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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二章

沙丘 弗兰克·赫伯特 5187 2018-03-14
我與許多大家族的統治者打過交道,但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下流、更危險的豬玀,薩菲·哈瓦特對自己說。 “你可以坦白地對我說,哈瓦特。”男爵說。他往後靠在吊椅椅背上,起皺的肥眼像錐子一樣盯著哈瓦特。 老門泰特眼睛向下,看著他與伏拉迪米爾·哈可寧男爵之間的桌子。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食物,這也是需要考慮用來安慰男爵的因素之一。這個專用會議室有著紅色的牆壁,空氣中瀰漫著微弱的草藥香氣,掩蓋著一股更濃的麝香氣味。 “你沒有讓我因一時興起向拉賓發出警告。”男爵說。 哈瓦特皮革似的老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沒有顯露出一點點他所感到的厭惡。 “許多事值得我懷疑,閣下。” “是的。我希望知道,為什麼阿拉吉斯在你對薩魯斯·塞康達斯的懷疑中佔首要地位。你對我講過,皇上正處在阿拉吉斯與他的神秘的監獄星球之間的某種聯合的動亂之中。這一點還不夠清楚。我之所以迅速向拉賓發出警告,僅僅是因為送信人必須乘坐那架空間運輸機。你說過,這件事不能拖延。現在我要求你做出解釋。”

他嘮叨得太多了,哈瓦特想。他不像雷多。雷多告訴我一件事,只需眉毛一揚或手一揮就行了。他也不像老公爵,能用簡單的一個詞來表達整個句子的意思。這是一個大老粗!除掉他將對人類有益。 “你不可以離開這裡,除非我得到了充分完整的解釋。”男爵說。 “你談起薩魯斯·塞康達斯來太過謹慎。”哈瓦特說。 “那是一個流放地,”男爵說,“星系中最壞的地痞流氓被遣送到那裡。我們還需要知道其他的事嗎?” “那個監獄星球上的條件比任何其他地方更令人壓抑,”哈瓦特說,“在那裡,犯人中在道德方面的判罰率高達60%,皇上在那裡實施了各種形式的高壓手段,你聽說過這一切而不提出疑問嗎?” “皇上不允許各大家族探查他的監獄,”男爵嘟嘟噥噥地說,“但是,他也沒有視察過我的地牢呀。”

“對薩魯斯·塞康達斯感到好奇……嗯……”哈瓦特把一根皮包骨的手指放到唇上,“……令人沮喪。” “因此,他並不為他在那裡所做的事而感到自豪!” 哈瓦特發黑的雙唇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他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注視著男爵。 “你從來不想知道皇上從哪裡弄到薩多卡人?” 男爵繃起肥厚的雙唇,這使他看起來像一個生氣的嬰兒。他惱怒地說:“他們為什麼招兵……那就是說,他們徵集兵員……從……” “哈!”哈瓦特說,“你聽說過利用薩多卡人的傳言,它們並不是謠言,是嗎?這些第一手資料來自曾與薩多卡人作過戰的極少數倖存者。” “薩多卡人是一流的戰士,這一點毋庸置疑,”男爵說,“但是,我認為我自己的軍團……”

“與薩多卡人比起來,不過是一群度假的旅遊者,”哈瓦特諷刺道,“你認為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對付阿特雷茲家族?” “這不是要你來思考的問題。”男爵警告說。 甚至,他也不可能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皇上的動機是什麼?哈瓦特自問。 “任何方面我都可以思考,如果它與你讓我做的事有關的話,” 哈瓦特說,“我是一個門泰特,你不可能將任何信息或任何計劃的過程都瞞過一個門泰特。” 男爵盯著他看了很長的時間,然後說:“你要說些什麼,門泰特?” “帕迪沙皇帝反對阿特雷茲家族,是因為公爵的軍事統帥哥尼·哈萊克和鄧肯·伊達荷訓練了一支戰鬥部隊——一支小小的戰鬥部隊——與薩多卡軍隊相比,一點也不遜色。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更出色。公爵打算擴充這支部隊,使它與皇上的軍隊一樣強大。”

