘則很可能用上了我對康蘇人的特種屠殺程序。我愛我的步槍。 我將這一特別射擊程序發送給了沃森和維沃若絲;維沃若絲將其列入指揮系統。大約一分鐘內,戰場上已經滿是飛快的雙發射擊聲。康蘇人的胸腔爆裂聲此起彼伏,炸藥炸開了他們胸腔中的內臟,聽起來就像爆爆米花似的。我瞥了維沃若絲一眼。她正無情地瞄準、射擊。沃森邊開槍邊咧著嘴笑,像個剛在農場的氣槍射擊場上贏到毛絨玩具的小男孩。 維沃若絲發送來一條消息, “什麼?”沃森說著,抬起頭來。我抓住他,將他一把拽倒。導彈正好擊中我們用作掩護的巨石。一陣新形成的碎石雨朝我們猛地灑了下來。我抬起頭,恰好看見一塊保齡球大小的石頭髮瘋般旋轉著砸向我的腦袋。我不假思索地用力打過去;整條胳膊上的緊身衣袖急速硬化,石頭像個壘球一樣慢吞吞地飛走了。我的手臂很疼;要是在地球上,我很有可能已經驕傲地擁有了三段嚴重斷裂錯位的前臂骨。我不會再這麼乾了。 “真他媽的該死,太玄了。”沃森說。 “閉嘴。”我說著,向維沃若絲發送了一條消息。 她回復道,從裝備帶上取下她的多功能工具,從中弄出一面鏡子,用它越過巨石邊緣偷看。有六個康蘇人,不,七個,正走上來。 左近突然傳來咔嚓一聲。她一邊更正,一邊收起工具, 我點了點頭,沃森又咧開嘴笑了。維沃若絲一發送“扔”,我們全都將槍榴彈拋射過巨石。我數了數,每人三發。等到九次爆炸響過之後,我吐出一口氣,輕聲祈禱一句,然後一躍而起。我看見了一具康蘇人的屍體,另外一個正頭暈眼花地拖著身體爬離我們所在的位置,還有兩個正掙扎著找隱蔽。維沃若絲擊斃了受傷的那個,我和沃森分別擊斃了另外兩個。 “歡迎光臨派對,你們這些蠢豬!”沃森激動地大吼大叫,還得意地一蹦老高,高過了巨石,正好撞見第五個康蘇人。他的動作比槍榴彈快了一步,在我們擊倒他的伙伴們之前趴下了。這個康蘇人抬起槍管,對準沃森的鼻子開了一槍。沃森的臉凹陷下去,然後又向外一鼓——智能血和肌肉、骨骼組織噴泉般噴灑在康蘇人身上,這些都曾是沃森的腦袋的組成部分。按照設計,沃森的緊身衣在被子彈擊中時能瞬間硬化,子彈穿透沃森的腦袋到達後腦時,衣料的確硬化了,將子彈、智能血、頭顱、大腦和腦伴的碎片從唯一的開口彈了出來。 沃森永遠不知道是什麼擊中了他。他最後一次通過腦伴頻道傳送過來的是一種很茫然的感覺——這樣形容恐怕是最恰當的;就是某人知道自己看見了出乎意料的事,但又還沒弄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時的些許驚訝。緊接著,他的鏈接中斷了,就像一個數據源出人意料地突然關閉了。 沃森的臉炸得粉碎的同時,打中他的康蘇人唱起了歌。我的翻譯功能一直開著,因此,我所見的沃森的死亡場面被配了說明:當他的頭顱碎片在康蘇人的胸膛上匯成涓涓細流時,“被拯救了”這個詞在我耳邊不停地重複。我尖叫著開了火。康蘇人猛地往後退去,一顆顆子彈射進他的胸膛,他的身體隨即炸開了花。大致推斷,我在一個已經死去的康蘇人身上浪費了三十顆子彈才住手。 “佩里,”維沃若絲用上了她的聲音,這才讓我回過神來,“正事要緊。該走了,咱們走吧。” “沃森怎麼辦?”我問。 “別管他了。”維沃若絲說,“他死了,你還沒有,更何況這裡根本沒人悼念他。我們遲些時候再來收屍。走吧,咱們得保住性命。” 我們勝利了。雙發射擊的技術消滅了一大群康蘇人,最後,他們另打主意,改變了戰術,退回去用導彈發動進攻,放棄了另一次正面進攻。幾小時後,康蘇人全線撤退,啟動防護盾,留下一班人馬舉行自殺儀式,表示他們接受了自己的失敗。等他們將儀仗刀插入自己的腦顱後,我們要做的只剩下收屍和救護傷員了。 這一天,2排表現得不錯:兩人戰死,其中包括沃森;四人受傷,其中只有一人傷勢嚴重,她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長出腹腔下半部分的器官,其餘三個人幾天后就能歸隊。從各方面來看,情況都還算不錯。康蘇人的一艘裝甲氣墊船一路撞向C連4排,爆炸炸死了十六個人,包括排長和兩名班長,全連剩下的人也大部分受傷。我想,如果4排的中尉沒死,經歷這麼一場該死的慘變之後,他一定會感覺生不如死的。 從凱伊斯中尉那裡接到放行批准後,我回去為沃森收屍。一群八條腿的食腐動物已經在吃他了。我打死了其中一隻,剩下的全部嚇走了。短短一段時間內,它們已經有了很大進展。我感到既驚訝又壓抑:失去頭顱和大部分軟組織後,一個人簡直剩不下什麼東西了。我將他的殘骸放進一隻收屍背包裡,前往幾公里之外的臨時太平間。一路上我只停下腳步吐了一次。 阿蘭在我進門時發現了我。 “要我幫忙嗎?”他走到我身邊說。 “我沒事。”我說,“再說他也不沉。” “誰?”阿蘭問。 “沃森。”我說。 “哦,是他啊。”阿蘭扮了個鬼臉,“嗯,我想,某個地方總有人會思念他的。” “別招我掉眼淚。”