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漁翁徐世昌:北洋兵戈之四

第4章 第四章借助老美壓日俄

要去東三省任總督了,欣喜一陣之後,徐世昌又鎖起了眉頭。 "東三省,畢竟是大清王朝的發祥地,是旗人的天下,皇親貴冑遍地滾,不好應酬呀!"徐世昌了解以前在東三省任督撫漢人的情況,要么你就別想作為,一切事情都馬虎應付,得過且過,誰也不得罪,雖無所作為,到還可以平安無事;要么大干一場,我行我素,觸犯旗人利益,惹得旗人惱怒,最後被迫離開。 "東三省的官不好當呀!"他想去找袁世凱,同他商量一下應該怎樣辦?可是,他又猶豫了--他比袁世凱年長,何況,他又是科班出身,中進進士,在翰林院蹲了許多年,官怎麼當都不明白,豈不被人笑話! 徐世昌又想起了呂祖。他還是去拜求呂祖。

這一次,呂祖似乎酒醉了,籤上給了他一首難以捉摸的七言絕句: 上有危樓十七年,皆言欠一不成天。走作盡從小下月,成敗由天社稷全。徐世昌看了許久,雖覺有些面熟,但卻記不得詩出何處。且也不明白所言何事。他把簽放下,索性不去想它了。放下了,但又不行--因為他太相信呂祖了,命運大事,除了呂祖之外,誰也不能給他指點迷津。所以,他又從把簽揀起,逐字逐句去推敲簽意。他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推背閣》上的一首詩。 "呂祖讓我從這首詩上去領略什麼呢?"他沒有解透。當他再四再三看這首詩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弄明白。鎖了半天眉,還是放下了。 這是呂祖對他最不慷慨的一次。他面對呂祖像沉思有時,還是疑疑惑惑地走出密室。二十餘年的官場生涯,使徐世昌的視野更開闊了,除了呂祖之外,他對現實也有了更深切的認識,怎麼當官,怎麼做人?並不是一簽一語能說透的,還得因人因地因時去自己運籌。徐世昌想想形勢,想想東北,想想自己,他決定帶文武兩個親信去東北--

他把正做著守衛頤和園的宿衛營統領張勛找到面前,對他說:"紹軒(張勛字紹軒),我要到東北去了,有件事思索了陣子,想同你商量一下。" 張勛是在小站練兵時被徐世昌收為門生的,那時候徐世昌是翰林,是練兵處參謀營務處的頭腦,張勛一直侍以為榮的。到京城之後,張勛仍然對徐世昌"師禮"待之。張勛雖然現任了宿衛營統領,總還是個不大的官,依舊要靠徐世昌等人升騰。所以,他忙說:"徐大人思索的事情,一定很妥當的,只管吩囑紹軒去做就是了。還談什麼商量不商量。" "這事是要商量的。"徐世昌說:"我想讓你隨我去東北。這事不與你商量,我怎麼好擅自作主。"

一聽說有機會去東北,張勛立刻興高采烈--京中的文武官兒,清朝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只要不是因過錯被貶的,出京外放都會拔一拔紗帽。而到下邊混一陣再活動著回京的,又可以提一提。所以,出京回京,一些仕途順利的人都當成難得良機而企盼,張勛也不例外--。他笑咧咧地對徐世昌說:"徐大人是器重紹軒了,我求之不得,還有什麼不樂意呢,只求大人能在太后面前美言幾句。" 