男爵掂量著這個結論,然後說:“阿拉吉斯與這又有什麼關係?” “阿拉吉斯為這樣的一支志願兵部隊在艱苦的環境中進行生存訓練,提供了必需的條件。” 男爵搖搖頭。 “你可能不是指弗雷曼人吧?” “我指的就是弗雷曼人。” “啊!那麼,你為什麼要我向拉賓發出警告?在薩多卡的屠殺和拉賓的高壓下,不可能有超過一小撮的弗雷曼人殘留下來。” 哈瓦特默默地看著他。 “不到一小撮!”男爵重複說道,“僅去年一年拉賓就殺掉六千弗雷曼人。” 哈瓦特繼續默默地看著他。 “前年,被殺掉的人數是九千,”男爵繼續說道,“薩多卡人離開前,殺了至少兩萬人。” “拉賓的軍隊過去損失了多少人?”哈瓦特問。

男爵摸著下頜,說:“他一直在大量補充新兵。他的事務官曾經十分誇張地告訴我……” “我們可以估計,超過了三萬人?”哈瓦特問。 “那似乎有點過高。”男爵說。 “恰恰相反,”哈瓦特說,“我跟你一樣,也可以從拉賓報告的字裡行間了解到這些情況。你肯定已經從我們的事務官那裡得到的報告中了解到這些。” “阿拉吉斯是一個可怕的星球,”男爵說,“暴風的損失可能……” “我們都知道暴風的特點。”哈瓦特說。 “假如我們損失了三萬人,那又怎麼樣?”男爵問道,血液上沖使他的瞼更加陰沉。 “按照你的計算,”哈瓦特說,“拉賓在兩年內殺掉一萬五千人,而他損失的人數是那個數的兩倍。你說薩多卡人殺了另外兩萬人,可能還要多些。我看到過他們從阿拉吉斯運回的棺材,如果他們殺掉兩萬人,那麼他們損失的人數則是這個數的五倍。你為什麼不正視這些數字呢?男爵,你知道這些數字意味著什麼。”

男爵冷漠而謹慎地說:“這是你的工作,門泰特。它們意味著什麼呢?” “我向你提供過鄧肯·伊達荷對他訪問過的營地的計算數目,”哈瓦特說,“完全相符。如果他們有二百五十個那樣的營地的話,他們的人口大約有五百萬。我估計他們至少有兩倍那樣多的營地,而你卻把你的那點人撒在了這樣的一個星球上。” “一千萬?”男爵的下頜因驚訝而顫動著。 “至少有一千萬。” 男爵口大張著,珠子般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哈瓦特。門泰特的計算是真的嗎?他問自己,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沒有人懷疑? “我們甚至沒有把他們的出生數計算在內,”哈瓦特說,“我們僅僅除掉了他們中的一些不良種子,而把強壯的種子留了下來,讓他們變得更強壯,就像薩魯斯·塞康達斯那樣。”

“薩魯斯·塞康達斯!”男爵叫道,“這與皇上的監獄星球又有什麼關係?” “一個在薩魯斯·塞康達斯苦役中活下來的人會比其他大多數人更粗野,”哈瓦特說,“你給他們進行非常好的軍事訓練……” “胡說!照你看來,我侄兒對弗雷曼人進行殘酷鎮壓之後,我還能從他們之中招募新兵。” 哈瓦特和緩地說:“難道你沒有鎮壓過你的軍隊?” “那麼……我……但是……” “鎮壓是一件相對的事,”哈瓦特說,“你的軍人比他們周圍的那些人境況更好,生活更富裕,因而他們並不把選擇當你的土兵看成是不愉快的事。” 男爵默默無言,眼光游移不定。可能——拉賓把哈可寧家族的命運交付於他那極端的武器是不明智的?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怎樣才能確信這樣招募的兵是忠誠的?”

