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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發條女孩 保罗·巴奇加鲁皮 6315 2018-03-14
有一個地方是新人類的歸宿。 這條消息帶來的希望在惠美子的頭腦裡奔跑著,每天、每分、每秒都是如此。和這條消息聯繫在一起的,還有關於那個外國人——安德森的記憶,他是那麼確切無疑地告訴她那個地方真的存在。他在黑暗中握著她的手,他點頭確認的時候,眼神十分嚴肅。 她現在每天晚上都看著羅利發呆,思索這個人到底知道些什麼,以及自己是否敢於開口詢問他在北邊看到了些什麼,詢問他她怎麼才能到安全的地方去。她有三次都走到了他身邊,但每次都說不出話來,自然也就沒法提出問題。每天晚上,她都在忍受坎妮卡費盡心機的折磨後,疲憊欲死地回到住處,然後在夢中前往那個新人類可以安全生活的地方,而且在那裡不用取悅主人。 惠美子還記得三隅老師在培訓室裡給他們講課的情景,身穿和服的新人類全都跪在地上,老師面對他們站在前面。

“你是什麼?” “新人類。” “你的榮幸是什麼?” “我的榮幸是服務。” “你的榮幸從何而來?” “我的榮幸來自於主人。” 三隅老師可以通過一個開關將說話的速度加快。她有100歲了,十分讓人懼怕。作為一名早期的新人類,她的皮膚幾乎不會衰老。有誰知道她在這間培訓室裡教育過多少年輕的新人類?三隅老師似乎始終在那裡,始終在教導他們。她憤怒的時候顯得無情,但她的懲罰手段卻是公平的。她總是給所有的新人類灌輸一種信念:只要他們能很好地為主人服務,就能到達作為新人類的最高境界。 三隅老師還給所有的新人類介紹了水子地藏菩薩。這位菩薩即便是對於新人類仍舊懷有慈悲之心,在他們死亡之後,他會把他們的靈魂裝在袖子裡,將他們從基因玩物的地獄中拯救出來,進入真正的輪迴。而他們的職責就是服務,他們的榮幸就是服務,他們的果報將在下一世到來,他們將成為真正的人類。優良的服務將帶來最為慷慨的果報。

曾經,惠美子被岩戶先生拋棄的時候,她是那麼憎恨三隅老師。 但現在,她想到或許有一個人可以成為她的新主人:一個睿智的男人,一個將她引入與此前不同世界的人,一個可以給她岩戶先生不會給她的東西的人。這個想法讓她的心又開始跳動了。 也許只是另一個欺騙你的人?準備拋棄你的人? 她將這個想法摔得粉碎。這是另外一個惠美子才會有的想法,完全不是那個處於最高境界的惠美子所能想到的。有這種想法的她就像一隻柴郡貓,將自身的滿足置於一切事物之上,而不會想到自己所應處的生態位置。作為新人類,完全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三隅老師在教導中說過,新人類的天性分為兩部分。有邪惡的部分,那是由纏繞扭結的基因決定的動物本能所控制。而作為對這個部分的平衡,是文明和有教養的部分,這一半的天性懂得生態位置的重要性,能夠區分什麼樣的行為是適當的,什麼樣的想法只是動物的衝動。這後一部分使新人類能夠與廣泛存在於國家和人民之中的等級觀念相契合,並對他們的主人賜給他們來到這世上的機會表示感激。黑暗與光明。陰與陽。硬幣有兩面,靈魂也有兩面。三隅老師幫助他們擁有自己的靈魂,幫助他們做好準備,接受為主人服務的榮耀。

坦白說,惠美子之所以會對岩戶先生的看法如此糟糕,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竟然如此對待她。他是個虛弱的人。或者,如果她誠實地承認的話,也許她並沒有做到所有應當做的事情。她並沒有以最高的熱情來為他服務。這就是令人遺憾的真相。她必須接受這個並不怎麼光彩的事實,即使她在沒有愛護之心的主人手下過得非常艱難。但也許這個外國人……也許……她今晚不會讓那個悲觀的野獸進入她的意識;她要讓自己做夢。 曼谷的夜晚逐漸涼爽起來,惠美子走出大樓中的貧民窟。甲烷街燈的火焰讓街道泛起綠瑩瑩的光,有種狂歡節的感覺。鐵鍋裡炒著夜宵的麵條,在菜市勞累了一天的農民在返回遠郊的農場過夜之前,照例要吃些簡單的夜宵。惠美子在夜市中漫無目的地行走,一隻眼睛注意著可能出現的白襯衫,另一隻眼睛則搜索著晚餐。

