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少年閃電俠

第7章 第七章

少年閃電俠 王晋康 15065 2018-03-14
早飯後白易打來電話:“小剛,今天我還到你那兒學習,好嗎?” 小剛高興地說:“當然好。馬田和菲菲也來嗎?” 屏幕上有一個很短的停頓,但小剛的目力已足以看到,白易的臉龐略紅了片刻。白易說:“我還沒給他們打電話呢,現在打嗎?” 小剛覺得自己的臉龐也紅了那麼一毫秒:“不,你自己來吧。明天咱們再湊群。” 最近他和白易總喜歡單獨待在一塊兒。他常常覺得對不住馬田和菲菲。不過,憑良心說,他仍象過去那樣喜歡這兩個朋友,他願意天天和他們在一起——不過也希望偶爾地、例外地,和白易單獨待一會兒。嚴格說,這麼做的確有點“重色輕友”的味道,所以他也常常反躬自問:自己喜歡白易,是因為這個女孩活潑可愛呢,還是因為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這個問題至今沒有明確的答案。 白易的心思和他不謀而合。她背上書包,高高興興地騎上自行車趕來。快到朱家時,看見一輛高級奧迪超過她,開過朱家院內。她進屋時,客廳中坐著三個人,正在做自我介紹。那個中國男子叫莊永偉,45歲左右,中等身體,方臉型,眉肅目正。另一個男人是美國人大衛,大約70歲,滿頭銀髮,皮膚微紅,手背上滿是濃毛,藍眼珠,笑聲爽朗。第三位是女的,白易原以為她是中國人,聽介紹才知道她是日本人,叫緒方信子。大約三十七八歲,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她坐在沙發上,小心地把一雙美腿收在長裙下。小剛媽端來三杯信陽毛尖茶,安排白易也坐下,對小剛說: “來吧,你為爺爺、叔叔和阿姨表演一下,要拿出你的最好功夫。”

原來他們也是來看小剛的武功,小剛真成國際名人啦。白易伏在小剛耳邊,聲音極輕地問:“你表演嗎?這次用不用騙他們,像上次那樣?” 小剛輕聲說:“不用。你看這三個人的目光多正!笑容多明朗!我已經觀察過了,他們是好人。你說呢?” “我也看他們是好人——可是,那三個日本人我同樣看著是好人。” 小剛媽又重複道:“小剛,表演吧,要拿出你的最高水平。” 於是小剛不再說話,屏神斂氣,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這些天來,他已能熟練地、輕鬆地在快態慢態中跳出跳入,但既然媽媽再三交待,他想還是要慎重一點。幾秒鐘後,他睜開眼睛說:“好了,開始吧,爺爺,需要我幹什麼?” 美國老人滿臉頑皮的笑容,先遞過一把小巧的手槍。非常小巧,只有小剛手掌的一半。他說:“這是一把袖珍激光槍,按一下板機,就能送出一個持續1毫秒的激光脈衝。這個盒子裡是100只按蚊,”他推過一個小小的細金屬絲編織成的籠子。白易好奇地說:“蚊子?我打生下來還沒見過呢。怪不得一進屋就听到一片嗡嗡聲。”

現在,嗡嗡聲更清晰了。老人說:“現在我要把蚊子放出來,看你能用多少次射擊把它們全部消滅。射擊次數會在槍上自動記錄。還有,這些蚊子是不能生育的,即使跑幾隻也沒有關係,你不必為此擔心。” 小剛露出失望的表情:這次考試太容易了。他說:“好吧。” 老人打開籠子,100只蚊子立即嗡嗡地飛散。小剛輕靈地點動激光槍,激光光束在屋內飛舞,伴著淡淡的青煙。轉眼間,屋內地板上落下一層死蚊。三個客人興奮異常,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剛的動作。實際上他們什麼也看不見,因為看上去小剛的手指幾乎沒有動。忽然,小剛放下激光槍,媽媽問:“小剛怎麼啦?蚊子還沒消滅完呢。”小剛輕聲說:“媽,你說過要表演我的最高水平,但是……這太簡單了。”

美國老人饒有興趣地說:“那你想怎麼辦?用手抓它們,還是用針刺它們?” “用剪刀吧。”小剛從抽屜裡拿來一隻普通的家用剪刀,說,“我開始啦。”只見人影晃動,剪刀在屋內交織出一片白光。幾秒鐘後,小剛說:“全完了。” 幾十隻蚊子分明在嗡嗡地飛,大家都奇怪地看著小剛。小剛一伸手,捏住一隻蚊子的翅膀,笑嘻嘻地說:“我已經把它們長喙剪掉了,你們看。” 大衛先生掏出一副放大鏡仔細察看,果然,那隻蚊子已經沒有長喙。三個客人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盯著小剛,失聲讚道:“太神奇了,難以相信!你是怎麼做到的?” 小剛說:“小時候,每逢雨後,我們常去找蝸牛玩。用手碰碰蝸牛的觸角,它就縮回去。一會兒再慢慢伸出來。”他看看三個客人,“現在,對於我的神經反應速度來說,剪掉蚊子的長喙比觸碰蝸牛的觸角還要容易。”

又是一片讚歎聲。緒方信子忍不住把小剛攬到懷裡,吻吻他的額頭。大衛先生宣布:“太神奇了,我只在金庸先生的筆下才見到過這樣的絕技。我現在相信,”他開玩笑地說,“金庸先生不是一個武俠作者而是一個科幻作家。他之所以能維妙維肖地寫出大俠們的超絕功夫,只是因為預見到了在中國四十年後的科學進步。” 小剛和白易聽見大衛先生也是個武俠迷,登時覺得他更親近了一些。 “大衛先生,你也愛看武俠小說嗎?” “對,那是神妙的成人的童話,汪洋諮肆,奔放不羈。但我更高興童話變成了現實。” 那位莊先生一直在攝錄這些場景。現在他用慢速播放了片斷。莊先生告訴小剛,這部錄像機是特製的,可以用一萬倍的慢速播放。在攝像機的小屏幕上,能看到蚊子懶洋洋地舞動翅膀,突然一隻銀白色的剪子出現,在蚊子根本不及逃避的瞬間,剪刀已穩穩地剪下了它的長喙。三個人滿意地讚歎著,收好了相機。美國人對小剛媽說:“童女士,我們已經滿意了,非常滿意了。我們還想看看那頭同樣神奇的猩猩。”

“可以,我領你們去。” 三人戀戀不捨地同小剛告別,坐上車走了。他們走後,白易問:“這三個人是乾什麼的?” “他們說是聯合國小天體委員會的,全名是聯合國異常軌道小天體對策委員會。” “小天體?”白易思考著,“小剛,我想你已經猜到了他們拜訪的目的。” 小剛點點頭:“對,我猜到了,不知道對不對。” “我也猜到了。” 兩人沉默片刻,小剛起身到電腦前,打開,搜索到《科技日報》5天前的一篇報導,拷下來,交給白易。白易認真地閱讀著: 等白易看完,小剛被充道:“科學家們說,這顆慧星太'碎',難以用核爆法改變它的軌道。” 白易沉思著說:“小剛,我真羨慕你。” “為……為什麼?”

