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3章 第二章

廟兒鎮遇難 張作霖在二道溝拉幫幹起了黑道營生,一出馬,就很有些名堂:首先他規定不許驚動四鄉親鄰,"要下手,就到遠處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帶著人在遠處做了幾件活,都很順手;到手的金錢衣物,他也能及時、公平地分給各位兄弟,大家都很信得過他。不久,方圓百八十里內的小股柳子也都向他投來。張作霖想辦大事,凡萊靠的,熱情歡迎,獎以重金,那聲望也極高起來。 、 張作霖發蹟之後,最高興的是趙世海。他認為張作霖的路是他指的,人緣是他拉的,大把大把地來財,得算他首功。不過,他也承認張作霖是個漢子。他對老伴說:"咱那乾兒子,我一照面就認定他是個好手。不想,二年工夫,竟出息大了。"

老伴不無憂慮地說:"作霖是個能為人,這一點我信。就是乾這一行,我心裡怕。萬一有了閃失,身家性命都不保。" "怕啥?女人心。"趙世海說:"常言說得好:不當鬍子不做官!你知道麼,吉林的毛督軍啥出身?綠林!黑龍江的彭大帥啥根基?也是綠林!朝廷對他們也沒辦法,混大了只好招安。招安你懂麼?招安就是封官,把土匪、鬍子都給紗帽戴。" 老伴低下頭,還是嘀咕:"還是正道走得仗義!拉柳子、當鬍子,殺頭掉腦袋的也不少呀!" ...女人之見。 "趙世海說:"不敢干殺頭的事,永遠出不了頭地!"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伴說:"我覺得作霖應該過得更安逸些。我最近想著一件事,總放不下。"

"啥事?" "作霖跟咱家緣份不淺,乾兒子算半個兒子,我還想再湊半個兒子,成了一個整兒子。" "再湊......,怎麼湊?""女婿也是半個兒!""嗯!"趙世海瞇起眼睛,思索片刻,才說:"你想得不錯。我也曾這麼想過。" "那咱就跟妞商量一下。""別忙。" "咋?你心裡不定?" "是不定。"趙世海說:"我看那張作霖,是個心胸不小的人,將來準乾一番大事業。不知他會不會中意咱妞?"眨了一下眼,又說:"要是說出口了,他再不願意,到那時,只怕連現在的半個兒子也保不住了。"

"那......我就先試探一下。""怎麼試?" "拉拉家常唄。" "算了,算了。還是我想著法兒試探一下。" 其實,根本就不必試探。張作霖和乾妹子大妞,早已眉來眼去,互送秋波了-- 那是張作霖從營回到趙家店的第二天,張作霖陪著於老子和弟兄們喝酒喝到二更天,昏沉沉地回到自己房中。不知怎麼的?竟是無法入睡,腦子裡的事像江河裡湍激的流水一般,一個浪花沒了又一個浪花出來,想安靜也靜不下來。二十多歲的人了,正該是思緒大亂的時候,何況張作霖又不同於一般的二十多歲的人,他對社會早有接觸,賭場、兵營、黑道,正兒八經的平民百姓,什麼樣的經歷他都有,只怕四十歲的人也沒有他的經歷豐富!紛亂的思緒,海闊天空地飛翔。他望望窗外,月光如水,輕風拂著柳枝,夜鶯在低吟,這一派天地又似另一個世界。他推門走出來,想到月光裡去消除不定的心緒。

他剛走出門,便見對面妞兒的雪亮窗戶。他心裡一動:"妞子妹妹還沒有睡!?"他輕移著腳步,朝著亮窗走去。 妞兒的思緒也很亂。她說不清為什麼?只是沒魂兒似地丟東忘西,里里外外不知做什麼才好。 昨天,娘把乾哥哥給她買的禮物送來,她喜得不知怎麼才好。但卻死沉沉地垂著頭,一聲不響。 娘說:"也難為作霖了,一個毛頭小伙子,終日風風火火,還有這麼細的一副心腸。大老遠地回來了,沒有忘了咱,就很難為他了,又費盡了心腸買了那麼多禮物,咱一家三口人的全有。妞,你瞧瞧,喜歡麼?別管喜歡不喜歡,抽個空兒對作霖說聲感謝的話,人家也知道禮物到你手了。知道麼?" 妞對娘瞥了一眼,說:"娘,看你嘮叨的。難道連這些我也不懂!人家有這份心,別管送什麼禮物,都是好的,怎麼能不喜歡呢?只是......向人家致謝,多不好意思。"

娘笑了。 "那怕什麼!作霖是你幹哥哥,乾濕都一樣親,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 妞點點頭。 那以後,妞像走了神似的,把乾哥哥送的禮物一天幾遍地翻看,看了一件又一件,對著禮物羞,對著禮物笑;把禮物抱在胸前,胸脯競撲撲通通地跳,她幫助娘忙完了飯菜之後,又回到房裡看禮物。看著看著,竟不知怎麼地流起了眼淚...... 張作霖來到妞窗前,不小心竟碰著一個磁盆。磁盆發出"當--"的一聲響,他心裡嚇了一跳。 妞聽到窗下有聲響,忙問:"誰呀?" 作霖知道迴避不了,便說:"是我。妹妹還沒休息?"妞忙出來,說:"哥,你也沒睡?"

