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3·轉生真龍

第60章 第五十五章寫在預言中的

蘭德緩步走進這個房間,走過粗大的拋光紅石柱,那是他記憶裡夢中的景象。寂靜充斥在陰影之中,卻有著一個聲音在召喚他。前面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瞬間的光芒將黑影擊退,如同一座屹立的燈塔。他行走在一座巨大的穹頂之下,看見了他正在找尋的——凱蘭鐸,劍鋒朝上,懸浮在虛空之中,等待著轉生真龍伸手去握住它。隨著它的旋轉,小片的光芒變成碎屑,不時又會有光芒從它裡頭放射出來。它在召喚他,等待他。 如果我是轉生真龍,如果我不只是個受到導引能力詛咒的半瘋男人,一個為了沐瑞和白塔而蹦跳的木偶。 “拿起它,路斯·瑟林,拿起它,弒親者。” 他轉過身,望向那個發出聲音的地方,一個留著白色短髮的高個兒男人正從石柱的陰影中走出來。蘭德覺得他很眼熟,卻又不知道他是誰。他穿著一件紅色的絲綢外衣,燈籠袖上繡著黑色條紋,黑褲子被扎進工藝精巧的鑲銀靴子裡。蘭德不認識這個人,但他在夢裡見過這個人。 “你把她們放進了一個籠子,”蘭德說,“艾雯、奈妮薇,還有伊蘭,我夢到了,你把她們放進籠子,不停地折磨她們。”

那個男人做了個輕蔑的手勢,“她們不值一提,也許有一天,當她們被訓練之後,她們會有一點價值,但不是現在。我承認,你竟然會關心這種人,讓她們變得有價值,這讓我吃了一驚。不過你一直都是個蠢材,一直把你的感情看得比你的權能更重要。你來得太快了,路斯·瑟林,現在,你一定要完成你還沒有準備好的任務,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而你死的時候,還要疼惜那些在我手中,被你關心的女人。”他看上去是在等待著什麼,似乎他預料到了什麼。 “我想讓她們發揮更大的作用,弒親者,她們會服侍我,為我的權能而服務。這比她們以前受的苦更會令她們痛苦一萬倍。” 在蘭德身後,凱蘭鐸驟然一閃,將一股熱流投在他的背上。 “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是嗎?”白髮男人笑了,“我也不記得你了,看看啊,一個鄉下人,背著一隻長笛匣子。伊煞梅爾有沒有說實話?他為了一分一毫的好處也會撒謊。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路斯·瑟林?”

“名字!”蘭德生氣地說道,“你的名字是什麼?” “叫我拜拉奧。”棄光魔使看到蘭德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臉上不禁有了一絲怒容。 “拿起它!”拜拉奧狠狠地指向蘭德身後的那把劍,厲聲說道,“我們曾經並肩衝入戰場,為了這個,我給你一個機會。只有一次機會,但這是一個可以救你一命的機會,一個可以拯救那三個將被我當成寵物的女人的機會。拿起那把劍,鄉下人,也許它能夠幫助你活過我的攻擊。” 蘭德笑了,“你以為你能如此輕鬆地嚇倒我,棄光魔使?巴爾阿煞蒙本尊也曾經獵殺過我。你以為現在我會害怕你?在我當面否認了暗帝之後,我會匍匐在你的腳下?” “這就是你想的?”拜拉奧輕聲說,“事實上,你什麼也不知道。”突然間,一把劍出現在他的手中,一把在刃上噴發出黑色火焰的劍。 “拿起它!拿起凱蘭鐸!三千年了,當我還在封印中的時候,它就在這裡等待你,最強的超法器之一。拿起它,保衛你自己,如果你做得到!”

他向蘭德走來,彷彿是想將蘭德逼向凱蘭鐸,但蘭德只是抬起雙手,陽極力在他的體內充盈,甜蜜的能量洪流,令人作嘔的穢惡污染。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紅色的火焰之劍,在那暴烈的劍刃上,舞動著一隻蒼鷺。蘭德以嵐傳授他的招式起舞,分絲式,山流水,風雨驟。黑焰劍撞上赤焰劍,流星火雨噴發而出,劍刃的哮吼如同金屬在白熱時被撕裂。 蘭德恢復到防守的狀態,竭力不讓自己突然的驚訝流露出來,在黑色的劍刃上,同樣有一隻蒼鷺,一隻黑暗到幾乎無法看見的蒼鷺。他曾經與一個使用蒼鷺徽鋼刃的人戰鬥,那一戰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真正獲得這個劍技大師才能擁有的徽記,這個徽記來自於他的父親送給他的寶劍。當他用劍時,他自然會想到那口劍。在接受那名護法的訓練時,他曾經體會過接近死亡的滋味,但他知道,這一次他的死亡將是必然。拜拉奧的劍術比他更優秀,比他更強,更快,是一名真正的劍技大師。

棄光魔使笑了,他愉快地揮動劍刃,向蘭德身體兩側發動了一連串的攻擊。黑火咆哮著掠過空氣,它周圍的空間似乎也在隨之顫抖。 “你曾經是一名偉大的劍手,路斯·瑟林。”他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你是否還記得,我們曾經進行過現在只有古書中才會提到的劍法演練,並從其中學習技巧?你是否還記得那些決死之戰,那些撼動人心的勝與敗?當然,你不記得了,對不對?這一次,你還學習得不夠。這一次,路斯·瑟林,我要殺了你。”拜拉奧臉上嘲諷的意味更濃了,“也許,如果你拿到凱蘭鐸,你會活得更長更久一點。” 他緩緩地向前逼進,似乎就是要讓蘭德有時間轉過身,跑向凱蘭鐸,拿下禁忌之劍。但蘭德心中的猶疑仍然強烈,凱蘭鐸只能被轉生真龍碰觸,他允許他們以這樣的名號稱呼他,是因為有上百個理由似乎讓他無法有別的選擇。但他真的就是轉生真龍嗎?如果他真的跑去握住了凱蘭鐸,是真的而不是做夢,他會不會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然後被拜拉奧一劍劈開背後?

