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移動迷宮2·燒痕審判

第17章 第十七章荒原之上

其他空地人紛紛給他們讓道,看起來非常樂意讓他們三個先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托馬斯瞇著眼,然後在離門更近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越來越難以相信他們真的能夠跨過那道門,進入那個明亮得可怕的世界中並生存下來。 民浩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停了下來,剛好停在光線直射不到的地方。然後他慢慢地伸出手去,一直伸入那片明亮的正方形區域底下。儘管這個男孩的膚色是橄欖色的,但在托馬斯看來卻像是明亮的白色火焰。 幾秒鐘以後,民浩縮回了他的手,把它放在身體旁邊不停甩動,就像是被錘子砸到了拇指似的。 “真的好熱,真的好熱。”他的臉轉向托馬斯和紐特,“假如我們要這麼做的話,最好拿什麼東西裹在身上,否則我們五分鐘之內就會二度曬傷的。”

“我們把包袱清空吧。”紐特說,他已經把他的包袱從肩膀上取了下來,“我們去查探情況的時候把這些床單像袍子一樣穿在身上。如果它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我們就可以用一半的床單來打包食物和水,而用另一半作為防護。” 托馬斯已經把他的床單用來幫助溫斯頓了。 “我們看起來像幽靈一樣,會嚇跑外面的壞傢伙們。” 民浩不像紐特那樣小心,他把他的包袱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東西都掉了下去。離他們最近的空地人本能地搶著去攔那些東西,不讓它們順著台階滾下去。 “滑稽的傢伙,托馬斯,讓我們祈禱可別碰上幾個眩瘋病人。”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解他在床單上打的結,“我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能在那麼熱的地方晃蕩,希望那裡有樹或是某種遮陽的地方。”

“我不知道,”紐特說,“那麼他們可能就藏在那裡,等著捉住我們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托馬斯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地想去查探外面的情況。不再胡亂揣測而是親眼去看看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不去察看一下就什麼都不會知道的,我們走吧。”他甩開他的床單,然後把它披在身上將臉緊緊地裹在裡面,就像一位包著頭巾的老婦人。 “我看起來怎麼樣?” “像個姑娘,而且是我見過的姑娘裡面最醜的,”民浩回答說,“你最好謝謝天上的神仙把你生成了個男孩。” “謝謝。” 民浩和紐特兩個的做法跟托馬斯差不多,不過他們倆更加小心,用雙手抓住床單,將整個人都用床單蓋住。他們還把床單拉出來一點兒,確保他們的臉能處在陰影底下,托馬斯也有樣學樣。

“你們準備好了嗎?”民浩問,看看紐特,然後又看看托馬斯。 “說實話,有點興奮。”紐特回答說。 托馬斯不知道用這個字眼是否準確,但是他感到了相同的對展開行動的渴望。 “我也是,我們走吧。” 他們上方剩下的台階一直通向頂部,就像一座古老的地下室的出口一樣,最後幾級台階在明亮的太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民浩猶豫了,但隨後就沿著台階跑了上去,他不停地跑著直到消失為止,看起來就像是被太陽光吸收了一樣。 “走!”紐特喊道,猛地拍了一下托馬斯的後背。 托馬斯感到一陣興奮,腎上腺素大量分泌。他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跟在民浩後面出發了;他聽到紐特就站在那裡。 托馬斯剛剛出現在陽光裡,就意識到他們還不如披塊透明的塑料布來得好。那條床單根本無法抵擋炫目的陽光和從上方直射下來的灼熱,他張開嘴想要說話,一股又乾又熱的煙從喉嚨直灌下去,一下子似乎把所有的空氣和水分都烤乾了。他竭盡全力地吸入氧氣,但是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胸腔裡放了一把火似的。

儘管托馬斯的記憶零落不全,他認為這個世界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緊緊地閉著眼睛抵擋白灼的陽光,他撞上了民浩差點摔倒。重新掌握平衡後,他屈膝蹲了下去,一邊把床單整個兒搭在身上,一邊繼續掙扎著呼吸。他終於成功了,吸入空氣之後又快速地呼出,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從台階口出來後最初的一瞬間確實讓他感到恐慌,另外兩位空地人也都在沉重地喘著氣。 “你們都沒事吧?”民浩終於問道。 托馬斯咕噥了一聲是。紐特說:“我很確定我們來到了地獄。我總是認為你最後會下地獄的,民浩,但不是我。” “很好,”民浩回答說,“我的眼球很痛,但是覺得我終於開始有點適應這個光線了。” 托馬斯把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低下頭看著離他的臉只有幾英尺的地面,遍地的塵埃和污垢,幾塊棕灰色的石頭。床單披在他身上把他完完全全裹住,而床單散發著奇異的白光,就像是某種未來世界的光技術。

