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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十九、行刺與婚禮

生死平衡 王晋康 7148 2018-03-14
直升機在費萊凱島停下來。孤島被清徹蔚藍的海水包圍,對面隱約可見科威特城的球狀尖塔,那是著名的海水淡化塔。小島上保留著一座古代的要塞,這正是科威特(小要塞)名字的由來之地。 天花凶神忘記了這座小島,皇甫林和法赫米也把它忘了。等到全國的局勢平定,他們才想起這幾座孤島,決定還是給島上的人補作注射。艾米娜已經病癒,非要跟著哥哥一起來。她仍穿著初見皇甫林時的衣裙,用一襲面紗遮住了留下斑痕的臉龐。 島上往日多為遊客,本島居民並不多。現在遊客早已絕跡,所以對居民的藥物注射很快就完成了。法赫米拉著兩人來到海邊,艾米娜脫下鞋襪,把赤足浸在清徹的海水中。往東南望去,海天連接處隱隱可看見多國部隊軍艦的頂部,偶爾有幾架直升機升空盤旋。艾米娜的秋水雙瞳一直在面紗後定定地看著皇甫林。十幾天的超強度工作後,皇甫林仍然神采奕奕,那兩隻小眼睛也分外深湛。他說這要感謝那十天絕食,超強度的劣性剌激極大地激發了體內的潛能。他笑嘻嘻地欣賞著艾米娜的側影,輕聲吟唱著阿卜杜胡·哈姆裡的著名歌曲:

“你的腰,如春風擺柳,你的臉,如玫瑰盛開。” 艾米娜突然羞澀地說:“你知道嗎?你的藥物不僅治癒了天花,還治好了我的痛經。過去因為這個頑固的毛病,我對所有異性都……”她搖搖頭,沒有說下去。但皇甫林聽懂了,她實際是在為初見面時的乖張道歉。他們倆已經到了心照不宣的程度。這位公主在病癒後像是換了一個人,完全沒有了驕縱乖張的脾氣,但她也沒有因為麻臉而自卑,沒有垂下眉眼,請求皇甫林的原諒。這個麻臉婆娘似乎已理直氣壯地坐上皇甫家主婦的位置。正是這一點賴皮勁兒讓皇甫林喜悅不已,他覺得這個女人的性格與自己對味兒! 法赫米走過來問:“昨天南大使見到你了嗎?” “見到了。他說埃米爾幾天后要接見我,為我頒勳。”

“祝賀你!你的功績確實值得一枚薩拉丁勳章。” 皇甫林開玩笑地說:“十分感謝你們對一個江湖醫生的推崇,我在中國國內至今仍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的話中隱露傖然,法赫米安慰道:“沒關係,很快他們就會承認你的。” 這時後面傳來了飛機轟鳴聲,一架法國海豚直升機疾速飛來,停在他們面前。一名軍人匆匆跳下飛機,向他們跑過來,很遠時就大聲問: “是皇甫林醫生嗎?”他看見了法赫米,忙立正敬禮,“法赫米先生,沃爾拜島上剛剛發現疫情,代首相請你們盡快趕去!請上我的直升機吧。” 皇甫林立即說:“法赫米,藥物已經不夠了,你和艾米娜回去取藥,我先去。”他從自己的飛機內取出藥物,跟那位軍人上了直升機,艾米娜攬著長裙匆匆跑過來,伸出手喊:

“我也要去!拉我一把!” 皇甫林笑著把她拉上機門,朝法赫米揮揮手:“我先去看看那兒的疫情,你等我的電話!” 海豚直升機一直沒熄火,這時一拉機頭飛起來,一直向東北飛去。沃爾拜島已經到了,但直升機沒有停留,仍全速向北飛。皇甫林覺得有點蹊蹺,回過頭看看艙內,三名軍人已經掏出手槍兇惡地指著他們,他知道上當了,朝艾米娜努努嘴,艾米娜回頭漫不經心地看一眼,神色不變,又回頭看著窗外。 “幾條伊拉克狗。”她輕蔑地說。 她的鎮靜使皇甫林暗暗高興。為首的伊拉克軍人氣得滿臉漲紅,用手槍點著皇甫林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 “你這個該死的異教徒!我們費盡心機制訂的計劃被你破壞。我要把你吊在火上慢慢燒死!還有你這個臭婆娘!”