他不停地抵擋著棄光魔使的陽極力焰劍,而且,他認得這些招數。水紋絲擋住了葉斷烈風殺,騎牆貓舞擋住斷山血牙突,而烈焰曝狂瀾幾乎砍掉了他的腦袋,他不得不非常狼狽地滾倒在一邊,黑色的火焰還是燒到了他的頭髮。他剛剛站起來,又遇到了墜崖無限岩。拜拉奧有條不紊地迫使蘭德以螺旋形線路慢慢靠近凱蘭鐸。 呼喊聲、尖叫聲和金屬的撞擊聲迴盪在圓柱群中,雖然蘭德幾乎沒聽見這些聲音,但他和拜拉奧已經不是石之心大廳裡惟一的兩個人了。穿戴胸甲和寬邊頭盔的人拿著劍,和頭戴面罩、手拿短矛的人影作戰。有些士兵組成了戰列,從陰影中飛出的箭射在他們的喉嚨和臉上,讓他們死在了他們的戰列裡。蘭德同樣沒有註意到這些戰鬥,甚至沒看見倒在他幾步之外的死人。他不得不將全副心神都投入在自己的戰鬥之中,濕熱的感覺浸染了他的肋下,舊傷口迸裂了。

他突然絆了一下,直到他摔倒在背後的長笛匣上,他才看見,絆倒自己的是一具死人的軀體。 拜拉奧舉起他的黑焰劍,吼叫著:“拿起它!拿起凱蘭鐸,保護你自己!拿起它,否則我就殺了你!如果你不去拿它,我就殺了你!” “不!” 就連拜拉奧也因為這個威嚴的女性聲音而吃了一驚,棄光魔使退出蘭德的攻擊範圍,轉過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沐瑞向他走來,兩儀師的視線直盯在他身上,對周圍死亡的嚎叫毫不在意。 “我想,你做得太過分了,女人。沒關係,你只是個小麻煩,一隻叮人的蒼蠅,一隻臭蟲。我會把你和那些人關在一起,教會你用你那點微弱的力量為暗影服務。”棄光魔使發出一陣侮辱的笑聲,抬起了他的左手。 在拜拉奧說話的時候,沐瑞並沒有停下,也沒有放慢腳步。當他抬手的時候,她距離拜拉奧已經不到三十步,她也同時舉起了雙手。

棄光魔使的臉上出現了瞬間的驚訝,他剛剛喊出一聲“不!”一道比太陽更加熾熱的白色火焰已經飛離了沐瑞的雙手,那是一片驅逐一切陰影的光明。一次心跳的時間裡,拜拉奧已經幻化成一片模糊的斑點,他的喊聲還沒有消失,這些斑點已經跳躍著消融在那片光明之中。 光柱消失之後,大廳裡出現了片刻的寂靜,只剩下一些傷者的呻吟。戰鬥徹底停止了,戴面罩的人和穿胸甲的人全都驚愕地站在原地。 “他至少說對了一件事,”沐瑞說,她的面容平靜得如同站在一片春光中的草坪上,“你一定要拿到凱蘭鐸。他想在你拿到它的時候殺死你,但這是你注定的權力。如果你在握住它之前能知道得更多一些,會好得多,但你現在就要去做這件事。沒時間了,拿起它,蘭德。”

鞭子一樣的黑色閃電圍繞住沐瑞,她尖叫著,被電光舉起,如同一隻麻袋被甩過地面,一直撞到一根柱子上。 蘭德抬起頭,望向閃電的源頭。在靠近石柱頂端的地方,有一團深黑的影子,一團黑暗讓所有其他陰影都像正午天空一樣明亮。在那中間,兩隻火焰的眼睛正在盯著他。 慢慢地,那團暗影降落下來,露出巴爾阿煞蒙的形體,他穿著死黑色的衣服,正像魔達奧的那種黑色,但即使是那樣的黑色,也比圍繞在他身邊的暗影更淺淡一些。他懸浮在地面之上兩幅高的空中,用兇暴而惱怒的眼睛瞪著蘭德。 “在這一世裡,我給了你兩次機會,讓你活著侍奉我。”當他說話的時候,火焰在他的嘴裡跳躍,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熔爐中烈火的咆哮,“兩次你都加以拒絕,並打傷了我。現在,你要在死亡中侍奉墳墓之王,死吧,路斯·瑟林·弒親者。死吧,蘭德·亞瑟。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拿走你的靈魂!”巴爾阿煞蒙向他伸出手。蘭德絕望地撲向在空氣中射出耀目光芒的凱蘭鐸,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碰到它,但他知道,這是他惟一的機會。

當他躍起在半空中的時候,巴爾阿煞蒙的擊打落在他身上。那種擊打一直鑽入他的體內,彷彿要將他身體的某一部分拖走。蘭德尖叫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從裡面被翻了出來,如同一隻被掏空的麻袋,正在塌陷。肋下在法美鎮受的傷傳來一陣陣劇痛,但他幾乎是在歡迎這種痛苦,這至少讓他知道,他還活著。他的手痙攣著合攏在一起,握住了凱蘭鐸。 至上力在他的體內澎湃洶湧,捲起一股超乎他想像的洪流,它來自這把劍之中的陽極力。水晶劍刃比沐瑞剛才發出的火焰還要明亮,想要直視它變成完全不可能的事,想把它看作一把劍也不可能了,半空中只留下蘭德手中的一片光明。蘭德在巨大的能流中奮戰著,拼盡全力不讓這股洪流將自己沖走,將真正的他捲入那把劍中。一次心跳的時間裡,他覺得彷彿已經度過了幾個紀元,他赤腳站在一道如同剃刀鋒刃一般狹窄的尖棱上,下面是無底的深淵,而至上力的洪流還在一直來回推動他,似乎要像潮汐捲走一顆沙粒一樣將他衝下去。在拼命保持平衡的時候,卻又有一個聲音對他說,這是他能期盼的最好的情況。導引如此巨量的至上力,他的狀況正如同在這把劍的劍刃上舞蹈。

