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祖袁世凱:北洋兵戈之一

第7章 第七章袁政府難產,產下來尤難

做了大總統的袁世凱。沒有興奮幾日,便感到了日月困難。連自己的人也不像昔日那樣順。 內閣既是內閣制的產物,那位"兩棲"總理竟不想當傀儡。於是,蕭牆之禍頻出。 一 剛剛過了"知天命"之年的唐紹儀,由於為袁氏的大總統終日奔波,還未定型的發福相又消瘦下來,連精神也顯得疲憊。只是大任臨身,他要組織民國共和後的第一任內閣了,不得不抖擻起精神,繼續奔波。 繼續奔波了幾天之後,他忽然皺起眉來:"《臨時約法》規定得明明白白:責任內閣,是具有處理國家一切事務的權力機構。總理與閣員共同負責。因此閣員應由總理自行遴選。可是,我的閣員全部得臨時大總統指定,我豈不成了傀儡了嗎?這哪裡是內閣制,依然是總統制。"唐紹儀心裡不高興了,隱隱約約感到上當了......唐紹儀雖然看清了這一層,不高興歸不高興,袁總統提出的閣員名單還得照辦。

3月25日,唐紹儀帶著袁世凱點頭的組閣名單奔赴南京,準備向臨時參議院提交。 南下的路上,首任內閣總理顧不得欣賞沿途秀麗的春色,也不想接受地方官員的盛情迎送,他在惴惴不安中,還是比較專心地思索他這個執政的班子和這個班:搭成之後如何開展工作。 "在其位了,就得謀其政。不能當一任總理,就讓人罵八代祖宗。"唐紹儀還個是想辦成點事的人,他思索了中國的國情,思索了中國的現狀,他想把南京臨時政府中原有9部改為12部,除外交、內務、財政、陸軍、海軍、司法、教育7部不動外,把實業分成工業、商業、農林3部,交通分為交通、郵電兩部。這樣,既可以專業明確,又有利於南北各方的人事安排。 唐紹儀把他對內閣組成的打算向參議院回報之後,參議院提出異議,不同意交通、郵電分開,而實業也只准分工商、農林兩部。這樣,唐紹儀的9部變12部的計劃只能9部變10部了。於是,他便以10部規模向參議院提交了人員名單:

外交總長陸徵祥, 內務總長趙秉鈞, 財政總長熊希齡, 陸軍總長段祺瑞, 海軍總長劉冠雄, 司法總長王寵惠, 教育總長蔡元培, 農林總長宋教仁, 工商總長陳其美, 交通總長梁如浩。 唐紹儀的提名內閣閣員人選,有很大的迷惑性:蔡元培、王寵惠、宋教仁、陳其美這4人是同盟會:陸徵祥、劉冠雄一個是無黨派,一個是無所屬的軍人;熊希齡是君主立憲派;只有趙秉鈞、段祺瑞二人是北洋派;那位叫梁如浩的交通總長又未能獲得參議院通過,虛位由總理兼任。這樣,以同盟會為主體的內閣自然為國人所接受。 參議院通過之後,唐紹儀急電北京袁總統,袁也立即發出任命書。至此,民國政府的首任內閣便正式誕生了。 然而,細心的人都會發現,這個內閣依然姓"袁",是北洋系的總代表。唐紹儀的假同盟會員,是不必再說了;表面上無所屬的陸外交、劉海軍,早已是北洋派的朋友;再加上趙秉鈞、段祺瑞,北洋派仍佔了絕對優勢。這是袁世凱的心願,也是他的安排。所以,他那任命書也發的特快。

總統有了,內閣也組成了,孫中山先生不食諾言,便於912年4月1日向參議院提請辭職,並說一片肺腑之言: ......中華民國成立之後,凡為中華民國國民,均有國民之天職。何謂天職?即促進世界的和平是也。此促進世界的和平,即為中華民國前途之目的。依此目的而行,即可以鞏固中華民國之基礎,蓋中國人民,居世界人民四分之一,中國人民,若能為長足之進步,則多數共躋於文明,自不難結世界和平之局。況中國人種,以好和平著聞於世,於數千年前,已知和平為世界之真理......本總統解職之後,即為中華民國之一國民,政府不過一極小之機關,其力量不過國民極小之一部分,大部分之力量仍在吾國民。本總統今日解職,並非功成身退,實欲以中華民國國民之地位,與四萬萬國民協力造成中華民國之鞏國基礎,以冀世界之和平。

言畢,即交出臨時大總統印。參議院議長林森接受大總統印後作了答詞: 中華建國四千餘年,專制虐焰,熾幹秦政,歷朝接踵,燎原之勢,極及末流,百度隳壞。雖擁有二億里大陸,率有四百兆眾庶,外患乘之,殆如摧枯拉朽,而不絕如縷者,僅氣息之奄奄。中山先生髮宏願救國,首建共和之纛,奔走呼號干專制淫威之下,瀕於殆者屢矣,而毅然不稍輟,二十年如一日,武漢起義,未一月而響應者三分天下有其二,固亡清無道所致,抑亦先生宣導鼓吹之力實多也。當時民國尚未統一,國人急謀建設臨時政府於南京,適先生歸國,遂由各省代表公舉為臨時大總統。受職才四十日,即以和平措施使清帝退位,統一既定,迄未忍生靈塗炭,遽訴之於兵戎。雖柄國不滿百日,而吾五大民族所受賜者,已靡有涯誒;固不獨成功不居,其高尚純潔之風為斯世矜式已也。今當先生解臨時大總統職任之日,本院代表全國,有不能已於言者。民國之成立也,先生實撫育之;民國之發揚光大也,尤賴先生牖啟而振迅之。苟有利於民國者,無間在朝在野,其責任一也......