"睡不著,走出來轉轉。""那就請屋裡坐吧。" "天晚了,不影響妹妹休息?" "影響啥,不影響。"說著,妞先回屋裡去。 張作霖跟著妹妹妞兒來到屋裡,兩人對面坐下,妞兒給他倒杯開水,便說:"哥,我正要去謝你呢。你從外邊回來,還給我捎那麼多東西,真不好意思收。" "妹妹這麼說,豈不外道了。"張作霖說:"我是粗漢子,不知道該送什麼禮物給妹妹才好?妹妹要是不喜歡呢,就隨便扔到什麼地方去吧。" "哥哥說哪裡話,"妞把頭低下。 "哥的禮物,我喜歡得什麼似的,用還捨不得用呢,怎麼好扔掉!"

"只要妹妹喜歡,我就放心了。" 幾句應酬之後,小屋裡立刻靜了下來。張作霖偏過臉去,只管呆呆地望著窗子;妞妞低下頭,只管扭揉自己的衣襟,誰都不再言語。 妞妞的閨房很小,一張床,床前放一個妝台,妝台上除了一個方鏡之外,並沒有脂粉,只有一把木梳和一個小小的針線筐;針線筐邊便是堆放著張作霖送給她的禮品:兩條彩花毛巾,幾束羊毛頭繩、香肥皂、香粉、兩盒五顏六色的絲線,還有兩塊做褂子用的花洋布,幾雙粉紅色的襪子。妞妞剛剛取出來看的,還沒來及包好。妝台。端,放著一隻鵝脖子油燈,燈窩裡燃著一條棉線繩,火苗一閃一閃,映得二人面頰發紅。 燈光暗淡了,妞兒去挑挑燈捻。 張作霖以為她向他走來呢,忙向她走過來。妞兒低下頭。

"妹妹!"張作霖莫名其妙地喊了一聲。 "嗯。"妞妞答一聲。 "你好麼?" "好!"妞妞又問:"哥哥,你好麼?""好!"張作霖說:"就是心神不定。""我也是。"妞兒說。 "為啥呢?"張作霖問。 妞兒低下頭,輕輕地說:"不知道。" 幾句無目的的對話之後,屋裡又靜下來。 妞妞心慌了,一不小心,竟把油燈的燈捻子挑到燈外去了。一道火光墜地,屋子里頓時漆黑一片。她"啊--"了一聲。

張作霖站起身,說:"別怕,我摸火柴。剛還見火柴在燈旁,教記得。" 哪裡摸著火柴了,張作霖摸著妞妞的手,妞妞摸著張作霖的胎臂,一股電流似的貫通著兩個人的身體,妞妞朝張作霖懷裡倒去;張作霖張開雙臂,死死地抱緊妞妞...... 從此之後,不是張作霖藉著故兒去找妞妞,就是妞妞設著法兒去見張作霖。一來二往,親密無間。都是二十歲上下的男女了惰竇早開,恰似烈火一般撲也撲不滅。 一天深夜,張作霖領著弟兄們掏了一家大窯子回來,把收穫能財寶衣物都藏好,獨拿著一對碧玉的鐲子來到妞妞屋裡。 "妹妹,給你件好玩藝。" "啥稀罕物,我瞧瞧。"妞妞接過一看,喜得直笑。 "好,好,好!俺做夢都想有一對好鐲子。這一對,正是我想得那樣的。"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張作霖說:"那家財主把它藏在衣櫃的深處,我好費力氣才找到。" "哥......"妞妞扭過身去,故作嬌嗔地說:"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啊?"張作霖一驚:"為啥不要?" "你把好東西都給我了,我也是很喜歡的。只怕日久之後......" "怎麼樣?" "日久之後,會成傷心物的。" "別瞎說,不會的。" "怎麼不會?咱們都大了,你不得娶嫂子嗎!我也得出嫁。到那時......" "你別怕,我永遠不結婚。要結婚,就對乾爹說,娶你。" "爹不答應呢?" "那......"張作霖思索片刻,說:"不怕。好好求求乾爹,他會答應的。" "我看他不會。"妞妞用激將法了。 "他正想把我嫁出去呢!" "有這事?" 妞妞低頭不語。 張作霖皺了半天眉,"口撲--"一下吹滅了燈,抱著妞妞說:"我有辦法了,今晚我就睡你這裡。生米做成了熟飯,乾爹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 "這不行,這不行......"妞妞口裡說著不行,兩手卻抱住張作霖不放。 幹哥妹的事趙世海老倆日全然不知,還正經地去勸說呢。當然,一說就成功。大妞說:"聽娘的。娘說了,妞就答應。"張作霖跪在趙世海面前,馬上改口喊了聲:"爹!"並說:"作霖這一輩子都盡心盡力照顧好您二老。" 趙世海講究體面,一定要明媒正娶。於是,中托媒人,又擇吉日,便作起招婿的準備。 這一天,趙世海把張作霖叫到面前,一副老爹的派頭說:"作霖哪,這婚姻大事,還得由父母作主,你要到二道溝去見見吳獸醫和你娘吧,問問他們該怎麼辦?" 張作霖說:"爹,你不用操心了。到時候,我把娘請過來,我和妞妹給娘磕個頭,啥都圓滿了。至於那個獸醫,我不想跟他說。""那為啥呢?"趙世海說:"他也是名正言順的長輩。" "別提這些了。"張作霖說:"當初我要是願意跟隨他,我就不姓張了。當人家的帶桶兒子,還不如做你老的入贅婿,你叫我改姓趙都行。" "這麼說,我也不勉強你了。"趙世海說:"那你得先去對親家母說明白。再者,你入到我家裡來,我也不叫你姓趙。你只管還姓你的張。" 當日,張作霖到吳獸醫家,當面對娘說明自己的婚事,娘揉著淚眼說:"我跟你爹養了幾個兒子,就你自己還有出息。娘本該親自操辦完了你的婚事,才算了卻心病。眼下我只能想到,卻做不到。我心裡難過。" "娘,你別難過。"張作霖說:"兒子不怪你。日後那邊日月寬裕了,我一定把娘接過去,好好孝順你老人家。" "這就多難為趙家親家公了。"娘說:"事辦完了,領著媳婦到娘面前來,我要親眼看看我那媳婦。" "好,我一定領她來見娘。" 趙家講臉面,張作霖手裡有銀錢,婚事自然辦得十分排場;好多天前,便把院里屋裡,修整一新;大喜這一天,大門之外,張燈結彩,該請的親戚、朋友,一律大紅貼子送上門;喇叭鑼鼓、大轎夫,男賓女相,執事老管,都請個齊全。鬧鬧騰騰地,連當地大財主也沒有這個排場!引得十里八鄉的男女都趕來看熱鬧。 張作霖活動的遼西地區,拉幫結伙的土匪、鬍子、綠林好漢有好幾股,他們各立山頭,獨霸一方。說是互不侵犯,其實一,各幫都打著別人主意,大魚吃小魚,擴大自己的地盤和隊伍。單說靠近張作霖二道溝的,就有好幾幫,如北鎮的金守山,三界溝的杜里山,都是名氣不小的黑道頭面人物。起初,這些人並沒有把張作霖放在眼裡,覺得他不過是小河溝裡的一條泥鰍,興不起風浪。後來,眼睜睜地看著張作霖增兵添馬,又一處一處地干著漂亮活,心裡觸動了。金守山是靠俄國人作靠山在北鎮拉幫的,手下有上百號人馬,腳踩著四五十個村莊,那真算個呼風喚雨人物。金守山有點特別,他轄區內的大鄉紳他卻不搶,只明詐,不到不得已時還不詐;詐起來,也很講究義氣。所以,那里鄉紳都對他懷著好感。張作霖起來之後,竟一連三次鑽進他的轄區,漂漂亮亮地掏了窯子。金守山惱了,他拍著胸膛說:"張作霖小子算他媽的什麼東西,竟敢跑到我虎裡拔牙!我非鏟了他不可!" 金守山手下有個叫吳洪良的人,自榜是梁山軍師吳用的後人。此人能出點小計謀,算是金守山的"軍師"。 "吳洪良見頭領如此發怒,淡淡地笑笑,搖搖頭。 金守山說:"怎麼,不同意我鏟他?" 