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怪傑徐樹錚:北洋兵戈之三

第14章 第十五章龍旗飄夕陽斜

中國的事情非常奇妙,有時奇妙得連極精明的人都驚訝不已!張勛煞費心,在徐州召開了四次軍事會議,終於決定北上扶帝。就在這時候,那個被張紹軒決定要首先推翻的大總統黎元洪,競以"拱衛京師"為名,明令張勛"率部進京以武力調停府院之爭。"這真是旱天落了一場透稗雨!張勛正好名正言順地揮北上!--黎元洪心神不定呀!段祺瑞的國務總理是被他免了,但是,段祺瑞卻還活在世上,他依然是龐大的皖系軍隊的最權威首領,他果真發難於總統,京師無任何人擋得住。他黎元洪只得束手待斃!黎元洪手中沒有兵呀!北方的兵尚無反段的意向。所以,他不得不把眼光放在張勛的辮子兵身上。這便在中國近代的政治舞台上,演出了一幕鬧劇。

張勛起兵的那一天,徐州城天高氣爽,陽光明媚。九里山格外雄偉,雲龍山更加碧翠,廢黃河的早汛也退縮下去了,只剩下一脈餘波帶著貧瘠和悲淒,汩汩下流。張勛匆匆吃了早餐,便去檢查家人和隨從為他收拾的行裝,他生怕把朝廷賜給他的瓴頂袍褂忘了。 "此番進京,必需朝聖,沒有袍帶是不成體統的!"他真想立刻就穿上!中國土地上至今又出現一支莽袍冠帶指揮的軍隊。 張勛坐進北上的專車,心情十分激動。他覺得自己要去做一件平生最偉大的事情,並且能夠一舉成功從此,他張勛便成為可以和人王地主並駕齊驅的人物。他微閃雙目,望著飛馳車外的碧綠田野、星散的村莊和片片樹林,一股留戀之情油然而生:"徐州,我張紹軒得恩於你呀。今日一別,絕不相忘!"他捋著唇邊翹起的八字胡,真想打起嗓子,好好唱一段孩提時唱過的山歌。

--張勛能有今天,說實話,並不容易:不用說三十年出生入死,就幾大難關,他過的也十分艱難:國民政府成立了,國人誰敢不剪辮子?!他張勛和他的定武軍就是不剪;袁世凱撲滅"二次革命",是張勛先殺進南京城的!他在南京不眨眼地殺人,結果,把日本領事館的官員也給殺了。日本人提抗議,他不得不到日本領事館賠禮、認罪,還付了一筆巨大的賠款。大清朝的隆裕皇后死的時候,他是遺臣中唯一敢發"國喪"唁電的人。今天,他把平生練出的膽略和勇氣都拼上了,他要打倒一個共和國的總統,要把被歷史淹沒的皇上重新扶上龍座,他張勛還不是曠古的英雄!? 他又想到了徐州會議上的那幅黃綾子,他沾沾自喜起來:"當今天下,能與我定武軍並肩的有三人:徐世昌、段祺瑞和王士珍。而今,徐、段的名字都簽在我的綾子上了;王士珍正在北京歡迎我。中國,我是當今的核心人物了!"他喊來他的隨從、要員,在車廂裡擺下盛宴,一瓶一瓶地打開"口子酒",終於都醉得如爛泥,途中地方官來拜,他也無法應接。

張勛到了天津,只帶著統領蘇錫麟和幾個隨員,回到德國租界他的住宅--張公館。 長期駐守公館的。是他的原配夫人曹琴。這位曹夫人,也是年近六十歲的人,老誠持重,沉默寡言,不好爭強,從來不願出天津。可是,她的威嚴卻不一般,傭人、侍衛、無不敬佩她。張勛北上的事,早有人向她禀報得一清二楚。張勛和她對面坐下,她便說:"不要去北京了吧!"張勛用種種理由解釋,她卻再不開口。氣得張勛直瞪眼!所以,張勛進北京,只把二太太邵夫人和姨太太王克琴、傅筱翠 帶去。 張勛在公館尚未定神,便有人來報:"段大人段芝泉來拜!"張勛心裡一驚:"這麼快,他就知道了!?"