對於張勛,徐世昌並不愛他的才,他沒有才,是個頭腦簡單,性情直爽,勇敢過人的人。徐世昌愛的是這樣的人關鍵時候能為人賣命。若張勛能隨他出京,在東北再給他相應軍權,在武的方面,徐世昌便有了依靠。為這一點,他才要張勛隨他外放。聽了張勛的回話,徐世昌也興高采烈了。 "紹軒樂於同行,我想太后是會答應的。明兒我去晉見太后,懇請能夠恩准。"停了停,他又想起了最近朝朝在慈禧面前說書的大太監馬賓廷,又說:"你回去後可以先向馬賓廷說說,他是你的好友,讓他在太后面前先美言幾句,算是打個招呼。"

"好好。"張勛答應著。 "我今晚就請他吃飯。這事他一定會幫忙。" 送走張勛的時候,都察院御史張瑞蔭突然來訪。這個和徐世昌年齡相當的直隸南皮人一照面便笑哈哈地說:"這麼大的喜事,菊公竟然連個招呼也不打,幸虧我的消息靈通,要不,不是連個行也送不上了麼!" "哪裡有什麼大喜事,"徐世昌說:"御史大人是在夢遊了吧?" "主宰東北去了,還不是大喜事!" "你說這個......"徐世昌仰起臉來,笑了。 "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高升卻是事實。""高處不勝寒呀!""我願助老哥一臂之力!" "你......" "你不相信?" "......"徐世昌沉默起來。 --張瑞蔭是翰林院大學士張之萬的兒子,張之萬是徐世昌的恩師,徐世昌在翰林院做編修時常去張府與瑞蔭相處甚密;張之萬又是兩湖總督張之洞的哥哥,張之洞是徐世昌崇拜的人物之一。故而,徐世昌和張瑞蔭也成了莫逆。張瑞蔭一聲"相助",徐世昌頓時動了神。 "此去東北,張勛算是武的膀臂了,正缺一個文的胳臂。張瑞蔭文名動京城,果然能隨我去東北,那是求之不得!"可是,張瑞蔭正在都察院走紅,說不定哪一日便升遷了,"他能真的隨我去東北嗎?"當時的都察院,可是一個令所有官都既敬又畏的衙門,因為它是國中最高的監察、彈劾及建議機關,說不定一張小折子就把一個大紅人掀翻。許多人想盡辦法往裡擠還擠不進去,"他張瑞蔭願意出來?"如此這般,徐世昌只認為張瑞蔭說的是一句"禮節"語,所以,默不作聲。

張瑞蔭要隨徐世昌去東北,是真心實意的。這其中有個原因--徐世昌要去東北任總督的時候,清王朝已經處在內外交困、搖搖欲墜的時刻,腐敗嚴重,貪官遍地,官場上的勾。鬥角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相互排斥之風越刮越烈;打黑槍,暗彈劾,陰風陣陣。做著兩湖總督的張之洞,本來就是個利用別人參奏權貴的高手,近來又屢屢到京,找到這位乃侄,希望他能夠利用禦吏的職務方便,助他一臂。張瑞蔭是個機靈人,他對於已經成型的、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派和以張之洞為首的南洋派對峙局面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他預想不到誰比誰強,難卜誰勝誰負,但有一點他清楚,只要捲進兩洋之爭,得一必失一。 "如其得失各半,何不如跳出三界,坐山觀虎鬥。"昨天,他的族叔張之洞特地讓其來京辦事的劉典徽帶給張瑞蔭一信,囑他"萬萬不可離開北京",希望都察院能有自己的人,"說話方便"。所以,他才匆匆來找徐,想請他幫他"跳"出京城,去另尋一片桃源。

