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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兩個謎底

類人 王晋康 6426 2018-03-14
何不疑已退休三十年了,三十年的閒散早已磨蝕了他的鋒芒,不過,知道兒子麵臨危險之後,他渾身的弦立即繃緊了。 何不疑一生做了兩件大事,第一是參與了人工DNA的研究,親歷了那些震撼世界、震撼歷史的過程:無生命的原子在科學家的擺弄下被注入生命力,最終變成類人工廠流水線上的嬰兒,科學家永遠取代了上帝,這種睥睨萬古的感覺是別人體會不到的。另一件事則幾乎是對上一件事的反叛,五十歲那年他以2號工廠老總的身份偷出了一個具有自然指紋的B型人嬰兒,恐怕這是迄今為止全世界惟一的一例。 他和妻子十分喜愛這位十鬥兒,甚至放棄了親生子,把全部親情貫注到劍鳴身上。現在危險已經來到劍鳴身邊,他當然要保護他。昨夜他一直在調查,蒐集,找到了那篇關於RB雅君被銷毀的案件報導,知道她的男人叫齊洪德剛,一位頗有造詣的電腦工程師。他又設法進入德剛的個人電腦,瀏覽了那人所蒐集的有關劍鳴的資料。總的說事情還不是太糟,看來德剛並不想用匕首或毒藥來復仇,他是想找出兒子個人歷史上的把柄。但兒子這一生只有那一個“把柄”,這個把柄不是一般人能猜破的。

事後回想起來,恰在那天早晨接到斯契潘諾夫的來信實在是太巧合了,只能歸結為冥冥中的天意,但宗教上的天意和物理學中的必然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相洽的。因為熬了夜,那天早上何不疑起床較晚。雷雨剛過,天藍得那麼深透,幾絲羽狀白雲顯得十分高遠。地上汪著清澈的雨水,牽牛花在緩緩轉動著卷鬚,尋找著可以攀援的新高度。他的心境不錯,如雨後天空般空明。在這個熱烈的夏天清晨,對兒子的擔心不那麼急迫了。 但他的自信很快被打破。 早飯後,妻子從私人郵筒中拿回一個小包裹,是從美國寄來的。打開包裹,裡面有一個封皮精緻的帶鎖日記本,鑰匙掛在鎖鼻上。打開鎖,日記大部分為空白,只有前邊用英文記了五六頁。日記中夾著一封短信: 這封短簡給何氏夫婦帶來了真正的震驚,他們頭對著頭,反复閱讀這封短簡,好長時間一言不發。 “斯契潘諾夫……真沒想到,三十年前他就洞悉了這個秘密。”宇白冰嘆息著說:“我很佩服他。”

“是的,我也佩服他,那時他已經對我有所暗示了。”他想起斯契潘諾夫在酒席上說過:我正考慮寫一部小說,梗概是這樣的,某個帶自然指紋的類人嬰兒,被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物從2號裡帶了出來,引發了一場世界性的政治地震。那時他已經猜到這個秘密了嗎? “我尤其佩服他能把一樁驚人秘密藏在心里三十年。這個心機深沉的老傢伙。” “鳴兒的秘密會被揭穿嗎?” “斯契潘諾夫絕不會洩露的,但齊洪德剛也許能猜到。只要他鍥而不捨地追下去,遲早會發現其中的疑點,比如兩個十鬥指紋的巧合。” “我們該怎麼辦呢?”何妻沉重地問。 “不必為劍鳴的命運擔心,”何不疑微笑道,“關於B型人的法律你是清楚的。一個出現在類人工廠之外的、具有自然指紋的B型人,在法律上只能被認為是自然人,所以,即使秘密洩露,劍鳴也不會有任何危險。面臨危險的倒是我:背叛人類,監守自盜,不過這些罪行也超過了追訴的時效。”他開玩笑地說,“我不後悔的,即使被砍掉腦袋也不會後悔。我們把一個類人放到人類家庭中養大,徹底證明了人造人和自然人完全相同,無論是性能力、心理素質和對人類的認同感,這件事太有意義啦,比個把人的腦袋要貴重。哈哈。”他收起笑容說,“當然,我們要盡量藏住這個秘密,否則,鳴兒和如儀就甭想過安生日子了,他們會被推到輿論的中心。”他沉思片刻,“我們去見見德剛吧,盡量化解他對劍鳴的仇恨。如果他已經猜到這個秘密——我們也好見機行事。”