張勛連忙戴上帽子。匆匆出來迎接段祺瑞。 "老總親臨寒舍,紹軒實不敢當。"張勛站立著說:"原想稍事安排,便登府拜望。" "我是閒員了。"段祺瑞擺出一副謙虛的姿態說:"你又是老大哥,自然要先來拜的。許久不見,無時不在惦記中......" 段祺瑞慢條斯理。張勛心潮激盪:他見段祺瑞簡裝輕履,滿面帶笑,昔日那種隔閡,便煙消雲散了。他把段迎到客廳,又把椅子朝段祺瑞靠靠,把傭人獻的香茶往他身邊移了移,這才開口:"芝泉老弟,辛亥之後,國事不安,你我終日顛簸,行跡無定。近來雖共和一統,形勢依然混亂不堪,你我兄弟連個促膝談心的機會也沒有。說實在話,國事令人焦心呀"停了停,他又說:"黃陂做事,太剛愎自用了。彷彿當今天下只有他一人才是真心的憂國憂民。這豈不......"張勛雖然粗魯,有時粗中有細。他說上述那些話時,又想到那幅黃綾子。可是,他還是把"指責黎元洪"的話到嘴邊又收住了,他想听聽段祺瑞的。 "對於黎元洪的品評,若能從他段合肥口中說出,豈不更好!"

張勛估計錯了。 段祺瑞此番匆匆來拜,並非為他"助威",而是揣著另一副心腸。只是,段祺瑞能主動拜客,給張紹軒帶來一種誤解罷了。北洋軍閥中,他段祺瑞得算"老"字輩,除了袁世凱,誰能敢同他相比!何況此人自從做了山東武備學堂總辦起,就再不拜客。此次來拜張勛,並非因為他已被免職,而是"非拜不可!" 段祺瑞呷了一口香茶,還是以緩緩的口氣說:"大哥來了,很好。北京是天心,牽一發而動全身!國人為此方之動亂,無不憂心忡忡。大哥到了北京,首先要維持治安。這是頂要緊的事。" 張勛聽著,點著頭,心裡還是想:"你那國務總理都被免了,還有心腸想著北方治安。這不是空話麼!"

段祺瑞又說:"別的事情麼,我想大哥會妥為辦理的。" 張勛糊塗了:"別的什麼事情呢?我北上乾啥?你是知道的,你的代表簽過字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事情?"他把語氣加重了些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芝泉老弟雖暫離公務,那副憂國憂民的心腸,是國人皆知的。紹軒此次蒙閣下大力幫助,方才有勇氣北上。" 段祺瑞一聽此話,感到張勛復辟之心是堅不可動了,便說:"大哥,我有一言想奉勸,不知可以嗎?" "你我兄弟,有話盡講。" "保清帝復位的事,還不到時候。即使勉強辦了,就算北京答應了,南方也不一定答應。我看,這事還是慢慢來為好。"段祺瑞不急不緩這麼說。

"啊--!?"張勛堆滿微笑的臉膛,立刻寒了下來。心想:"段芝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徐州會議,有你的代表籤的字,墨跡還沒幹,你怎麼又這樣說呢?難道你變了心?"張勛想跟他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但轉念又想:段祺瑞歷來奸滑狡黠,常常聲東擊西,表面是人,背後是鬼。至今,他是不是想腳踏兩隻船?"我不怕,有你代表的字培,想逃你也逃不掉!"張勛只淡淡一笑,說:"盡人事,聽天命吧!"就在段祺瑞拜會張勛的同時,徐樹錚正在急匆匆地拜會總參議員胡嗣瑗。 胡嗣瑗,北洋家族中一個頗會周旋的說客。江西人,張勛的秘書長萬繩杖的同鄉、友好。此人常常走動在各派之間,能和事,也能成事。至今,他閒居在天津。當初,就是他把段祺瑞給馮國璋的信"秘密"送到張勛手上的。現在,徐樹錚來找他,正是為這件事。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了,徐樹錚開門見山地對胡嗣瑗說:"日前,馮華甫有信請嗣公轉給張紹軒,是麼?"

