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星際迷航·紅衫

第14章 第十三章

“告訴我該怎樣阻止這一切。”達爾對詹金斯說。 詹金斯顯然對達爾到訪他的秘密巢穴有所預料,他看著達爾說:“你看上去已經痊癒了,太好了。對於你的朋友芬恩我表示很遺憾。” “你當時已經預料到他後來遇上的事了嗎?”達爾問。 “並沒有,”詹金斯說,“寫這爛劇的人又沒有提前寄劇本給我。只是這劇本真是非比尋常的爛。傑·韋斯頓這四年來一直帶著腦袋中的生物炸彈生活,等待著一個直面艾伯納西艦長的機會,想要為他在二十年前執行任務死去的父親復仇,所以就利用了這次毫不相關的外交事件。真是粗製濫造的作品。” “那就告訴我怎麼才能阻止它吧。”達爾說。 “你沒法阻止它,”詹金斯說,“沒有阻止的辦法,只能躲避它。”

“躲避可不是辦法。”達爾說。 “當然是。”詹金斯說著,張開了雙臂,彷彿在說,看我呀。 “除了你,沒人能這麼做。”達爾說,“在一艘太空船上我們都如甕中之鱉,能躲藏到哪裡去。” “有其他的躲避方式,”詹金斯說,“可以問問你的前任上司柯林斯。” “她只在你監視時才是安全的,”達爾說,“你上廁所時就說不准了。” “那就想辦法離開這艘船,”詹金斯說,“和你的朋友們一起。” “那樣也無濟於事。”達爾說,“傑·韋斯頓用他的武裝運料車幹掉了十八個南特號的船員。與無畏號上發生的事情相比,他們也沒安全到哪裡去,對吧?還有一整個星球都被瘟疫襲擊,讓我們能在最後時刻研製出給克倫斯基用的疫苗。所以在別的星球上也不安全。即使你也不例外,詹金斯。”

“我挺安全。”詹金斯說。 “你安全是因為你的妻子是那個死去的角色,而你不過是用來構成她背景故事的一部分。”達爾說,“但這個所謂的電視劇的某個編劇某一天突然對你有興趣了,你又會怎麼樣呢?” “他們不會的。”詹金斯說。 “你確定?”達爾說,“在南特號上,傑·韋斯頓也和你一樣躲藏在貨道裡。我們就是在那裡找到他的;我們就是在那裡抓住他的。不管是哪個爛寫手構思的上一集,現在他腦中已經有了貨道可以藏身的設定,你覺得他什麼時候會開始想起你來?” 詹金斯沉默了,達爾不知道是因為他開始考慮成為編劇目標的可能性還是因為自己提到了他的妻子。 “我們沒人能在這事中明哲保身。”達爾說,“你因此失去了妻子,我因此失去了朋友。你說過我和我所有的朋友都會為了某個戲劇性的目的而死去。我想說,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身上。你東躲西藏也無濟於事,詹金斯。只是死刑緩期執行而已。而與此同時,你還得像洞裡的老鼠一樣苟且偷生。”

詹金斯環顧四周,“我可不同意老鼠的說法。”他說。 “這樣生活你快樂嗎?”達爾問。 “自從我妻子死去,我就沒有快樂可言了。”詹金斯說,“不管怎樣,她的離去導致了我現在的生活方式。每天觀察著飛船上的死亡報表,看看船上的每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得出的最符合邏輯的結論就是我們只是一部電視劇集的一部分。我意識到我妻子的死只是為了插入廣告前吊足胃口。在這部連續劇中,她是個小角色,一個群眾演員。她大概只有十秒鐘的出場時間。也許觀眾中現在都沒人會記得她了,不知道她名叫瑪格麗特,也不會知道她喜歡白葡萄酒甚於紅酒,不會知道我是在她父母家前院舉行的一次家庭聚會上向她求婚的,不會知道在某個混蛋決定殺了她之前我們度過了七年婚姻生活。但我會記住她。”