他轉過身,面對著巴爾阿煞蒙,當他碰到凱蘭鐸的時候,在他體內的撕裂就停止了。這彷彿只是過了短短一瞬,卻又像持續到了永遠,“你無法帶走我的靈魂,”他喊道,“這一次,我要讓一切有個了結!就是現在!” 巴爾阿煞蒙逃走了,他的形體和暗影都消失了。 片刻之間,蘭德只是盯著巴爾阿煞蒙消失的地方,緊皺起眉頭。當巴爾阿煞蒙離開的時候,那裡好像發生了某種扭曲,彷彿巴爾阿煞蒙將那個地方折疊了起來。沒有理睬愣愣地望著他的人們,也沒有理睬癱軟在石柱下的沐瑞,蘭德用凱蘭鐸點向那裡,扭曲折疊的現實重新張開,形成一個通往其他地方的開口。他不知道開口的另一側是什麼地方,但他確信,那是巴爾阿煞蒙去的地方。 “現在,我是獵人,”他說著,走了進去。 岩石地面在艾雯腳下晃動不已,提爾之岩在震顫,在嚎叫。她保持住身體的平衡,停下了腳步,仔細傾聽著。周圍再沒有聲音,再沒有震顫,無論發生過什麼,已經全部消失了。她繼續向前跑去,一扇鐵柵門出現在她面前,門鎖像她的頭一樣大。她導引地之力,然後才伸手去碰觸它,當她去推那扇門時,那把鎖已經彈開了。 她飛快地走過門後的房間,竭力不去看掛在牆上的那些東西,鞭子和鐵鉗是那些東西中看上去最無害的。打了個小小的哆嗦,她推開一扇小一些的鐵門,走進一條在兩側牆壁上排列著許多粗糙木門的走廊,跑過一支支插在牆上鐵架裡的火把,她感到一陣輕鬆,終於離開了前一間房子裡那些可怕的東西,也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哪一座牢房呢? 一扇扇木門輕易就被打開,有些並沒有上鎖,上鎖的門也不比艾雯第一次遇到的鐵柵門更難開啟,但每一個房間都是空的。當然,沒有人會在夢裡讓自己到這種地方來,任何能進入特·雅蘭·瑞奧德的人都會夢到一個令人愉快的地方。 這時,她已經有些接近於絕望了。她一直想相信,如果找到她們所在的牢房,情況就會有所不同,但現在看來,就連想找到那間牢房也是不可能的,這條走廊一直向前延伸,還不斷有岔路分出去。 突然間,她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前方閃動了一下,一個甚至比吉爾雅·拜爾還要淡薄的形體。不過,那一定是個女人,她確信這一點。一個女人坐在一間牢門前的長椅子上,這個影像又閃現了一下,然後就消失了。沒錯,修長的脖頸和白皙純潔的面容,她的眼皮輕輕地開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亞米柯·納古英正漸漸陷入沉眠,在她的職守中入夢,而且,她顯然同時在玩弄偷走的特法器之一。艾雯能明白她的心情。為了停止維林給她的特法器,她費了很大的力氣,即使只過了幾天,她也快忍不住了。 她知道亞米柯為了屏障她們,一定在導引至上力。不過,即使在一個女人已經擁抱了陰極力之後,切斷她和真源的聯繫也是可能的,但切斷已經建立的編織比能量形成前就擋住它要困難得多。她設下能量的編織,做好準備,讓魂之力的繩索更加強大。這一次,她的編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厚,更重,並且塑成一道能量極度密集,鋒刃般的邊緣。 暗黑之友的形影又出現了,艾雯將風之力和魂之力的能量擊出。最開始的一瞬間,魂之力的能量遇到了某種阻礙,艾雯將能量全力推過去,終於感覺到它發揮了作用。 亞米柯尖叫了一聲,這個聲音小到幾乎無法聽見,如同她的形體一樣模糊,正像吉爾雅一樣,她幾乎就像是一個影子。但風之力已經綁縛住她,她沒有再消失。恐懼扭曲了這名暗黑之友可愛的臉龐,她似乎在叫喊著什麼,但在艾雯聽來,那隻是一些根本無法聽清楚的耳語。 設置好束縛這個黑宗兩儀師的編織,艾雯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後的牢門。她迫不及待地讓地之力流進鐵鎖。鐵鎖變成黑色的粉塵,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完全消散了。她推開木門,發現牢房裡除了一枝正在燃燒的火把之外,什麼也沒有,這並沒有讓她感到驚訝。 亞米柯已經被控制住,門也打開了。 她站了一會兒,思考下一步該做什麼,然後,她走出了夢境……帶著滿身的傷痛和乾渴的感覺醒來,艾雯起身靠在牆上,望向緊緊關閉的牢門。