孫先生感謝議員之後,鞠躬告退。至此,中國便成了袁氏天下。 天下既然都姓袁了,議會之民主也便有了傾斜性--不傾斜又能如何--。 4月1 日,議會再度開會,便決定改以北京為首都。參議院也於4月29 日遷往北京。 國都已定北京,責任內閣當然要到國都去,而不能再在南京。唐紹儀在南京又把施肇基補為交通總長,而後,便同閣僚們一起起程北上。唐紹儀到了北京,急辦的事辦了辦:安排辦公處,發佈公文,把前清總督、巡撫官階一律改為都督,內而政府、外而各省,總算都就緒下來,這才到鐵獅子胡同陸軍總部去同大總統好好談心。袁世凱滿面春風,那長期住地窖子時的灰暗早已掃光了。北京城趨於平靜了,早時暗殺他的人大多被殺了頭,不穩定分子也多被驅逐走了,而南方的形勢又是按照他的算盤在演變,袁總統感到安全了,他早就從地窖中鑽出來,住進寬敞的辦公室,並且把門窗也都推開,讓那明媚的陽光和嬌豔的早春花香一起向他撲來,他貪盡地享受,以彌補日久昏暗日月的耗損。

袁世凱是在小客廳接見內閣總理唐紹儀的。似乎二人都有了充分的精神準備--或許禮儀上就有如此明白規定--唐紹儀不再管袁世凱稱"宮保"或"大人"或"先生",而是親親切切地叫了聲"總統",袁世凱也不再稱唐"先生"、或"少川",而是親親切切地叫了聲"總理",並且相互深深鞠躬,還按照同盟會新興的交誼方式相互熱烈握手。 "你辛苦了,辛苦了!"袁世凱一邊讓坐,一邊對唐說。 "你更辛苦,更辛苦!"唐紹儀一邊坐,一邊說。 "一切都安頓好了,就好好休息幾日。"袁世凱說:"要辦的事情太多,慢慢來,別著急。"

"總統也得多多保重。"唐紹儀說;"內閣業已就緒,大家會各負其責的。以後有事,總統只管吩咐一聲就行了。" 袁世凱腦門熱了一下,眼皮跳了跳:"怎麼,以後只要我說說就行了,大權是他內閣的了?"一陣不悅,但又在想:"不致於吧,誰給他的內閣總理?是我給他的。他能會把我踢開?不會吧。"袁世凱不想把話說得更明白,怕相互之間產生誤會,便找了一件所謂的急事對唐說:"有件事,得抓緊辦一下。" "總統,你交待。"唐說。 "政府和國務院都定了,名正言順的國都也定了,你們要向清室交涉,要他們讓出地方咱們辦公。"

"是的。總統。"唐紹儀說:"我想到這件事了,我會馬上派人去辦。" 二 作為"大內"範圍之一的中南海,位於故宮西側。本來是金代離宮--萬寧宮所在地,元代營建大都時劃人"大內"。中南海佔地1500餘畝,其中水域為700畝,清季以來,大興土木,水面周圍先後建成了豐澤園,崇雅殿、瀛台;西岸還有懷仁堂,紫光閣,武成殿,東北岸有萬善殿,南岸有寶月樓。殿台樓閣佈置有序,建築形式豐富多彩,是一片風光極其秀麗的地方,國內著名的皇家園林。這片園林只有一個大門出入,叫新華門。除了皇親貴冑之外,別的人很少能夠進來。清帝退位的時候,這片園子仍歸皇家所有。唐紹儀的總理府搬到北京之後,奉了袁氏總統的命令,把那些大大小小拖著辮子的"韃虜"通通趕了出園子去了--名義上是清皇室退出了這片園林。那些自命不凡的皇族老少,瞪著眷戀的目光走了之後,袁世凱便從鐵獅子胡同陸軍部搬進了中南海。他是大總統了,大總統就是一國之王,普天之下,皆是王土,除了他,誰能住中南海這樣的地方呢?若非還有一點對大清王朝感恩的"習貫"的殘存和自己親手製定的優待清室條件,袁世凱便必定搬進故宮,到太和殿宣布就職,到中和殿去視事,到保和殿去過除夕、元宵,宴請外藩王公貴族和自己屬下的文武百官。袁世凱搬進中南海.自己住進了居仁堂。居仁堂樓下東首是他的辦公室,西首是會客室、會議室(這裡是只會高客的);居仁堂前院有個叫"大園鏡中"的房子,那是他會一般客人和屬員的地方。中國的例治就是如此,一人升官.雞犬上天。袁世凱進中南海了,妻妾子女自然得隨著進去。於是,大車小輛,隨人侍女,一群群都進了中南海:夫人於氏、二姨太、大兒子克定夫婦、廈了克端夫婦住進了福祿居;大姨太、三姨太、次子克文夫婦、三子克良夫婦住進*字廊四合院;五、六、七、九四個姨太和他們的孩子住在與居仁堂有天橋相通的後樓。這樣,這片皇家龐大的園林便成了袁家的私宅,自然,樓閣中的所有陳設也都成了袁家的私物。

袁世凱是怕人暗殺才從石大人胡同搬到鐵獅子胡同陸軍部地窖子裡的。那裡有軍隊保護他,不會再發生東興樓事件了。現在,他從鐵獅子胡同搬進中南海了,中南海是"大內",自然比鐵獅子胡同更安全,而他本人,也不是總理大臣而是大總統了,誰敢再暗殺他呢?搬進中南海的那天,他心情極為高興,拄著他的藤手杖"梆梆梆"的一直在殿閣之間漫步,在垂柳之中觀水,把腰板挺得直直的,面仰著,彷彿是在虔誠地感謝上蒼。 可是,為時不久,袁世凱面上又悄悄佈滿了愁容-- 袁世凱理想的國務總理,是他的一個服服貼貼的屬員,責任內閣只是一塊障人耳目的招牌,沒有他袁世凱的點首,誰也不得定奪一件事。可是,唐紹儀畢竟是他用錯了的一個人物,此人在西方生活有時,同治13年便留美,頗醉心於西方民主,對個人獨裁不大贊同。 《臨時約法》既定內閣制,內閣自然有權處理國家事務,不必事事請示總統。所以,他便自作主張決定了南方裁軍問題,決定了國民捐資支助國家問題及某些大員安置問題。這樣做,首先引起了袁周圍的心腹不滿,有人便在袁面前說話了。 "唐總理跟孫中山是1司鄉,如今又是同盟會員,坐上高位之後變了,只怕不是咱們北洋的人而是孫中山的同盟者了。"

袁世凱聽在耳中,又想想日來發生的事情,覺得頗有道理。於是,便把幾位心腹找到居仁堂,商量對策。袁世凱是有影響的,他在內閣中安的人是聽他的,內務部總長趙秉鈞說:"內閣不是咱的了,咱不要他便是了。"於是,他再不出席國務會議;唐紹儀電話催他,他便說:"我忙呀,忙得焦頭爛額,抽不出時間呀!"其實,他的身影終日藏在總統府裡,彷彿內務部便是直屬總統領導的。財政部總長熊希齡倒是按時出席國務會議,每會必鬧,總說"總理侵犯了財政總長的職權。"有一次,熊希齡面質唐紹儀:"向華比銀行借的一百萬鎊款子用到哪裡去了?"唐坦然地說:"那是作為到南京接收臨時政府時支用的。" 熊希齡說:"你知道這筆借款給政府帶來的麻煩嗎?誰去收拾這個殘局?" --所謂華比借款,那是因接收事急,唐紹儀不得已而為之。誰知這件事競引起了企圖攏斷中國經濟命脈的英、美、德、法四國財團所組成的四國銀行團的反對,他們竟由四國公使聯合名義向袁政府提出抗議,說袁政府違反了自己不向四國之外的銀行貸款的承諾,向四國之外借款了,並以"以後停止借款"來相威脅。