“你覺得她看到你這樣的生活方式會開心嗎?”達爾問。 “我想她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詹金斯說,“我所做的保住了船上人員的性命。” “只是保住了某些人的性命。”達爾說,“這是個零和遊戲,總得有人去死。你的警報系統讓老船員變得安全,但讓新人死亡的可能性變高了。” “我承認,這是個冒險。”詹金斯說。 “詹金斯,在你妻子死前,你和她一起在無畏號上生活了多久?”達爾問。 詹金斯張嘴想要回答,但隨即閉上了,就好像這個問題是個陷阱。 “並不久,對吧?”達爾問。 詹金斯搖搖頭表示不久,接著看向了別處。 “在你們來船上之前,已經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了。”達爾說,“也許他們並沒有得出和你一樣的結論,但他們也看到了發生的一切並猜測著自己的生還概率。現在你只不過為他們提供了更先進的手段。你這樣對新船員造成的影響,就像他們對你的妻子做的一樣。”

“我想你現在還是離開這裡比較好。”詹金斯說著,仍然沒有正眼看達爾。 “詹金斯,聽我說。”達爾湊近他,“根本沒有躲避的辦法,也沒有逃離的辦法。命運是無法迴避的。如果真的是劇情操控了這一切——而且你和我都知道這是事實——那麼直到最後一刻我們都無法遵從自己的意願。遲早劇情會降臨到你我身上,它隨心所欲地擺佈我們,我們也會因此死去,就像芬恩那樣,像瑪格麗特那樣。除非我們阻止它。” 詹金斯把目光投向達爾,眼睛噙著淚。 “你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對吧,達爾?”他說。 “你知道我的過去,”達爾說,“你知道我是的。” “到現在也不會變?”詹金斯說。 “你的意思是?”達爾問。 “我是說我們都知道在這個宇宙裡,上帝不過是個平庸的寫手,”他說,“他寫了一出糟糕的科幻電視連續劇,而且根本圓不回自己寫的劇情,漏洞百出。你知道了這一切之後仍然能保持信仰嗎?”

“因為我不認為那寫手就是上帝。”達爾說。 “那你認為上帝是電視劇製作人?”詹金斯說,“或者是電視台的台長?” “我想我們倆對於上帝的定義有一些區別,”達爾說,“但我不認為我們經歷的事是上帝或是其他什麼牛鬼蛇神的傑作。如果這是個電視劇,那就是人製作的。不管他們要對我們做什麼,怎麼實施,他們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這就意味著我們能夠阻止他們。我們只需要找出方法。你需要找出方法,詹金斯。” “為什麼是我?”詹金斯問。 “因為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困住我們的這個電視劇的情況。”達爾說,“如果存在一個解決方案或者突破口,那也只有你能找到它。而且得盡快。我不想再讓我的朋友們因為這個垃圾劇本死去了。也包括你。”


“我們可以直接把無畏號給炸了。”赫斯特說。 “這沒用。”漢森說。 “當然有用,”赫斯特說,“嘭——啪!無畏號就拜拜啦,這戲也拜拜啦!” “這戲的主角可不是無畏號,”漢森說,“而是上面的人物。艾伯納西艦長和他的船員們。” “更準確地說是船員中的一部分。”杜瓦爾說。 “有五位主演,”漢森更正了他的話,“就算你炸了無畏號,他們也會去另一艘飛船上,一艘更好的。他們會稱呼它為無畏號A或類似的名字。然後另一部科幻劇集就上演了。” “你研究過了?”赫斯特嘲弄地說。 “我確實研究過了,”漢森嚴肅地說,“在芬恩的遭遇後,我就把能找到的所有科幻電視劇都找來研究了一遍。” “得出了什麼結論嗎?”達爾問。在此之前他剛向大家簡要介紹了一下與詹金斯最近一次會面的情況。

“我想詹金斯說得對。”漢森說。 “我們在演電視劇之類的?”杜瓦爾問。 “不,是我們在演一部爛片。”漢森說,“目前我能說的,就是我們在演的這部劇是對詹金斯提到的那部作品赤裸裸的抄襲。” “《星球大戰》嗎?”赫斯特說。 “是。”漢森說,“當然也有部電影叫《星球大戰》,說的是別的事情。” “是什麼都好啦,”赫斯特說,“所以我們在演的這部戲不光很爛,還是抄的。於是現在我的生命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無意義了。” “為什麼你會說它是部剽竊作品呢?”杜瓦爾問。 “在它所在的時代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漢森說,“所以很多人都跟風扎堆,而且只是重複使用它的基本設定。這很管用,因為它以前就很管用。人們多少都會買相同設定的賬。”

