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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四、初逢女神

生死平衡 王晋康 6636 2018-03-14
法赫米把車子開得飛快,晃過了達斯曼王宮,經過了首相宮邸。汽車七拐八彎,駛進了狹窄嘈雜的漢·吉費爾小巷。他好容易找到一塊停車之地,把車倒進去,回頭笑道: “皇甫,你不是說想要嚐嚐阿拉伯的小吃嗎?這裡就相當於北京的天壇或天津的小吃一條街。來吧。” 他們興高采烈地向小巷裡擠過去,街道上人聲鼎沸,兩旁的房屋低矮古舊,牆外種著阿拉伯橡膠樹和長春藤,空氣中瀰漫著阿拉伯香料和印度香料的清香。各種飲食灘點在燈光中一直延伸,攤上的銅食盆裡擺著酸漬檸檬、蜜餞、堅果、一種叫巴斯卡斯的糕點、酥糕、加白糖的麥片粥,也有花椒鹽、胡椒面、辣椒等各種調料,還有種種不知名字的阿拉伯小吃。小販把阿拉伯人愛發誓的習慣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們指著先知、先知的女兒法蒂梅、外孫女澤娜卜和外孫侯賽因發誓,聲稱自己賣的是全世界最美味最便宜的食物。顧客大多是穿著阿拉伯長袍的男人,也有一些戴著布拉戛、只露出兩眼的阿拉伯女人,有包著纏頭的印度人,面色黝黑的巴基斯坦人。法赫米說:

“來這兒吃飯的大多是國外僑民,科威特人倒是很少來。不過,十五歲前我常常和妹妹來這兒——當然是瞞著父母。你說吧,願意吃什麼?” 皇甫林已經目醉神迷了,他與其說是喜歡這些飲食,倒不如說喜歡這種情調。他笑道: “咱們從這頭開始,一路吃過去,直到塞不進肚子為止,行不行?” “好,就這麼辦!” 於是他們在每個攤位上扔出一個第納爾,依次吃過去。皇甫林一邊吃一邊評價: “這個好吃,像中國的核桃酥。這個也不錯,像中國的怪味豆。呀,呸呸,這是什麼玩藝兒?太難吃了!” 他忽然呆住了,離他們十幾步遠的巷口立著一位阿拉伯少女,大概也是剛到。她穿著米拉葉絲裙,質地和做工十分精緻,恰到好處地展示出她高聳的胸部,渾圓的臀部及臀部上方凹陷處的優美曲線。透過絲裙,可以看到金銀線繡的內衣,裝飾著金銀箔片,耳朵上、脖頸上帶著紅寶石首飾。更要命的是,她還帶著細細的銅絲麵紗,面紗後的美貌給人似無窮的遐想。

燈光昏暗,月光清泠,一個潔白無瑕的少女立在嘈雜紛亂的背景上,恍然是“一千零一夜”中的女神伊齊絲回到了人間。皇甫林被完完全全征服了。生在21世紀,他看過太多的女人人體,長島、夏威夷的裸泳海灘,悉尼和斯德哥爾摩富人區的裸體社交聚會,連教規禁嚴的科威特,在海灘上也偶然可見穿三點式的女郎,風化警察則佯裝沒看見。但是只有這一刻,他才徹悟到女人的美應掩在羞澀和朦朧之後。 法赫米發現了朋友的失態:“皇甫,你發什麼呆?” 順著他的目光,法赫米也看見了那個少女。這時一個頭頂紅色大肚罐的男人打著響鈸走過來,喊著“阿爾格蘇斯,誰喝阿爾格蘇斯!”少女立即喚住他,要了一杯,然後微微掀開面紗,把這種傳統飲料送到口中。面紗的半遮半掩中可以看到秀挺的鼻樑,濕潤的嘴唇,還有一雙象羚羊一樣明亮的眼睛。皇甫林如遭雷殛,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的爆裂聲,他近乎痛苦地呻吟道:

“我的天,千尋百覓。原來我的女神在這兒啊。” 法赫米漾出諧謔的笑容,他揶揄道:“原來我的朋友被愛神之箭射中了啊。” 皇甫林仍直直地盯著那兒,堅決地宣布:“對,我一定要把她娶到手!” “你知道嗎?她一定是科威特本地人,出身豪富,她的天性保守的父母決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請原諒我的直率——食不潔食物的異教徒。” 皇甫林目光狂熱地說:“為了她,我可以捨棄一切!我從明天就皈依伊斯蘭教,我決不會再吃大肉、自死物、未誦安拉之名宰殺的牲畜,我會篤信,篤行,我要變成一個最徹底的穆斯林!” 法赫米搖搖頭笑道:“今天我才知道什麼是中國式的一見鍾情。碰巧我和這位小姐很熟,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接受西方教育,她的面紗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個人至上主義者,反對任何形式的桎梏。你知道嗎,她曾穿著這身服裝化名參加悉尼的世界小姐競選,當她把麵紗揭開時,評委們在震驚中一致投了她的票,甚至通融她不必再作泳裝亮相。不過她隨之就失踪了,令評委懊喪不已。她今年19歲,父母很早就想把她許給一位薩巴赫王族子弟,但由於她本人堅決反對,婚事遲遲未定。所以,很可能她與你心目中的女神並不吻合。”

皇甫林固執地說:“絕不會,她就是我的女神!”他忽然敏感地問:“你同他很熟?是不是你和她……” 法赫米大笑道:“不不,很高興我與你不會成為情敵。這位少女,”他有意停頓一下,“就是肖卡德首相的小女兒,我的親妹妹。她的名字叫艾米娜。” 皇甫林驚訝地瞪著朋友。法赫米莊重地說: “朋友,如果你真的愛上她,我可以為你盡力,我很高興能有你這樣的妹夫,你的才華和醫術完全配得上她的美貌和嫁妝。用不用我把她喊過來介紹你們認識?” “不不,千萬不要!”皇甫林急急地擺手。他從最初的亢奮中慢慢沉靜下來,沉思一會兒,平靜地說: “佳人不可唐突。我會在一個更莊重更神聖的場合去見她。現在把咱們的活動進行完吧。”

他仍往前走去,一個攤位前一個第納爾,專心地品嚐著,偶然回頭,看見白衣少女已經走了,很可能是她看見了哥哥和哥哥的醫生。 第二天皇甫林沒有讓法赫米陪伴,他向法赫米要了5000第納爾現金,便一個人上街去了。晚上,法赫米來到醫生下榻的房間,驚訝地發現皇甫林已變了模樣,他穿戴著嶄新的阿拉伯長袍和纏頭,正捧著古蘭經在孜孜攻讀,儼然是一位阿拉伯學者。法赫米在驚訝好笑之餘也很感動,看來這個狂放的中國醫生真的中了愛神之箭,而且一箭穿透心臟,無藥可醫了。 皇甫林放下書,鄭重地說:“法赫米,我的朋友,請你告訴我,按阿拉伯風俗該怎樣向你妹妹求婚。我聽說求婚應由男家父母來做,但我的父母不在這兒。” 法赫米認真地考慮很久,才鄭重地說:“我的朋友,我想先不告訴我父母,儘管他們很器重你,但是是否肯把愛女嫁給一個沒有財產的異教徒?恐怕不容易。我先向妹妹轉達你的求婚,如果你能打動她的心,事情就比較好辦了,我父母對她是百依百順的。但艾米娜的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上,你能否讓射中你的那支利箭再把她的心臟穿透,只有靠安拉保佑了。”

皇甫林低眉道:“大哉真主。我既然皈依了安拉,安拉一定會慈悲並賜我幸福。” 法赫米說:“好,你在這兒等著,我現在就去找艾米娜,那個驕縱任性的公主。” 法赫米走後,皇甫林一直低聲吟誦著清真言,盡力平靜自己的思緒: “萬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唯一使者。” 他生在宗教氣息淡薄的中國,更生在一個具有叛逆基因的家庭,所以一向是以哂笑來對待任何宗教。現在,他努力收束自己的狂放,把它納入對安拉和穆罕默德的虔誠中。大約半小時後,法赫米匆匆趕回來,面上稍有喜色: “好,艾米娜願意見見你,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慷慨。”他笑道,旋即鄭重叮嚀道:“她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姑娘,但願你的愛情能攻破這座要塞,真主保佑你。”