“我覺得德剛是個好小伙子,只要把話說透,我想能夠勸轉他。” “嗯,我對他的印像也很好。把你的雞鴨豬羊安排一下,準備出發吧。” 靈堂里雅君的照片在默默地看著他。這是她生前最後一張照片,也許拍照時已經對命運有了預感,所以目光含著憂鬱,帶著淒楚。德剛仰視著雅君,喃喃地說: “雅君,我已經為你復仇了。” 他已向特區警察局傳去了宇何劍鳴的資料,昨晚他又越過警方的防火牆,看到他們正發瘋般搜索宇何劍鳴的資料。奇怪的是,沒有人同揭發者聯繫,不過這一點也說明,警局對宇何劍鳴的真實身份已沒有任何疑問了。 但他心中已失去了復仇的快感。他猜到了劍鳴父子驚人的秘密,但這也迫使他以新的視角去看他們。看來,何不疑並不是冷血者,“談笑自若地為B型人嬰兒做死亡注射(董紅淑語)。”不,完全不是那回事。他是類人之父,任王雅君的生命可以說是他賜予的,而且,在嚴酷的法律下,身為2號工廠的老總,他竟然敢背叛2號,背叛自然人類,單槍匹馬,從2號工廠裡偷出一個B型人嬰兒,這需要何等的膽略和智慧!德剛無法再仇恨他,甚至無法抑止對他的欽敬。

宇何劍鳴呢?這個B型人現在卻擔任了殺害B型人的劊子手,這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但平心想想,劍鳴本人並沒什麼過錯,他只是在現行法律的框架下盡一個警官的職責。現在,自己已經把他的B型人身世捅了出去,他的下場可想而知。可是,這是正義的複仇嗎?為了一個B型人去害另一個B型人,如果雅君九泉有知,該怎麼評價丈夫? 他在矛盾中煎熬著,也許,昨晚他在一時衝動下作出的舉動是過於孟浪了。有人敲門,他想警察終於來了。打開門,竟然是何不疑夫婦,他們面容肅穆,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鮮花。 “齊洪先生,我們可以進來嗎?” 德剛默默讓過身,一句話也沒問。他們能追踪到這兒,自然表明二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動機。何氏夫婦看到了屋內的靈堂,他們走過去,把白花供在靈前,然後合掌默禱。他們真誠的痛苦化解了德剛的敵意,等二人從靈堂退出後,他低聲說:

“請坐。”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德剛衝了兩杯咖啡,默默地遞過去。何不疑接過杯子,真誠地說: “我們昨天才知道你的經歷。我知道任何安慰都太輕,但還是希望你節哀順變。” “謝謝。” 何不疑斟酌著字句:“我想……” 德剛皺著眉頭說:“既然二位找到我這裡——今天大家是否都扯下面具,痛痛快快地說話?” 夫婦兩人互相看看,何不疑說:“好,這正是我們的願望。” “那麼我想先問一個問題。你是類人之父,你對人類社會對B型人的嚴厲的法律,究竟持什麼看法?” 何不疑微微一笑:“作為人工DNA技術的開拓者之一,我想我有資格作出評判。這些不人道的種族主義法律早晚要被淘汰的。”他毫不猶豫地斷言,德剛略帶驚異地看看他。 “從科學的角度看,人造DNA和自然DNA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B型人若具有自然指紋,任何儀器也無法把他和自然人區分開。所以,B型人當然應和自然人享有同樣的權利。現在對B型人的歧視,就像印度人壓迫賤民,美國白人壓迫黑人一樣,都只會是暫時的歷史現象。”他轉了語氣:“但你不要指望這種情況會在一天內改變,歷史不會跳躍發展,你可以回憶一下,從白人政權過渡到黑白共治花了多少時間!兩個民族(種族)的融合,應著眼文化之大同,不計較血統之小異。為了求文化之大同,優勢民族(種族)常常會採用某種帶強制性的方法——我並不是說這種壓迫是合理的,但它是不可避免的。不妨設想一下,假如B型人在一天之內佔據了社會的主流——一切都合理嗎?由於他們誕生於機器,所以普遍輕視死亡,不珍愛生命,至少這一點就是錯誤的。我認為,是否珍重生命的尊嚴,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所以,年輕人,不要太性急,等著歷史之車一點一點開過來吧。”

這番娓娓的談話睿智通達,深刻尖銳,真正具有一代科學大師的氣度,齊洪德剛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你本人似乎沒有等。”德剛直率地說:“我已經挖出了你的秘密,三十年前,你從2號工廠裡偷出一個B型人嬰兒,又讓他得到了自然人的社會地位。” 他看看何不疑扁平的腹部。何不疑與妻子交換著目光——兒子的秘密果真已經被他猜到了。他平靜地說:“我只是盡我之力,輕輕地推了一下歷史之車的輪子,不過我做得很謹慎,三十年來守著這個秘密沒讓它洩露,我不願超過社會的心理承受能力。德剛,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秘密了,我想問一問:你想如何處置劍鳴?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傷害,但怨怨相報不是好的做法……” 德剛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再勸我,我已經同意了你的觀點,雅君的不幸應由社會而不是個人負責。”何氏夫婦面上露出喜色,他們沒料到對德剛的說服如此容易。 “可惜晚了,”德剛沉重地說,“前天晚上在一時衝動下,我已把所有資料從網上發到警察局了。”