“你找到我們在演的這部片子了嗎?”達爾問。 “沒有,”漢森說,“我本就不認為能找到。當你構思一部科幻劇作的時候,你會創造一個全新架空的時間線,比製作開始的時間略早一點。這部劇的'過去'是不會被寫進劇集的。” “不然就會出現循環引證的悖論了。”杜瓦爾說。 “是的,但我覺得他們根本沒想那麼多,”漢森說,“他們只是想讓劇本在他們的世界觀裡顯得真實可信,而如果在你出生前就有一部關於你的戲,你肯定不願意相信。” “我們現在的這種對話可真不對我胃口。”赫斯特說。 “我想沒人喜歡。”達爾說。 “我不確定,我覺得挺有趣。”杜瓦爾說。 “如果這是在宿舍裡臥談的酒話倒是挺好玩的,”赫斯特說,“但在我們的朋友死去後,正兒八經地談這種話,就一點兒樂趣都沒有了。”

“你還在為芬恩生氣?”漢森說。 “當然,”赫斯特啐了一口,“你難道不生氣?” “我記得,剛來無畏號的時候你們倆的關係可不怎麼好。”達爾說。 “我可從來沒說我喜歡他,”赫斯特說,“但自從我們來到這里後,關係好像沒那麼僵了,他也成了我們圈子的一員。我是在氣他遭遇的事情。” “我還是很不爽他用那藥丸把我放倒了,”杜瓦爾說,“但我也很有罪惡感,如果他不那麼做的話,也許他現在還活著。” “而死的也許就是你。”達爾毫不客氣地說。 “那也不一定,作者也許沒安排我在這一集裡死掉呢。”杜瓦爾說。 “但芬恩確實有這一集的戲份,”漢森說,“他必然會出現在那裡,在炸彈爆炸時出現在那個房間裡。” “還記得我說我非常討厭我們這幾天來的對話嗎?”赫斯特說,“就剛才?這正是我說的那種對話。” “抱歉。”杜瓦爾說。 “吉米,你剛說不管劇集從什麼時間開始,都會創造一個新的時間線,”達爾無視了無助揮動雙手的赫斯特,“那我們知道我們這部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你認為這一點會有所幫助?”漢森問。 “我只是好奇,”達爾說,“我們處在有別於'現實'的架空時間線上,不管是什麼樣的時間。我想知道劇情分支發生的時間。” “我想我們沒法知道,”漢森說,“時間線扭曲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誌,因為從我們的視角來看根本就沒有什麼停頓。我們沒有可以作為參照的另一條時間線,我們只能看到自己所在的那一條。” “也許我們可以找找,我們的世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這些扯淡荒謬的事情的。”赫斯特說。 “但'扯淡荒謬的事情'的定義又是什麼?”杜瓦爾說,“是指太空旅行?還是和外星生物的接觸?還是量子物理?因為我自己完全不懂量子物理在說什麼,所以按我的觀點,量子物理肯定就是被個爛寫手杜撰出來的。” “我能找到的最早的科幻劇集是《電視遊俠》,它是1949年的作品。”漢森說,“的第一集則是在二十年後播出的。所以,也許從二十世紀60年代晚期到電視終結的2105年之間的某個時間點上,有人製作出了我們所在的這部戲。” “這時間跨度可夠大的。”達爾說。 “假設確實存在,”赫斯特說,“有各種娛樂節目只存在於我們的時間線上。我們的時間線可以回溯到誕生之前,但卻存在於我們的時間線上,這真是個莫大的諷刺。” “看吧,循環引證開始了。”杜瓦爾說。 “我想這就是癥結所在,”赫斯特說,“我們都確信寫這部戲的人是個混蛋。這看起來正是個混蛋劇作家做得出來的事情。” “我早就告訴過你這一點了。”杜瓦爾說。 “這時間線夠操蛋的。”赫斯特說。 “安迪。”漢森指著不遠處。一輛運料車正朝眾人所在的桌子駛來,車廂裡放著一張便條。達爾拿起便條,運料車便駛遠了。 “詹金斯的消息?”杜瓦爾說。 “嗯。”達爾回答。 “上面寫了什麼?”杜瓦爾說。 “他說他發現了一些也許有點兒用的線索,”達爾說,“他想和我們談談,所有人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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