皇甫林義無反顧地走了,就像一個視死如歸的勇士。 按法赫米的指引,他穿過棕桐樹掩映的曲徑,來到艾米娜的閨房前。他肅容停立了片刻,才去按響門鈴,聽見門後暗藏的通話器用漢語問: “是皇甫林先生嗎?” 她的漢語說得很不流利,但聲音甜美,像是深山白雲中飄出的銀鈴聲。在那一瞬間,皇甫林幾乎熱淚盈眶,他強抑激動回答: “小姐,是我,是你的忠實僕人。” 門內溫婉地說道:“很抱歉,阿拉伯未婚女子的閨房是不讓男人進的,只有讓你站在門口說話了。” “這就很好,這樣更好。如果讓我乍一面對心目中至高無尚的女神,我怕自己會說不出話的。” 門內傳來一陣輕微的竊笑聲。他不知道這會兒法赫米正在自己屋裡用雙向可視電話觀察著這一切。就在他按響門鈴前,艾米娜要通了哥哥屋內的電話。她努力忍住譏諷的笑容,對哥哥說:

“哥哥,那位求婚者已經到門前了,你不要掛電話,我想讓你看看他是怎麼求婚的,我是如何回答的。” 法赫米看著她咀角的淺笑,心裡暗暗擔心。他看見艾米娜斜靠在沙發上,不時往口裡丟一枚酸漬檸檬,她面前的小屏幕上顯示的是門外的情景,那個愛情俘虜低眉順眼肅立在門口,表情十分虔誠。當然,皇甫林看不到室內的情景。 不幸的是,他今天來的不是時候。艾米娜快到經期了,每逢這時候她就痛得輾轉難寧。這種久治不癒的頑症在她心中種下深深的恐懼,也使她對異性之愛抱著懼意甚至是厭惡。這位不自量力的求婚者——看看他的尊容! ——正好給她的病中送來消遣。她惡意地微笑著,仔細打量著門外那個男人,然後吐出檸檬,娓娓說道: “我在北京只生活到兩歲,所以中國對我而言仍是一個遙遠的國家,是'古蘭經'和'一千零一夜'中描繪的神秘國度。那兒歷史悠久,人傑地靈,物華天寶。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一直盼望著一位來自中國的英俊的白馬王子叩響我的閨門。”

法赫米不由一愣。他知道無論依中國還是阿拉伯的標準,皇甫林絕對算不上英俊,給人的第一面形象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一對小眼睛嵌在黃瘦的臉膛上,衣著隨意,毫無醫生的風度。只是接觸久了,當皇甫林的才華靈光逐漸泛出時,他的尊容才顯得比較順眼。他想,心竅玲瓏的妹妹說這番話恐怕不會是失言。 皇甫林不知道是如何咀嚼這句話的,他一直低垂眉眼,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抬頭回答: “很可惜,我既不是王子,也絕對稱不上英俊。除了能以才華自負外,我只有摯烈的愛情了。不過,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一句中國俗語,所謂郎才女貌,女人看重男人的是才華,男人看重女人的是美貌,雖然這種婚姻觀過於陳舊。” 法赫米又是一愣,很明顯,皇甫林這幾句話中也暗藏著骨頭,心竅玲瓏的艾米娜當然不致於聽不出來。她在攝像鏡頭中朝哥哥看了一眼,沉思片刻,仍然笑嘻嘻地說:

“阿拉伯風俗恐怕要更守舊一些,對女人的唯一要求是順從。當然,這些對丈夫百依百從、沒有才華沒有思想的女人,要靠丈夫的財產去養活。” 法赫米簡直啼笑皆非,他想不到這一對曠男怨女的求婚對答竟成了唇槍舌劍的交鋒。門外的皇甫林昂起頭傲然說道: “錢財於我如糞土。只要我願意,我會很容易躋身世界大富豪之列,至少不比阿拉伯的豪富差。他們已經把真主的恩賜——黑色金子——揮霍殆盡了。世界首富們會頭頂美元到我這兒購買健康,包括那些養尊處優、功能退化的石油富豪。” 法赫米皺了皺眉頭,他第二次領略了皇甫林的狂傲。艾米娜微笑著說:“對,我還沒向你致謝呢,你醫好我哥哥的病,我的父母都十分感謝你。” 門外的皇甫林一揮手,不耐煩地說:“請不要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我已治好幾萬人,我不會要求他們的妹妹或女兒因為感謝都嫁給我。” 艾米娜不說話了,法赫米能猜到妹妹內心的惱怒。這次硝煙味兒十足的求婚肯定不會成功了,既然如此,他倒樂意讓驕縱的妹妹聽聽刺耳的話。他抱著諧謔的心情等著妹妹的回答。很久之後,妹妹才笑道: “其實,我既不看重相貌,也不看重財產,只要求向我求婚的男人真正有熾熱的愛情。” 皇甫林隨聲應道:“我對這一點頗有自信。如果我心目中的女神需要進行考驗的話,我樂意從命。” 法赫米不由得搖頭,這兩位未免太意氣用事了。妹妹嘴角掛著淺笑,漫聲道: “你看見花牆外那棵番石榴嗎?對,向你的左後方,很遠,勉強可以看見。那株石榴已經有200歲了,每年四月仍然開滿火紅的愛情花朵。據說在100年前,一位男人為了向心目中的女神求婚,在樹下站了10天10夜。” 法赫米立即在電話中低聲喊:“艾米娜,不要胡鬧!”他知道妹妹是在惡作劇,那個故事完全是她杜撰的。艾米娜在攝像鏡頭中噓了一聲,搖搖手指。門外的皇甫林遲疑了一下: “不吃不喝?” 艾米娜笑得更甜蜜了:“當然,愛情就是沙漠中的麵餅和甘泉。” 皇甫林似乎冷冷一笑:“艾米娜小姐,你知道嗎?按醫學的統計來看,女人絕食一般可支持13天,男人絕食一般可支持7天,10天后很可能我已是一具枯骨了。不過,我願意接受這個挑戰。下面我要問一些技術細節:請問大小便可以暫時離開一會兒嗎?” 這個粗俗的問題使艾米娜臉龐發紅,她咬著嘴唇說道:“可以!” “10天之內萬一我倒下——但不離開原地,請問是否算數?” 艾米娜甜蜜地笑了:“喲,不必那麼嚴格,你可以帶一把舒適的靠椅。” “好吧。再見,我將從明晨6點,太陽升起時開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法赫米唯有苦笑,沒料到求婚變成決鬥,他真後悔自己撮合這件事,後悔在發現苗頭不對時沒有立即出來干涉。現在木已成舟,依他對皇甫林的認識,他決不會中途退卻了。 他憂心忡忡地等著,看見皇甫林不慌不忙回來了,神色很平靜,對法赫米微微一笑,問道: “科威特有中國餐館嗎?” “有,就在前天去的漢·吉費爾街附近。” “今晚去那兒大吃一頓如何?當然還是你請客。” 法赫米遲疑地說:“我的朋友,你是否……” 皇甫林大笑著截斷了他的話頭:“還有你的醫生穆赫,叫上他一塊兒去吧。我要請他做一件事。” 既知勸阻無望,法赫米也爽朗地笑著答應: “好,我們這就去吃個痛快!” 侯賽因清真寺尖頂的新月映射著月光,穆安津(宣禮者)在宣禮塔上唿喊著,聲調抑揚頓挫:“真主至大,我作證,除真主外,別無神靈。我作證,穆罕默德帶來了真主的啟示,快來禮拜,快來禮拜。”作晚禮的信徒們都俯伏在地,吟誦著“一切讚頌,全歸真主,我心中的真主。”那座飯店就離清真寺不太遠,燈光昏暗,門廳冷落,阿文招牌旁邊有一行中文:“新月清真飯店”,筆力相當遒勁老到。老闆娘看到身著阿拉伯服裝、氣勢軒昂的三個客人,忙喜笑顏開地迎上來。皇甫林誇獎道: “字寫得很不錯!