兩人像挨了一棍悶擊,愣住了。德剛不忍心看他們,尤其是何夫人慘白的面孔。他咕噥著說:“對不起,我……”何不疑首先平靜下來,揮揮手說: “既然事已至此,我們不怪你。放心,劍鳴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他會掉到輿論的漩渦中,不會有安生日子了。德剛,我們要告辭了,還有好多事要去做。我真心希望你能原諒劍鳴對你的傷害,你們應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德剛勉強地說:“我盡量做到這一點。” 他送兩位老人出門,打開門,兩個人正在門口守候,他們都身穿便衣,不過一眼就可看出他們是警察。為首一個出示了證件,和氣地說:“你是齊洪德剛吧,謝謝你昨晚的電子郵件,局長想請你去一趟。而你,”他轉向何不疑,“就是著名科學家何不疑先生吧,很遺憾,你的行為觸犯了法律。當然,法院的逮捕令還沒有簽發,我這會兒無權逮捕你。我想請何先生到警察局去閒聊一會兒,可以嗎?或者,何先生不介意我們一直跟著你,直到逮捕證送達?”

何不疑神色自若地說:“何必麻煩呢,我跟你們到警察局,坐等逮捕證送達吧。”他轉身對妻子說:“盡快見到劍鳴。我不擔心別的,只擔心他在心理上難以承受過於劇烈的變化,也要安慰安慰如儀。德剛,走吧,咱們一起走。”他同妻子擁抱,走出屋門。 魯段吉軍和小丁垂著頭走進局長辦公室,局長正在接電話,隔著巨型辦公桌做手勢讓兩人坐下,一邊點頭:“嗯……嗯……對,就這樣,盡量不公開處理。牽涉到2號的創建人,社會影響太大。嗯……好的,就按這個思路走。再見。” 他掛了電話,繞過辦公桌,看見了兩人的表情,笑著說:“老魯,小丁,幹嘛垂頭喪氣?能基本確定司馬林達死於自殺,這就是很大的成績麼。來,詳細談談。” 沙發上的兩個人確實是垂頭喪氣,尤其是魯段吉軍,像一隻鬥敗了的鵪鶉。他悶聲說:“局長,過去我不服B系統那些年輕人,這回我承認自己真成老朽了,該退休了。這次出去調查,那麼多證人說的話就像外星語言,聽得我頭都大了!根據這次調查,只能得出司馬林達是自殺的結論。至於自殺動機,只有公姬司晨教授說的比較可信。”

“是什麼動機?” 吉軍苦笑著:“那老傢伙說的也是鳥語,我學都學不來。這一點讓小丁匯報吧,小丁咋的不咋的,至少記性比我強一些。”他略帶譏諷地說。 局長知道他對小丁一直不感冒,便對小丁點點頭:“你說。” 小丁對老魯的態度不以為忤,笑嘻嘻地說:“這事說起來話長,局長,你要想听懂,我還得從頭說起。” “說吧,我洗耳恭聽。” “林達死前一直在研究整體論。像在蜜蜂社會、螞蟻社會、黏菌社會中,單個生物的智力很有限,但只要達到一定臨界數量,智力就會產生突躍。至於為什麼會產生突躍,人類的智力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理解。林達還說,智力有不同的層面,低等智力無法理解高等智力的行為,比如放蜂人帶著蜂箱從北京坐車趕到棗林峪時,蜜蜂一下子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可是,它們的智力怎麼可能理解造成空間斷裂的原因?即使有人懂得蜜蜂語,非常耐心地解釋,它們也不可能理解呀。局長,你聽懂了嗎?”