當然,發生在生靈身上的事情會被帶進醒來的世界裡,對鐵、石和木頭所做的就沒有用了。 奈妮薇和伊蘭還跪在她身邊。 “外面有人,”奈妮薇說,“剛才有尖叫聲傳來,但之後就沒再發生別的事情了,你有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 “我們可以走出去,”艾雯說,“幫我站起來,我會去掉這把鎖。亞米柯不會再給我們惹麻煩了,尖叫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伊蘭搖搖頭。 “自從你離開後,我一直試著擁抱陰極力。感覺是不一樣,但我還是被屏障著。” 艾雯在體內建立虛空,向陰極力綻開玫瑰花,無形的牆壁仍然存在,它在震顫,閃爍。很短的一段時間裡,她幾乎以為她能感覺到真源在她體內註入至上力了,但只是一瞬間而已。屏障的隔幕消長的頻率太快,讓她找不到可以進入的空隙,但它一直都是存在的。 艾雯望向兩個同伴,“我束縛住她了,給她設下了屏障。她是個生命體,而不是沒有生命的鐵塊,她一定還處於被屏障的狀態。” “我們身上的屏障確實有了變化,”伊蘭說,“但亞米柯仍然維持著它。” 艾雯仰頭靠在牆上:“我必須再試一次。” “你還可以嗎?”伊蘭露出苦澀的面容,“說實話,你比剛才更虛弱了。上一次的嘗試抽走了你體內的某些東西,艾雯。” “我還好。”她確實覺得自己更疲憊,虛弱了,但以她的考量,這是她們惟一的機會。她又說了很多,她們終於露出同意的表情,雖然還是有些勉強。 “你能這麼快就重新入睡嗎?”奈妮薇最後問道。 “為我唱歌,”艾雯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像我小時候那樣,可以嗎?”她抓住奈妮薇的手,另一隻手握住石戒指,閉上眼,在無言的哼唱中尋找入睡的旋律。 鐵柵門敞開著,面前的房間裡看不見一個人影,但麥特在走進去的時候還是非常小心。澤凌留在外面的走廊裡,注意前方的同時也警戒著背後,以防有大君或是一百名守衛者突然出現。 屋子裡確實沒有人,從桌上吃了一半的飯菜來看,他們是匆忙離開的。毫無疑問,是因為上面發生的戰鬥。看到牆上掛著的東西,麥特很高興自己不會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不同粗細、長短、質地和各種鞭梢數量的鞭子;鉗子、夾具、卡釘和烙鐵;看起來像是鐵靴、鐵手套和頭盔的東西,上面都裝著可以擰緊的大螺絲釘;還有許多他猜不到用處的東西。如果他遇到有人身上被施用這些東西,他確信,當他穿過這個房間的時候,那個人就死了。 “澤凌!”他悄聲說,“你想整晚留在外面嗎?”沒等澤凌回答,他就跑向屋內更小一些的鐵門,一步竄了過去。 前方的走廊兩旁排列著一扇扇粗糙的木門,木門旁燃燒著和他剛剛離開的房間裡一樣的火把。前面二十多步以外的地方,一個女人坐在木門旁的長椅子裡,以一種奇怪的僵硬姿勢靠在牆上。聽到麥特的靴子敲擊石板地面的聲音,她緩緩地轉過頭,望著麥特。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不過麥特覺得很奇怪,她為什麼只移動她的頭,為什麼即使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還是一副半睡半醒的狀態。 她是個囚犯?為什麼她又會在走廊裡?但有這樣一副臉蛋的人不可能是獄卒吧?她的眼睛只睜開了一點,看上去確實幾乎是睡著了。而她臉上痛苦的表情顯然說明她是個受刑的人,而不會是施刑的人。 “停下來!”澤凌在他身後喊道,“她是個兩儀師!她是捉捕那三個女孩的人之一!” 麥特立刻僵在原地。他瞪著那個女人,回憶起沐瑞擲出的火球,他可不知道自己的鐵頭棒能不能把火球打飛,不過,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運氣能不能比兩儀師的更好。 “幫我,”那女人聲音微弱地說。她的眼睛似乎還在睡眠狀態,但她懇求的聲音說明她是清醒的,“請幫幫我!” 麥特眨眨眼。她脖子以下的肌肉仍然沒有絲毫的抽動。他小心地走上前,同時向澤凌揮揮手,示意他不要再呻吟什麼她是兩儀師之類的話。她隨著他的移動轉過頭,僅此而已。 一把大鐵鑰匙掛在她的腰帶上。麥特猶豫了一下。澤凌說她是兩儀師,為什麼她不動一動?咽了口口水,麥特從她身上拿下那把鑰匙,謹慎得就好像是從狼嘴裡偷走一塊肉。她轉動眼球,看了一眼身邊的木門,發出一個喊聲。那聲音就像一隻貓看見一條大狗把她堵在了一個沒有出口的房間裡。 麥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但只要她不阻止自己打開這扇門,他不在乎為什麼她只是像個稻草人一樣坐在一旁。