她找到一家賣烤章魚的小攤,拿起一隻在辣椒醬裡蘸了下。燭光和陰影為她提供了掩護,她身上的方裙掩蓋了她雙腿的動作。需要注意的只是手臂的動作,如果她的動作足夠緩慢、謹慎,讓手臂靠近身體的側面,那麼她的動作只會被認為是過分講究。 惠美子從一個女人和她的女兒那裡,買了一份用香蕉葉包起來的炒尤特克斯米粉。那女人用的爐火是藍色的甲烷火苗,這是非法的,但這種燃料至少是有辦法取得的。惠美子坐在簡易的櫃檯邊,將炒米粉送入口中,辣椒的味道讓她感到嘴裡燃起了火焰。其他人用古怪的眼光看她,其中有些人露出厭惡的神情,但他們並沒有做什麼。有些人甚至已經熟悉了她。這裡的人們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自然不會再讓自己糾纏到發條人和白襯衫之類的事情裡。她覺得這可以視為一種奇特的優勢。白襯衫遭到極度的鄙視,除非絕對必要,人們根本不願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她把炒米粉送入口中,再度想起那個外國人說的話。

有一個地方是新人類的歸宿。 她試著想像。一個村子,其中的居民全是那種一動一停的特殊動作,而且皮膚極為光滑。她渴望能夠去那樣一個地方。 但與此同時,她心中還有另一種感覺。那不是恐懼,是一種她從未預料到的情緒。 厭惡嗎? 不,那個詞太強烈了。更合適的描述似乎是:有那麼多她的同類不體面地逃離了自己的崗位,這讓她感到一陣不快。他們與自己的同類住在一起,卻沒有一個統領他們的人,即便是岩戶先生也好。整個村子裡的新人類沒有一個可以服務的主人。 惠美子用力搖了搖頭。服務又為她帶來了什麼?像羅利那樣的人。還有坎妮卡。 即便如此……一個新人類的部落,隱藏在叢林之中?擁抱一個八英尺高的苦力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那就會是她的愛人嗎?或者,她的愛人將會是一個像岩戶先生的工廠裡的那種觸手怪?那怪物像印度教的神祗那樣,有十隻手臂和一張只會吃東西、流口水的大嘴巴。那樣的生物怎麼可能到北方去呢?他們為什麼會選擇那裡的叢林躲藏?

她極力壓下厭惡的感覺。不管怎麼說,不會比坎妮卡更糟。她已經形成了把新人類視為奴隸的思維定式,儘管她自己就是新人類的一員。如果她能理性地思考,她就會明白,任何一個新人類都不會比昨天晚上她接待的那個客人更糟。他乾了她,然後在他離開之前朝她吐痰。可以確定的是,和一個皮膚光滑的新人類躺在一起絕不會比那更糟糕。 但是,在村子裡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呢?食用蟑螂、螞蟻,以及一切尚未葬身於象牙甲蟲腹中的東西嗎? 羅利是個生存專家。你是嗎? 她用手中的四英寸長的紅星牌竹筷攪著炒米粉。不為任何人服務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敢那樣嗎?僅僅是想一想,就讓她頭暈目眩,幾乎要摔倒在地上。如果沒有主人,她會做些什麼?她會不會成為一個農民?也許在那些山中種植罌粟?她會像她聽說過的那些古怪的山中部落的女人那樣,吸著銀質煙槍,把牙齒染黑嗎?她不禁覺得可笑。她能想像那樣的生活嗎?

惠美子迷失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差點沒有發現危險的接近。僅僅是運氣拯救了她——她剛巧看到坐在對面桌子旁的男人那吃驚的眼神和隨後埋頭對付食物的動作。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整個夜市似乎突然間變得安靜了。 然後,彷彿餓鬼一般,穿白衣服的人出現在她身後,談論著他們在寺廟見到的那個女人。那個急切地想要取悅他人、卑躬屈膝的女人。惠美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夾著炒米粉的筷子停在雙唇之間,苗條的手臂在突如其來的壓力下開始發抖。她想放下筷子,但她不敢那樣做。做出任何動作都可能暴露身份,因此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身後的那兩個人在等待食物的同時相互交談,給她以莫大的壓力。 “……終於做得太過火了。我聽說布羅姆伯卡迪在辦公室裡上竄下跳,尖叫著說要砍了他的腦袋,'我要把齋迪的腦袋放在盤子裡,這次他太過分了!'”