皇甫林好笑地看著他大叫大嚷,大聲回答: “我聽不懂!知道嗎?不懂!”最後兩個字是用阿拉伯語說的。隨後他拉過艾米娜:“把這個混蛋的話給我翻譯過來。” 艾米娜用不流利的漢語說道:“他說你救了科威特人,使薩拉米免墮地獄,薩拉米十分感謝你,要為你發勳章!”她想想又補了一句:“還要親自為我倆舉行婚禮!” 皇甫林知道她在搗鬼,放聲大笑起來,艾米娜也跟著笑。幾個軍人不知道他們笑什麼,惱羞成怒,挺身上來想揍皇甫林,但在兩人的氣勢下猶豫著。皇甫林厲聲說: “你們國家公然違抗國際公約,製造病毒武器,妄圖滅絕你們同宗同族的穆斯林兄弟,這是真主的教誨嗎?你們才是心地邪惡的異教徒,真主一定會懲罰你們!艾米娜,翻譯過去!”

他不知道艾米娜是否聽懂自己的長篇大論,但那位姑娘連半個格登也不打,立刻滔滔不絕地用阿拉伯語說了一大通,顯然是義正詞嚴。幾個軍人像被鬥敗的鵪鶉,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從此緘口,只是持槍瞪著他們。 皇甫林把艾米娜的面紗撩起,深情地看著那張麻臉,在她的嘴唇上輕吻一下: “如果咱倆真的回不來,這一吻就算咱倆結婚了,好嗎?” 艾米娜大笑著點頭,猛然撲到他懷裡狂吻起來。伊拉克軍人惡狠狠地把他倆拉開,蒙上眼罩,然後直升機開始下落。 晚上皇甫林被反銬雙手,眼罩也一直沒取下來。他忖度著自己被關在什麼地方?他們會如何處置自己?幾分鐘後他懶得再想這些問題,開始想祖父的平衡醫學。祖父去世、父親退休後,自己生性疏懶,沒能光大祖父的心血結晶,算來愧對先人!如果能逃過這場大難,一定洗心革面,從頭活個樣子。

想想他又笑起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熱情只有5分鐘壽命,一旦大難不死,只怕又要去浪跡天涯,何況還擁著一位麻臉美人! 艾米娜今晚在什麼地方?會不會受折磨?不過,再想也是白擔心,乾脆睡覺。於是他靠在牆角很快睡熟了。夜裡他聽見有跑步聲、喧嘩聲、坦克行駛的隆隆聲、飛機低空掠過的嘯聲。這些噪聲不時闖入他的夢景,攪得他睡不安穩,他在夢中也喃喃咒罵著。 直到第三天中午才有幾個軍人匆匆來到臨時監房,扯掉他的眼罩,打開手銬,用阿拉伯語咭裡哌拉嚷叫一通,扯著他塞進一輛汽車。皇甫林沒法與他們交談,自言自語地問道: “這就去砍頭了?砍頭飯也不讓吃?” 汽車一路鳴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皇甫林突然發覺,這兩天巴格達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件。街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坦克砲口虎視耽耽地盯著十字街口,巴格達飯店、國家通訊中心、電視塔前的戒備更加森嚴。不過總的說氣氛還比較平靜,行人似乎見慣不驚,照舊神情淡然地干著自己的事情。

等他從迷茫中回過神,汽車已停在一座豪華的官邸前面。皇甫林認出這是薩拉米的總統官邸。這是上個世紀末薩達姆建造的,宏偉的大門兩側有兩個塔樓,裝飾有縱橫交錯的紋飾,院內有棕櫚樹掩映的曲徑,有豪華的雪花石噴水池,茵茵草地上白玉雕塑或躺或臥,再往後是大殿和寢宮,圓形房頂,尖形塔樓,是波斯風格和伊斯蘭風格的結合,皇甫林正欣賞這座美輪美奐的建築時,又有一輛車停下來,一個蒙著面紗的女人歡唿著撲過來。 是艾米娜!兩人在一群荷槍實彈的軍人群中忘情地擁抱。有人在輕輕鼓掌,皇甫林抬頭看看,是薩拉米總統,他的臉上也有淺淺的斑痕。 “歡迎,我的孩子們。”薩拉米慈祥地用英語說道,然後挽起艾米娜的胳臂,走進一間圓頂的大廳,陽光透過落地長窗瀉下來,室內的天竹葵在陽光下顯得濃綠欲滴。薩拉米請二人坐下,先遞過一張“每日電訊報”:

“對於今天的會見你們很可能感到突然,所以談話之前,請你們先看看報紙:國際時事版,標題是'薩拉米同阿齊慈攤牌'。” 薩拉米笑道: “這些西方老爺的用詞比較刻薄,但敘述基本未失實。感謝你,皇甫林醫生,你挽救了科威特民族,使我不至於在真主那兒成為罪人,也使我翦除了伊拉克政治生活中盤踞多年的毒瘤。從今天起,我可以真正致力於阿拉伯統一事業了。鑑於你對阿拉伯民族的崇高貢獻,我代表伊拉克政府授於你一枚薩拉丁勳章。這是第一個非阿拉伯人獲得這項殊榮。” 隨從捧著勳章,薩拉米慈愛地為他佩好,理好金黃色的綬帶。在異常鄭重的氣氛中,皇甫林卻忍俊不禁,他向立在一側的艾米娜點頭示意,突然問道:

“也許您還要親自為我們舉行婚禮?” 薩拉米愣了片刻,隨即笑道:“這正是我馬上要提出的建議,想不到我們之間是如此默契。” 皇甫林和艾米娜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使薩拉米感到十分意外,尷尬中帶著惱怒,皇甫林笑著解釋: “請總統不要誤會。我們遭到逮捕時,我的未婚妻在翻譯中曾故意曲解軍人的咒罵和威脅,她說軍人說薩拉米總統要為我們頒勳,並要親自為我們主持婚禮,想不到她的黑色幽默倒真的應驗了。” 薩拉米也放聲大笑:“這只能歸功於真主的安排!” 在隨後整整一個小時的談話中,氣氛十分融洽。薩拉米盛情地邀皇甫夫婦在伊拉克定居,他將建立一個國家基金會專門為平衡醫學的研究提供資助。 “那時伊拉克和科威特之間將不再有邊境,你可以乘上汽車在兩個小時內去探望岳母,中國還有什麼親人嗎?可以全部接來,我會為他們建一座新的巴格達空中花園。”