不過,他也在擔心門裡會不會有什麼會令他感到害怕的東西。如果她是捉走艾雯她們的人,她所看守的應該也就是她們。淚水從這個女人的眼中湧出,只看她的表情,會讓人以為那扇門里關的是一名該死的魔達奧。但找出真相的方法只有一個。麥特將鐵頭棒靠在牆上,在那把鎖裡轉動鑰匙,推開門,同時做好立刻逃跑的準備。 奈妮薇和伊蘭正跪在艾雯身邊的地板上,而艾雯還在熟睡。看到艾雯腫爛的臉,麥特倒抽了一口氣,立刻改變了認為艾雯是在睡覺的想法。另外兩個女孩在他開門時將目光轉向他,她們的臉頰也幾乎像艾雯一樣腫脹。燒了我吧!燒了我吧!看到是麥特,她們同樣大吃了一驚。 “麥特,”奈妮薇還帶著震撼的表情說道,“光明在上,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該死的到這裡來救你們,燒了我吧,不要這樣瞪著我,好像我是來偷派餅的。你至少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們的樣子像是剛剛和熊打了一架,如果艾雯不能走路,我可以背著她走。城堡裡到處都是艾伊爾人,他們在殺那些該死的守衛者,那些該死的守衛者也在殺他們。我們還是趁能離開的時候趕快離開吧!再過一會兒就不知道走不走得掉了!” “注意你的言談。”奈妮薇說。伊蘭用女人們最擅長的責備眼神望了他一眼。不過,這兩名女子真正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她們開始用力搖晃艾雯,就好像她身上根本沒有麥特這輩子見過的最多的傷痕。 艾雯的眼皮掀開了,她呻吟了一聲:“為什麼叫醒我?我一定要弄明白,如果我鬆開她身上的束縛,她會立刻醒來,我將永遠也無法再捉住她了。但如果我不鬆開,她就永遠也無法完全入睡,而且——”她的目光落在麥特身上,立刻瞪大了眼睛,“光明在上,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你告訴她,”麥特對奈妮薇說,“我現在要忙著救你們,沒工夫注意我的言談——” 她們現在全都盯著他的身後,眼睛閃耀著怒火,好像她們立刻就想拿著刀子去殺人。 麥特轉過身,看到澤凌正站在自己身後,滿臉都是剛剛整吞了一個爛李子的模樣。 “她們有理由這樣看我,”他對麥特說,“我……我出賣了她們,但我沒辦法。”然後,他又對三個女孩說:“那個有許多蜂蜜色辮子的人對我說話,然後我……我就只能去做了。”很長一段時間裡,牢房裡的三個女孩只是瞪著他看。 “莉亞熏有許多邪惡的手段,澤凌師傅,”奈妮薇最後說道,“也許你不該為此完全負責,我們以後再算賬。” “如果全都弄清楚了,”麥特說,“我們現在能走了嗎?”其實他的腦子裡還是一團糊塗,但他對離開這裡更感興趣。 三名女子一瘸一拐地跟隨他走進走廊,然後就停在椅子裡的那個女人周圍。那個女人朝她們轉動著眼睛,小聲說著:“求求你們,我會回到光明的一邊,我會發誓遵從你們,我會拿著誓言之杖發誓,求你們別——” 奈妮薇突然揮出拳頭,一下就把那個女人從椅子上打飛出去。這個動作嚇了麥特一跳。那個女人躺在地上,眼睛終於完全閉上了,但身體的姿勢仍然和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一模一樣。 “結束了。”伊蘭興奮地說。 艾雯彎腰去翻檢那個女人的口袋,將一件麥特絲毫也不認識的東西放進她自己的口袋裡。 “是的,這種感覺真棒,在你打她的時候,她有了變化。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變化,但我能感覺到。” 伊蘭點點頭,“我也感覺到了。” “我很想改變她身上的所有東西。”奈妮薇凶狠地說。她用雙手捧住艾雯的頭,艾雯大口喘著氣,身體被提起,只有腳尖還落在地面上。奈妮薇很快就放開雙手,然後又捧住了伊蘭,這時候,艾雯的傷痕已經完全消失了,伊蘭身上的傷很快也消失了。 “血和該死的灰!”麥特大聲叫喚著,“你們為什麼要打一個只是呆坐在這裡的女人?我不認為她能有什麼危險的舉動!”三個女孩同時轉過臉來看著他,他周圍的空氣立刻變得像果凍一樣濃厚,這讓他感到一陣窒息。然後,他被舉起在半空,直到靴子和地板之間足有三尺的距離。哦,燒了我吧,是至上力!我本來害怕那些兩儀師會把該死的至上力用在我身上,現在倒是被我救出的這些該死的女孩在用它對付我了!燒了我吧! “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麥特。”艾雯生氣地說。 “在你搞清楚狀況之前,”奈妮薇的聲音更加生氣,“我建議你最好先註意一下你的態度。” 