“這還用說,這三個人一定是來請你對付格登慧星的,讓你發揮自己的超人本領去拯救人類——這話說得過頭了,至少是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吧。你真的要成為一個澤被蒼生的大俠了!小剛,你偷喝神力1號時為什麼不喊上我呢,現在,我落後一步就步步跟不上了,永遠也不能和你'並肩子行走江湖'了!” 雖說這是玩笑,但玩笑中也透出悵惘。小剛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想了想,他說:“是不是這麼回事還不知道呢。再說,世上該干的事多著哩,只要神力1號生產出來,只要你服用後變得和我一樣,咱們一定能干好多事,立下很多功勞。” 白易笑了:“別安慰我啦,我不會難過,也不會嫉妒你——'嫉妒'這兩個漢字造得實在不好,有大男子主義的味道,幹嘛要用'女'旁呢。不過,等第二批神力1號生產出來,千萬讓我第一個服用啊。”

小剛大包大攬:“你放心吧。我爸媽疼你比疼我還厲害呢,別看他們從來不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一定會答應。萬一他們不答應,我就……”他一時沒想到威脅父母的有效手段。白易笑道:“耍賴!絕食!” “對,耍賴,絕食。我不吃不喝不睡,非逼他們答應不可。實在不行,我就再當一回樑上君子!” 晚飯時父母同時回來,沒有提那三個客人的事。小剛也有意不問,飯桌上,他似乎無意地說:“爸,媽,我看了一篇報導,格登慧星要在三個月內襲擊地球。” 爸媽富有深意地互相看看,簡短地說:“那隻是初步計算,也有可能是在地球之外的幾萬公里處掠過。” “初步計算?難道現在的計算機還算不出一顆慧星三個月後的精確軌跡?” “對。並不是天體物理學的公式不精確,也不是計算機的能力不夠強大。這種誤差是由混沌理論所決定的,它取決於初始條件的極微小的誤差。這麼說吧,即使一個相當簡單的牛頓運動——三個剛性彈球在剛性台球桌上的碰撞,用計算方法也只能預測有限的幾步。因為隨著運動的延續,看起來完全可以忽略的一些初始條件,如一片汗漬,一絲微風,一處極微量的凹凸等,都對彈球軌跡產生很大影響。”

今天的晚飯是南陽特有的香噴噴的漿麵條,小剛稀里胡魯喝著,小心地問:“爸媽,神力1號什麼時候能生產出來?” “最少三個月以後吧。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你們答應過的喲,神力1號生產出來後,先在我的朋友身上做試驗——至少先讓白易喝,她是第一個掛號的。” 爸爸同情地看看他:“不一定輪上她呀,孩子,這是世界急需的寶貝,多少人在等著它啊,今天這三個人還在催促……”他嚥下後半句,“孩子,我無權作出保證。” 小剛急眼了,牛皮糖似的纏住媽媽:“媽,你答應過的,你不能失信,不能讓我在朋友面前失信!” 媽媽笑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了?我只是說盡量考慮。” “爸,媽,答應我吧。這點面子還不給嗎?行不行?”他考慮著,是不是把'不吃不喝不睡'的威脅擺出來,想了想,還是暫不提為妙。 “答應吧,比如說,本來準備生產100瓶,你們多加點原料,生產101瓶、103瓶不就行了?”