吳洪良說:"鏟,不是不可以,憑你的人馬,會一舉成功;但鏟掉他不是上策。" "怎麼不是上策?" "別管大小,人家張作霖得算一枝。無緣無故發兵鏟了人家,江湖朋友會罵你不義氣,只會揀小兄弟鏟。" "他把手插到我屋裡來了,還能容得?" "江湖上的地槃無國界,有能耐,天天擴大。你到別人屋裡挖窯子也可以。" "這麼說,我就得吃啞巴虧了?" "我只是說你的辦法不是上策。"吳洪良賣弄起來了。 "除了你那不是上策中的策。咱們再想一個上策,同樣得到壙際長林剛鉬。金守山把氣往肚裡咽了咽,沉默片刻,說:"你說說上策吧。你吳洪良朝金守山身邊湊湊,把他的"上策"如此這般地對金守山說了一遍。金守山眨巴著眼睛想了陣子,頻頻點點頭。說:"好,就在趙世海為女兒辦喜事的這一天,金守山帶著四名全副武裝的大漢來到趙家店。腳步尚未跨進門坎,洪亮的聲音早已飛入多中:"張老弟,你這大喜的事情,也不告訴大哥一聲,是瞧不起大哥,還是怕大哥封不起禮?大哥我可不高興哩!"眾人留神一看,進來的這位有點不三不四:從他頭上戴的紅珊瑚疙瘩灰鼠皮帽來看,卻是個地道中國大幫頭,但他卻穿一身俄甲軍官的灰呢子製服,腰上還束一條又厚又大的銅扣皮帶,像一個白俄軍官;可是,背後卻插著一把東洋大刀,左右臂下還各吊著一支匣子槍;此人約莫四十歲年紀,黃面皮,一對鷹眼。張作霖望瞭望,不認識。正不知如何款待才好,趙世海趕來了。趙世海認識金守山,當年他們同是一條黑道上的人,只是後來趙世海洗手不干了,而金守山又投到了俄國人懷裡。趙世海拱著雙手迎上去,說:"哎呀呀,我當什麼人呢,原來是金山爺!金山爺光臨寒舍,實在勞駕不起呀!"忙轉臉對張作霖說:"姑爺,快見過金山爺!這位便是我常對你說的,威鎮北鎮的金山爺、金守山!" 張作霖拱了拱手,說:"請金山爺多加照顧。" "不必客氣,都是自己人。"金守山轉身從隨從的馬褡裡拿出用紅紙包好的兩封銀元,朝禮桌上一放,說:"給我寫上,賀禮銀元一百塊!" 這麼大的賀禮,大家都吃驚不小。趙世海說:"金山爺,你......你這樣破費,我心裡過意不去呀!" "小意思,不必放在心上。"金守山說:"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錢算個什麼!" 張作霖不動聲色,他卻暗暗地想:我與金守山素無交往,今日來賀,已是有奇,如此厚禮,其用心是不是不善呀? 趙世海另開了單席,和女婿一起陪金守山喝起酒來。 金守山盼著的就是單席款待。原來他的軍師吳洪良就出的這樣的"上策":登門道喜,送一筆厚禮,然後勸說張作霖併入他的大幫,把這個威脅他的人物抓到自己手中。吳洪良很有信心:"一個小小的清兵變成的柳子,能有多大心胸?他對咱們的名聲也得有所聞,你金山爺今天親自登門,怕他磕頭還不及呢?"金守山相信吳洪良的話,他覺得收攏張作霖只是張口之功。哪知道張作霖並非庸碌小人,他豈肯寄人籬下。於是,一場軒然大波,傾刻掀起-- 酒過三巡,套話已畢,金守山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施行吳軍師為他獻的"上策"了。他仰面先哈哈笑了一陣子,說:"張老弟,我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知老弟不凡。