晚上設了豐盛的家宴。宴席上總統只呷了幾口白蘭地,卻頻頻向皇甫林勸酒,他特意為皇甫林備了中國的茅台。總統夫人則始終優雅地微笑著,低聲同艾米娜交談,她們的親密神情活像一對母女。 宴會後,艾米娜悄聲問醉意陶然的未婚夫: “夫人告訴我,總統有一種痼疾,不能多操勞,這幾年才被阿齊慈逐漸架空。你知道他是什麼病嗎?” 那個醉鬼神誌倒很清醒,他說:“總統臉上皮脂多,四肢瘦削,手背上多紫紋,從這些症狀看,似乎是柯興綜合症,一種內分泌疾病,它有可能造成類偏執狂症狀。” “你願意為他醫治嗎?” “當然。”他腳步不穩地走向總統,用英語說:“總統閣下,如果你相信我的江湖醫術,我想為您治療一次,您願意嗎?” 總統高興地說:“我當然相信中國神醫。” 皇甫林讓總統侍衛向昨晚那幾個軍人要回他的藥品,隨總統來到臥室,他詳細詢問了病情,讓他脫去衣服睡在床上,然後細心地沿嵴椎和肩叢神經進行注射。注射完畢,他笑著說: “總統閣下,你太麻痺了,讓一個沒有經過安全檢查的異國人,甚至是異教徒為你治病。你難道不怕我注進狂犬病毒或炭疽桿菌?” 總統在侍衛的幫助下穿起衣服,他笑著說:“不會的,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但判斷力也有失誤的時候,如果我為了某種原因比如說為妻子的祖國復仇?” 總統有些不快,冷漠地說:“我同科威特兄弟沒有任何仇恨。” 皇甫林尖利地冷笑一聲:“恐怕未必!死於天花的十二萬個科威特亡靈恐怕不會認錯人的!” 薩拉米打個寒顫,目光陰狠地看著皇甫林。機靈的侍衛們聽不懂兩人的英語對話,但從兩人的神色看出敵意,他們立即作好戒備。皇甫林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 “很可惜,你臉上的斑痕瞞不過一個醫生的眼睛,那是美容師人為加上的。你並沒有患天花,你在去科威特前已經註射過天花疫苗,也就是為全體伊拉克人(庫爾德人除外)注射的所謂漢塔疫苗。你不會冒險染上天花,雖然那樣表演會更為逼真,因為你的命很值錢,比十二萬條科威特生命值錢。所以,你並不是阿齊慈拋出的誘餌,你是一場種族滅絕戰爭的策劃人兼操刀手!總統先生,你的戲演得不夠逼真。如果你十年來一直是阿齊慈的傀儡,你會在一次僥倖勝利後的第二天就如此高枕無憂嗎?我想阿齊慈倒可能是你拋出的替罪羊,或者我更相信他是甘願犧牲自己,演一場丟卒保車的苦肉計。丟卒保車、苦肉計,這些中國的典故你懂不懂?” 薩拉米陰冷地沉默著,臉色陰晴不定。皇甫林痛快酣暢地罵下去: “看來,你小看了中國的江湖醫生,他們都是搗鬼的老祖宗,心狠手辣也絕不亞於你。你知道我剛才為你注射了什麼?沒錯,是5647號潛能激活劑,只是劑量加大了十倍而已。兩天之後、最多三天之後,你就會像一隻發情的公駱駝那樣亢奮,食慾亢進,性慾亢進,狂唿亂叫,血脈賁張,你的生命力會這樣狂暴地燃燒五六天,然後不可避免地逐漸熄滅,無論是現代醫學還是真主都救不了你。在你絕望地等死時,你會有充裕的時間去想一想那些科威特人和庫爾德人,他們滿身膿皰、高燒譫妄,掙扎著,最終有數万人沒能逃脫死神阿慈賴爾的魔掌。想想吧,將心比心地想一想,你會死得安心一些。” 罵完後他冷淡地說:“我要走了,是去刑場還是牢房?” 艾米娜和總統夫人談得十分投機,看見未婚夫和總統一塊兒出來,她跳起來撲向皇甫林的懷中: “你知道嗎?總統夫婦明天要為我們舉行婚禮。”她幸福地低語著,“按照伊斯蘭的風俗習慣,總統府外已開始搭婚禮帳蓬。我說父親剛去世,但夫人勸我,這樣幸福美滿的姻緣,首相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我真沒辦法拂逆她的好意,你說,該怎麼辦?” 皇甫林微笑著:“聽夫人的安排吧。首相在天之靈絕不會責怪你,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那麼,我就答應她?” “答應吧。”皇甫林笑道:“按阿拉伯風俗,婚禮前我們不能見面了。晚安。” 他徑自朝室外走去。兩名總統保鏢如影隨形地跟上他。艾米娜皺著眉頭看看總統,總統仍然笑容可掬,於是,艾米娜鬆開眉峰,回到夫人身旁,盡興談笑。 婚禮帳蓬幾乎象總統寢宮一樣高大,朝陽照著帳蓬上金碧輝煌的金銀錢紋飾,帳蓬外立著兩排燈柱,安著玲瓏剔透的中國式水晶宮燈。帳蓬內擺著幾排桌椅,堆滿了石榴、無花果蜜餞、酥糕、油炸丸子、紅燒火雞、蒸麵粒等美味。歌舞班的人忘情地彈著豎琴,敲著大鼓和帶鈴手鼓,打著手鈸,一位風姿綽約的半裸舞女在帳蓬中央瘋狂地扭動,她的肚皮和一對豐滿的乳房都合著鼓點傳神地顫動著。 忽然帳蓬內響起了尖長的“扎額拉達”聲,所有婦女都用舌頭髮出這種歡快的顫聲,艾米娜穿著白色的絲質婚禮服,頭上戴著“杜瓦格”頭箍和麵紗,由隨侍女僕攙扶著出現在客廳。左邊的女僕們向四面八方拋撒著鹽粒,一邊高聲喊道: “熱愛先知的人祈求真主賜福於先知!” 幸福的艾米娜邁著小步,來到帳蓬正前方,在蒙著綢幔的婚椅上坐下。女僕坐在她旁邊,攤開手中的絹帕,接受客人的禮物。禮物大多十分昂貴,有鑽戒、貓眼、緬甸寶石戒指,做工奇巧的埃及項鍊……隨後,司儀大聲宣布新郎駕到。