“你在躲著誰哪?”民浩問,“起來,你這個傢伙,我什麼人都沒看到。” 托馬斯感到很尷尬,他們以為他蹲在那裡是因為膽怯,他看起來一定像是個躲在毯子底下嗚嗚哭的小孩子,不想被人看到。 他站起來,慢慢地、慢慢地提起那條床單,直到他能夠往外看到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片荒原。 他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乾燥、毫無生命氣息。連一棵樹也沒有,一點兒灌木也沒有。沒有山川也沒有峽谷,只有一片橘黃色的岩石和塵土的海洋;熱浪在空氣中波動著,像水燒開後冒出的水蒸氣一樣從地平線向上浮動,好像那裡的一切生命都融化成了蒸氣,正飄向萬里無雲的淡藍色的天空。 托馬斯轉了一個圈,沒看到有多大的變化,直到他面朝相對方向才發現,一條崎嶇不平、光禿禿的山脈在遠處突起。在那些山峰前面,可能是從那裡到他們現在站立的地方的中點附近,一群樓房集中分佈在那裡,就像一堆被丟棄的盒子。那應該是個小鎮,但是從遠處看無法確定它到底有多大。熱空氣在它前面閃著微光,使得靠近地面的一切事物都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頭頂灼熱的白日已經遠遠落到了托馬斯的左邊,看起來正在沉入地平線下面,這就意味著那個方向是西邊,也就意味著前方的那個小鎮和它後面的那條由黑紅兩色岩石組成的山脈應該是正北方向。那就是他們應該前往的地方。他的方向感令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就像他過去的某一部分從灰燼中升騰了起來。 “你覺得那些樓房有多遠啊?”紐特問。在聽慣了迴聲,即他們在那條漫長的隧道和台階上說話時發出的那種空洞聲音之後,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像是一種沉悶的低語聲。 “那會不會有一百英里?”托馬斯的問題沒有特定指向哪個人,“那里肯定是北方。那是我們必須去的地方吧?” 民浩在他的床單斗篷裡面搖了搖頭。 “不行,哥們儿。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往那裡走,但是路程根本不到一百英里,最多三十英里,到那些山那里大概是六十或七十英里的樣子。”

“我可不知道你居然能不用任何工具而是光憑你的眼睛就把距離測量得這麼好。”紐特說。 “我是個行者,臭臉鬼,在迷宮裡就會對物體的距離養成那樣的感覺,即使它的面積要小得多。” “那個鼠人關於那些太陽耀斑的話並不是在開玩笑,”托馬斯說,努力不讓他的心情太過沉重,“這裡看起來像是個核彈大屠殺的現場,我在想是不是整個世界都是這個樣子的。” “讓我們祈禱不是吧,”民浩回答說,“我此時此刻很樂意見到一棵樹。或者一條小溪。” “只要有一小塊草地我就滿足了。”紐特嘆了口氣說。 托馬斯越是多看幾眼,就越是覺得那個小鎮更近了一點兒。三十英里可能都多了。他移開了視線,轉向其他地方。 “這個實驗跟他們讓我們在迷宮裡經歷的事情比會有多大的不同?在那裡,我們被困在牆內,擁有著我們生存所需要的一切。而現在,我們卻沒有任何能夠支持我們的東西,除了到他們讓我們去的地方之外,沒有任何活下去的辦法,這局面難道不可以用諷刺或諸如此類的詞來形容嗎?”