伊蘭只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一眼讓麥特想起他母親出去找樹棍時的表情。 於是,他發現自己正將送給手拿樹棍的母親的甜蜜微笑送給這三個女孩。燒了我吧,如果她們能這麼做,我第一個就不相信,誰有能力把她們鎖進那間牢房裡! “現在我對狀況的理解是,我把你們從一個你們自己沒辦法出來的地方救出來,而你們給我的感謝就好像一個鬧牙痛病的該死的提爾船夫給我的一樣!” “你是對的,”奈妮薇說。麥特的靴子立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讓他的牙齒都撞在一起,但他總算是能夠動彈了。 “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麼說,但你是對的,麥特。” 麥特很想回敬些嘲諷的話,但奈妮薇的話裡還是帶著歉意的。 “那麼,我們能走了嗎?外面還在打仗,不過澤凌認為他和我能帶你們從靠近河邊的一道小門出去。” “我還不打算離開,麥特。”奈妮薇說。 “我要找到莉亞熏,剝掉她的皮。”艾雯的聲音顯示出她的話裡沒有半點誇張的成分。 “我想做的,”伊蘭說,“就是把吉爾雅打到她尖聲求饒,然後把她們每個人都這樣處理一遍。” “你們是不是全都聾了?”麥特吼道,“上面正在打仗!我到這裡來救你們,那我就要把你們平安救出去。”艾雯從他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臉頰,然後是伊蘭,奈妮薇只是哼了一聲。麥特盯著她們的背影,嘴巴張得大大的。 “為什麼你不說些什麼?”他朝捉賊人叫喚。 “我看見了你說話之後的下場,”澤凌說,“我又不是傻瓜。” “好吧,我可不會留在戰場上!”朝女孩子們嚷道,而她們已經消失在小鐵門後方。 “我要走了,你們聽見了嗎?”她們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她們是要去自殺!會有人在她們東張西望的時候一劍戳死她們!狠狠地哼了一聲,麥特把鐵頭棒扛在肩上,跟著那些女孩子走了過去。 “你還打算站在這裡?”他朝捉賊人喊,“我走了這麼遠的路,可不打算讓她們現在死掉!” 澤凌在那個滿是鞭子的房間裡追上了他,而三個女孩子已經走遠了。不過麥特有一種感覺,想找到她們並不難。只要去找找該死的被掛在半空中的人就行了!該死的女人們!他加快腳步,小跑了出去。 佩林面色冰冷地在提爾之岩的走廊中前進著,尋找任何一點與菲兒有關的痕跡。至今為止,他又救過她兩次,第一次是打破囚禁她的一個鐵籠,那個鐵籠跟瑞門囚禁艾伊爾人的鐵籠很像;第二次是打開了一個雕刻有獵鷹圖案的鋼匣。兩次都是她說出他的名字,立刻又消失在空氣中。飛跳在他身邊小跑著,嗅著空氣。佩林的鼻子很敏銳,狼鼻子又更加敏銳,正是飛跳將他帶到了那個鋼匣前面。 佩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將她救出去,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關於她的線索了。提爾之岩的走廊裡空空如也,火苗在燈芯上跳動。牆壁上掛著織錦和武器,但除了他和飛跳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在移動。但我為什麼覺得那是蘭德?那隻是模糊的一瞥,一個男人飛快地奔跑著,彷彿是在追趕什麼人。那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但我為什麼又會有這樣的感覺? 飛跳突然加快了腳步,一直沖向另一扇高大的門前,那扇門閃耀著青銅的光澤。佩林竭力想跟上飛跳的腳步,但他絆了一下,跪倒在地。他伸手撐住地面,不讓自己的臉撞在地上。虛弱的感覺傳遍他的全身,彷彿身上的肌肉都變成了清水。不過,等這種感覺消退之後,他還是積蓄了一些力氣。他努力站起身。飛跳跑了回來,看著他。 你在這裡太強壯了,犢牛,你的血肉因此而被削弱,你卻毫不在意地保持這種力量,很快血肉和夢會一起死去。 “找到她,”佩林說,“這就是我要做的,找到菲兒。” 黃眼睛望著黃眼睛。狼轉過身,跑向那道門。就在這裡面,犢牛。 佩林走到門口,用力推去。大門沒有動,似乎沒有辦法打開它,沒有門環,沒有握柄。門板的金屬上雕刻著一個細小的圖案,細小到佩林的眼睛幾乎無法分辨——是獵鷹,成千上萬隻小獵鷹。 她一定在這裡,但我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高喊了一聲,他揮動鐵鎚,砸在青銅大門上,青銅門發出巨鐘一樣的轟鳴。