胡嗣瑗說:"有這麼回事。" 徐樹錚說:"馮華甫是副總統,辮子軍一日成功了,甫公豈不成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人物了麼!" 胡嗣瑗明白徐樹錚的來意了。淡淡地一笑,轉守為攻,也咄咄逼人地對徐樹錚說:"是有一封信在張紹軒手中。那是代表合肥轉奉的。倘不是我親手所轉,我真不敢相信合肥會做此事!" 徐樹錚頭皮熱了一下,可是,他馬上轉變聲調說:"這麼說,是副總統被總理利用了!咳,咱們這兩家的事,究竟是莊周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周?一時也說不清楚。當今之計,是你我均有責任排除後患!" 胡嗣瑗暗自笑了:"你徐樹錚也太狂妄了。哪有拿著棍子求人辦事的道理。"他問:"又公,你的意思......"

"當然是支持張紹軒了。"徐樹錚說:"有徐州簽訂的協議在麼。" "這不無話可說了麼!" "不!"徐樹錚說:"果真那樣了,甫公、合肥均極不利。我想......" "明白點說。" "咱們要給張紹軒來個暗渡陳倉"!" 胡嗣瑗輕鬆地舒=,一日氣:"小扇子想把那幅黃綾子和那封信給暗渡過來!"他說:"不易呀!張辮子的寶物全在萬公雨手中。那個人謹慎有餘,怕難到手。" "萬公雨是個極崇拜趙公元帥的人。"徐樹錚說:"嗣公做做小手腳,自然是易如反掌之事。至於說到款項麼,當然從天津(即段祺瑞)拿了,何必再驚動南京(指馮國璋)。"