"菊公,你是知道的,像你我這樣的書生,只求有一片靜地,把自己學的那點東西獻給朝廷,也就心滿意足了,怎敢往漩渦裡跳。"說這番話時,張瑞蔭表現出文弱書生的無可奈何之情。 徐世昌動心了,他雖然也常做騰達夢,但卻野心不大,並且素來持息事寧人態度,誰也不想得罪,什麼樣的朋友也不想失去。 "這樣吧,我即專折上奏,請你隨我去東北。"徐世昌以"熟悉奏稿"為名,向朝廷寫了個報告很快得到批准。這樣,徐世昌便有一個文武雙全的班子可以去東北了。 清製,外放督撫可以從戶部預領交際費若干,以供溝通各種關係。徐世昌是督東三省的,東三省是被王朝視為發祥地,設了總督署,幾乎等於陪都,徐世昌的交際費自然也是優厚的,他一下子就從戶部預領了白銀四十萬兩。四十萬兩白銀到手,徐世昌神情竟然恍惚不安起來:"怎麼用呢?"他沒有當過這麼大的官,也沒有用過這麼大額的交際費,交際費該怎麼用,他也不清楚。但他明白,作為東三省的"小皇上",他絕不會給別人送"秋波",不會拿著錢去買路,他的路會四通八達,別人只會向他投其所好。 "那麼,這四十萬兩白銀,豈不是派不上用場了麼,那就沒有必要把它帶到任上去了。"

徐世昌把銀票捧到內宅,來到香淑居,坐在新納的小妾沈蓉身旁,慢吞吞地喝著她為他沏的清茶,慢條斯理地說:"佩菊--沈蓉到徐世昌身邊之後,為了表明她進入了新生活,她請徐世昌為她起一個雅號。徐世昌號菊人,便信手揀了"佩菊"二字相贈--,我就要動身去東北了,一時間你們還得留在北京,家裡的事就要你多操心了。" 23歲的沈蓉,直隸定興的大戶閨秀,酷愛唐詩宋詞,又致志於丹青,崇拜著徐世昌才華,甘心為他作妾。到徐府不久,便代替了徐世昌的原配,成為堂堂的主婦。沈蓉性格開朗,待人寬厚,對事熱情,是一位里外均會應酬的賢內助。但是,在徐世昌面前,卻既不嬌縱又不鄙薄,大大方方做人,大大方方處事,甚得上上下下敬佩,連那位徐的原配夫人也識相地說:"蓉妹妹,家裡的事你只管統管起來,殺伐進退任憑你,我只跟著你享清福了。"沈蓉卻坦誠而又風趣:"好吧,你就垂簾聽政好了,殺伐進退錯了,你就再殺伐我!""看你說的,縮到背後,安閒我就自足了,還會無是生非?"那夫人說:"放心做你的事吧,你身後沒有簾子,我也不去聽什麼政。"現在,徐世昌要外放,家事還特地來安排她。沈蓉一陣舒心。但她還是說:"家裡還能有多大事?無非是上上下下的吃穿用住,也都是早已有規有矩的事,各盡職守,也就平安無事了,你只管走吧。即便有點小差小錯,還有夫人坐陣呢。"

"她?"徐世昌說:"自從你來了,她便偷得清閒,索性無所事事了。你別依靠她,她也不會撐你的腰,你也別想依賴靠山。" "行,我理這個家就是了。"沈蓉還是說:"反正也沒有多大的事。" 徐世昌這才把銀票拿出來,微笑著放在沈蓉面前,說:"佩菊,你把它收下,好好存著,沒急事就別用它。" 沈蓉接過銀票一看,先是一驚,粉紅的臉蛋,傾刻便燥熱起來。 "天哪,四十萬兩!哪裡來這麼大的一筆銀子?"她衝著銀票端詳了半天,驚恐了半天,才說:"五哥(徐世昌有一雅號叫卜五,沈蓉嬌氣,稱他五哥),哪來的這麼多錢?"