他又砸了一次,轟鳴聲變得更加低沉。第三下,青銅門像玻璃一樣粉碎了。 在門裡面一百步左右的地方,一個光環圍繞著一隻被鐵鍊鎖在棲木上的獵鷹。黑暗充滿了剩下的所有空間,模糊的沙沙聲從黑暗中傳來,彷彿有幾百隻翅膀在拍打。 他向屋內邁出一步,一隻獵鷹出現在他面前,它的爪子抓向他的臉。他抬臂擋住眼睛,爪子撕破了他的前臂。他蹣跚著向棲木走去。一次又一次,獵鷹們飛過來,攻擊他,撕扯他,但他還是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著,任由鮮血從手臂和肩膀上流下。他用一隻手保護住眼睛,死死盯住站在棲木上的那隻獵鷹。他的鐵鎚已經丟了,他不知道丟在哪裡,但他知道,如果他回去尋找,等待他的將只有死亡。 當他走到棲木前面的時候,切割他皮肉的爪子迫使他跪在了地上。他從手臂下面向棲木上的獵鷹望去,看見她也正望著他,漆黑的眼睛眨也沒眨。綁住她雙腿的鐵鍊被一把鎖固定在棲木上,那把鎖看上去像是一隻刺猬。他不在乎其他獵鷹已經在他四周組成了一道利刃的旋風,他雙手抓住鐵鍊,用盡所有的力量將鐵鍊扯斷。疼痛和獵鷹群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睜開眼睛,感覺到針刺一樣的疼痛,彷彿臉頰、手臂和肩膀被上千把小刀切割過一樣。不過這都沒有關係,菲兒正跪在他身邊,一雙黑色的鳳眼裡充滿了憂慮,她正用一塊布擦拭他的臉,布上沾滿了他的血。 “我可憐的佩林,”她柔聲說道,“我可憐的鐵匠,你傷得這麼重。” 忍受著更多的痛楚,他努力轉動頭顱。這是星光客棧裡的那個私人飯廳,靠近桌腿的地方有一隻木雕的刺猬,已經裂成兩半。 “菲兒,”他輕聲對她說,“我的獵鷹。” 蘭德還在石之心大廳裡,但情形已經發生了變化。戰鬥的人,死去的人,全都消失了,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全都消失無踪。突然間,一陣巨大的鐘聲傳遍了提爾之岩,然後又是一聲,蘭德腳下的石塊也都發出了共鳴,第三下很突兀地中止了,彷彿被敲擊的鐘碎了。隨後,又是一片寂靜。 這是什麼地方?他尋思著,更重要的是,巴爾阿煞蒙在什麼地方? 彷彿是對他做出回答,一道如同沐瑞剛剛射出的那種火柱,從石柱的陰影裡激射而出,徑直打向蘭德的胸口。蘭德憑直覺轉動手腕,揮出水晶劍;同樣憑直覺向凱蘭鐸注入了至上力,水晶劍立刻變得比攻向他的火柱更加耀眼。而蘭德又開始在存在與毀滅間苦苦地掙扎,不讓自己被至上力的洪流吞沒。 火柱擊打在凱蘭鐸上,被劍刃切開,分成兩股向旁邊散射而去。蘭德聞到身上的羊毛外衣散發出烤焦氣味。在他身後,兩股分開的火柱,或是液態光芒打在巨石柱上,被它們擊中的石柱部位立刻消失了,位於其後的兩排石柱也隨之連續斷為兩截。石之心大廳在斷柱掉落的隆隆聲中顫抖不止,大量灰塵揚上半空,碎裂的石塊四處迸濺。而凡是落進光芒之中的,全部都消失了。 惱怒的吼聲從陰影中傳來,純白色的熾灼焰柱不見了。 蘭德揮動凱蘭鐸,彷彿是在擊打麵前的什麼東西。白光模糊了劍身的存在,烈焰從劍鋒處噴湧而出,形成的長刃橫切過吼聲傳來的石柱。巨型石柱如同絲帶一般被切開成兩半,上半段脫離天頂,顫抖著墜落下來,在岩石地上撞碎成一堆瓦礫。震顫消失後,蘭德聽見靴子敲擊地面的聲音。他在逃跑。 緊握住凱蘭鐸,蘭德追了過去。 離開大廳的高拱門已經坍塌了,整面牆壁在煙塵和碎石雨中崩落下來,彷彿要將蘭德埋葬。他將至上力向前揮去,一切都變成了飄蕩在空中的塵埃。他繼續向前狂奔,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但他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巴爾阿煞蒙逃亡的腳步在提爾之岩中迴盪,蘭德緊隨在後。 魔達奧和獸魔人不停地憑空出現,巨大的野獸形體和沒有眼睛的面孔因殺戮的瘋狂而扭曲。數百隻暗影生物擁擠在他身前和身後的走廊裡,鐮刀形的彎劍和致命的黑刃渴望著他的鮮血。不知怎麼做到的,他將它們全部化為蒸氣,散發無形。他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凝滯而骯髒,灰煙填塞住他的鼻孔,抑止了他的呼吸,但他立刻又製造出一團清涼的薄霧,讓空氣恢復清潔。火焰從地板、牆壁和天花板後面噴發出來,織錦、地毯和家具在轉瞬間化為灰燼;金屬裝飾和吊燈熔化成燃燒的金汁。他將火焰壓抑下來,讓它們在岩石上凍結成紅色的琉璃。 周圍的岩石消退成隱約的迷霧,提爾之岩在消退。真實在顫抖,在他的感覺中分解。