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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追殺K星人 王晋康 3571 2018-03-14
01基地位於秦嶺山脈的深處,離首陽山不遠。這兒山勢險峻,人煙稀少,山坡上長著各種雜木,掛著紅果的柿樹點綴其間。溪水蜿蜒處偶見幾幢農舍。 基地藏在一座山腹中。警衛向首長李劍行了軍禮,但仍然一絲不苟地對他進行了全套檢查:指紋、聲紋、唇紋、瞳紋、腦紋、DNA分析及密碼核對。 李劍認真地配合著他們,他只能把感慨藏在心底。基地裡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些檢查多半是一種心理安慰。迄今為止,他們僅捕獲到兩名K星複製人間諜的屍體——他們常常是死後才暴露。對這兩具屍體,除了腦紋、聲紋和密碼不能核查外,其餘四項的檢查結果與電腦中儲存的原型一模一樣! 那麼,按照最合情理的推測,其餘3項的檢測應是同樣的結果。有時,連李劍也難免悲觀,與遠遠超過地球的K星文明抗爭,就像一則希臘神活故事所說的那樣,是徒勞地往山上推那塊注定要落下的石頭。

七項檢查完畢,警衛才露出微笑:“請進,上校同志。”他壓低聲音說:“嫂子給捎的什麼禮物?” 李劍笑著敲敲他的腦袋:“下崗後到我住室拿。” 他沒放下手提包就到辦公室去了。他知道“思維迷宮”研究已接近成功,試驗馬上就要開始,在這個時刻更要百倍警覺。在思維迷宮小組的辦公室內,他沒有看見那幾名主要成員,他問一名助手: “莫爾他們呢?” 助手高興地說:“上校,你回來了?試驗就等著你哪。莫爾他們六個人今天去011基地作最後一次檢查。” 李劍皺起眉頭:“是乘飛碟?” “當然。坐汽車太困難。” “六個人一艘飛碟?” 助手小張覺察出了李劍的不安,她惴惴地說:“對,是那架'天使長'號。你知道它是最安全的,永不會墜毀。”

“他們走了多久?” “10分鐘吧,已經快到011了。” 李劍立即趕往雷達室,他的副手、日本人三木正冶正嚴密注視著雷達。屏幕上那個小綠點平穩地掠過一座座山嵴。三木正冶看見他,同他握握手,仍不轉眼地盯著屏幕。 李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過慮了。三木是一個嚴謹細緻的助手,這種新式飛碟又有一個最優異的特點:由於它特殊的空氣動力學形狀,即使在空中完全喪失動力,它也能“飄飄搖搖”地安全降落。但不知為什麼,他心中有強烈的不祥感,就像一個瘡口那樣霍霍跳疼。 小綠點掠過一道山嵴,忽然緩緩下落,在雷達上消失了。李劍和三木擔心地對視一眼。飛碟消失並不奇怪,它正好進入雷達的盲區,問題是它不該隨意下降的。李劍沒有猶豫,立即撥通了反K局的熱線電話:

“伊凡諾夫將軍,請立即命令衛星監視03-11號區域!” 不過,在衛星圖像傳來之前,“天使長”號飛碟已浮出山嵴,重新出現在屏幕上。然後它一直安靜地滑行著,直到降落在011的停機坪上,011也隨即送來了“安全抵達”的信號。 飛碟在屏幕上消失的時間總共不超過兩分鐘,李劍讓雷達員把圖像重播一次,他看著手錶,精確地說是消失了1分48秒。而一般K星人從時空隧道劫持人類總有3分以上的時間缺損。再者,這次飛碟是緩緩下降而不是突然消失,也不像是落入時空隧道的景象。 電話中傳來伊凡諾夫的聲音: “是李劍嗎?有什麼問題?” 李劍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飛碟有1分48秒進入了雷達盲區。我會認真查證的,請放心。”

伊凡諾夫沉默了兩秒鐘:“好的,盡快查證。家裡都好嗎?我讓你給小莫捎的問候捎到了嗎?” “當然,我哪敢貪污呢,再見。” 他放下電話,嘆口氣,對三木說:“你留在這裡,我去查證一下。你不必擔心,這只是預防萬一。” 他隨即駕駛一架小巧的蜂鳥型單座直升機,沿著飛碟的飛行路線向011基地飛去。 “天使長”號飛碟是2039年的最新產品,外形像個下圓上尖的斗笠,有一圈明亮的舷窗。它的內部很寬敞,飛起來平穩無聲。當它輕靈地掠過一個又一個山頂時,六名科學家都憑窗眺望著下面的秋景,心中十分興奮。兩年來,他們幾乎與大自然隔絕了。作為對K星技術的知情人,他們時時陷於深深的恐懼,這恐懼又鞭策他們夜以繼日的工作。現在,他們的工作快要結出果實了。

機身下是一片濃綠。山巒起伏,溪水蜿蜒向南,匯成一條小河,小河又結出一個寧靜的湖泊。飛碟飛近湖泊時,駕駛員略作停留,扭頭說: “看,這兒多漂亮!” 小湖漂亮極了,就像一塊異形鏡子鑲嵌在綠色天鵝絨上。湖邊只見一家農舍,炊煙裊細,直直向上,隨後輕輕抖動著,彌散於睛空。在21世紀的現代文明中,這幅古樸的風景畫格外令人留連。幾個科學家央求說: “餵,飛碟下降一點,讓我們仔細看看。” 在一片先生、同志甚至大叔的唿叫聲中,滿臉鬍子的駕駛員陳漢傑略微猶豫,便笑著推下駕駛桿,讓飛碟自由下落,一直到離湖面只有百十米處才停下。湖水清徹無波,不時有魚的翻花。岸邊是茂林修竹,石榴和柿樹在綠叢中點綴出幾點紅色。農舍主人顯然沒見過這種飛碟,走出院門,手搭涼棚笑嘻嘻地仰視著。他看見飛碟隨之噴出蘭色的環形的火焰,悠然向上,一分鐘後消失在一個七彩光環裡。