“諸如此類的形容,”民浩贊同道,“你真是個哲學界的奇蹟。”他回過頭去沖著通往階梯的那個出口點了點頭,“來吧。讓我們把大傢伙兒叫出來,開始趕路吧。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太陽快要把我們的水全部吸乾了。” “也許我們應該等到太陽下山。”紐特建議道。 “然後頂著那些金屬球到處晃?不行。” 托馬斯也同意他們應該動身了。 “我覺得我們可以的。看起來只要再過幾個小時太陽就下山了。我們可以支撐一會兒,休息一下,然後在夜晚盡可能地走遠一點兒,我無法忍受在下面那地方多待一分鐘了。” 民浩堅定地點了點頭。 “聽起來像是個計劃,”民浩說,“那麼現在,就讓我們到那個積滿灰塵的老鎮子上去,希望鎮上不會到處都是我們的眩瘋病人兄弟。”

托馬斯的胸口在那個時候猛地一緊。 民浩走回到洞那裡,俯下身子。 “嗨,你們這群膽小鬼、沒用的傢伙!拿起所有的食物,到這兒來吧!” 沒有一位空地人抱怨這個計劃。 托馬斯注視著他們,每個人都做了他剛從台階上出來時做的事情。掙扎著呼吸,眯縫著眼睛,看起來十分絕望。他敢說他們每個人都曾經希望那個鼠人在撒謊,希望在迷宮裡的日子是最糟糕的時候。但是他很確定在那個吃人腦袋的瘋狂的水銀怪球之後,又看到這片荒原,沒有人會再抱著如此充滿希望的想法了。 他們不得不進行一些調整,為這場旅程做好準備——原來包袱的一半被用來塞入食物和水袋子,放得更加嚴實了;然後那些多出來的床單就被用來一次蓋住兩個步行的人。總的來說,這樣做效果好得驚人——甚至連杰克和可憐的溫斯頓都是一樣——很快他們已經在步行穿越那片堅硬、多岩石的地面了。托馬斯跟阿瑞斯共用一條床單,雖然他不知道事情最終怎麼變成了那個樣子。也許他只是在拒絕承認他曾想過要和那個男孩在一起,想過他可能會是弄清楚發生在特蕾莎身上的事情的唯一可行的線索了。

托馬斯用左手抓起床單的一角,把一個包袱系在右肩膀上。阿瑞斯在他的右側;他們同意每隔三十分鐘就交換一下現在已變得更加沉重的包袱。踏著積滿灰塵的台階,他們向著那個小鎮挺進,每走一百碼,高溫就似乎要把他們一整天的生命力都吸乾。 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托馬斯終於打破了沉默:“所以你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特蕾莎這個名字嘍?” 阿瑞斯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托馬斯意識到他的聲音裡可能已經極其微妙地流露出了一絲責備的口氣。但是他沒有讓步:“嗯,你們聽說過她嗎?” 阿瑞斯轉回視線向前看,但是目光裡有某種疑惑的神情。 “沒有,從來沒有。我不知道她是誰或是去了哪裡,但是至少你沒有親眼看見她死在你的面前。” 這真是致命的一擊,但是由於某種原因卻讓托馬斯更喜歡阿瑞斯了。 “我知道,對不起。”他想了片刻然後他又問了接下來的問題,“你們有多麼親密?再問一下,她叫什麼名字?” “瑞琪兒。”阿瑞斯停頓了一下,有一瞬間托馬斯以為這場談話可能已經結束了,但是隨後他又繼續說道,“我們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密切。發生了很多事,我們記住了一些東西,創造了新的回憶。” 托馬斯知道民浩肯定會為了最後這句話把臉都笑歪,但是對他來說,這話聽起來卻像是他所聽過的最悲傷的字眼。他覺得他必須說點什麼——提供點什麼。 “是啊,雖然我也確實親眼看到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死去,每一次我想起查克就又會重新燃起怒火。如果他們對特蕾莎做了同樣的事情的話,他們將無法阻止得了我。沒有什麼能阻止得了我,他們全都會死。” 托馬斯停下了腳步——逼著阿瑞斯也停了下來——他感到震驚,那些話竟然會從他自己的嘴裡吐出來。就像是他被某種別的東西控制住了,才說了那些話。但是他確實感到憤怒,非常強烈的憤怒。 “你怎麼想……” 但是在他能說完這個想法之前,弗萊潘開始大聲喊叫起來。他正指著某個東西。 只是一瞬間托馬斯就意識到,是什麼東西讓那個廚師那樣興奮了。 在前方遠處,從小鎮那個方向,兩個人正在向著他們跑過來,他們的身體就像這片炎熱的海市蜃樓中的黑暗幽靈一樣,腳下揚起輕煙般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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