就連他自己似乎也在分解。他被推離這裡,進入另一個沒有任何存在的空間。凱蘭鐸在他的手中如太陽一般閃耀,以致於讓他覺得水晶劍時刻都會熔化,實際上,奔湧在他體內的至上力讓他覺得他自己也要熔化了。他導引至上力的能量,封閉了在他周圍打開的空穴,將他自己扯回到存在之中。提爾之岩重新變得堅實。 他甚至已經無法想像自己做過什麼。至上力在他體內咆哮激盪,直到他只剩下對自己的感知,直到他只剩下了自己,直到他自己也幾乎不復存在。他在巨大的能量中步履維艱,兩側都是沒有盡頭的跌落,不斷從他體內湧入劍中的至上力時刻在抹煞他的存在。只有在刀鋒邊緣的舞蹈使他能保有一絲不確定的安全感。凱蘭鐸中蘊含著太陽,而他裡面只剩下風暴裡的一點燭光,但用這點燭光控制住凱蘭鐸,他能做任何事,任何一件事。 奔過沒有盡頭的走廊,在刀鋒上舞蹈,追逐那個殺他的兇手,也是必須被他消滅的存在。這次,不能再有別的結果。這次,他們之中的一個必須死掉!巴爾阿煞蒙也同樣清楚這點。他一直在逃,也一直用逃跑的聲音吸引蘭德;一直在藉助這個不是提爾之岩的提爾之岩攻擊蘭德。蘭德依直覺和猜想的舞蹈予以反擊,以完美的平衡奔跑在至上力的鋒刃上。如果他絆倒,他手中的武器和工具會在瞬間吞沒他。 大水從頂至底充滿了走廊,黏稠幽黑,如同海洋深處。他在下意識中製造出空氣,繼續奔跑。突然間,空氣變得沉重,直到他每一寸肌膚上似乎都支撐著一座高山,巨大的力量從所有方向上壓迫他。就在他要被壓碎成虛無之前的一剎那,他選擇讓至上力的洪流湧過他全身;他不知道該怎麼做,為什麼要這樣做,一切都來得太快,讓他沒有時間思考。壓力消失了,周圍的空氣變成了固體,將他嵌在其中,隨後熔化成流體,最後又恢復成填充他肺葉的氣體。腳下的大地拖住了他的腳步,彷彿每一磅重量都變成了原來的一千倍,隨後所有重量又全部消失了,讓他抬起的腿只能懸浮在半空中。看不見的喉嚨吞噬著他的思緒,要將他的靈魂從他的身體上剝走。他打破了每一個陷阱,繼續向前。巴爾阿煞蒙想要摧毀他的每一個招式,都被他以直覺一一破解。他能模糊地感覺到,他是在讓自然的體系恢復平衡,強迫它們隨著他的舞蹈而按秩序運轉,那是在存在與消失之間不可能的狹窄邊界上的舞蹈,但這種認知對他來說仍然十分陌生。他所能體會到的只有眼前的追擊,獵殺,必死的結局。 這時,他又回到石之心大廳。他走過塌陷的牆壁形成的缺口,天頂上還有一些懸垂的石柱沒有掉落,如同殘缺的斷齒。巴爾阿煞蒙在他面前步步後退,眼裡噴發出火焰,四周被暗影圍繞。鋼絲般的黑線不斷從巴爾阿煞蒙體內冒出來,進入籠罩在他周圍的黑暗,隨著那片黑暗消失在無法想像的高處和遠方。 “我不會被消滅!”巴爾阿煞蒙喊道。他的嘴裡滿是火焰,他的尖叫聲迴盪在石柱群中,“我不可能被戰勝!幫助我!”他周圍的一片黑暗流入他的手中,形成一個黑色的球,一團甚至讓凱蘭鐸的光芒也變得黯淡的黑暗。得意的光耀在他雙眼的火焰中跳躍。 “你完蛋了!”蘭德呼吼。凱蘭鐸在他的手中旋轉,它的光輝激怒了周圍的黑暗,切斷了巴爾阿煞蒙四周的黑色鋼線,巴爾阿煞蒙的身軀開始震盪。彷彿他的身軀變成了兩個,一個變大,一個變小。 “你將被消滅!”蘭德將光華四射的劍刃插入巴爾阿煞蒙的胸口。 巴爾阿煞蒙尖叫著,他臉上的火焰狂野地向外噴射。 “蠢材!”他咆哮道,“至尊暗主永遠也不會戰敗!” 蘭德拖出凱蘭鐸的劍刃,巴爾阿煞蒙的軀體開始塌陷,倒落,環繞在他周圍的暗影消失了。 突然間,蘭德出現在另一座石之心大廳中,環繞這裡的石柱仍然完整,戰鬥的人們在尖叫中死亡,他們是帶著面罩的男人和穿著胸甲和頭盔的男人。沐瑞仍然癱軟在一根紅石柱的柱基旁。在蘭德的腳邊,仰面躺倒著一個男人,他的四肢無力地攤開,一個燒焦的窟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的樣子是個中年人,也許還曾經非常英俊,只是他的眼睛和嘴成了三個黑洞,一股股黑煙從裡面繚繞飄散。 我做到了,他想,我殺了巴爾阿煞蒙,殺了撒丹!我贏得了最後戰爭!光明啊,我是轉生真龍!諸國的毀壞者,世界的崩毀者。不!我要結束這崩毀,結束這些殺戮!我要讓這一切不再發生! 他將凱蘭鐸高舉過頭,銀色的閃電從劍刃上向四周爆裂,鋸齒條紋一直沖向巨大的穹頂,銀光照耀在黑色的面罩上,照耀在圓形的頭盔上,“我是蘭德·亞瑟!”他高聲宣稱,宏亮的聲音震撼整座大廳,“我是轉生真龍!”凱蘭鐸在他的掌中閃耀。 一個接一個,戴面罩的人和戴頭盔的人向他跪倒,呼喊道:“真龍已轉生!真龍已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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