我說,“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阿蘭說,“大部分時間都低著腦袋,不時把步槍伸出去,朝著敵人所在的大致方向開幾槍。可能打中了一些東西。我不知道。” “聽到開戰前的死亡聖歌了嗎?” “當然聽到了,”阿蘭說,“像兩列貨運火車在交配。那東西不是你能選擇不聽的。” “是啊。”我說,“我是說,你翻譯它了嗎?你聽見譯文是怎麼說的了嗎?” “是的。”阿蘭說,'他們想讓我們改信他們的宗教,我自己不大喜歡這個計劃,他們的宗教裡似乎包括了死亡什麼的。 ” “看樣子,殖民軍認為這只是一種儀式。就像他們背誦的一種祈禱詞,畢竟他們常常這麼幹。”我說。 “你怎麼想?”阿蘭問。 我朝沃森的殘骸點了點頭,“殺死他的康蘇人拼命尖叫著'被拯救了,被拯救了'。我想,要是他挖的是我的內臟,他也會這麼叫喚的。我認為殖民軍低估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我覺得,康蘇人在一次戰爭後永遠不再回來的原因並不是他們認為自己已經輸了。我認為這場戰爭其實跟輸贏無關。在他們看來,這顆星球現在已經被鮮血神聖化了。我想他們現在認為自己已經擁有了這顆星球。” “那他們為什麼不佔領這裡?” “也許還沒到時候,”我說,“也許他們必須等待某種意義上的大決戰的來臨。但我的觀點是,我認為殖民軍並不知道康蘇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把這兒當成了他們的地產。我覺得,等到將來某個時候,他們會讓人大吃一驚的。”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阿蘭說,“我聽說的每一個當兵的都愛大吹牛皮。好吧,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媽的,阿蘭,我壓根兒不知道。”我說,“到那時候,我最好早就死了。” “咱們換個不這麼壓抑的話題吧。”阿蘭說,“你竟然能想到這場戰役的製勝射擊程序,真了不起。看到自己射中的狗雜種又站起來繼續走,我們當中有些人真的很惱火。接下來幾週內,你喝酒都會有人付賬。” “我們喝酒不用花錢,”我說,“忘了嗎,這是一場全免費的地獄之旅。” “嗯,要是需要付賬的話,肯定會有人替你付的。”阿蘭說。 “我看沒那麼誇張。”我說著,卻發現阿蘭已經停下腳步立正了。我抬起頭,只見維沃若絲、凱伊斯中尉和一名我沒認出來的軍官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我停下腳步,等他們走上前來。 “佩里。”凱伊斯中尉說。 “中尉,”我說,“請原諒我沒敬禮,長官。我要拿一具屍體去太平間。” “屍體就應該去那兒。”凱伊斯說著,指指那具屍體,“這是誰?” “沃森,長官。” “哦,是他。”凱伊斯說,“死得倒很快,對吧?” “他很容易興奮,長官。”我說。 “我想也是。”凱伊斯說,“嗯,管他呢。佩里,這位是萊比基中校,233營營長。” “長官,”我說,“很抱歉,我沒有敬禮。” “你拿著屍體,我知道。”萊比基說,“小伙子,我只想祝賀你今天想到了那個射擊方法。你節省了很多時間,也救了很多人。那些雜種康蘇人不斷地發明新東西來對付我們。防護盾就是個新方法,在戰場上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我要表彰你,二等兵。你覺得怎麼樣?” “謝謝您,長官。”我說,“但我想,總會有別人想到的。” “也許吧,但你是第一個想到的。重要的是這個。” “是,長官。” “等我們返回莫德斯托號,我希望你能讓我這個老步兵替你付酒賬,孩子。” “我很榮幸,長官。”我說。我看見阿蘭在他們身後傻笑。 “嗯,好了。再次祝賀你。”萊比基指指沃森,說,“還有,我很替你的朋友難過。” “謝謝您,長官。”阿蘭替我們倆敬了個禮。萊比基回禮,轉身走開了,凱伊斯也跟在他身後離開了。維沃若絲轉身面對著我和阿蘭。 “你看起來很高興。”維沃若絲對我說。 “我在想,已經有五十年沒人叫過我'孩子'了。”我說。 維沃若絲笑了,然後指著沃森問道:“知道該把他送哪兒去嗎?” “太平間在山那邊。”我說,“在那兒把沃森放下,然後我想坐第一艘飛船返回莫德斯托號,如果可以的話。” “說什麼呢,佩里,”維沃若絲說,“你是今天的英雄。你可以想幹什麼就乾什麼。”她轉身準備離開。 “嗨,維沃若絲,”我說,“一直都是這樣嗎?” 她轉過身來,“什麼一直都是這樣?” “這種事,”我說,“戰爭。打仗。作戰。” “什麼?”維沃若絲哼了一聲,“見鬼,才不呢,佩里。今天是輕鬆取勝,打的是最輕鬆的仗。”她大笑著走開了。 這就是我的第一場戰鬥。我的戰爭年代開始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