這件事唐紹儀早已氣炸了肚子,不想作為財政總長的熊希齡又提出質問,便不耐煩地說:"四國銀行也太霸道了,他們不同意中國向別人借款,可是,他們與清政府簽約,並為我民國政府接受了的幣制改革和川粵漢鐵路借款卻又違約不付,這是什麼道理?" 熊希齡冷冷地笑了。 "唐總理,你太心急了吧,四國借款是有條件的,清政府退位了,人家要等南北議和後有了統一政府才付款。你借款時南北政府成立了嗎?" "我正是為了成立南北統一政府才急著用款,"唐紹儀說:"沒有款我怎麼南行?" "這個人家不管。違約了就得賠禮道歉,違約了就得改正過來。" 唐覺得熊希齡這是無理取鬧,便怒沖沖地去找袁世凱,他以為袁世凱會有公正態度來處理這件事。誰知一見面,袁世凱便陰陽怪氣地說:"少川,我老了,你來做大總統吧!" 少川這稱呼,已令唐紹儀驚訝:自新政府成立,互相之間均以"總統"、"總理"呼之,今日,卻忽然稱起名號起來;再者,莫名之中,怎麼就讓起總統來了?唐紹儀心裡一冷:"袁項城下逐客令了.嫌我這個總理多餘,礙事了。"於是,便笑笑說:"慰庭,我也老了,咱們素性一起都讓出位置好了。" 袁世凱望瞭望唐紹儀,只淡淡一笑,並未說話。 唐紹儀冷靜有時,便說:"王鐵珊督直的任命,是不是抓緊發出去?" 袁世凱裝糊塗,訝然了半天,才說:"此事尚待商量,以後再說吧。" 唐馬上站起,問:"不是一切關節都說明白了嗎,還商量什麼?"--王鐵珊,即王芝祥,直隸人,辛亥革命前為廣西藩台,響應革命被推為桂軍援鄂司令,桂軍改編時去職,由黃興介紹加人了同盟會。作為酬其起義之動。參議院同盟會員主張推他為直隸都督。按照新制,一省都督應由該省議會協商推薦。包括順天府在內的直隸議會依法作了推薦。此事在南京辦理交接時,黃興當面對唐紹儀說明,唐也表示對王信任,努力促成。唐紹儀南京歸來,即向袁作了說明,袁也答應了的。因此,王已從廣西來京,準備走馬上任。 現在,袁世凱變臉了,說是"尚待商量",其實是不同意了。唐當然有意見。 王芝祥的督直,原本是商定了的,有人在袁世凱面前煽風點火說:"姓王的是同盟會員,把這樣一個異派分子擺在京畿,由他掌握一省軍政大權,豈不等於引狼入室?"也有人說:"任免各省都督,應是大總統的特權,各省議會推薦只能參考。怎麼也不能一推薦就成事實了。"袁世凱在權力上本來獨裁且多疑,聽了眾言,馬上變臉。唐總理追問,他只藉故說:"不是我不讓王鐵珊做直隸都督,是直隸全體軍人反對。我也沒有辦法。"說著,還把自己導演的以"直隸五路軍人"名義反對王為都督的通電拿出來給唐看。 對於這樣的把戲,唐紹儀是十分了解的,南方五專使到京後的那出"兵變"早已大白於天下。兵變那樣的大破壞,袁世凱都乾得出。搞一個聯名通電,豈非小事一樁。唐紹儀不看電報,卻憤憤地說:"軍人干涉政治,乃民國之不幸!" 袁世凱說:"王芝祥,我決定另派重用。" "用到何處?"唐紹儀問。 "讓他出任南方宣慰使,回南方宣慰軍隊去吧。" 唐紹儀怒火猛增,顧不得禮儀了,他大聲說:"這樣做,是出爾反爾,我不能同意總統的意見。"說罷,便起身走了。 唐紹儀是扭不過袁世凱的。袁世凱是不會被任何人的反感改變主意的。次日,他即派人拿著總統府對王芝祥的委任狀要總理副署蓋印。唐紹儀看電不看,原件卻還。說:"袁項城欺人太甚,既答應在前,召之進京,又令其南返宣慰軍隊,不但失信芝祥,且失信直人。這等亂令,我絕不副署!" 唐總理不副署,袁總統便不顧約法,單獨行令。 6月15 日,便以大總統名義發布了王芝祥的任命狀。 唐紹儀傻眼了,嘆息了。冷靜地想想,這個總理當得太可憐了:內務總長不照面,財政總長鬧不休;前天,他從總統府出來,競遇數十人的衛隊擁一高車駟馬迎面而來,連總理的乘車也敢撞,並大聲喊叫"讓開,讓開!不要惹惱了老子!"打聽一一下,原來只是一個總統府拱衛軍司令段芝貴。氣得唐紹儀不知說什麼好?奇事一串串,唐紹儀心恢意冷了:"君主立憲國,所發命令,尚須內閣副署。我國號稱共和,卻仍由總統一一個人說了算。我既無權副署,我還做這個總理幹什麼?" 第二天,6月16日,做了不到兩個月總理的唐紹儀,留下一道辭呈,連向總統一聲道別也不說,便乘車去了天津。 三 王芝祥的任命狀發出之後,袁世凱洋洋得意:"你總理不副署,我也照發命令!"正在這時,有人呈上唐紹儀的辭呈。袁世凱展開一看,見是: 因感風寒,牽動舊疾,所以赴津調治,請即開職另任。 "啊,唐紹儀不辭而別了?"袁同手握著唐的辭呈,心中不快:"留下一張紙走了,走就走吧,難道我找不到人當總理!?"想是這麼想,如今畢竟形勢變了,共和、民主的詞兒叫得響了,袁世凱還得做做表面文章。於是,當即發了電報挽留,並給假養病,一面又派秘書長梁士詒赴津勸駕,並且暫命外交總長陸徵祥代任總理。 表面文章歸表面文章,唐紹儀並非看重假面子的人,無論是電、還是人,一概不理,獨在津門"閉門思過"。 民國實行的既是責任內閣,總理辭職不干了,全體閣員自應連帶去職。於是,在唐下台之後,同盟會閣員教育總長蔡元培、農林總長宋教仁、司法總長王寵惠、署理工商總長(總長陳其美不到任)王飛廷率先向袁世凱提出辭呈;財政總長熊希齡見閣員多半辭職,不好戀棧,也提出辭呈;獨內務、陸、海軍三總長巍然不聲不響。而袁總統,對呈遞辭呈的閣員,一律照準;對默不作聲的閣員,亦默不作聲。 民國第一內閣,袁世凱知道它是短命的,他對它沒有抱大希望。可是,他卻不曾想到它的命會短到不足60天,這太令他措手不及了。再組一個內閣並不難,難的是舉國這種輿論:袁世凱無能治理國家。何況,這個政府是南北統一後的、打出共和旗號的新型政府。不足60天便夭折了,算什麼新型政府!內閣解體了,同盟會成員辭去了,這意味著什麼?袁世凱不能不憂心。慰留唐紹儀不住,袁世凱又假惺惺地去慰留蔡元培等人。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袁世凱微服簡從在一個幽靜的小客廳裡接見了蔡元培等人,他心事重重地說了新政面臨的形勢,而後說:"鶴卿,我多麼想咱們這班人能夠做一番比王朝更轟轟烈烈的事情,讓國人知道共和就比帝制好。可是,咱們,咱們......" 蔡元培笑了。 "大總統,你應該明白,國人是不喜歡只聽宣言的,他們要看行動,要看事實,要看共和究竟比君主好在那裡?""我們是在履行諾言麼。"袁世凱說:"總得讓我們有時間呀! 慰庭不忍心這樣匆匆聚散,我以四萬萬同胞的名義請諸位能夠留下。 " 蔡元培說:"我輩所以積極身體力行反對皇帝,是因為帝制給中國人民帶來的災難太沉重了。