“我們把他們分成小隊,不比一個排大,”哈瓦特說,“消除他們受壓的環境,把他們和那些了解他們背景的訓練人員分隔開來,僱用一些在他們之前就脫離了與他們相同的受壓環境的人,來訓練他們,並使他們的腦子充滿這樣的神話:他們的星球真正成了一個秘密的訓練基地,能訓練出像他們自己一樣的優秀戰士。同時我們向他們展示出,這樣優秀的戰士應該得到什麼:豐裕的生活、漂亮的女人、精美的住宅……所有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 男爵開始點頭表示贊同。 “薩多卡人在家裡的生活方式。” “他們也會逐漸地相信,像薩魯斯·塞康達斯這樣的地方是正常現象,因為它培養了他們——人類的精華。甚至最普通的薩多卡軍人,也過著一種在許多方面與任何大家族成員一樣優裕的生活。”

“真是好主意!”男爵小聲說。 “你開始分擔我的疑惑了。”哈瓦特說。 “這件事從哪裡入手?”男爵問。 “嗯……是的。可是諾家族發源於哪裡?皇上把第一批犯人送到薩魯斯·塞康達斯以前,那裡有沒有人?甚至連雷多公爵也肯定不知道。這些問題不會使人感興趣。” 男爵沉思著,眼睛變得呆滯。 “是的,一個十分小心隱藏的秘密,他們採用了各種方式……” “那麼,他們隱藏的是什麼呢?”哈瓦特問,“帕迪沙皇帝有一個監獄星球?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有……” “芬倫伯爵。”男爵嘟嘟噥噥地說。 哈瓦特停止說下去,用迷茫的眼光看著男爵。 “芬倫伯爵?” “幾年前,在我侄兒的生日宴會期間,”男爵說,“這位皇上的差官,芬倫伯爵,作為宮廷的觀禮員來到這裡……啊,了結了皇上和我之間一場生意上的糾紛。”