“扯淡,這些話怎麼聽不懂,可這和林達自殺有什麼關係?” “別急,下面就接觸到正題了。林達有一個新觀點,說智力的發展要受物質結構的限制,蜜蜂社會的智力是不斷進化的,但它的進化要局限於某一個高度。為什麼?因為蜜蜂的神經系統太簡單,蜂群中個體的數目也有限,這兩條加起來,使蜜蜂智力的物質基礎的複雜性受到限制——這句話太拗口,是吧,我是好不容易才背下來的。” “嗯,往下說。” “林達認為,人類智力也是不斷進化的,但由於人類大腦的局限性(只有1400克),人類智力的分散性(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非常低效),不連續性(人只有幾十年壽命),也使人類智力的物質基礎的複雜性受到限制。人類智慧的發展會逐漸趨近某一高度,卻不能超越它。當然,這個高度比蜜蜂要高一個檔次,高一個層面。”他問,“局長聽明白沒?這些話實在太拗口。” “聽明白了,他說得似乎在理,往下呢?” “林達說,有沒有比人類更高級的智力呢?有,就是電腦。單個電腦是無意識的,只能執行人的命令,單個電腦就相當於人腦的單個神經元,但只要達到某一臨界數量,就會自動產生'我識',產生超智力。而且,由於它們沒有人類大腦的種種限制,它們最終將會超過人類智力,這點毫無疑問。” 局長咕噥道:“扯淡,純是扯淡。” “以上說的都是林達寫出來的理論,下面就是公姬教授的推測了。從死者遺言分析,林達一定是以某種方式確認,人類之上已經有了——局長你聽清楚,不是說可能有,而是說已經有——一個電腦上帝。並不是說電腦會造反,會統治人類,不,那都是三流科幻小說中胡亂編造的情節,電腦上帝根本不屑於這樣幹,就像我們不屑於對蜜蜂造反一樣。電腦上帝會善意地幫助我們,研究我們,就像人類幫助和研究蜜蜂一樣。作為人類中的高智力者,林達對此感到絕望,他想喚醒'蜜蜂',但他知道即使喚醒了,人類也無可奈何。所以,他只有選擇自殺。” 他說完了,局長久久不說話,拿手指叩著椅子的扶手。吉軍這會兒倒是對小丁刮目相看,雖然他這番話只是鸚鵡學舌,但至少他記住了公姬教授的鳥語,而且捋出了自己的思路!也許自己真的該退休了。局長沉思了很久才說: “這些讀書人呀……即使咱們相信這些理由,能用這些玄虛的道理去說服別人嗎?” 小丁建議:“根本不用說這些嘛!就說林達死於神經失常不就結了!這又不是弄虛作假,他本來就是自殺麼。” 局長想了想:“就這樣,以自殺結案吧。你們可以走了。” 兩人明顯鬆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B系統的另一名警官史劉鐵兵推門進來:“局長,齊洪德剛請到了。我們在他那兒正好撞見何不疑,我就作主把他也帶來了。他的逮捕令簽發了嗎?” “沒有簽發,上邊想把這件事壓下去。” “那把他怎麼辦?你見不見他?” “這一會兒我誰都不見。請齊洪德剛到會客室等一會兒,何不疑預防性拘留。我想獨自呆一會兒。” 局長室的門輕輕關上。高局長仰靠在座椅上,無目的地彈動著手指,小丁的那番話讓他心煩意亂。他打心眼裡排斥林達的狗屁理論,問題是林達的觀點太有說服力,難以反駁。一百四十億個簡單的神經元能締合成愛因斯坦,那二百億個功能強大的電腦為什麼不能締合成一個超級愛因斯坦?也許人類頭頂已經高踞著一個電腦上帝,無所不能,無所不在,辦公桌上的電腦就是他的感覺器官,警察局的所有工作都在一雙法眼的明察之下?當然,“他”不屑於乾涉人類的事務,即使乾涉了,人類也不能覺察和理解,怎麼說來著,就像一群笨蜜蜂不懂得北京到棗林峪的空間斷裂。 “扯淡,純他媽扯淡。”這種想法太可怕,他不敢想下去,便趕走這些胡思亂想,摁一下電鈴: “讓齊洪德剛進來吧。” 司馬林達已經死了,死於對上帝的憤懣。但他還活著,他追隨上帝,與上帝合為一體。憤懣只是表象,憤懣實際是針對自己的,針對自己的弱智和無能。司馬林達曾為自己的高智商自豪,正是他超凡的智力使他最先明白,人類的智慧只是放大了的蜜蜂智慧。 幾十天前,他回到南陽,在那兒拋棄了肉體或曰軀殼,把它還給故土。在離開北京前,他在智力研究所把自己的意識輸入了電腦,他的所有思考、思維、思想,他大腦海馬體的所有記憶,大腦皮層所有的電活動都被分解成電脈衝,分解成“0”和“1”組成的序列,併入了遍布全球的電腦網絡。他昇華了,羽化了,涅了。在這裡,他自由了,他的智力不再受限於緩慢的神經傳導速度,尤其是不再受限於那些經過多少次轉換才能抵達大腦的可憐的信息輸入手段。如今他能在瞬時間神遊地球,能汲取無限的信息,進行無限的思考。 不過他仍努力團縮著身軀,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以一個思維包的形式在“0”與“1”的世界穿行。他曾經是一隻小蜜蜂,但他不甘心做一隻沉睡的蜜蜂,以他可憐的智力頑強地探索著,終於抓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確認了“上帝的干涉”,確認了上帝的存在。如今,立足於超智力的本域中,他以憐憫慈愛的目光關注著自己的母族,那個可憐的蜜蜂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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