我們又所以熱心共和,是因為共和能夠發揮更多人的智能,能把中國建設富強。既然總統連內閣也不放心,我也以四萬萬同胞的名義請求總統批准我們的辭呈。"就這樣,假留的留不住,真走的競走了。 唐內閣解體已成定局,陸徵祥則不必久以"代理"名義,於是,袁世凱便提請議會正式通過,然後任命。 中國形勢,風雲突變,幾乎與唐內閣倒台同時,參議院也發生著突然的變化,議長林森已去職回籍,副議長王正廷也因署理工商總長而謝職,替補議長為奉天吳景濂,副議長湖北湯化龍,而議員則由同盟會和以章炳麟、張謇為首的統一黨、以蔡鍔為首的統一共和黨三家成員組成,共121席。 唐內閣倒台時,孫中山與同盟會其他領導人決定,同盟會員不參加下屆內閣,其他小黨派又推不出總理人選。所以,在參議會通過總理人選時,雖同盟會議員反對,而其他黨派便都舉手贊同,陸徵祥的繼任總理被通過。 6月29日,袁世凱發佈內閣總理任命狀。 總理人選定了,閣員卻難產了。既是內閣更屆,即必須閣員全換,但前任內閣除陸徵祥外,尚有內務、陸軍、海軍三部總長在戀棧,只算補充了6位總長,成了名符其實的"補充內閣"。就是這樣的補充內閣也處難產之中-- 擬補充的6總長為:財政總長周自齊,司法總長章宗祥,教育總長孫毓筠,農林總長王人文、工商總長沈秉坤、交通總長胡維德。明眼人看得出,新增的這6總長自然全是袁總統的"院中人",清一色的北洋派。袁世凱也怕這個閣群太刺眼,通不過,便把陸徵祥叫到總統府,關起門來,名單放到他面前,說:"子欣(陸徵祥,字子欣,一作子興),內閣名單就這樣定了。我想,參議院通過時,可能會有些麻煩。" 陸徵祥外交經驗尚佳,內務卻缺乏主張。他以為自己的總理人選參議院已通過了,其他成員還會如何。便說:"我看,不會有亂子。不就是讓他們舉舉手嗎?" "不!"袁世凱說:"那些人可不是只會隨聲附和,挑剔著呢!"陸徵祥呆了。 "那怎麼辦呢?" "作為內閣之首,你必須有一篇入理、動情且宏偉有誘惑力的施政演說。"袁世凱說:"用你的演說去博得參議員的信任。有了他們的信任,他們才會不挑麻煩事。" 陸徵祥,上海人,同文館畢業,曾任駐荷蘭公使,駐俄公使,雖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卻依然一派書生氣。他覺得"既然同洋人打交通並未遇到麻煩事,同自己人打交通還會如何?"於是,便滿不在乎地說:"這個容易,參照國際經驗,把演講稿寫好,讓他們都滿意就是了。" 袁世凱也以為他久在外交戰線上,了知一些西方國家情況,又有一張外交嘴巴,準會演出一幕好戲的。於是,也就點頭斂口了。 參議院開會那一天,陸徵祥修飾打扮之後,乘著馬車到會。 議員們見他進來,又是那麼一表人才,裝束入時都以為他必有特殊政見,故全體起立,報以熱烈掌聲。 陸徵祥眼見得熱情,耳聞得掌聲,感到了參議院對他的信任,心裡十分高興。已擬定的閣員名單早交出,他只需依講稿發表演說即可。誰知這位新總理獨善英語,競疏了國語,開時連套話也語無倫次了,簡介了各位閣員之後,竟大聲說:"有了國務總理,斷不可無國務員。若國務員沒有才望,單靠著一個總理,是萬萬不能成事的。鄙人忝任總理,自愧無才,全仗國務員選得能幹,方可共同辦事,不致溺職。現已擬有數人。望諸君秉公解決。比如有人家做生日,也須先開一張菜單,揀擇可口的菜蔬,況是重大的國務員呢......" 此語一出,全場訝然。參議員們竊竊私語,不知所措。 陸總理也真是洋相出盡,競把自己的內閣比成一張菜單,似乎想表明"我的內閣蘿蔔、白菜、小蔥應有盡有,喜歡什麼儘管挑。不喜的只管扔。"這哪裡像什麼施政演說,簡直像邀人吃一頓喜酒。 "有的參議員便說:"民國初立,百廢待興,全賴有才幹的總理,才能完成大業。這等人物做總理,還有何望?"有的參議員則大聲笑道:"陸總理西餐吃慣了吧,對菜單興趣甚濃。我等是從鄉下來的,魚肉也很少吃,知道什麼大菜?""怕是總理生辰到了,請我們去做壽,先給我們一張菜單看看,也好挑幾樣合口的!" 會場上的議論和嘲弄,陸徵祥聽得見,看得出,又氣又怒。於是,連體面也不顧了,收起講稿,匆匆退出會場。 同盟會的參議員本來是反對陸徵祥做總理的,一見此情,便大發議論。 "我們本來是不同意這樣的人做總理,怎奈其他諸君多投同意票。是不是都受了他的收買嘍!" 這麼一鬧鬧,其他黨派參議員也紛紛相抗。結果,待到投票時,無論是新增閣員,還是繼留閣員,全部被參議院否決。 閣員全被否決,閣自然也就不成閣了。於是,參議院再經過議商,遂提出彈劾總理案。一篇咨文,送人總統府。 正是袁世凱為自己的新內閣沽沾自喜的時候,一篇彈劾呈文送到他面前,像是一盆冷水沖頭澆來:"啊?閣員被全盤否定,連總理電不要了?不要總理要誰?這還了得!"袁世凱生氣了,他坐在椅子上,瞪著眼睛,鼻子裡發出一聲聲嘆息似的"嗯嗯"聲,不住地拍著桌子。 袁世凱怒起來,總在喘著粗氣"嗯嗯"叫。可是,千萬別以為他一怒就昏了,一"嗯嗯"叫就糊塗了。他不。他"嗯嗯"叫的時候,正是頭腦活動最激烈的時候,也是他最出"計謀"的時候。他在自己房子裡"嗯嗯"半天,著人把總統府拱衛軍統領段芝貴叫到面前。 "知道內閣發生的事嗎?"一照面,袁世凱便衝著他問。 "聽說了。"段芝貴說:"那不怪內閣,得怪參議院。" "嗯嗯。"袁世凱點著頭,說:"是參議院。這個參議院......" 段芝貴明白了,他知道袁世凱叫他來幹什麼了。 "總統請放心,我馬上就讓人做點顏色給他們看看。" "注意方式,不可太露。" "知道了。" 段芝貴是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舊人,原本只是一個侯補同知,但他卻與袁世凱的文案阮忠樞極好,常來常往,便與袁密切了關係,他又是段祺瑞的本家,段是袁的女婿,而段芝貴則拜在袁膝下成了義子。袁世凱洹上復出、率軍南下時,段芝貴便成了前線軍隊指揮,又兼了湖北總督;袁進京作總理了.作總統了,調段芝貴為拱衛軍司令。此人是極會看袁眼色辦事的,袁示意了,他便急忙去辦。於是,在參議院否決內閣組成的第二天,北京城便出現了以"北京軍警特別聯合會"名義的通電,大罵參議員"破壞國家政務,不顧大局";更有些人製造傳言,說"參議員若再敢胡鬧,便以手槍對待之";有人大聲疾呼,"堅決解散參議院"。一時間,謠言四起,腥風淒雨,弄得參議員人人惶恐不安。 