“是這樣的嗎?” “我……在我們的一次交談中,我相信我們談過有關把阿拉吉斯建成一個監獄星球的事。芬倫他……” “準確地說,你講了些什麼?” “準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並且……” “男爵閣下,如果你希望我能更好地為你效勞的話,你必須向我提供足夠多的信息。這談話沒有記錄下來嗎?” 男爵的臉色因氣憤而更加陰沉。 “你跟彼得一樣壞!我不喜歡這些——” “彼得不能再為你效力了,閣下,”哈瓦特說,“至於那個彼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對我太隨便,要求太過分。”男爵說。 “我擔保,你不會除掉一個對你有用的人,”哈瓦特說,“你不會用威脅的話和雙關語想除掉我吧?我們現在是在討論你對芬倫伯爵講的話。” 男爵慢慢地鎮靜下來。到時再說,他想,我將記住他對待我的態度。是的,我將永遠記住。 “等一會兒。”男爵說。他想起了在他的大廳裡的那次會見的情形,這有助於使他們站在隔音圓錐體內談話的情形具體化。 “我說過這樣的話:皇上知道,一定量的屠殺總是伴隨著一次軍火生意,我是指我們軍隊的損失。然後我又說,要考慮一個解決阿拉凱恩問題的辦法。我還說,皇上的監獄星球計劃鼓勵我去仿效。” “魔鬼!”哈瓦特咒罵道,“芬倫伯爵講了些什麼呢?” “那時,他就開始問我有關你的情況。” 哈瓦特坐回到座位上,閉上眼睛思索著。 “原來那就是他們探查阿拉吉斯的原因,”他說,“好了,這件事完了。”他睜開眼睛:“到現在為止已經兩年了,在整個阿拉吉斯他們一定有他們自己的諜報人員。” “但是,我那無知的建議當然……” “在皇上的眼中,沒有什麼是無知的。你給拉賓的指示是什麼?” “僅僅叫他教會阿拉吉斯害怕我們。” 哈瓦特搖搖頭。 “你現在可以有兩種選擇,男爵。一是把土著人殺光,把他們完全消滅,或者是……” “失去整個勞動力?” “難道你希望讓皇上和跟隨他的那些大家族一齊到這裡來,像把一個葫蘆掏空一樣,把吉·普萊門搜刮空?” 男爵打量著門泰特,然後說:“他不敢!” “他不敢嗎?” 男爵抖動著雙唇。 “你的選擇是什麼?” “除掉你的侄兒拉賓。” “除掉……”男爵說不下去,盯著哈瓦特。 “不再給他派軍隊,不給予他任何資助,也不給他回信,只說你已經聽說了他在阿拉吉斯處理事情的可怕方式。一有可能,你便採取適當的措施。我會安排使你的一些情報讓皇上的間諜截獲。” “但是,衰微香料怎麼辦?收入怎麼辦?” “要求得到你男爵的俸祿。但是,要謹慎地提出你的要求,要求拉賓供給你固定數目的錢。我們能……” 男爵把手一攤,說:“但是,我怎樣才能肯定我那兇殘的侄兒不……” “我們繼續把我們的間諜派往阿拉吉斯,並告訴拉賓,要么他必須滿足你分派給他必須分擔的衰微香料份額,要么他將被取代。” “我了解我的侄兒,”男爵說,“這只會使他更加變本加厲地去壓榨那裡的人民。” “他肯定會那樣做!”哈瓦特狡黠地說,“你不想去阻止它吧!你只想要你自己的手保持乾淨,讓拉賓去給你建立你的薩魯斯·塞康達斯。甚至沒有必要給他送去任何犯人,他有所需要的人。如果拉賓驅使他的人民來滿足你的衰微香料份額,皇上就不會懷疑你有其他的動機。那也就是把這個星球推上毀滅之路的足夠的原因。你,男爵,在任何講話或行動中,都不要表現出有其他動機。”男爵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說:“啊,哈瓦特,你真正是一個誤入歧途的人!現在談談,我們該如何進入阿拉吉斯,如何利用拉賓準備好的東西。” “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男爵。如果你把每年應得的份額都比上一年定得高些,事情便會很快達到高潮,生產會下降,你就可以藉此除掉拉賓,自己取而代之……來糾正混亂局面。” “正合我意,”男爵說,“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厭倦了這一切,我準備讓另外一個人為我接管阿拉吉斯。” 哈瓦特從對面打量著他那肥胖的圓臉,這個老兵加間諜開始慢慢地點著頭。 “菲得·羅斯,”他說,“原來那就是現在實行高壓政策的原因。你自己也是誤入歧途的人,男爵。也許我們能夠實行這兩個計劃。是的,你的菲得·羅斯可以到阿拉吉斯去當他們的救星,他可以贏得民心。” 男爵笑了。在笑的後面,他問自己:我這個計劃怎麼和哈瓦特個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呢? 知道了讓他走,哈瓦特站了起來,走出了紅色牆壁的房間。他一邊走,一邊壓制著內心的不安,感到自己對突然出現的有關阿拉吉斯的計劃一點也不知曉。這個新的宗教領導人,隱藏在走私者中的哥尼·哈萊克所暗示過的人,摩亞迪。 也許我不該告訴男爵,而讓這個宗教在它將存在的地方,在窪地和溝地間的民族中繁榮昌盛起來,他對自己說。眾所周知,殘酷的鎮壓會使宗教繁榮起來。 他想到哈萊克有關弗雷曼人戰鬥策略的報告,這種策略有點像哈萊克本人……伊達荷……甚至哈瓦特自己的策略。 伊達荷還活著?他問自己。 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然而他沒有問自己,保羅是否還活著。他知道,男爵相信所有的阿特雷茲人都死了。男爵還承認那個比·吉斯特女巫成了他的武器,那隻能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 包括那個女巫和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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