媽媽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同丈夫商量:“反正還要有一個試用階段,想辦法把白易列到第一批試用名單中吧。”小剛爸沒反對,她扭過頭說,“就這麼定——但記住,我只能盡力去作,不能對你做出什麼保證。” 小剛已經歡欣鼓舞了:“謝謝媽,也謝謝爸——不過感謝的程度稍微輕一些。爸爸太吝嗇了。” 爸爸笑了:“這搗蛋鬼!” 小剛用餐巾紙擦擦嘴巴,一溜煙跑出餐廳,拿起電話,他想讓白易早點聽到好消息。 “白易,我爸媽已經答應了,讓你第一個喝神力1號!” “太好了,謝謝你!” 小剛想想,歉然說:“我這句話有點兒吹牛,媽媽的原話是:盡量努力,把你列入第一批試用者名單中,但她不能作出保證。” “我知道阿姨一定能作到的,小剛,我真高興。” 掛了電話,他才想起馬田和肥肥。抽空兒他會去磨媽媽,讓她把這兩個好朋友也列進名單裡。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未免太“得寸進尺”,所以只能適可而止。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排到第二批吧。畢竟,白易是第一個向他掛號的,自己這麼作並不算是徇私。當然,心底深處他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勉強,所以對馬田和菲菲不免心懷歉疚。 早上5點鐘,小剛睡得正香,忽然被急驟的電話鈴聲驚醒。他睡覺是很死的,可見這電話已響了很長時間。他從床上躍起,拿起電話——沒有聲音。肯定是客廳那部可視電話在響。他來到客廳,見爸爸穿著睡衣已經拿起電話,屏幕上,獨孤星星的管理員紀爺爺滿臉驚慌,噼頭就說:“所長,星星失踪了!” 小剛非常震驚,心頭像是被紅熱的鐵條烙了一下。媽媽已經快手快腳地穿好衣服,扣著上衣釦子來到客廳。老紀羞愧地說:“所長,昨晚值班時我睡著了——可是我怎麼會睡著呢。我不是表白,每回值夜班時我從來沒眨過一眼。昨天怎麼能倚在籠子邊睡著了呢。再說,就是我睡著了,星星也不可能隔著兩層籠子伸出胳臂,掏出我身上的鑰匙去打開籠門吧。一定是有人施放麻藥,把我先麻倒,再劫走星星。還在我的腰上踢了一腳,好大一片青紫。媽的×,這是江湖下三濫才幹的勾當!” 小剛媽看看丈夫,安慰他:“老紀,你的工作態度我們是知道的。我也懷疑有人搗鬼。報警了嗎?” “還沒有。我想讓你們先知道。” “我馬上報警,隨後就趕去。” 老紀在屏幕上消失了,丈夫滿面憂色,童明也忐忑不安。他們賦予這頭猩猩強大的能力,遠遠超過現在的人類。他們對此並非沒有警惕,但這種警惕被“疼子之情”淡化了,掩蓋了。獨孤星星真可以說是他們的第二個兒子!今天,這個問題突然尖銳地擺在面前。 朱義智苦笑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無支祁的傳說。無支祁算不上惡魔,但行事亦正亦邪,大禹治水時它給添了不少亂。咱們的星星……該到哪兒去找它?” “總有辦法的。雖然它行動飄忽有如鬼魅,但它總得吃食吧,休息吧。再說,它對咱倆很有感情,我想不難找到。走吧,儘早趕到現場。” “走。” 他們聽到小剛的喊聲:“爸,媽,我也去!” 兩人看到客廳門邊的小剛,欣喜地說:“對了,還有咱們的閃電俠呢。走吧,也許需要你去製服獨孤星星。” 警察在三人趕到之前已經到了研究所,一個小個子正在詢問老紀。他是刑偵隊的葛隊長,40多歲,精巴乾瘦,眉毛倒垂著。手下是兩個年輕人,一個是膀闊腰圓的小伙子,姓虎,老葛喊他小虎,另一個姑娘則喊他“東北虎”或“大個虎”。姑娘姓溫,長得假小子似的,說話和走路衝勁兒十足。 小溫已經打開屋裡的電腦,劈裡啪拉敲一陣,說:“葛隊長,三點十分有人進入電腦,破譯了密碼,關閉了安全系統。所以,”她看看朱氏夫婦,“恐怕這不是普通的竊賊。” 老葛點點頭:“肯定是從地下室的電纜那兒聯入網絡的。小虎,你去看看。餵,你繼續講吧。” 老紀滿面愧色地看看所長,低聲說下去:“到那時為止一切正常。大約三點鐘時,我好像聽見關猩猩的籠中有聲響,便過來查看。我看見籠內地板上似乎有綠色的亮晶晶的東西,猩猩也在好奇地看著。不過,也可能這只是我失去知覺前的幻覺,因為我醒來後籠門大開著,我腰間的鑰匙掛在籠門上,猩猩失踪了,但籠內地板上並沒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 葛隊長鑽到籠裡,讓老紀指出方位,用放大鏡仔細尋找著。幾分鐘後他抬起頭說:“找到了,看這兒有極淡的污跡,方位很對。”他解釋道,“這是一顆由高效麻醉劑凝成的冰彈,是由竊賊通過那扇開著的窗戶射進來的。冰彈氣化後自然消失了,只留下極微量的雜質。看來,他們要麻醉的對象首先是猩猩,其次才是值班員。”他疑惑地問:“那頭猩猩真的神功驚人?” 女警察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朱教授,童教授,你們不是在講童話吧。一頭神功驚人的猩猩!那該是上的兒童故事。” 