胡嗣瑗也是個不怕錢炙手的人物。聽說有錢,又不需大動干戈,何樂而不為。便說:"只恐少了難打動他!" 徐樹錚也慷慨利索,一邊點頭,一邊拿出一紙四十萬大洋的支票給胡嗣瑗。 胡嗣瑗一見支票,簡直不敢相信。 "這足夠我和萬公雨亨用後半生的了!"但他還是說:"讓我試試吧。萬一成功了,也免得節外生枝!" 張勛的辮子兵,沒有進北京城,只在城外安營扎寨。張勛卻獨自進了北京城。他穿著青紗長衫,只有幾個貼身侍衛隨從,便匆匆走進毓慶宮,偷偷地拜謁小皇帝。小皇帝出來迎他的時候,還不認識他。見他臉膛黑黑,眉毛濃濃,脖子那麼短,還以為他是御膳房的太監呢!擺擺手,要趕他走。張勛機靈,撲通跪倒,頭叩地,說:"臣張勛,跪請皇上聖安!" 小皇帝這才明白,這個黑溜溜的漢子原來就是張勛。忙把他扶起,拉著他的手,按照別人替他提示的幾件事,問問張勛一些"徐(州)亳(州)地方軍隊情況,群眾生活情況",便不再說話。張勛真真假假作了一一回答之後,最後,又說:"聖上真是天禀聰穎,黎民必有洪福! 皇上早已下野,午多時候連人跪他也沒有了,聽得張勛如此恭維,忙說:"我差得很遠。我年輕,我知道的事也少。" 張勛慌張了,忙又叩頭,說:"皇上寬宏大量,過於自謙。本朝聖祖仁皇帝也是衝齡踐祚六歲登極呀!" "我......我......"小皇帝不知該說什麼了。半天,才吞吐著說:"我哪敢比聖祖!" 張勛至北京之後。並未掀起多大風波。他除了"朝見"小皇帝之外,還去與大總統黎元洪會晤多次,沒有流露倒黎之事,也不建議恢復段的總理職務。但卻阿來告訴他的部下:"北京要辦的事都辦完了,再過一兩天就可以回徐州去了。"人們迷惑了:"張定武是來調解府院矛盾的,沒有做什麼調解呀!"他的近身人員則議論:"進京就是扶小皇帝復位的,怎麼不讓小皇帝再登極呢?" 張勛有他的打算。一天晚上,在他的南河沿公館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他的親信張鎮芳、雷震春、吳鏡潭、萬繩杖、康有為、張海鵬等二十餘人全到場了。有人問張勛:"請皇上復位的事大家都簽字了,這時不辦要等什麼時候再辦呢?" 張勛說:"北京的事,我想再跟北方的人商量一下。" 雷震春說:"事情到現在了,還要跟這個商量那個商量,商量到什麼時候?乾脆,要辦就辦,不辦就算了!" "既然這樣,那就辦吧!"張勛說。 深夜,張勛下了開火的命令。由於突襲誰也沒有準備,張勛一聲令下,便馬到成功:先把黎元洪趕下台,再掛出龍旗...... 掛龍旗的這天凌晨,張勛又急匆匆地跑到毓慶宮。他先見了朝廷的老師陳寶琛,說明來的意思。陳寶琛讓他小坐片刻,便同皇帝的另外兩個老師梁鼎芬和朱益藩一起去找溥儀。 陳寶琛說:"張勛又來了。"溥儀說:"他又請安來啦?""不是請安,是萬事具備,一切妥帖,來擁戴皇上復位聽政的。大清復辟啦!" 這突如其來的"好事"把小皇帝弄昏了。他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老師,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這"真皇帝"應該怎麼當? 老師交待他說:"不用和張勛說多少話,答應他就是了。"老師又提醒溥儀:"不過,不要立刻答應。先推辭,最後再說;既然如此, 就勉為其難吧。 " 溥儀在養心殿召見了張勛。張勛跪著向他朗湧了:"復辟奏摺",說了些"隆裕皇太后不忍為了一姓尊榮,讓百姓遭殃,才下詔辦了共和。誰知辦的民不聊生。"什麼"共和不合咱的國情,只有皇上復位,萬民才能得救"等等。 溥儀說:"我年齡太小,無才無德,當不瞭如此大任。" 張勛又把康熙皇帝六歲作皇帝的話說一遍。尚未說完,溥儀又問:"那個大總統怎麼辦呢?給他什麼優待還是怎麼的?" 張勛說:"大總統自然會奏請退位的,皇上准他的奏就完了。"溥儀故作沉思。許久才說:"既然如此。我就勉為其難吧!"張勛復辟成功了! 這是公元1917年7月1日。