"好好收著,別問那麼多。"徐世昌搖搖頭。 "五哥,我怕。" "怕什麼?" 璉城...... "光明正大!"徐世昌說:"你只管認真保存就是了。" "不,你一定要對我說清楚。"沈蓉很認性,她面上猛添了怒色。 "要不......"她把銀票推給他。 徐世昌望望她認真的樣子,只好說明了銀票的來龍去脈,然後才說:"這錢,帶到東北也派不上用場,先放在家裡吧。以後需要時,我再著人來取。" "交際費你該拿去交際呢!怎麼沒有用呢?" "別問那麼多了,存著不丟失,就算你盡心了。"徐世昌知道愛妾尚不完全懂得官場上的門道,官場上哪裡有上級為下級送禮行賄的事呢,都是攀高結貴;"我去東北便是東北的皇上,還會送禮求人辦事?"這話只在心中,說是說不出口的。 沈蓉終於也明白了,微笑點頭,將銀票收下。但還是說:"乍到東北,也別叫東北人看咱太小氣了。該用的,也得大大方方。"徐世昌笑著點頭。 東三省是一片既神奇又不安定的地方,因為是清王朝的發祥地,行政沿革優於內地各省。最早置將軍府,其權利如京師,戶禮兵刑工五部俱全;後改總督署,盡收各部權,統轄滿漢旗民事務,各宮將軍"非旗人不能任"。旗人有優越感,優於漢人,有恃無恐,吏治不整,政務多有欺矇,一片大好河山,早已弄得凋蔽不堪。於是,日俄鄰國,多次侵略,鬧到連旗人官吏無法立足,紛紛外逃。這樣,朝廷才命漢人趙爾巽繼任總督。怎奈瘡痍已重,趙督回天無術,東北依舊被人蠶食,日本人以大連為根據地,控制奉天至長春的鐵路(名日南滿鐵路)沿線警權;自南滿線大石橋又有支線達營口,更有奉天至安東(日安奉鐵路)接鴨綠江連朝鮮,東北之煤炭、木材經該兩路盡為之掠;俄國人也以哈爾濱為根據地,其鐵路從長春至滿州"這錢......" "光明正大!"徐世昌說:"你只管認真保存就是了。" "不,你一定要對我說清楚。"沈蓉很認性,她面上猛添了怒色。 "要不......"她把銀票推給他。 徐世昌望望她認真的樣子,只好說明了銀票的來龍去脈,然後才說:"這錢,帶到東北也派不上用場,先放在家裡吧。以後需要時,我再著人來取。" "交際費你該拿去交際呢!怎麼沒有用呢?" "別問那麼多了,存著不丟失,就算你盡心了。"徐世昌知道愛妾尚不完全懂得官場上的門道,官場上哪裡有上級為下級送禮行賄的事呢,都是攀高結貴;"我去東北便是東北的皇上,還會送禮求人辦事?"這話只在心中,說是說不出口的。 沈蓉終於也明白了,微笑點頭,將銀票收下。但還是說:"乍到東北,也別叫東北人看咱太小氣了。該用的,也得大大方方。"徐世昌笑著點頭。 東三省是一片既神奇又不安定的地方,因為是清王朝的發祥地,行政沿革優於內地各省。最早置將軍府,其權利如京師,戶禮兵刑工五部俱全;後改總督署,盡收各部權,統轄滿漢旗民事務,各官將軍"非旗人不能任"。旗人有優越感,優於漢人,有恃無恐,吏治不整,政務多有欺矇,一片大好河山,早已弄得凋蔽不堪。於是,日俄鄰國,多次侵略,鬧到連旗人官吏無法立足,紛紛外逃。這樣,朝廷才命漢人趙爾巽繼任總督。怎奈瘡痍已重,趙督回天無術,東北依舊被人蠶食,日本人以大連為根據地,控制奉天至長春的鐵路(名日南滿鐵路)沿線警權;自南滿線大石橋又有支線達營口,更有奉天至安東(日安奉鐵路)接鴨綠江連朝鮮,東北之煤炭、木材經該兩路盡為之掠;俄國人也以哈爾濱為根據地,其鐵路從長春至滿州里(日東清線),將東北物資源源掠往俄國。 徐世昌到任之後,一切應酬從簡,便開始了自己大刀闊爺的工作--他要努力做兩個方面的事:一是改革官制,一是改變外交。 53歲的徐世昌,在翰林院和軍機處那些清閒的歲月,卻給了他意外的收穫,使得他尚無握權之前便深諳了官該怎麼當。