小剛爸苦笑一聲,沒有解釋,回頭對小剛說:“小剛,來,把葛叔叔手中的放大鏡搶過來。” 兩個警察不解地看著這對父子。小剛知道爸爸的用意,走過去含笑說:“葛叔叔,我要動手了。請你把放大鏡仔細拿好,我要動手了。” 兩個警察瞪大眼睛看著,忽然人影一晃——他們根本沒有看清小剛是如何動作的,放大鏡已穩穩地平放在小剛的手中。葛隊長臉色微變。他自信不是一個庸手,在近身肉搏中曾制服過不少兇犯。但眼前這一幕讓他吃驚。小溫不服氣,哈哈笑著揶揄道: “葛隊長,人老眼花了吧,來,讓我試試。” 她從小剛手中拿過放大鏡,自信地擺好姿勢。小剛笑著搖頭:“這次換個路數,這樣吧,我把你頭上的發卡取下來,好嗎?請你做好準備,我要動手了。” 小溫警惕地緊盯著小剛的雙手——忽然那隻綴有紅色相思豆的發卡就躺在小剛手裡了。沒有任何中間過程,就像是把電影膠片剪掉一分鐘,再把兩段對接起來播放。葛隊長、小溫和才從地下室返回的大個虎都看傻了。小剛爸雖然憂心忡忡,這會兒仍是很自豪。他解釋說: “你們不必懷疑,這既不是魔術也不是巫術,這是科學。我們的研究成果能極大地提高生物的神經反應速度,第一批成果就是我兒子小剛和那頭猩猩。所以,”他沉重地說:“請你們務必全力以赴,抓回這頭小猩猩。這並不是說它是個惡魔,它會殺人放火生吃人肉。不是的。它是一個好孩子,只是有點調皮,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不過,由於它的體能大大超過它的智力,一旦它胡鬧起來,會給社會帶來不小的亂子。” 葛隊長點點頭:“我們知道了,我立即向上級匯報。請放心,我們會盡力而為的。” 大個虎對葛隊長說:“地下室已檢查過,確實有人潛入到那裡,不過同樣沒有留下指紋。” “知道了,咱們到周圍再檢查一遍。” 他們在房舍周圍發現了幾個淺淺的腳印,因為太模煳,無法推斷出竊賊的身份。只有一棵榆樹後的腳印比較清晰。從方位看,這兒是竊賊發射麻醉彈的地方。從腳印推斷,罪犯是男性,身高1.70米以下,稍瘦,很可能有40歲左右。這時,正在後牆處檢查的小溫喊起來:“隊長,快來這兒!” 幾個人趕快過去,看見一排奇怪的赤足腳印通向後牆。顯然這是黑猩猩的腳印。這兒土質很鬆,所以腳印比較清晰。但都只留下前腳趾的印痕,由此可推斷出猩猩的奔跑速度很高。小虎爬上後牆向外看,在牆頭上發現了一綹黑色的毛髮,他指著外邊說:“看,那兒有兩件白色的衣服!” 幾個人繞到牆外。這里扔著一身白色的練功服,已經被撕爛。老紀和朱氏夫婦都認出這是星星平時穿的衣服。牆外也有一排腳印,穿過農田通向遠方。這些腳印是標準的黑猩猩的腳印,又瘦又長,五趾分開,走路的速度相當舒緩。無庸置疑,猩猩是從這兒逃走的,而且似乎是單獨逃走,並沒有和幾個罪犯一道。因為竊賊肯定是乘車離開的,警察已經發現了門外停車的痕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追踪腳印到了河邊的柳林,它就完全消失了。小剛眼中含淚,用手摀在嘴上大聲喊著:“小星星!獨孤大俠!是我呀,我是朱小剛,是你的好朋友。你快回來吧!” 最後一句已帶著哭聲。但柳林中靜悄悄的,晨霧瀰漫,遠處傳來清亮的雞啼聲。 葛隊長帶著手下回局裡了,小剛隨父母黯然回到研究所。一進屋,就听另一位管理員報告:“所長,童教授,快看電視,動物園也出事了!” 三人忙奔過去。屏幕上,一個年輕的男記者正對著觀眾說:“……我現在是在南陽城西的麒麟崗,大家知道這兒是秦國名相百里奚的故鄉。十年前這裡建成了百里奚公園,其中包括一座規模頗大的動物園。但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件令人吃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所有動物一夜之間全部逃逸了!請看。” 鏡頭搖到他身後,兩隻熊貓步態從容地沿著園內公路走過來,十幾名早起鍛煉的老人如獲至寶,擠在路兩邊觀看。一個老太太遞上自己的早點,熊貓聞聞,很有禮貌地搖搖頭。另一位白髮老者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一捆嫩竹葉,喊著閃開閃開,從人群後擠過來。兩隻熊貓高興地接受了這份饋贈,坐到地上,用前肢抱著嫩竹葉,文雅地吃起來,一邊好奇地睃著人群。兩個小孩大膽地走過去,摸摸熊貓的後背,熊貓溫順地任他們撫摸。周圍的人嘻嘻地笑著。 記者笑道:“這兩隻大熊貓是用克隆技術繁殖的,是所有南陽人的寵物。看著眼前這副其樂融融的場面,我覺得真該把所有動物都從籠中放出來。不過,並不是所有場景都是這樣快樂的。請看。” 鏡頭搖搖擺擺地跟著他走。前邊是水禽園,也是門戶大開。幾隻仙鶴在門外悠閒地踱步。水禽園的上方佈著穹廬狀的鐵絲屋頂,現在幾十隻野鴨飛出來,棲在穹廬上,向著南方鼓譟。這裡沒有人,顯然管理員還顧不到這兒。鏡頭再往前走,河邊的一株垂柳上掛著一條……巨大的蟒蛇!它懶洋洋地臥在那兒,沒有逃走的意思。樹下是五個管理員,兩人張著一隻麻袋,兩人正慢慢逼過去,用兩隻叉子叉住蟒蛇的頸部。