“天使長”號降落在011基地不久,李劍的直升機跟腳就到了。在實驗室裡,他興高采烈地同六位科學家見了面。他首先同年紀最大的莫爾教授握手,用英語說: “你好,莫爾教授。” “你好,李。你到北京辦理公務嗎?” “對,很高興與你重逢。” “我也一樣。謝謝。” 他隨即換成日語問候45歲的犬養次郎,這個日本人身材短小,終日滿面笑容,但他與同事們不大合群。一般人認為這是因為他的克隆人背景,使他對自然人有天然的排斥感。 “你好,犬養君。實驗工作很順利吧。” “很順利,我想很可能你要買幾瓶人頭馬了。” 李劍笑道:“我非常樂意,即使花光我的薪水。”他走過去同韓國人金載奎和亞美尼亞人阿巴赫握手,用英語說:

“你們在屏幕上消失了兩分鐘,把我嚇得夠嗆,所以跟腳就趕來了。是怎麼回事?” 金載奎略略回想,立即釋然道:“一定是那兩分鐘的下降,進入了雷達盲區,我們都想看一看那個無名的山間小湖,太漂亮了。” 李劍同安小雨和夏之垂握手時威脅地說:“誰的主意?把我嚇出一身冷汗。這個始作俑者,我一定要查出來,罰他個東道。” 大夥都笑了,說這個案不好破,當時幾乎是異口同聲。最後認定犬養先生和莫爾先生可以排除嫌疑,因為他們不會說中國話;安小雨的嫌疑最大,她是唯一的女性,而女性素來是好奇心最重的。安小雨笑著默認了。李劍笑著同大家告別,又返回頭說:“餵,對一下手錶,我的表停擺了。” 六個人的手錶都異常準確,下午4時32分18秒,誤差在一秒之內。

只有駕駛員的手錶比大家的正好慢了1分48秒。這個陳大鬍子一個勁兒嘟噥:“不會,我的鑽石牌手錶從來不會錯,別看它是老式的機械表。肯定是你的表快了!” “你能確認你的表歷來準確嗎?” 陳大鬍子大大咧咧地說:“當然能!要不,打168問問北京時間?” 李劍搖搖頭說:“不用了。”他不用再問,他的表和六名科學家的手錶是完全吻合的。他和駕駛員走回飛碟時接著問: “是誰第一個提出讓飛碟下落的?” 陳大鬍子聽出了不祥之音,小心地說:“我記不清了,好像是金載奎?他用漢語喊的'先生'比較'格歪',我印像比較深。” “不是安小雨?” 陳大鬍子凝神想想,說:“不是吧,這個調皮姑娘喊的是'鬍子大叔',但肯定在金載奎之後。”

“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沒有,飛行完全正常。” 陳鬍子惴惴不安,又十分不解。他不理解這位上校為什麼對1分48秒的雷達盲區如此敏感。李劍在心中嘆息一聲,終止了對駕駛員的詢問。除了極少數知情者,01基地的多數人員並不完全了解局勢的嚴酷性,不了解K星人會從時空隧道劫走一個人,又隨之送回一個完全相同的複製品,而所有的蛛絲馬跡僅僅是兩三分鐘的時間缺損! 可是,為什麼其它六人的鐘錶完全正確?難道K星人把六人的手錶撥快以彌補時空隧道的時間缺損,獨獨忘了對駕駛員如法泡製? 最大的可能,是陳大鬍子的手錶本來就慢了1分48秒。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是,1分48秒,正好是出現雷達盲區的時間,這個巧合未免太巧合了啊。

李劍隨即趕到那個無名的山間小湖,他顧不上欣賞風景,立即開始對農舍主人的詢問。原來農舍主人並不是一個普通農夫,他復姓司馬,是一個反現代主義者,躲進深山來避開文明的喧囂。他有著濃厚的文人情趣,穿著對襟短褂,布底鞋,氣態閒適,思路清晰,這使李劍對他的證詞格外看重。司馬用標準的北京話說: “對,我看到那個飛碟下降,大約兩三分鐘吧。隨後不久,我無意中看到天上有一個奇異的光洞。” 李劍渾身一震,急急問道:“什麼樣的光洞?” “很難描述,它突然出現在蘭天上,從裡面射出強光,有七彩光環一圈一圈吐出來。後來好像有一個黑影鑽進光洞消失了。光環持續時間很短,十幾秒吧,非常漂亮,真是大自然的天造地設!” 李劍緊緊追問:“什麼時間出現的?” “就是飛碟過去之後吧,或者就是同時。你知道,我過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我的房舍中摒棄了任何一種鐘錶。”李劍很失望,沒有閒心去領會司馬先生高人雅士的情趣。告別了司馬先生,他駕著小“蜂鳥”掠過湖面,看著炊煙在柳蔭之後裊裊升起,心中沉甸甸地想,某種可怕的事情一定是發生了。其實他心中早有了預感,而一天的奔波只是對那個預感的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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