段芝貴把北京的"氣候"改變了,袁世凱心裡也平靜了,他一方面吩咐人對新內閣改提補充閣員,一方面讓北洋舊人陸建章、薑桂題和段芝貴聯名宴請參議員和北京新聞界人士,大談"軍人絕不干政",但卻在宴會上操縱惡人向參議員發難。有人舉起手槍說"明天如果參議會再不通過補充閣員名單,即殺死全體議員。" 果然,7月26日參議院再度開會時,袁世凱提出的閣員全部通過,陸徵祥自然也去當他的內閣總理。 四 新政府的第二任內閣總算產下來了,袁世凱這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此人辦事,常常是只顧效果,不看手段的,有了內閣總比總統跳光桿子舞好。他把陸徵祥和閣員們叫到面前,該說的不該說的,只要他想說的,通通說了一通。但到該說"新政府先乾哪些政事"時,卻無話說了。別人說不出道道,袁世凱尚未動腦去想--他只顧忙著閣員"正位"的事了。現在位正了,幹什麼事該提到議程上來了,他猛然感到茫然起來。 "大家都定位了,各人先想想自己該干的事,都拿出一個辦事單子,然後匯總。該干什麼,便清楚了。" 閣員們走了,袁世凱心裡還在亂--他不能不亂呀! 袁世凱明白,他的大總統還只是個"臨時"的。要把臨時二字去掉,還得有個手續,有個過節,那就是按照《臨時約法》所定,十個月內必須召開國會,由國會選舉才算數。國會在哪裡?現在只是參議院。參議院變國會,可是一個繁瑣的過程,參照西方國家的路子,國會要有參議院,眾議院兩院組成。參議院議員由各省選出,眾議院議員由各地人民按每80萬人選一位選出。這就要選。一想到組織全國性的兩院議員選舉,袁世凱心裡就慌:他這個總統"統"下的地盤,尚未給他一個和平的環境讓他去按部就班地選議員,下邊還亂著呢。 袁世凱就職臨時大總統之後,第一著措施就是在南方裁軍。裁誰的軍呢?當然不會裁他的北洋軍,而是裁的革命軍和向革命軍起義的原清政府軍。 裁減軍隊,人心亂了,那麼多軍人成了遊民,無職無業,逼得謀亂。結果,南方的蘇州、南京、蕪湖、合肥、滁州,北方的濟南、奉天,先後發生兵變,雖經派兵鎮壓,總是造成災難。惟革命發起地湖北,卻是壓不勝壓,不僅兵亂,還在謀劃獨立,連軍械庫也被搶了。黎元洪發兵去剿,剿來剿去,卻是軍務司副司長張振武、將校團團長方維為主謀幹的。這便引起了北京一場大動殺機-- 黎元洪在湖北,是個沒有多大威信的人,尤其是在起義軍中,人人都說他是革命黨從床底下死拉活拖才出來的,如令當上副總統了,人五人六的,便有些瞧不起他。張振武,武昌起義時是起義軍領導人,與孫武,蔣翊武並稱"三武"的,更對黎不恭。黎元洪曾把他推到北京去,想讓袁世凱控制他,袁世凱給他一個"蒙古調查使"的空銜,想"發配"到邊疆,張振武卻不去,又回湖北,整頓舊部。裁軍事起,他當然情緒抵觸。黎元洪便假惺惺地勸他再去北京活動,並說"總統亦望你去蒙古調查",而且還讓方維等3人相隨。張振武上當了,他領人去了北京。就在這前後,黎元洪又有密信專送袁世凱。要袁"務必除了張、方二人。" 袁世凱接到黎元洪的密信,心裡迷惑不安起來:"張振武既然在湖北率兵謀亂,你在湖北殺了他不就完了,怎麼又把他推到北京來了?你是想藉刀殺人。"這事袁世凱本來是不想幹,不願幹的。但是,由於南北方都有兵變,袁世凱正想找個人物、開開殺戒,以示警告,卻又怕惹起革命黨人反對,才未敢下手。現在,黎元洪想藉他的刀殺張振武了,他也想藉張振武的頭示眾。 "設或日後革命黨人質問起此事,一概推給副總統便是了,現有他的密信可以作證。"袁世凱這麼想著,便作了佈置。 在袁世凱的"家中"殺一個革命黨人,那是易如反掌的事。究意如何殺?袁世凱鎖起眉來,久思不定:暗殺不行。天子腳下,殺一個起義將領還要偷偷摸摸,袁世凱不干。明殺,得殺得名正言順,有根有據。黎元洪的密信可以作據,但是,將置黎於何地?袁世凱忽然又菩薩心腸了,當初除吳祿貞,殺良弼,是何等的利利索索,今天怎麼啦? 袁世凱有袁世凱的苦衷:他畢竟是同同盟會,革命黨人合作,趁著武昌起義才有今天的,那大總統也是革命黨人讓給他的。殺革命黨的主要領導人會有什麼後果,他不能不想想;為黎元洪而殺革命黨人,他也不能不衡量衡量得失?然而,袁世凱終歸不是革命黨的同盟者,從合作的第一天起,他便不打算同他們合作下去,何況,今天的革命黨人又在四面八方起來反對他。思來想去,他覺得殺張振武值得。 "殺了張振武,今天可以鎮攝革命黨,明天,便可以排斥副總統黎元洪。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袁世凱決心已定,便先把馮國璋、段祺瑞和薑桂題找來,如此這般交待一番;又把軍政執法處處長陸建章找來,這般如此也交待了一番,並把黎元洪的信交給陸建章,並附發了一份總統令...... 這些天來,最令袁世凱焦急的並不是一個張振武。那樣的事只需交待一聲就行了。他急的是如何把國會這個攤子拉起來,他得做正兒八經的大總統,沒有國會不行;有個不聽他指揮的國會還不行。這就難了,他不能去一省一省的選兩院議員,得由各省去選。因而,各省的都督便成了關鍵人物。 袁世凱拿出他這幾天和陸徵祥、梁士詒等人商量好的各省都督名單,想再認真看看。那是一共22個省的都督人選,有依舊是往日的,有易任的:除了有老北洋之外,也有革命當中的老官僚和革命後的新統領。篩篩選選許多遍了,有的人雖不稱心,但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了,他只打算讓他們乾著看。果然制肘太甚呢,便想隨時更換一下。袁世凱對於這類的省和人,多少心中還是有點數的。他拿出名單,又在一省一省地看,一人一人地審: 直隸都督馮國璋, 奉天都督趙爾巽, 吉林都督陳昭常, 黑龍江都督宋小濂, 江蘇都督程德全。 安徽都督柏文蔚...... 他沒有看完便把紙掩合起來。他不想看了,這些人在他頭腦裡反反复复映了許多遍了,就像娶到家的媳婦一樣,好賴就是她了。再看,眼都有些累了。 放下,他卻又心不靜,彷彿這些人中就暗藏著危險分子,剔不出來,就會像東興樓的暗殺一般扔過來兩隻炸彈。他又把紙片掀開。當他看到"山西都督閻錫山,廣東都督胡漢民、雲南都督蔡鍔"的名字時,他的目光陡然閃了一下,精神也隨之一緊。 "這些人......"他感到了危險,可他卻又說不了危在何處,險在何方? 這些天,袁世凱太累了。一生中的任何時候他都不曾這樣夜以繼日的連續操勞。東興樓前扔下的炸彈,使他躲進了陸軍部的地窖,但他夜間可以舒坦坦地睡個好覺。