第五個人在旁邊指揮:“慢點,小心,往上一點!” 那拉蟒蛇先生不耐煩地看著他們,略微擺擺頭,使叉的兩個管理員就被甩到了河裡。這個場面太滑稽了,小剛卟哧一聲笑出來。不過他馬上想到現在不是笑的時候,趕緊止住笑聲。 鏡頭搖開。猴子在樹上竄躍,穿山甲在假山的石縫裡爬行,一隻黑熊坐在石階上發楞。孔雀在草地上漫步,像是風度雍容的貴婦人。消息靈通的遊人們蜂湧而至,象過節一樣嘻嘻哈哈地傻笑著,跟在各種野獸後邊,連危險也忘了。這時,一隊武警跑步過來,立即訓練有素地分散,在園內扯起一道道警戒線,把遊人推到安全線之外。那條蟒蛇也終於就範,四個人抬著麻袋吭吭哧哧往爬蟲館方向去了。記者拉住那位指揮者: “劉先生,作為公園管委會主任,你能向觀眾解釋今天發生的事情嗎?” 劉主任顯然不願在這個尷尬的時刻拋頭露面,但他無法推託,只好站住腳步,勉強回答道:“原因正在調查,我們會盡快向新聞界公佈。” “出了這麼大的漏子,你不覺得公園的保衛工作太疏忽了嗎?” 主任苦笑道:“我知道在這個時刻怎樣辯解都是出力不討好的。但實事求是地說,我們的安全措施十分嚴格。每晚有專人檢查各處的門鎖,有夜間值班員和夜間巡邏隊……” “夜間值班員和巡邏隊?他們是不是都喝醉了或者睡著了?要知道這可不是個別動物的丟失,是全園所有動物呀。” 劉主任冷著臉說:“我敢以人格擔保,我的工作人員既沒有喝醉,也沒有睡覺。實際上,所有值班人員都報告說,他們在3點23-25分發現異常。似乎有一條黑影很快閃現在各個籠門處,然後動物就被驚動,被趕出籠門。隨後管理員們發現他們身上佩帶的或在牆上掛著的鑰匙已經丟失。” “我想,那一定是幽靈吧。或者是古龍筆下的盜帥楚留香?不,楚留香也沒有這麼大的神通。” 劉主任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道:“年輕人,說幾句俏皮話是很容易的,但我希望你說話前先去調查一下實際情況。我剛才說的全是實情,沒有一絲一毫誇大。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不知道。我現在正急於解開這個謎。所以我要失陪了,你盡可對著攝影鏡頭練練你的口才。” 他氣沖沖地走了,那位採訪記者反倒被弄得一臉尷尬。他對著鏡頭解嘲地說:“也許我是冤枉了他,也許這個黑色幽靈確實存在。待調查一有結果,我們會立即告訴觀眾。” 爸媽不由握住小剛的手:毫無疑問,這隻黑色幽靈必定是小星星。它在逃脫束縛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動物園,釋放了所有被關押的同類——說“同類”顯然不合適。黑猩猩與蟒蛇、穿山甲和天鵝怎麼會是同類呢。也許,獨孤星星的心目中已經有了“人類”和“獸類”的概念,它是把自己當成獸類的救世主了。 這著實讓人心中忐忑。星星是不是把自己擺到人類的對立面上了? 電視上還在播放著擒拿動物的鏡頭。這是在一個中學,迎著大門的花壇中,赫然是一頭金錢豹!它在花壇中來回踱步,搖著尾巴,用略帶煩倦的眼神打量著黑鴉鴉的觀眾,就像一位明星對待自己的追星族那樣。而且,這次的追星族數量龐大:上早習的學生們全給吸引到這兒來了。他們樂得不知高低,一個勁兒往前擁。十幾名武警臉色蒼白,用力向後推搡著,嗓子都喊啞了。觀眾中有不少是膽小的女孩,她們把頭藏在男孩的背後,露出半隻眼睛貪婪地看著。豹子咆哮一聲,觀眾中立時刮過一陣“媽呀”的驚叫,而且大多是女孩的聲音。不過驚怕歸驚怕,她們絕不從這兒後退半步。 武警的警戒線之內有一個中年男人,顯然是這頭花豹的管理員。他也不敢過分靠近豹子,手裡舉著一塊生肉,可憐兮兮地喊著:“花斑兒!花斑兒!跟我回去吧,聽話,啊?”看來,如果讓他跪下叩頭而花豹會跟他走的話,他是絕不會猶豫的。現場記者是一位20歲左右的姑娘,嫩得能掐出水。她的解說中既充盈著緊張,又透出莫名其妙的興奮。她說這頭金錢豹是從本市寶天曼自然保護區擒獲的,捉來時僅有兩個月大,現在已經四歲了。她說請觀眾們放心,在動物園中長大的豹子一般是不傷人的,武警的槍支中裝的是橡皮子彈,而且只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 “現在,他們正在商量生擒豹子的辦法,很快就會有結果的,讓我們耐心等待。” 不知誰從後邊扔過來一隻活雞,拴著兩條腿,翅膀在地上使勁撲楞。那人在人群後喊:“師傅,用這只活雞引誘它,可能管用些!” 管理員感激涕零地說:“多謝你啦。”拎起活雞小心地扔過去。這只生產白大公雞立時感到了危險:眼前這個一身花斑、眼冒綠光的傢伙,不就是祖先的祖先的古訓中所說的專吃雞類的惡魔嗎?勇敢的公雞不願白白送死,它還要作最後一搏!它掙扎著站起來,兩條腿並在一起蹦跳著,頸羽怒張,惡狠狠地啼叫著。花豹聳起身,緊盯著送到嘴邊的早飯。它馬上就要猛撲過去,這兒馬上要變得鮮血淋淋。心地仁慈的女孩們已經摀住了眼睛。忽然——這個結局是誰也沒料到的。豹子在好鬥的公雞面前突然轉身,落荒而逃,竄到花園深處再不敢露頭。 學生們開心地大笑起來,那些捂眼睛的女孩們忙問:“咋啦?咋啦?”