“那次行動之後,他給了手下每人5000銖。” “既然他被抓了,這筆錢看來不會給他的手下帶來多少好處。” “話是這麼說,五千銖啊。不用說,布羅姆伯卡迪肯定吐血了。他的損失恐怕要超過五十萬。” “齋迪就像巨像那樣橫衝直撞。那老頭子可能認為齋迪是頭陶拉匹公牛,正在和他父親比蹄印的大小,找機會擊敗他。” “看來是沒機會了。” 他們的身子撞到了惠美子,她劇烈地顫抖起來。這就是她的終結。她的筷子會掉下來,然後他們便會發現她是個發條人。儘管他們就在她的身邊,以一種自信的男性姿態撞到了她,其中一個白襯衫的手還碰到了她的脖子,好像是被別人撞了一下才不小心碰到的,但他們仍然對她視而不見。也許突然之間,他們會看到她。她會暴露在他們眼前,一個除了過期的身份證明和進口許可之外什麼都沒有的新人類。然後她就會被投入化糞池,像被投進去的糞便和殘渣那樣迅速分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一動一停的特殊動作,這種動作讓她就像被塗了一身發光蟲的排泄物那樣顯眼。

“不過,我真沒想到他會在阿卡拉特面前磕頭。真是太糟了。我們都為此丟了臉。” 他們的交談陷入了短暫的冷場。然後,其中一個說:“大嬸,你的甲烷火苗看起來顏色不太對。” 那女人不安地笑著,她女兒的笑容也同樣不安。 “我們上週才給環境部送過禮。”她說。 那個把手放在惠美子脖子上的人開口了,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她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在他的觸碰之下顫抖。 “那麼,也許我們得到的消息是錯誤的。” 那女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退,“可能是我記錯了。” “那好,我很樂意檢查一下你的財務狀況。” 她極力設法維持臉上的笑容,“沒必要麻煩你們。我會派我女兒馬上過去。你們把這兩條魚拿去吃吧?你們薪水不多,可也得吃好。”她把烤架上最大的兩條羅非魚拿出來,送給那兩個白襯衫。