官場其實就是人場,"一朝天子一朝臣",誰都變不了這個事實,縱然你是一條龍,孤身一個,也施不了多大能耐。所以,徐世昌的改革官制,說到底,是把自己信得過的人拉到身邊,派到要害處,為自己充門擋戶! 東三省的官制改革雷厲風行地開始了,徐世昌是總督,統管東北全權,下設各省巡撫,省又設行台、司道,公署復設左右參贊;總督兼將軍,巡撫兼副都統,道員兼參領,各縣皆立巡警、勸學所、農會。一時間,奉天新政成了國中典範,連京師要人也爭相仿照。官多了,錢多了,會堂、劇園、酒肆、娼館,一下子百業都繁興起來。國人都把這裡讚為"由荒陋變繁庶"的新世界,就連大太監李蓮英,也舍著臉皮把自己的侄兒李鳳年送到東北,請徐世昌"多多關照"。徐世昌是得過李大太監好處的,李蓮英又是慈禧面前的紅人,袁世凱的盟兄弟,徐世昌自然另眼相待,雖然李風年不學無術,徐世昌還是給了他一個"道員"的官位。這便是當時國內外有識之士的評語說的:"外人振興市政,在推廣商業;中國振興市政,在增設官僚。" 一日,徐世昌獨坐督署,手捧香茶,閉目養神,正在暗自陶醉於昇平的境況之中,他從北京帶來的督署一等秘書官兼憲政調查局總辦張瑞蔭來到他面前。因為他們相處莫逆,張見徐從不須禀報,任自坐立,無話不談。張瑞蔭在徐世昌身旁坐下,不待徐問便先開口:"公好清閒哪,竟然獨自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起來了!" 徐世昌聽得人言,急忙坐起。見是張瑞蔭,忙說:"我可沒有陸放翁那種閒散的心情,人家是自置風爐此窗下,韌回陲思賦新詩,我呢,難得有片時的喘息,也就心安了。" "是的,東北三省,萬機待理,你是無心戲分茶的。"張瑞蔭說:"有些事,我想同你細說說。" "什麼事?"徐世昌問"當緊嗎?""還是談談好。" "那就請。" "卜公,東北形勢樂觀不得呀!""你指什麼?" "東北原本吏治不修,旗人驕橫,"張瑞蔭說:"近來,司、道、局乃至鄉鎮新去官員,多無所事事,唯日徵逐狎遊,一些地方形勢愈惡,不僅旗人會藉口茲事,漢人也會不安分。百業繁興,多為虛張,不可不引起警惕呀!" 徐世昌臉上頓時冷清起來-- 張瑞蔭所言,徐世昌何嘗不知,但卻不得不視而不見。所有新人,無不是唯親唯友,不給官做不行,給官做不好也得給;凡給官者,"月發百金,至薄亦五十金"。拿了錢,不干事,"敷行新政",豈能見效。徐世昌只得輕嘆著說:"東北形勢,我豈能不知。但又不得不如此。諸公中飽之後,也許會好自為之。" 張瑞蔭見徐世昌態度冷漠,也就不想多說了,只好環顧左右,起身告辭。徐世昌不挽留,但在送客時卻心情沉沉地說:"張公,有句心裡話不得不對你傾吐,世上最難的事莫過於做官,做官的難處,莫過於離鄉背井,到他鄉外地做官。此景此情,願閣下能夠多多理解。" "菊公不必再說了,我會理解你、同情你,更會支持你的。"說便從房中走了出去。 徐世昌深深地舒了一口氣,覺得精神輕鬆了許多。但是,他還是搖首嘆息:"官場險惡,又有什麼辦法呢?袁項城(世凱)早年在天津也是這個辦法呀!" 東北久為日、俄兩個帝國共分利益的地方,徐世昌在東北想推行聯美以抑日、俄的計劃,免得自己在東北會成為"兒皇帝"。這個計劃的第一步,則是想著先抓好鐵路,即把瀋陽鐵路自盛京至鄭家屯段逐漸由東蒙出長春達璦琿,以與日本人控制的南滿路抗衡。可是,徐世昌手裡沒有那麼多財力呀,他修不成鐵路。於是,他把剛剛新任奉天巡撫的唐紹儀找來,同他密談此事。 "少川(唐紹儀字少川),東北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日、俄兩家互爭權益。許多年來,東北人只能仰人鼻息,大步邁不得,大事辦不得,我心裡總是不太平靜。"徐世昌心緒陰鬱,說話的時候滿臉的憂傷。 唐紹儀也是久居京中的官員,在外務、郵傳、鐵路等部門任職多年,也曾在天津海關任過海關道。是同治年間留美的學生,思想十分西化。來奉天任巡撫,也是徐世昌出於"聯美抑日、俄"總的思想指導下力荐的。唐雖然比徐小了五歲,但在傾向西方這點上卻比徐有過之無不及,一到東北,他就夢想實施以美代日、俄的方針。徐世昌請他密談,他早已心領神會。於是說:"大人既已感到事態壓抑,何不果斷採取積極辦法。" "就為此事請少川來議商。"徐世昌說:"我想請奏由你去美國一走。" "赴美?"唐紹儀有點驚訝--許多年來,他一直迷信西方。只可惜,身左身右多是傾日派,無容他的思緒得以如願。實在話,奉旨巡扶奉天,也不是他的心願,他知道東三省在日本人勢力範圍,他無法施展抱負。徐世昌態度向美,令他心驚又興奮。 "只怕朝中有人梗阻吧。" "我以密疏專奏,朝廷自然會準。" "美國人可是既講朋友、又看重利益的。"唐紹儀是怕空口白話,徒勞一趟。他跟美國人交往甚深,了解他們。 徐世昌笑了。 "少川,你放心。東北三省,日、俄瓜分已久,利益已是外流的。美國人能來,我們當然不會讓他們吃虧的,至少可以保持日、俄水平。再者,我們還可以以東北稅務和東北商業做保麼。美國人來做生意總可以了吧。" 唐紹儀心中有了底,這才點頭答應。徐世昌一封密奏,朝廷准奏。於是,唐紹儀以專使身份秘密去了美國。 唐紹儀去美,哪裡瞞得住日本人,日本人毫不客氣地向清政府提出抗議,著重聲明"東北三省鐵路絕不許他國人插手";繼而,以保證僑民安全為名,加強各商埠日商和日人雜居處的軍事保護,經常尋釁鬧事,辱我兵警,傷我商民。尤以吉林延吉為甚。徐世昌再奏,朝廷派陳昭常為吉林巡撫兼邊務督辦,吳祿貞為會辦。然而,他們卻無力抵擋日人騷擾,東北形勢依舊嚴峻。 徐世昌眼睜睜地看著東北無治,心情十分焦急。在當年跟著袁世凱在小站編練新軍時,了知了一些軍隊的情況,知道些軍隊的作用,於是,便轉了個方向,想從強軍人手,鬧一片東北的大好形勢。 東北三省的軍隊原本都是旗人,最早戰力還較強大。後來,旗人自傲,軍紀鬆馳,至咸豐年間,已經"名實不符、盜賊日繁"了。以後,其將領雖旗漢迭更,軍紀仍無明顯提高。徐世昌來東北時,東北能夠稱為強勁之旅的,便是張作霖的奉天巡防隊。徐世昌這個實實在在的科班進士,久居翰林之林的人,對於強盜出身的張作霖,自然沒有放在眼中,整軍的第一件事,他便想整垮這支軍隊。可是,徐世昌也明白,這個大強盜能夠起來,能夠有今天,就表明他不簡單;不簡單就不容易搞垮他。徐世昌鎖著眉頭,踱著步子,陷入了沉思......最後,他決定以禮相待召見他。 比徐世昌小二十歲的張作霖,雖然棄盜投官成了巡防隊的前路統領,但那身"盜氣"卻依舊不滅,他怕官方有一天給他算舊賬,他知道昔日自己幹的那些打家劫舍,截路斷山,綁架敲詐勾當,揀出一件就夠殺頭的。他怕。聽說新任總督徐世昌單獨召見他,心里便大驚:"啊!這個老翰林出身的總督難道要拿我示眾,威壓東北?"他瞪著大眼睛沉思片刻,便把他一同闖江湖的兄弟張景惠叫到面前,毫不掩飾地說:"景惠,那個北京來的新總督徐世昌要見我,沒有說什麼事。我估摸著,兇多吉少。要是他媽拉個巴子存心害咱,怎麼辦呢?" "會嗎?"