管理員的膽子也平空大起來,抓住這個機會竄過去,把皮圈套到花豹的脖子上。然後,他拉著豹子得意洋洋地離開花壇,在學生們組成的甬道中走出學校,上了公園派來的運獸車,豹子則俯首帖耳地跟著他。 小剛鬆了口氣,想起今天是在校學習日,這會兒已經晚了。可是,獨孤星星下落不明,他怎麼能離開這裡?童明看出了兒子的心思,勸道:“小剛,你去吧。等星星有了下落我馬上通知你。放心吧,星星是個好孩子,它絕不會……我想它不會再闖禍了。” 小剛勉強同意了,正要離開。忽然電話鈴又急驟地響起來。小剛撲過去抓起聽筒,是白易的媽媽谷阿姨。谷阿姨淚流滿面,驚慌失措地說:“小剛,白易被綁架了!” 小剛的頭嗡地一聲漲大了:“白易被綁架?被誰?” “被一頭黑猩猩!一定就是你們說的獨孤星星!” 小剛爸已搶過話筒:“你是白易媽媽,別急別急。慢慢說,白易是怎麼被綁架的?” 白易媽的眼淚象決堤的河水:“我們大約在早上4點鐘聽見白易屋裡有喊聲,好像是她在喊:是誰?你幹什麼?我們趕緊起來,推開她的房門,看見一頭極醜陋的黑猩猩站在床邊,白易在床上半仰著身子。我們當時嚇壞了,驚叫一聲,只見眼前黑影一晃,猩猩和白易就同時失踪了,化成一道光芒從窗戶裡射出去了!要不是平時常聽白易誇這頭畜生的本事,我一定是以為自己碰到了妖怪!朱先生,你說該咋辦呀。是你培養的超級猩猩。你一定要想辦法。要是白易有什麼好歹,我……跟你沒完!” 朱教授聲音沙啞地說:“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報警了嗎?” “報了。警察剛離開,我忽然想到,猩猩是你們的,應該給你……” “對,我知道了。請放心。這頭猩猩已經具有5歲小孩的智力,它不會胡作非為的。我們一定要盡快找到它。” 他把電話放下,和妻子相對苦笑。回頭看,小剛已經淚流滿面:“爸爸,猩猩綁架白易乾什麼?我知道它最喜歡白易,他們是最好的朋友。那它為啥還要綁架白易呀。” 小剛爸媽躲避著他的追問,心頭沉重,無法回答。直到此前,他們對星星的逃逸還不是太擔心。星星已在這兒度過了6年,它的脾性已經被摸熟了。他們早就知道,星星不願被囚禁,不願每天帶著枷鎖,它嚮往自由的生活。所以,它逃跑了,先逃出了囚籠,又逃出了神秘竊賊的控制。這些行動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們不相信它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現在,這種信念動搖了。獨孤星星已經12歲,是頭成熟的雄性黑猩猩。從這些天的接觸看,它對白易有特殊的好感。如果……那他們就萬死不辭其咎了!這些話無法向小剛說透,兩人只能相對苦笑。 一個法力無邊的無支祁已經掙脫了鎖鏈,現在該怎麼把它抓回來? 小剛爸不再提讓小剛上學的事。他焦灼地和公安局聯繫,和妻子商量對付星星的辦法,還要時不時應付白易媽媽的哭訴。馬田和肥肥也來了,兩人滿臉焦愁,肥肥更是眼眶通紅。他們本想到這兒尋求一點好消息,但看見小剛和父母都是憂色沉重,便知趣地閉上嘴巴,默默地陪著小剛。林達爺爺也趕到試驗室,他和孩子們草草打個招唿,便到里間和朱教授商量著什麼。半個小時後,林爺爺出來,向孩子們走來。馬田忽然堅決地說: “林爺爺,我堅決不相信!” “不相信什麼?” “不相信星星會幹壞事!” 林爺爺點點頭:“對,它不會幹壞事的。它已經是個多少懂事的小男孩了。我擔心這中間有壞人在作祟。請你們回想一下,這些天來,你們遇到過什麼可疑的人嗎?” 這句話使孩子們猛然醒悟,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三個日本人!” “什麼'三個日本人'?” 小剛追悔無及地說:“林爺爺,我們早該想到的呀。但是今天出事太突然,我們心都亂了。幾天前……是七天前吧,有三個日本人讓我表演絕技……” 馬田搶著說:“小剛當時就看出他們眼睛深處有陰光,所以裝得笨手笨腳地騙過他們。是一個老頭,一個女人,一個啞巴。” 肥肥也搶著說:“他們還向我媽打聽了好多小剛和星星的事——我媽是在'水一方'賓館當服務員。我最了解我媽那張嘴啦,她一聽說日本人懷疑小剛和星星的本事,就熱心地為他們辯解。結果什麼底兒全露出去了!”她臉紅紅地補充,“也怪我,我把所有情況都給媽媽說了。我那時太興奮,再說,沒想到要向自己的媽媽保密呀。” 林爺爺和小剛爸交換著眼光。林爺爺說:“謝謝你們,你們提供的情況太重要了。” 三個猴崽子難為情地咕噥:“謝什麼呀,我們早該想到的。” 林達說:“這個情報太重要了,馬上向公安局報告。” 仍是葛隊長接的電話。葛隊長非常重視,又把小剛三人叫到電話機前祥細詢問一番。他問了三個人的長相和穿戴,又問肥肥,她媽媽今天是否上班。臨了他說:“孩子們,謝謝你們。如果這件案子偵破,你們是第一個功勞。現在我要到'水一方'賓館去,再見。” 葛隊長從屏幕上隱去了,童明把三人領到一個小房間去,說你們在這兒玩吧,不要走遠,也可能葛隊長還要問什麼情況。你們給學校請假了嗎?我替你們請吧。說完關門離去。 三個朋友這會兒比剛才更擔心——現在他們擔心的不光是一個智商偏低、行事任性的小星星,更有三個幽靈邪魔似的日本人!