沒想到在科威特還能看到這麼好的漢字書法,是誰寫的?” 老闆娘是個40多歲的華僑,高興地回答:“是我丈夫寫的,他在巴格達教中文。他常自嘲說一手好字沒人識貨呢,想不到今天碰上三位識寶人。請進,快快請進!” 飯店鋪面不大,幾乎沒有客人。三人坐定後,老闆娘送上中、阿、英文對照的菜譜。皇甫林笑著說: “不必麻煩了,你們有什麼拿手的菜儘管送上來吧。” “我的廚師是從家鄉請的,最擅長的是魯菜。不過,為了照顧各國客人的口味,平時做的飯菜都失去魯菜的味道兒了,今天讓廚師作幾道原汁原味的魯菜,怎麼樣?” “好!告訴你,這一位先生是個大闊佬,在科威特政界很有勢力。只要讓他吃得痛快,他一定會非常慷慨的往外掏第納爾,還會向王公大臣們宣揚。” “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當然,食物必須是潔淨的。” 老闆娘生氣地說:“那還用說嗎?告訴你,我們夫妻和廚師都是回民,是中國的伊斯蘭,向來按阿訇的規矩行事。但在科威特,他們總拿異教徒對我。你也看到了,這個飯館的生意冷冷清清,已經快維持不下去了。” 她的眼圈發紅,趕忙扭過頭,法赫米安慰她:“不必難過,我會盡力替你宣揚的。” 老闆娘吃驚地說:“你是科威特人嗎?你的北京話比我還地道!” 法赫米微笑道:“我在北京住過七年。” 老闆娘非常興奮,她想今天貴客臨門,很可能飯店的生意將有一個轉折。皇甫林又問: “有什麼國內的好酒嗎?法赫米,我們稍微破點戒,喝點中國烈性酒可以吧,我看伊斯蘭教規對戒酒並不嚴格,好像主要是戒葡萄酒水果酒吧。” 法赫米笑著默認了,老闆娘高興地介紹:“我們這兒有茅台、五糧液、瀘州老窖、孔府宴、賒店大曲,你要哪一種?” “要孔府宴吧,味道平和一點,要兩瓶,再來兩瓶科涅克白蘭地,給這位穆赫先生。” 老闆娘喜滋滋地進去了。沒有多久,一盤盤涼菜送上來,皇甫林為大家斟上酒,一樣一樣介紹: “這是海米三樣,三色銀芽,熗三白,麻醬白切牛肉,四味雞絲,請吧。” 三人開懷痛飲。皇甫林似乎並未把明天要過的生死關放在心上,他十分健談,介紹魯菜在中國八大菜系中名列第一,以口味鮮鹹、蔥香突出、善用麵醬、清鮮脆嫩聞名。它的爆、燒、炒、炸、扒、蒸成為其他菜系的基本功。不過由於山東籍華僑較少,以至魯菜遠沒有川菜粵菜聞名。 他又說,中國的回族其實是黑衣大食(即伊拉克)的僑民,唐肅宗借大食二十萬兵馬平定安史之亂,其後不少大食人留在中土,娶妻生子,逐漸演變成信仰伊斯蘭的回族。熱菜也陸續上桌。皇甫林指點著:“這是糖醋鯉魚,三美豆腐,油爆雙脆,黃燜甲魚,德州扒雞,詩禮銀杏,嗨,這一道是孔府一品鍋,是孔府的名菜。知道孔府嗎?儒家先聖孔子的祖宅。”他笑著搖頭,“不行不行,中國菜讓外國人吃,吃不出那種中國味兒,講也講不清。” 在他侃侃而談時,穆赫一直笨拙地用著中國筷子,一邊拿眼瞟著皇甫林。酒過半酣,穆赫低聲向法赫米說了一通,法赫米笑道: “穆赫醫生想拜你為師,不知你肯否教他。” 皇甫林痛快地說:“可以。只有我所用的藥液、藥膏配方不能告訴他,我還沒有申請藥物專利。” 穆赫很高興,急切地問道:“皇甫老師,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那種淡黃色的藥液是那樣神奇?” 美酒已激起皇甫林的豪情,他大笑道:“說來話長。今天有興,我就多講幾句吧。法赫米,你盡量翻譯,翻不了的醫學名詞,我用英語告訴穆赫。” “好。” 皇甫林為穆赫倒一杯烈酒:“來,乾了這一杯我就開始。” 穆赫也像法赫米那樣一仰而盡,立時把臉皺得像根老苦瓜,不停地咳著,皇甫林和法赫米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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