人們一覺醒來,北京城各家各戶都掛起了龍旗;有的人家沒有布製的,便用紙臨時糊一面。大街上出現了清朝的旗袍;報販們高聲叫著"宣統上諭"! 張勛成了朝廷的議政大臣,還兼任著直隸總督! 黎元洪雖然領了朝廷給的"一等公"頭銜,卻不得不匆匆跑進日本人的公使館。 北京城裡發生的事情,曾毓雋及時地向天津作了報告。 段祺瑞端著茶杯,拿著電話聽筒,一邊聽一邊問:"掛上龍旗了?黃陂怎麼處理的?" "聽說奏請奉還國政,自己當寓公去了。""老百姓情緒如何?" "看不明白。"曾毓雋說:"只見許多人到估衣店舖裡去買朝服、馬褂;還有人紛紛央人用馬尾做假辮子。熱鬧非凡!" 沉默了許多天的段祺瑞。忽然極其興奮起來。他大聲呼喚:"告訴膳房,速備盛宴,傳請各位都到客廳,我要和各位痛飲!務必拿好酒!" 徐樹錚很冷靜。他蹲在密室裡,把早已擬定好的計劃重新審視。當初起草時,他還是十分精心,而且也是比較滿意的;現在,要付諸實施了,他反而信心不足了,對自己原先的設計不滿意了。他在修訂,想下一步能夠走得更如意。 --袁世凱死去剛剛一年,中國表面上似乎還是平靜的,沒有外戰,也沒有國人的互相殘殺,議會多少還是議了些人們關心的事。 "該過幾天安逸生活了!"人們自然這樣想。然而,在徐樹錚看來,這種平靜蘊藏著極大的危險性。未來,不久的未來,將會有一場極大的混戰!這場戰爭,也許就從張勛的進京起,或者說是從即將展開的反復辟戰扦始。戰幕一拉開,就不止一個戰場,而且也不會是短暫的。 長江流域,自湖北起東去,幾乎全是皖系勢力;這支勢力北抵京津,南達浙閩,早已擺出一副獨吞天下之勢!段祺瑞要成為主宰中國的主子。 北方,以京城為中心,直系勢力統治已久。他們不僅抓住了晉冀,且早已把觸角伸到豫陝。直系的二號人物吳佩孚,長期駐蹕洛陽,和盤踞保定、天津的直系頭號人物曹錕遙相呼應,爭奪"霸主"之心,從未泯滅。 在富饒的東北,奉系張作霖的地盤,別人連針也插不進去,實際上早已形成了"奉系王國"。不僅如此,張作霖早有"入關"之念。他要在遼闊的長城以內,瓜分一片他想佔有的地盤。 當年北洋的同根兄弟,而今,家家都在擴充自己,人人都想獨霸中華。再加上那些"無系"的督軍、司令,邊陲諸地的地頭蛇,中國,事實上已經四分五裂,沒有任何一個人統得了了。 徐樹錚思來想去,覺得憑著皖系的勢力,目前想打起霸毒的旗號,還相當困難。既作不了霸主,又避免不了爭奪,今後還將有一段十分艱難的道路!推翻張勛和被張勛扶起的小皇帝,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不需動多大干戈,只需虛張,一下聲勢,也就足矣!"打倒張勛之後怎麼辦?......" 段祺瑞的盛宴擺好了,還不見徐樹錚到。他有點著急了。 "快!快去請樹錚!"段祺瑞大聲叫人。 徐樹錚被請來了--他一副疲憊的樣子:衣冠不整,精神不振。 "樹錚,你怎麼不來呀!"段祺瑞說:"北京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了。"徐樹錚說:"得悉了北京的情況以後,才不想來的。""啊?!--"段祺瑞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 "快,快把意見告訴我!"段祺瑞把徐樹錚拉到密室,又說:"我以為你忘了大事呢!張紹軒成功了,咱們該怎麼辦?" 徐樹錚把他的打算和部署說了個梗概,段祺瑞聽得很稱心,連連點著,並且一再說:"好,好就這樣辦,就這樣辦!" "現在剩下的問題,便是處置黃陂的問題。"徐樹錚說。 "廢了他,不就完了。" "不行。" "你的意思......" 徐樹錚輕輕地揚起巴掌,又斜刺著狠狠地劈下來。段祺瑞一愣。好一陣才問:"有必要么?" "以免後患!""讓張勛下手?""不,讓小皇帝!"二人對視沉思片刻,才共同地笑了。 宴會正在熱烈舉行,有人報:"天津也掛起了龍旗!" 段祺瑞端著的酒杯,"嗵--"放在桌子上,一股玉液四濺開來。 "天津?