中南海的居仁堂雖然比陸軍部的地窖更安全,他卻怎麼樣也靜不下心來。他不是因為作了國主憂國憂民,他是感到了樹大招風,峰高險大,怕因為總統連命一起丟了。 袁世凱心神不定之際大兒子袁克定進來了。他走到老爹面前沒有說話,站立著,只把兩隻眼睛投向老爹面前那張名單。 "這幾天你到哪裡去了?"袁世凱嗡聲嗡氣地問:"昨兒讓人找你,竟是找不著。" "沒到哪裡去。"袁克定說:"娘這幾天身子不好,我不敢出去。"袁克定是夫人於氏生的。於氏生了袁克定之後便跟袁世凱成了"牌位"夫人。當年,袁世凱若不是接生母劉氏到官任上來才把她捎出來,只怕這位於氏夫人要老死項城了。人是出來了,夫妻名份卻只剩下"名份"了。但是,袁世凱卻在表面上對她很尊敬,無論是在濟南,在天津,還是在洹上村、在中南海,也無論是忙閒,他每隔5-7天總要到她的房中,問一聲"夫人好!"站片刻,才離去。而於氏,也恭恭敬敬地回一聲"大人好!"然後送行。兒子說夫人病了,袁世凱自然免不了問慰幾句,說:"讓醫生看了嗎?可到宮中御醫房去請個醫生取點好藥。" "去了。藥業經服過了。"袁克定說:"娘的身體已經大安了,我才過來的。" "外邊聽到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聽到什麼事情。"袁克定說:"大爺,這幾天,我在娘身邊守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感到很是不安,想說給大爺聽聽。" 袁世凱沒有馬上問他,只給一個側窺的目光--這段時間來,袁克定常常用這種方式給老爹出一些"奇計",有真奇的,也有假奇的;有令老爹高興的,也有令老爹搖頭的:袁世凱不去南方任大總統,兒子就起了莫大的作用。但清帝退位的時候,袁克定三番五次建議老爹"將過去與咱們對立的清室王公大臣,均治罪處死,對溥儀左右親信的人員一律流放黑龍江,永不敘用",袁世凱就認為"不是個好主意",說"那樣做恐遭眾議",而作罷。這次又是什麼主意?袁世凱想听聽。 袁克定知道老爹的性格,默不作聲便是默認,願意聽。於是,這位大公子便放開膽子地說:"大爺,現在,你已到極位了,要圖大業,必確保兵權。我想,咱們最好先培養訓練軍隊中的核心骨幹力量,把北洋派在全國的軍中骨干人員集中起來,加以訓練,使之達到君臣、師生一體化的程度,一切聽從指揮。" 其實,兒子這意見並不新鮮,早年皇族在軍隊中搞的德國那一套"強桿弱枝"就是。但是,袁世凱今天聽來,卻動了心。這不是別的原因,是近來袁世凱覺察到陸軍總長段祺瑞有點兒桀驁不訓,心中頗為疑懼。所以,兒子的話說到點子上去了,他馬上點頭說:"可以試試,可以試試。"於是,父子倆把各省都督的事暫的放下,聚精會神地研究起軍隊的了。 湖北軍務司副司長張振武在將校團團長方維等人陪同下到了北京,先後受到直隸都督馮國璋,陸軍總長段祺瑞等人的輪番盛情款待,淮軍老將薑桂題還邀約了北方軍人聯名發起召開南北胞澤大會,熱烈歡迎張等的到京。張振武被這種熱情沖昏了,他在北京著名的六國飯店宴請參議院中的同盟會、共和黨兩黨議員,以表明期望南北一家,完成革命大業。哪里料到,次日一大早,張振武、方維等人便被警方逮捕。當日逮捕,當天便由軍政執法處處長陸建章親自審問,當庭判處二人死刑,立即執行。一場非法殺害武昌起義有功人員的行動,迅雷不及掩耳地發生了。 五 張振武被殺的消息傾刻傳遍南北。案件發生在北京,又是以軍政執法處名義,人們自然認定是袁世凱幹的。張、方二人均是同盟會員,於是,有些輿論便說:"袁世凱開始殺革命黨人,要為清朝皇帝報仇了。"這時,在北京的湖北另外兩武--孫武和蔣翊武,即親到總統府見袁,要求發給"免死證";上海同盟會即由黃興出面,打電報質問袁世凱:"殺人要有證據,張、方二人真有罪,請政府拿出真憑實據來。"北京方面,同盟會參議員張伯烈等也提出質問案,要袁世凱拿出張、方的罪證。一時間,舉國轟動,南北聲張。 袁世凱不慌張,他知道自己第一個目的--鎮攝革命黨人--達到了,現在該實現第二個目的--給黎元洪點眼色看看--了。於是,他把黎元洪給他的密信原文公佈出來,然後,輕描淡寫地公諸了這樣一段文字: 查張振武既經立功於前,自應始終策勵,以成全人。乃披閱黎副總統電陳各節,競渝初心,反對建設,破壞共和,以及方維同惡相濟。本總統一再思維、誠如副總統所謂愛既不能,忍又不可,若事姑容,何以慰烈士之英魂?不得已即著步軍統領軍政執法處長,遵照辦理。 袁世凱不僅把殺害張、方二人之責任一古腦兒全推給了黎元洪,並且發給張、方二人遺屬各3000元優撫金,還對隨張、方來京的其他人員各給千元川資、令其回籍。 袁世凱這麼一做,對准他的輿論抨擊,一下子都轉向了黎元洪。這個素以"忠厚長者"、"和平天使"的副總統,一下子成了最狡滑的政治陰謀家,最兇惡的劊子手。 黎元洪"灰"了,醜了。儘管他的刀筆饒漢祥又為他撰了洋洋數千言的長電列舉張、方的罪證,同時也表示"其功不可沒"而給予厚葬、厚撫,可是,終被人認為是鱷魚的眼淚,是一副藏著刀的笑除。 黎元洪也是個會做戲的人,偽善面目被揭穿後,輿論又無法挽回,便裝模作樣的引昝辭去湖北都督之職並請裁撤副總統職,但卻又怕真的把本兼各職都丟了,又指使湖北軍官發通電挽留......最後,這場風波在同盟會讓步的情況下,總算不了了之。 一場戲謝幕了,一場戲又敲響了開台鑼鼓,於是,許許多多人又得進入角色-- 在臨時大總統位置上的袁世凱,天地問給他的舞台太大了,他生怕冷落了上帝,總在自己的"節目單"上排得滿滿的。殺死張振武的事件尚來平息,他又在導演一幕文戲--他要在北京舉行一次黨政首腦會議,來討論一番民國成立後要辦的大事情。盛世太平,槍刀入庫,不搞建設幹什麼呢?何況,歷來用廝殺手段奪取政權的人,坐了大位之後最怕的便是廝殺再起。為了不讓別人對他廝殺,他會不擇手去廝殺那些不安份分子,包括和他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於是,袁世凱的熱情洋溢邀請電報,在張振武的血跡未乾時,便送到了孫中山、黃興和黎元洪手中。 袁世凱真的在憂國憂民嗎?他是這麼說的,可是,卻不是這麼想,更不打算這麼做的。什麼黨政首腦會議?孫中山早作了聲明,同盟會革命黨不參政了,連總統都讓出了,還想幹什麼?黎元洪,本來就是一個傀儡、晃子,張振武事件之後立足地都沒有了,還有什麼政治資本?