不知你願意不願意和大哥我交個朋友?" "大哥何等人物,"張作霖忙起身,拱手:"你的大名威震東北,自己又有那麼大的地盤和兵馬,兄弟只怕高攀還高攀不上呢哪裡還有不願意的道理。" "好好,張老弟也是個爽快人。我喜歡。"金守山說:"咱弟兄都是乾同一行道的人,咱們這一行講究個開門見山。大哥我看得你是一條好漢,我看咱們合起夥來,一起幹怎麼樣呢?" "好啊!"張作霖滿口答應。 "我也覺得自己勢單力薄,能有大哥合夥,力量就強了。" 金守山一拍屁股站起來,說:"好,只要你入了我的柳子,我一定請你坐第二把交椅。老弟,你就跟著大哥大把大把分錢、榮華富貴地享吧!" 張作霖冷笑了笑,說:"合夥我倒是想了,二道溝我是不會離開的。至於第幾把交椅麼,我看,咱誰也別封誰,還是以後乾著看,誰行誰坐第一把交椅!" "這麼說你不樂意入我的伙了?"金守山瞪起眼。 張作霖壓了壓胸中的怒火,說:"不是小弟不入大哥的伙,只是小弟初闖天下,還沒有乾多大名氣。到你那里分錢、享福別人不服,我自己也不安。倒不如自己先在外邊闖一闖、闖出名聲再說吧。"金守山一見張作霖拒絕入他的伙,知道軍師的"上策"行不通了。再用什麼辦法?軍師沒有說,他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了。他用逼人的目光望著張作霖,說:"老弟,你這條的泥鰍,就不怕別人吞掉你或者把你扔到地上去枯死麼" 張作霖也不示弱,他睜眼望著金守山,說:"誰都只有一個腦袋,該玩的時候,只好拿出來玩玩。" "姓張的你可要聽明白呀!"金守山說:"這是俄國人的命令,他們讓你歸順我。" "俄國人又怎麼樣?他們為啥要管中國人的事?"張作霖發怒了。 "難道他們是三頭六臂?" "你不怕洋槍?""孬種才怕洋槍!""那就走著瞧!"金守山一推桌子,站起身就朝外走。 "走著瞧就走著瞧。"張作霖大聲衝著離去的金守山說:"說不定誰吃掉誰呢?" 金守山走了,張作霖的喜事照辦,辦得十分熱鬧。 黑道上的人,都有一副黑心腸,他們沒有仁義道德可講,他們只論拳頭大小。金守山在二道溝碰了張作霖的"壁",惱羞成怒,再不聽軍師的勸阻,決心用武力剷除這個與他爭雄的柳子。 張作霖沒有把金守山放在眼裡,新婚之後,又紮紮實實地干了一場。轉眼間又是陽春三月,他把他的兄弟們拉到廟兒鎮,選一個大戶人家的高牆大院安了窯,把新媳婦妞兒也接過來,打出"保境安民"的旗號,單獨建立起自己的字號。 張作霖"不吃窩邊草"和"利益大家均霑"的辦法,很受地方和同伙的讚許,隊伍發展得很快,不到半年,便有了上百號人,五六十條槍。 張作霖的勢力不斷擴大,金守山漸漸感到威脅,他對吳洪良說:"咱們不能再等待了。再等待,不是咱們鏟了他,是他張作霖吞了咱了!"吳洪良畢竟是"假諸葛",形勢吃緊了,他也是只會皺眉頭,無計可施的人,聽了金守山的話,便說:"對,應該先下手。先下手為強麼!" 一天夜裡,金守山挑選兩批精兵強將,偷偷地潛入廟兒鎮,一批埋伏在鎮外要道口,一批進了鎮中。進鎮的柳子甩上軟梯,神不知鬼不覺地便上了房頂。人馬佈置好後,金守山一聲令下:"打呀!衝呀!抓住張作霖!"頓時四處槍響,火光沖天! 此時正是四更天光景,張作霖被槍聲驚醒,拉傢伙跳下床來,趁著窗戶朝外一看,見敵人已上了房,進了院,知道大事不好。他拉起妞兒,踢開後窗,躍上戰馬,朝著房上"啪啪啪"掃了兩排子槍,又朝馬屁股狠抽一鞭,那馬馱著他夫妻二人衝出大門,落荒而逃。跟隨張作霖出來的,老少不到二十人,有的手裡還沒有傢伙,哪裡有戰鬥力量! 