這麼說,直隸省長朱家寶是讚成複闢的了?"沒有人應話,他又說:"好,我就先從朱家寶頭上開刀!" 剛從北京回來的曾毓雋,輕輕地扯一下段祺瑞的衣衿,低聲說:"朱家寶,不過是一隻狗!值不得動怒。" 段祺瑞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重又端起酒杯對著所有的人舉杯,按照徐樹錚的"計劃",語氣沉甸甸地說:"大家舉杯,為迎接一個新的形勢,咱們乾杯!" 大家舉杯,一飲而盡。 "明天,"段祺瑞說;"請大家都到馬廠有大事相商!" 馬廠的誓師大會,開得簡短而又順利。曾毓雋講了一下北京的情況,段祺瑞便正式宣布:"張勛復辟皇室,是一種逆潮流而動的反動,是違反民意的反動行為,我們必須討伐他,推翻他!我宣布:討逆軍總司令部現在成立!" 大家同聲歡呼! 接著,徐樹錚宣布任命: 段祺瑞,任討逆軍總司令部總司令;徐樹錚,任討逆軍總司部總參謀長;段芝貴,任討逆軍東路軍司令; 曹錕,任討逆軍西路軍司令; 倪嗣衝。任皖晉豫三省聯軍總司令,以作後援...... 接著,又任命了參贊、參議、軍需、交涉、交通、軍法等處的處長,便各自去作準備去了。 一支五萬人的討逆大軍將掀起一場規模巨大的北方戰爭。 人們大多散去的時候,徐樹錚突然來到段祺瑞面前,心事重重地對他說:"老總,你注意到了麼,段芝貴要指揮的混成十六旅,不一定指揮得動。這支部隊......" 段祺瑞馬上明白了--十六混成旅是馮玉祥的部隊。前不久,因為戰、和問題,段、馮意見分歧。段祺瑞以陸軍總長的名義把馮給換下來,只讓他到正定去帶領三營"練軍",十六旅長由一個叫楊桂堂的團長充任,部隊仍駐廊坊。這個旅的官佐,全是馮玉祥一手提拔的。段芝貴萬一指揮不動這支部隊,廊坊這個去北京的咽喉便無法通過。他想了想說:"是個大問題!你看該怎麼辦呢?" 徐樹錚搖搖頭,說:"老總,我還有別的事,你看著辦吧。"說罷,徐樹錚便走了。 新任命的討逆軍總司令部交通處長葉恭綽湊到段祺瑞面前,說:"老總,段芝貴還是個空頭司令。" "我正為此事犯愁。"段祺瑞說。 "馮煥章仍在廊坊,請來委以一路軍總司令,他必會因為光復故物、名利雙收而踴躍從命的!廊坊一扼,京津路斷,辮子兵將何之!" "言之有理!"段祺瑞說:"請馮煥章來,似有些不恭。那就請閣下走一趟如何?" 葉恭綽搖搖頭。 ...解鈴還得繫鈴人!總司令身邊有十分合適的人選,何必派我呢。 " 段祺瑞恍然大悟:"說得對。當初,是曾毓雋出面告訴馮煥章被解職的,現在,還得他去為馮煥章復職。" 曾毓雋怀揣一顆臨時刻好的、頗具吸引力的"司令部"關防,匆匆趕到正定去見馮玉祥。 馮玉祥一見曾毓雋,便明白三分。微笑著對曾毓雋說:"雲沛公,是段總司令要召見我了吧?" 曾毓雋點點頭。 "何事?" "要送給你一份功勞吧!""煥章精神不振呀!" "人皆知十六旅是你的。"曾毓雋放下關防,先來了個激將法。 "坐聽張勛在京復辟,你的聲威何在?難道你十六旅要聽張勛的指揮嗎?" 馮玉祥是個堅決的反皇派,曾毓雋話剛落音,他便說:"我馮某之部,絕不為皇上服務" 馮玉祥又當旅長了,曾毓雋回天津復命。 曾毓雋報於段祺瑞時,段在天津交通銀行借出十萬大洋,又備辦許多物品,親率文官鄭韶覺、武將李釋勘前往廊坊。 段祺瑞坐在專車上,臨窗外眺,心情非常好,十天前他出走天津時好多了!室外,田園縱橫,稼禾碧綠,連列車的奔馳聲,也似一曲進軍樂章!在廊坊,段祺瑞匆匆走下車廂,和馮玉祥久久握手、擁抱。雖無一言,卻勝似千言萬語!隨人把交通銀行的支票及專列的貨物單交給馮玉祥,馮玉祥交給隨從,這才說:"老總將要成為再造共和國的英雄了!" "討逆勝負,全賴尊部""我在北京恭候老總大駕!" "我備好最高勳章!" 二人相對仰面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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