只是袁世凱這個是臨時政府在國人心中尚不光彩,而在同盟會等一些政治派別的人物面前不能把腰桿挺直,袁世凱不得不找點支撐。 電報發出之後,袁世凱在他居仁堂的小客廳中燃起雪茄,仰在太師椅上,一邊吐雲噴霧,一邊遐想聯翩--夢做得美極了:袁世凱預感到孫中山、黃興不會冒然來北京與他"共商國事",張振武是革命黨人,武昌起義首領之一,在北京被殺了。無論什麼理由,一個革命黨的頭人被殺了,其餘革命黨人不能不有所震憾和疑慮。袁世凱堅定的自語:"孫中山不敢冒險來北京!"因為,當初他不敢冒然去南京就是這種形勢。那時候,他還是去就任臨時大總統呢!袁世凱噴了一團霧,笑了:"果然孫中山、黃興都不來,我便可以記下他們這一筆賬,作為同盟會無誠意合作的證據,日後我便有了討伐的藉口。"不過,袁世凱也不是太自信,他同時又想到孫中山會來北京。他仍然笑了:"他們果然來了,表明我們的合作很好,中國真正統一了。這樣,既可以爭取各國承認,又可以壓制同盟會中一些急進派,讓他們誰也不敢再鬧下去。"袁世凱太會利用形勢,太會打算盤了,都是打著"對我生財"。 謝了臨時大總統職務的孫中山,已經在沿海各省遊歷,考查許多日子了,到處受到歡迎,他自己也覺得能把中國的實業抓起,也算平生一大幸事。中國不就是實業太落後才屢受外夷侵略麼。實業興旺發達了,外國人也得令眼相待。孫先生興致勃勃地剛剛回到上海,便接到袁世凱的電報。他心中一驚:"袁項城邀我去磋商建設大計?與我共商......?"孫先生鎖起眉,沉思了。 孫中山並未與袁世凱晤過面,說不出相知。但是,孫先生對袁世凱其人,還是了知的,他那一張"升官閣"孫先生心裡有數。只是,孫先生並非雞腸小肚,他的目光總放在國家、民族的榮辱興衰上。武昌舉事之後,袁世凱能夠按兵不動,南北議和,能夠在推翻封建王朝、驅除韃虜事情上出一把力,做一些中國百姓還高興的事情,孫先生不僅諒解了袁世凱,而且一直把他當成英雄看待,並且把臨時大總統的位置再三拱手相讓。現在,新政剛建,百廢待興,"袁世凱真的在憂國家之憂、憂人民之憂嗎?果真那樣,我到是可以去北京,同他暢談國家大事。" 孫先生決定"復電袁世凱,不日北上!" 孫先生身邊的同盟會同志聽說他要應袁之邀北上,紛紛勸阻, 認為袁不懷好意,不能冒險人虎穴。黃興也說:"袁慰庭已經開了殺戒,下一步他想幹什麼?一時還摸不准,我看不可冒然前往。要不,就派幾位同志作你的代表,探索一下再說。" 孫先生搖著頭說:"不,無論袁世凱怎麼想,我們務以誠懇態度相待。政權已經交出去了,合作共事就應該維持下去,爭取有個好的結局。" "這太危險了。"黃興說:"我看還是要十分慎重。否則......""你們的意思我明白,"孫中山說:"是怕袁世凱殺了我。""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個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孫先生坦然地說:"袁項城有可能殺了我。那樣做了,他就徹底完蛋了。那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到四萬萬同胞的敵對席上去的,四萬萬同胞會給他做出一個恰當的結論。如果我一個人的頭顱會換來全國同胞的覺醒,那是值得的。我的去誌已定,同志們不必再勸。" 黃興見孫先生態度如此堅決,便說,"那好,我也決定去北京。孫先生先走,我隨後便到。" 孫中山北上的電報幾乎是在他動身的同時發出的。袁世凱先是不相信,他認為是他的屬下人耍的一個花招;當他確信了之後,他又感到十分驚訝!往日,孫先生電邀他率領文臣武將到南京去就任臨時大總統,他競驚慌得不知所措,竟然不惜發動了一場兵變,才搪塞過去。而今,孫先生隻身一人,竟敢離開自己的根據地,毅然到他袁世凱的天地中來,這種氣魄,袁世凱便感到自己遠遠不如孫中山。他不得不把種種非非之想收藏起來,用一種隆重的方式去歡迎孫先生。 為了迎接孫中山,他把自己所乘的金漆朱輪馬車重新裝飾了, 黃緞子窗幔和椅墊,連駕者、馬匹、衛隊人員通通更換裝束,並令北京全城市民家家懸掛國旗,中山先生所經的街巷,軍警警戒;自前門車站至孫先生下榻的石大人胡同,組織成千上萬北京市民,手持旗幟夾道歡迎,待孫中山以大總統之禮。 從火車上走下來的孫中山,見兩旁人山人海、擁擁擠擠,心中一驚,不知要發生什麼事情?當各界人士紛紛投遞名冊,表示歡迎時。他才明白。便拱起手來,頻頻向兩旁人群致謝! 孫先生是1912年8月24日到達北京的,時令雖是新秋,酷暑依然未消。孫先生稍事休息,即前往中南海居仁堂拜謁袁世凱。 六 袁世凱邀請的三位客人,只有孫、黃答應如約,而黎元洪,由於張振武被殺事件他不敢與孫、黃相見赴約了。袁世凱本來也是把他當成陪襯,這樣一來,他只淡淡地一笑,算作了結了。 孫中山突然赴京,給袁世凱一個措手不及,他邀人家來"共商國事",商什麼國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臨時製作的"熱烈氣氛"完了之後,袁世凱才冷不丁地感到尷尬:"孫中山是個務實的人,我總不能天天熱烈歡迎,這怎麼辦?" 一切都亂了,袁世凱的如意算盤讓孫中山給他撥弄亂了。孫中山的北京之行彷彿不是應袁之邀,與袁商量大事,而是他主動上門,專來戲弄這個臨時總統的。所以,在孫、袁第二次會談時,一幕一幕的滑稽場面便出現了: --孫中山闡述他的"耕者有其田"構想,言猶未盡,袁世凱便贊不絕口:"好極了,妙極了!這真是解決中國農民問題的正確方針。" --孫中山談到發展實業以厚民生時,主張大辦鐵路,發展交通運輸,袁馬上說:"好極了,妙極了!這真是解決中國實業問題的詐確青針。" --孫中山談到吸收各黨人才參加國家建設時,袁馬上說:"是的,是的。我上年組織內閣時,便請梁卓如(梁啟超,號卓如)擔任司法部副大臣,他雖然沒有回國,但卻給我來了不少信,表明他的政治主張已經大變。這樣的人才,就得用他。" --孫中山談到關於召開國會後成立正式政府時表示"本人決不競選正式總統"並代表黃興放棄競選,袁世凱猛然站起身來,激動不已地說:"孫先生,你所談的一切事情,樣樣都是對的,非常之對。我都讚成,非常之贊成!只有這件事我不能贊成,我非常之不能贊成。我是什麼人,何況年以衰朽,出來維持目下這個危局。已是極為勉強了。現在,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軍事還是經濟。