張景惠說:"這樣的書生,隻身來到東北,只怕躲咱還躲不利索,他敢對咱怎麼樣?" "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張作霖說:"我看這樣,不去,等他上門來" "不行。"張景惠說:"若他真有決心害咱,躲是不行的。躲就給他藉口了,他會說盜心不退,棄明轉暗了。" "那咋辦?"張作霖問。 "應召,去!"張景惠說。 "送死。" "當然不能去送死。"張景惠說:"你明著應召去總督府,我暗著把兵調集過來;你沒事回來拉倒,若他敢下毒手,我就兵發總督府,去救你。" 張作霖粗中有細,連忙搖頭。 "不行。弄不准總督意圖,不能動兵。我想,總督是文人,沒帶兵馬來,他還不至於對我下手。防是要防點,只能暗防。你可以派幾個便衣,混進總督署去,有事我用他們。" 暗殺、綁架是張作霖一夥拿手的把戲,這方面的能人也多,一招手就會有一群。二人商定之後,張景惠去組織便衣,張作霖便獨自整裝朝總督署走去。 徐世昌在總督署的小客廳裡會見張作霖。小客廳窗明幾淨,茶香煙名,徐世昌便裝免冠,笑容滿面,迎張作霖於廳外,首先伸出雙手。 "雨亭,雨亭......歡迎你,歡迎你!" 張作霖見此情景,已知並無殺機,心中一陣輕鬆,也笑咧咧地說,"總督大人,總督大人......" 二人對面坐下,徐世昌便開門見山地向他問起軍隊情況,並推心置腹地說:"雨亭,東北的當務之急是強軍。軍強了,才能保土保民,才能抵禦外辱。我請你來,是想听聽你對這件事的高見。"京城來的堂堂總督,如此器重了他這個強盜出身的統領,這事很感動了張作霖,更加上總督一個"請"字,又一個"高見",張作霖的戒備之心早已消盡,並且也想以坦誠之情對待徐世昌。於是,爽直地說:"大人如此器重作霖,作霖也把心掏給大人。東北是需要強軍了。不是我輕視旗人,旗人的隊伍打不得仗,他們只會搜刮民財,欺壓民眾。"他說著,望望徐世昌。見徐世昌點頭額首,又說:"徐大人,不是說句發狂的話,東北的軍隊,非以漢人為主不可!日本人也好,俄國人也好,他們怕漢人不怕旗人,因為旗人腐敗......""旗人可是皇上的親族,"徐世昌說:"你不怕上怒?" "大人你別誤會,我不是犯上。我是實話實說。"張作霖說:"不信你到旗人中訪訪,他們也是這想法。誰犯上呢,還不全是為了東北,為了國家。漢人也是中國人,總比受外國人氣好。" 徐世昌心裡一陣激動:"人說張作霖是殺人不眨眼的紅鬍子,我看,這個紅鬍子到有堂堂中國人的大氣!"於是,便對他說:"張統領的意見很好,咱們共同努力,把東北的軍隊強起來,以抵禦外人!" 張作霖走了,徐世昌輕輕鬆鬆地躺在太師椅上,閉起目來勾畫他的東三省建軍計劃--不久,一個新的軍事佈局便在東北形成:奏調以曹錕為統制,盧永祥為統領的北洋第三鎮駐長春; 奏調王振畿混成旅駐奉天; 自編步兵兩協,以王汝賢、潘矩楹為統領;立東三省督練公所於盛京;以田中玉為總參議,吳祿貞、傅良佐、劉之潔為參議;段祺勳為兵備處總辦,管雲程為參謀處總辦,岳開先為教練處總辦;又在吉林、黑龍江分設督練分處; 奏派張勛為淮軍翼長,駐昌圖;孟恩遠為吉林翼長,倪嗣衝為黑龍江翼長; 設奉天防營營務處,以度支司張錫鑾為總辦;營務處分中、前、左、右、後五路,置統領分領,張作霖、馬龍潭、吳俊升、馮麟閣等分別任統領......如此安排,東北防務基本上由北洋防軍為主,兵勇漸多,土著而強,徐世昌決定在東北大展宏圖,強化這片自己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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