也是他們急不擇路,馬跑了陣子,穿過樹林,卻見面前竟是一片茫茫大水--原來他誤入了河套區。 金守山布陣嚴密,埋伏鎮外的一批人又及時出擊。眼睜睜地把張作霖團團包圍起來。此時,妞兒的腿上又中了彈。張作霖仰天長嘆一聲:"難道老天真的要滅我張作霖?" 也該天不絕張,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竟從天降下救兵...... 原來在三界溝安了窯的杜里山,也早已打了張作霖的主意,想收編張入夥,尚未瞅准機會。 這位杜里山,是橫行遼西、獨霸三界溝的大瓢把子,包打洋人,專劫洋貨。早年在東嶽廟抱打不平,殺了幾個俄國老毛子,救下了闖江湖、賣武藝的女俠關艷紅,二人結為夫妻,三界溝從此更是威名遠揚。杜里山走黑道,有自己的規矩:只殺贓官惡棍,只劫為富不仁的豪紳,對於洋人侵略者,更是心黑手狠,從不放過。在黑道上,是個頗稱義氣的人。他想收攏張作霖,不是想吃掉他,而是想讓這幫人能夠干點大事。近年來,凡在外立不住腳的人,只要到了三界溝,有吃有住有錢花,日後想出去另立山頭,也不留難。 這天夜裡,有人向杜里山報告,說:"金守山出動兩批人馬,直奔二道溝去了。看樣子又不像掏窯子。不知做什麼?" 杜里山眨眨眼問夫人關艷紅:"夫人,你看這個金守山想幹什麼?" 關艷紅說:"這還用問,他是想吞了張作霖。" "這就不義氣了。"杜里山說:"同是一個道上人,和尚不親帽子親。怎麼動不動就想吃別人呢?有種,去吃俄國人、吃日本人,去吃清軍。" "張作霖要有大難了!"關艷紅說。 "老山,咱們怎麼辦?" "我不能坐視弱者被吃。"杜里山說:"走,到二道溝去看看。必要時,打它個抱不平。" 杜里山夫妻領著一幫人馬悄悄地俟近了二道溝。靜觀許久,不見動靜,便對夫人說:"也許金守山有別的事幹,咱們走吧。" 關艷紅說:"別急。離天亮還有陣子,等等再走不遲。" 正說話間,突然聞得槍聲震天,人歡馬叫。他們便奔槍聲和火光趕去。 果然是金守山在吞張作霖! 金守山的隊伍裡有俄國兵。杜里山一見,便怒火直冒。他見這夥人猛追張作霖,張的坐馬上還馱著一個女子,眼看是沒處逃了,杜氏夫婦便躍馬殺人;關艷紅是神槍手,一抬手,一個俄國兵腦袋開了花,屍墜馬下;杜里山一梭子彈,幾個大鼻子紛紛落馬;再舉槍,金守山的陣容亂了。 金守山正洋洋得意想抓活的,突然看見自己的隊伍紛紛倒下,再望陣前,競冒出一男一女。定神瞧瞧,認得是杜里山,陡然一驚:"他從哪裡來?"金守山自知不是杜里山的敵手,撥馬便逃;剩下的匪卒、俄國兵丟盔棄甲,狼狽逃跑。 張作霖得救了,忙來到杜里山面前跳下馬,拱起雙手,說:"多蒙二位拔刀相助,感恩不盡!" 杜里山說:"老弟,你就是二道溝的張作霖了。敢情也是吃橫把的朋友。" "兄弟張作霖,初出茅廬。敢問恩人尊姓大名?日後也好相報。""這算不了什麼。"杜里山說:"我是三界溝的杜里山,這位是二當家的,我的夫人關艷紅。今天也算有緣,在這里相會了。聽說老弟在二道溝鬧騰得還不錯,不想今天遭金守山的欺侮。老弟回去,如果站不住腳,只管到三界溝去找我,絕不會虧待老弟!" 說罷,便告別張作霖去了。 張作霖驚慌未定,望著遠去的杜里山,深深地抽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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