馬田堅決地說:“星星決不會為他們幹壞事!你說呢,肥肥?” 肥肥看看小剛,低聲說:“我相信——可是,壞人們有很多壞辦法呢。比如,萬一他們也給星星服用什麼豹胎易筋丸,什麼腐骨爛肌丸,讓星星受他們挾制呢。” 馬田想想,覺得無法駁倒。 “你說得也對,要不,它為什麼把白易綁架走呀,一定是三個壞蛋逼它幹的。” “可是,他們綁架白易乾什麼?” 馬田說:“那還用說,一定是想用白易來威脅小剛。他們原來想騙小剛給他們當殺手,可是小剛一眼就把他們看透了,不上當。再說,小剛武功高強,他們又制服不了。所以,他們就從白易那兒下手。這在江湖上是常有的下三濫詭計。小剛,我說的對不?” 這套分析把小剛弄得心裡沉甸甸的。當然他決不會受三個壞蛋的擺佈,可是,萬一他們拿白易來威脅呢?萬一送來一封“不聽話就割耳朵”的威脅呢。小剛恨恨地說:“他們只要敢動白易一根汗毛,我發誓一定要……為白易報仇!” “對,不能饒他們!” 一天在焦慮中度過。葛隊長打過一個電話,說三個日本人已經失踪,海關沒有他們離境的紀錄。他們在“水一方”住宿時用的證件是偽造的。現在警方根據孩子們的描述,用電腦繪出了三個罪犯的模擬像,請孩子們確認。三張肖像通過電腦傳來,三個孩子們認真評點著:這個老頭的臉應該長一點,顴骨再高一點。那個女人的臉應該圓一點,等等。有些細節他們也頂不真了,爭來爭去只好存疑。好在對那個日本老頭的肖像,意見基本一致。葛隊長說:“我馬上把肖像傳真到日本警方。謝謝你們。” 葛隊長這邊剛把肖像傳走,就接到了局長的電話,說桐柏縣也發現了情況,隨即把剛才桐柏公安局的錄像電話轉過來。打電話的是一個50多歲的老公安,滿臉皺紋,神情緊張,用桐柏土話夾七夾八地說:“局長,太白頂發現了你們通輯的猩猩!接到報告後我立即趕去落實,親眼看見了。群眾不相信這是什麼猩猩,他們咬死說這是傳說中的夜叉。局長,我老鐵頭乾了30年公安,從來不信神不信鬼,可這一回我差點就信了!那傢伙個頭長相倒真是一頭猩猩,渾身黑毛,醜得不敢拿眼看。背上背著一個小女孩,只穿著小衣服,短褲頭,皮膚雪白。小丫頭的模樣我沒看清,聽老鄉說長得極俊,觀音菩薩手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哎喲,現在想起來心裡還發怵,一個是白得耀眼的女孩,一個是醜得嚇人的黑夜叉,這對比太強烈了!……我說遠了。當時這黑傢伙和小女孩藏在一處松林中,我們悄悄包抄過去,讓黑傢伙察覺了。我的天,它抱著女孩象股黑煙一樣就失踪了。局長,我絕不是誇張,那個快勁兒呀,別說當時不敢開槍,就是開槍也打不著。真的象鬼魅一樣!” 錄音播完,葛隊長插話:“聽見女孩的哭聲了嗎?” “沒有。” “那,女孩是否在昏迷中,或者已經死亡?” “沒看清。我說過,它的行動太快了。不過聽老鄉說,女孩沒昏迷也沒死,眼睛還在骨碌碌亂轉呢。不過他們說的是否可靠,我不敢打保票。” 老鐵還在不住口地讚歎猩猩的輕功。葛隊長看過小剛的表演,對此倒是沒有驚奇。他說:“局長,快派一架直升機,我馬上趕去。我想帶上朱教授和小剛。” “對,帶上他們。直升機馬上就到。” 等趕到南陽東南120公里的桐柏,已是夕陽如血。直升機上本來沒有菲菲和馬田的位置,但他們死乞白賴地跟來了。直升機直接降落在大復山的主峰太白頂上,老鐵和本地一位姓王的鄉干部在臥虎石邊等著他們。站在主峰放眼望去,周圍層巒疊幛,奇峰刺天。夕陽慢慢沉落下去,一線紅雲凝滯在山上。山下蒼翠蔥籠,綠蔭中浮出一處處殿宇,這就是有名的雲台禪寺。山風從谷中卷上來,雲海在足下翻騰。這兒的風景美極了,縱然來人個個心急如焚,但看到這洞天勝景,仍不免眼前一亮。 姓王的鄉干部還領他們看了一個石砌的小井。小井綠苔斑駁,石塊上繩痕猶然,向井下望去,水面幽暗,籠罩著久遠的氣息。旁邊立著一塊巨碑,上書兩個大字:淮源。老王說,這就是千里淮河的源頭。傳說大禹治水時降服了一個神通廣大的白猿精叫無支祁,用鐵鍊鎖在這口井裡。數千年來,每逢月圓之夜,夜深人靜,還能聽到它拉動鎖鏈的豁朗聲裡。老王又補充道:這只是傳說,反正我從來沒有聽見過。 小剛爸看看妻子,神色十分沉重。也許這不是一個好兆頭。他曾把獨孤星星比作亦正亦邪的無支祁,沒想到正好來到鎖鎮無支祁的淮井!葛隊長說:“說正事吧,這會兒那頭猩猩在哪兒?” 老鐵領他們到太白頂的西邊,指著一道幽深的山谷說,極有可能在這兒。有老鄉見它竄進去就沒出來。這道峽谷叫桃花谷,山桃遍地,古來就有白猿盜果的傳說。這道山溪叫桃花溪,出谷後稱澧水,是漢水的支流,所以太白頂是淮漢兩水的分水嶺。說遠了,還說這山谷吧。這裡深邃虛闊,山崖壁立,崖壁上有許多大小岩洞,即使本地人也沒有全進去過。估計猩猩很可能藏在裡面。 葛隊長和武警部隊的上尉沉吟著,面有難色。要想徹底搜查這道山谷,至少得200人。人手倒好辦,關鍵是時間。天色已黑,等把人馬召集齊就更晚了。葛隊長過來同朱教授商量:“要不,先派人守住谷口,明天天亮再搜山?” 朱教授想想,艱難地說:“還是……現在就搜吧。用直升機把它驚出來,即使讓它逃走也在所不惜。否則……” 葛隊長知道他是擔心白易的安危,便點頭同意。