皇甫林穿著白色的阿拉伯式禮服,與護送的男客告別後,步履從容地走向婚椅。總統夫婦也來了,他們作為女方的家長坐在主席,笑容滿面地看著新郎,皇甫林在新娘面前略為佇立一會兒,伸手慢慢揭開她頭上那塊絲質頭巾。全帳蓬的人都屏息靜氣,連那些正在歌舞的舞女們也都把目光轉過來。 頭巾揭掉了,艾米娜滿面喜色,在帳蓬內柔和的光線中,臉上的疤痕似乎也不太明顯了。立時四面八方響起了歡唿聲和震耳欲聾的紮額拉達聲。歌女們的歌聲一浪高過一浪,肚皮舞孃也舞動得更加瘋狂。總統夫人親自帶著十幾位女客,用金鎊或金路易貼在肚皮舞孃的額頭。陪皇甫林的男客也擠進來,大把大把地撒著銀幣。歌女們大笑著撲過去撿拾。 直到午夜兩點,新人站起身,手攙著手,緩緩步下婚椅台階。在一波又一波震耳的紮額拉達聲中,他們向總統夫婦告別。總統夫婦慈祥地微笑著祝福他們: “孩子們,祝你們幸福快樂。” 艾米娜同夫人吻別,轉身面對總統,微笑著問:“總統,什麼時候處死我們?” 皇甫林吃了一驚,他本想度過新婚之夜後再告訴妻子真相,沒想到機靈的艾米娜已經猜到了。這個視死如歸的姑娘使他心生敬意,他笑著吻吻妻子,把她摟得更緊。 帳蓬內仍是一片喜慶的喧嘩聲。他們羨慕地看著親如家人的總統夫婦和皇甫林夫婦,絕對想不到艾米娜正在邀請死神。總統微笑地盯著他們,很久才平靜地說: “今天我要教會你們區別政治家和恐怖分子。政治家可以冷靜地把數千萬人送向死亡,但他們僅在極端必要時才殺人,決不會是一時衝動或為了洩憤。皇甫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氣,殺了你對伊拉克的國家利益也沒什麼好處。所以,我不會殺你的,即使幾天后我會死於你的注射也罷。去吧,和你的新婚妻子度過美妙的一晚,明天早上就回科威特去吧。” 歡樂的客人們簇擁著新婚夫妻進入洞房,關閉了房門。夫妻兩個默然相對,他們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薩拉米這個決定反倒使他們有點惶然。艾米娜問清了情況,輕聲問: “你真的給他注射了致死劑量?他真的還會放我們走?” 皇甫林一揮手:“先不要管它,人生須及時行樂,不能辜負這洞房花燭,良辰美景!” 艾米娜沒有聽明白這句文謅謅的話,但她還是笑著投入皇甫林的懷抱。 第二天拂曉,薩拉米信守承諾,派那架海鷂式直升機把兩人送過邊境。南大使、法赫米、軍方代表迪勒米準將在邊境守候著。他們同皇甫林熱烈擁抱,艾米娜則按阿拉伯禮節用長袍裹著手同大使握手。大使動情地說: “聽法赫米說你們被劫持走,我立刻同國內聯繫,中國政府責成駐伊大使同薩拉米進行了強硬的交涉。我們真怕那個瘋子折磨你們,處死你們,現在好了,你們總算平安歸來了。” 艾米娜恍然道:“噢,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薩拉米真有善心呢。林,薩拉米是不是在今天發病?” 皇甫林沉沉一笑:“不,那是嚇唬他的。我是一個醫生,不管什麼人生了病,我都只能按醫生的良心去醫治,至於那人的罪惡自有報應的時候。” 大使和法赫米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皇甫林笑著對他們作了解釋,兩人大笑起來。法赫米笑道: “皇甫,我真佩服你,在死神阿慈賴爾的陰影下還敢對薩拉米開玩笑。我想,他沒有殺你,恐怕是抱著一線希望,想從你這兒得到解藥。” 皇甫林收起戲謔,沉重地說:“不,我想不一定是這個原因。說實話,我拿不准他的思維脈絡。這個梟雄,他使我既厭惡,也懷著幾分敬意。不過,大舅哥,”他開玩笑地說:“你該稱我妹夫了,那個狂人薩拉米為我們舉行了最隆重的婚禮。” 法赫米喜悅地說:“祝賀你們。順便告訴你,埃米爾已決定提供一億第納爾的資金,建立以先父命名的肖卡德基金會,專意資助你的平衡醫學研究。歡迎你在科威特定居。” 皇甫林略微考慮了一會兒,笑著拒絕道:“不,我還是回國內。對於平衡醫學來說,科威特這個舞台或試驗基地未免太小,再者我也無法忘卻對中國應負的責任。不過,我會經常送艾米娜回娘家的。你同意嗎,艾米娜?”艾米娜笑著點頭。 “至於回國後的資金和社會承認,你就不必擔心了。這次回去,國內社會一定會把我當成凱旋的英雄。大使先生,”他譏諷地說,“什麼時候徹底根除這種出口轉內銷的狀況,才說明中國從心理上具有了泱泱大國的風範。你說對嗎,親愛的大使?” 南大使沒有回答,臉上微微發紅。五人坐上一架鷂式垂直升降飛機,很快就飛抵臨海的科威特城。下飛機時,大使和迪勒米準將一定要皇甫林夫婦先下機。他們跨下舷梯時,才發現機場上鋪了紅地毯,科威特埃米爾親自在機場迎接。歡迎人群中還有護士小娜、調皮鬼司機蘭小龍、艾米娜的女僕莎拉。這三個活寶又蹦又跳,大聲叫喊,在莊嚴隆重的政治儀式中顯得十分滑稽。皇甫林開心地笑著,挽住自已的麻臉婆娘走下舷梯。埃米爾微笑著迎過來,把皇甫林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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