“你真好,大嬸。我正好餓了。”白襯衫把用香蕉葉包好的魚拿在手上,轉身離開,繼續在夜市中穿行,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給人們帶來的恐慌。 那些人一走,女攤主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轉向女兒,把錢塞到她手裡,“到那邊的警察崗亭去,一定要親手把錢交給斯里蓬警官。我不想再見到那兩個人。” 惠美子脖子上被那個白襯衫碰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太險了。實在是太險了。有時她竟會忘記了自己是獵物。有時她愚蠢地以為自己和人類沒多大區別。惠美子將最後一點炒米粉送入口中。她不能再等待了。她必須去見羅利。 “我想離開這個地方。” 羅利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轉過身子,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覺得好笑。 “真的嗎,惠美子?”他微笑道,“你找到新的主人了,對嗎?” 在他周圍,其他姑娘正陸續到來,她們互相談笑,朝神龕行禮。有幾個姑娘還留下了一點供品,希望能吸引到一個仁慈或有錢的主顧。 惠美子搖搖買,“不是新主人。我想到北方去。到新人類生活的村子那裡去。” “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那裡確實存在,對嗎?”他臉上的表情告訴她確實存在。她的心臟開始有力地搏動。這並不只是一個謠言。 “那裡確實存在。”她更為堅定地說道。 他盯著她,讀著她臉上的表情。 “可能吧。”他示意酒保阿甸再給他倒一杯酒,“但我得警告你,在那邊的叢林中,生活非常艱苦。如果莊稼沒有收成,你只能吃昆蟲度日。甚至連昆蟲也不多,能吃的東西大都被銹病和日本造基因修改象鼻蟲給毀掉了。”他聳聳肩,“還有極少的鳥類。”他再次盯著她,“你應當留在接近水源的地方。你在那里肯定會過熱的。相信我,那裡的生活太困難了。就算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裡,你也應該找個新主人。” “今天白襯衫差點抓住我。如果留下來,我就會死在這裡。” “我付過錢了,他們不會抓你。” “不。我在一處夜市……” “你去夜市干什麼?如果你想吃東西,到這裡來。”羅利皺起了眉頭。 “我很抱歉,但我必須離開。羅利先生,你是個有辦法的人,你肯定認識能幫我搞到通行證的人,能允許我通過檢查站的人。” 羅利要的酒送過來了,他啜了一口。這個老頭就像一隻烏鴉,帶著死亡與腐朽的氣息端坐在高腳凳上,看著他手下的妓女來上夜班。他帶著幾乎不加掩飾的厭惡盯著她,彷彿她是粘在他鞋子上的一塊狗屎。他又喝了一口酒,“往北邊的路很難走,而且死貴。” “路費我可以自己掙。” 羅利沒有回答。酒保把吧台擦乾淨後,和一名助手抬出一箱冰塊——來自奢侈品製造商Jai Yen,Nam Yen。冷靜的心,冷凍的水。 羅利舉起酒杯,阿甸將兩塊冰投進去,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旦從隔熱箱中取出,冰塊立即就在炎熱的空氣中開始融化。惠美子眼看著冰塊逐漸化成液體。阿甸往冰塊上面倒水。她感到自己就快要燃燒起來了。俱樂部的窗開著,卻連一絲風也沒有,而且現在時間還早,大樓中仍舊悶熱難耐。轉風扇的黃卡苦力也都還沒來。俱樂部的牆壁和地板都散發著熱量,這些熱量完全無法散去。羅利又舉杯喝了一口冰水。 惠美子盯著這一幕,她的身體在燃燒,心中期望自己能夠出汗。 “羅利先生。求求你。非常抱歉。求你,”她猶豫著,“給我一杯冷飲。” 羅利又啜了一口冰水,看著更多手下的姑娘魚貫而入,“養個發條人真是太他媽貴了。” 惠美子羞慚地微笑著,希望能緩和他的怒氣。終於,羅利露出厭煩的表情,“好吧。”他朝阿甸點了下頭。一杯冰水被送到她的面前。惠美子沒有立刻把它喝掉,她將這杯水靠在臉上、脖子上,解脫的快感讓她幾乎開始喘息了。她喝完了水,再次把杯子靠在皮膚上。她緊緊地抓著那個杯子,好像那是個有魔力的護身符,“謝謝您。” “為什麼我要幫你離開城市?” “留在這裡我會死的。” “這不是筆好生意。僱用你本來就不是好生意。而付出賄款,把你送到北邊那麼遠的地方——這絕對不是好生意。” “求您了。任何事我都可以做。您可以使用我。” 他笑起來,“我有真正的姑娘。”他的笑容消失了,“惠美子,問題在於你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我。你把你每天晚上掙到的錢都喝掉了。你的賄賂需要錢,你的冰水也需要錢。如果我不是這麼善良的話,我會把你扔到街上去,讓白襯衫送你去化糞池。無論如何你都不是一筆好生意。” “求您了。” “別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去做好工作準備,我可不想在顧客來的時候你還穿著上街的衣服。” 他的話語有權威者的那種不容置疑的特性。惠美子下意識地鞠了一躬,準備服從他的命令,但她立刻又停了下來。你不是一條狗,她提醒自己。你也不是一個僕人。服務給你帶來的只是被丟棄在天使之城的魔鬼手中。如果你還像一個僕人那樣做事,你只會像一條狗那樣死去。 她挺直身體,“很抱歉,我必須到北方去,羅利先生。而且要盡快。需要花多少錢?我一定會掙來的。” “你就像只該死的柴郡貓,”羅利突然站了起來,“總是想從死屍身上咬下點什麼來。” 惠美子畏縮了一下。雖然羅利已經上了年紀,但他是一個外國人,而且是在收縮時代之前成年,營養狀況非常好。他顯得很高大。她又往後退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影讓她失去了勇氣。羅利陰冷地一笑,“這就對了,別忘了你的地位。你想到北方去,可以。但你得等到我完全做好準備,而且你必須掙到給白襯衫的所有賄款才行。” “要多少?” 他的臉漲紅了,“比你到現在為止掙來的全部還要多!” 她向後退去,但是羅利抓住了她。他把她拉到近前。他的聲音因長期飲酒變得低沉,他低吼道:“你曾經對某人是有價值的,我看你因此忘了作為發條人的本分。但是,讓我們把話說清楚,你現在是屬於我的。” 他瘦骨嶙峋的大手在她的胸前亂摸,捏住一個乳頭開始扭動。疼痛讓她發出嗚咽,她在他的手下完全失去了力氣。他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就像毒蛇的眼睛。 “你的每一部分都是屬於我的。”他喃喃道,“如果我想要你明天被投入化糞池,你就不存在了。沒有一個人會在意。日本人或許認為發條人有價值,但在這兒,你不過是一件垃圾。”他再度大力扭動。她戰栗地吸了一口氣,堅持著不要倒下。他露出微笑,“你是屬於我的。給我記住了。” 他突然放開她。惠美子跌跌撞撞地退後,伸手扶住吧台的邊緣。 羅利又端起酒杯,“等你掙到足夠去北方的錢,我會告訴你的。”他說,“但你要為此工作,努力工作。別再挑挑揀揀。如果哪個男人想要你,你就跟他去,讓他開心,這樣他就會願意回來,再次嚐嚐那種新鮮的感覺。我手下真正的姑娘很多,每個都能提供天然的性服務。如果你想去北方,你最好能提供更有特色的服務。” 他揚起脖子,把杯中的飲料喝完,將杯子放在吧台上讓阿甸再給他倒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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