他喊過直升機駕駛員開始交待。駕駛員對夜間搜山也沒有把握,眾人認真地討論著搜山的具體辦法。不過,這個難題意外地解決了。山下有兩人急急地跑過來,老遠就用土話嚷嚷著,其中一人是鄉政府的老劉,他激動地說:“找到了!找到了!”他身後跟著一個笑嘻嘻的山民,高個子,手中拎把柴刀。山民說,今天早上他和老婆還在睡露水覺,忽然被驚醒了。從窗外跳進來一頭黑猴,醜得嚇人,大嘴岔子,嘴巴撅著,動作快得像鬼魂。我倆驚呆了,還沒喊出聲,那黑東西攬過我們的衣服,一眨眼就不見了。山民嘿嘿地說: “老婆膽小,說這是夜叉什麼的。我說,21世紀了你還迷信?我這人是暈膽大,拎把柴刀追出去。我想你就是夜叉我也要見識見識。外面天色還早,灰蒼蒼的,沒我找了一陣沒找到,也就算了。到今天下午,聽鄉干部說它搶了一個小姑娘,於是晚飯後我又去找。找到一個僻靜的山凹裡,忽然聽到女孩的笑聲……” 小剛爸插問道:“笑聲?是笑聲還是哭聲?” 山民撓撓頭,肯定地說:“是笑聲。笑得又脆又亮。那是在一片雜木林中。我悄悄摸過去,見那頭黑傢伙和那個女孩蹲在一棵大柿樹上,不過已經不笑了,兩人好像在過招。” “過什麼招?” 山民比劃著說:“就這麼著,兩手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女孩動了幾招,黑傢伙再應幾招。這時候飛機來了,轟轟隆隆的。於是倆人——不,是一人和一頭猩猩——不打了,側著耳朵聽天上的聲音。我想衝過去,又怕傷了那女孩兒。後來我就溜出來向鄉政府報告,老劉就把我領這兒了。” 葛隊長問:“那兒離這兒有多遠?” “不遠,也就五六里吧。” 眾人都覺得這是好機會,便不再耽誤,讓直升機暫留原地待命,其餘人跟著那個山民出發。朱教授掏出試驗室那把激光槍交給小剛,鄭重地說:“小剛,全靠你了。現在正是你的用武之地,一定要把白易救出來!” 小剛看看朋友們,他們正殷切地看著自己。他肅穆地說:“放心吧!” 葛隊長想讓馬田和肥肥留在原處,說夜裡走山路很危險的。馬田和肥肥幾乎哭出來:“叔叔,讓我們去吧。保證不誤事,行嗎?我們和白易是好朋友,和星星也是好朋友,說不定還能勸它投誠呢。” 葛隊長磨不過他們,只好答應了。一行人不敢使用手電,在朦朧的月色下摸索著前進。半個小時後他們趕到那片雜木林,隊伍悄無聲息地散開,把樹林包圍起來。上尉嚴令:不得命令絕不能開槍,一定要保證人質的安全!然後悄悄向林中摸去。他們果然聽見了白易的笑聲,笑得通天徹地的。朱教授一方面放心了——至少白易還活著;另一方面又十分憂心——莫非白易得失心瘋了?要不,在這種場合下她還能笑得出來? 一行人靜悄悄地、迅速地逼近那棵巨大的柿子樹。白易!她騎在一棵樹叉上,正在快速地和猩猩“過招”——那當然不是什麼過招,而是在打啞語。隊伍慢慢逼近,看得更清楚了。白易身上穿著肥大的男人衣服,一定是那個山民的吧。袖管和褲腿卷得很高,露出白晰的手脖和腳脖。這時猩猩已經發現了來人,它狂怒地咆哮一聲,立即把白易夾在左臂彎裡轉身欲逃。這些動作對別人來說只是一道幻影,但小剛早已敏捷地作出反應。他大喝一聲:“星星不要逃!”隨即點動激光槍,在星星周圍組成一片光的囚籠。星星吃驚地站住。它從對方的身手中知道是小剛來了,是那個比自己更厲害的、刮過自己鼻子的小剛,它對小剛是俯首帖耳的。 它遲疑地立在原地。十幾道手電光圈住它,現在大家都看清了這傢伙的尊容,確實夠醜的。穿著又肥又大的黑色長褲,很窄很小的女式月白上衣,敞著胸,露出黑漆漆的毛髮。嘴上鮮血淋漓,一雙小眼睛緊盯著小剛。看到它嘴巴上的血跡,樹下的人都覺得頭皮發緊——不過這顯然不是白易的鮮血,因為眼前的白易安然無羔。白易被挾在它的腋下,努力昂著腦袋向樹下看,忽然她高聲喊:“是朱伯伯和小剛嗎?千萬不要開槍!” 朱教授大聲說:“白易,你還好嗎?告訴猩猩,讓它把你放下,乖乖跟我們回去,我們不會傷害它的!” 小剛也大聲喊:“白易你告訴它,有我在這兒,它跑不掉的!” 白易從它腋下掙脫,立在樹叉上,熱烈地比劃著。猩猩看來聽懂了,挾起白易慢慢爬下樹。幾隻槍口,包括小剛的激光槍口,始終警惕地指著它。猩猩慢慢向小剛靠近,忽然把白易向小剛平拋過來。小剛的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接住白易,被白易的衝勁兒沖得後退幾步,跌倒在地。眼見那邊黑影一晃,猩猩竄高伏低地逃走了。小剛推開白易,舉起激光槍,但白易一直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格格笑著,滿嘴也是鮮血淋漓。這當兒小剛忽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白易莫非中了妖術,變成一個吃生肉喝鮮血的巫婆了?他從脖子上拉掉白易的胳膊,直著嗓子問: “白易你怎麼啦?你瘋了嗎?”白易這才抽出空兒望望後邊:“星星逃走了嗎?好極了,星星逃走了。”她看見朱伯伯和警察、朋友們都在看著她,忙害羞地從小剛身上爬起來,揩揩嘴巴。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