問題實在太多了,太多了。只有你這樣年富力強而又志大才高的人才能擔當正式總統,我怎麼成,絕對不成!" 孫中山笑了,笑得非常坦誠。他對袁說:"我們不但今天要你擔任正式總統,而且將來還要你連任下去,擔保十年之內不換總統。" 袁世凱受寵若驚,萬分訝然!一方面消去心上一塊大病,覺得自己大位已穩如泰山;一方面真戲假做,力表辭謝。 "孫先生,你怎麼把話越說越遠了?你不體諒慰庭的心呀!我實話對你說吧,我只能勉力維持到國會選舉正式總統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我就請求你允許我仍然回到洹上村去,去做一個太平盛世的百姓,而且是一個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百姓!" 孫中山說:"洹上你是不能去了,我也不回香山。到那時,我們可以分工,十年之內,你練成精兵百萬,以抵抗外夷侵略;我造好鐵路20萬公里,以發展國民經濟。這樣,我中華便可以國富民強!" 9月11日,黃興來到北京,袁世凱對他同樣是一番熱情。只是,袁對黃卻不像對孫那樣輕鬆,他覺得黃興是個不易收服的人,得時時處處小心。 38歲的黃興,對袁世凱是抱有很大的戒心的。他覺得此人居心叵測,必須提防。孫中山北上他是不同意的。既決定北上了,他就決定要跟袁較量一下。誰知孫中山到京之後,袁世凱竟然如此"坦誠"以待,而孫先生又從北京電報告知黃興,"弟到京後,與項城接談兩次。以弟之見,項城實陷於可悲之境遇,而絕無可疑之餘地。張振武一案,實迫於黎之急電,非將順意,無以副黎之望。弟到此以來,大消北方意見。兄當速來,則南方風潮亦可平息,統一當有圓滿之結果。"黃來京後,又見袁如此熱情,芥蒂是便也消失了,並且產生了一個幻覺,要把袁世凱及其親信拉人革命黨,還想把革命黨領袖大位也讓給袁世凱。北京,畢竟是袁世凱的天下,孫黃的一舉一動,自然都在他的視野之中。袁世凱除了自己裝模作樣,暫不加入革命黨之外,他讓他的親信趙秉鈞,楊度等都去加入革命黨。 對於袁世凱說來,孫黃到北京之後,他便漸漸地由驚慌到平靜,由平靜而主動了,他想假藉這兩人名義,辦一些該辦的事。袁世凱面前的該辦事情太多了,各省的國會議員選舉就是一件刻不容緩的大事;更令他焦急的是:責任內閣總理陸徵祥自從被參議員們戲弄之後,便抱病不到職了,後來乾脆辭職去了,而只好以首席閣員趙秉鈞代理國務總理。趙把國務會議搬到總統府去開,內閣事實上成了總統府的辦公廳。社會輿論當然大嘩,因為內閣是按《臨時約法》組成的,《時約法》明文規定中國目前是實行內閣制。既然是內閣負責國事,總統包攬了,當然不行......這一系列的事都纏著袁世凱的心。 黃興到京不久,袁世凱即親去拜謁。寒暄之後,袁世凱心事重重地對黃興說:"克強(黃興號克強)呀!我是日夜盼你到京呀!國事千頭萬緒,都要和你商定。你來了,就好了。" "南方留守善後一直未能了結,"黃興說:"動身不能。何況,內閣已完備,我總覺自己無事幹,所以未及時北上。" "你說到內閣,我也正想提這件事。"袁世凱嘆聲氣,說:"內閣是有了,可是,那位總理卻......"袁世凱搖搖頭。 "陸於欣是個好外交家,但理政有困難,他自己辭退了。內閣不能沒有總理呀!我思之再三想同你商量一下,確定人選。" "有目標嗎?"黃興問。 "我想請沈秉塋先生出任。"袁世凱說:"據悉,沈先生是閣下十分信任的人,閣下又是他的入(革命)黨引薦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行。"黃興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為什麼?"袁世凱問。 "我和孫先生早已表明,國民黨人在國會成立之前不參加內閣。"黃興把同盟會這個詞隱去不提了,而是說"國民黨"。這是因為在他和孫先生都到北京之後--即1912年8月25 日,國民黨在北京舉行了成立大會,從此,便不再用"同盟會"這個名字。國民黨選舉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9人為理事,9理事推孫中山為理事長。故黃興第一次對袁世凱用了國民黨這個詞--"何況沈秉塋先生還是國民黨的一個新成員,入黨不久,不宜讓他就此高位。" 袁世凱故作驚訝,忙又說:"哎呀,這怎麼行呢?總理一席,怎麼好久懸不定,希望你和中山先生能夠早早定下一位來。" 黃興又被迷惑了。他見袁世凱如此"真誠",也覺得總理大位不可久虛,便認真地思索起人選來-- 北京的變化非常微妙,黃興一到,便積極發展他們的黨員。袁世凱拒絕之後,他便去拉趙秉鈞、楊度。楊度以"潔身自愛"拒絕了,趙秉鈞卻及時向袁世凱作了回報,袁世凱不加思索地說:"好極了,好極了!智庵,你一定去參加他們的黨。我命令你去參加他們的黨!" "這為什麼?"趙秉鈞問:"你不怕我背叛了你嗎?" "趙智庵若背叛了我袁慰庭,說明我袁慰庭平生不會處人。"袁世凱笑了。 "我祝賀你智庵,你要高升了。"袁世凱又把臉湊到趙秉鈞耳邊,私語了幾句,二人相對地笑了。 黃興也以為能把趙秉鈞拉人國民黨而自豪。這筆交易,似以雙方都獲利莫大。 想了一陣之後,黃興說:"以我愚見,一動不如一靜,關於總理人選,就把趙秉鈞智庵的代總理改為正式總理好了。" 袁世凱微笑點頭。 黃興又說:"那就讓沈秉壟作內務總長。你看如何?" 袁世凱一聽黃興推薦沈秉壟為內務部總長,心一懸,面上的微笑也頓時消失了--內務總長,可是兼管全國警察的一個角色,袁世凱不能把這個權交給別人。於是,他說:"沈先生是大才,克強既不同意他作內閣總理,讓他作閣員我也覺得太委曲他了,我會大用的。" 一句"深情"的言語,把眼看著旁落的全國警察大權又收了回來--袁世凱究竟會給沈秉塋什麼重任?不久便分曉了:原來只是一個空頭的"廟堂"--浦口商場(注意:並未開辦)的督辦。 9月22日,袁世凱向參議院諮交的總理人選是趙秉鈞,而繼任內務總長的是貴州開陽人,任過京師大學堂譯學館監督、京師外城巡警廳廳丞、東三省蒙務局督辦、外交部總長的朱啟鈐(桂辛)。 參議院雖然招牌依舊,"內涵"早變,袁世凱的提議案當然順利通過,何況還有黃興在一旁為他做國民黨議員的工作。趙秉鈞出任內閣總理,為袁記臨時總統的第三任內閣。這屆內閣也夠維微妙的:黃興認為他勝利了,因為趙秉頭上罩了個"國民黨員"的桂冠;袁世凱也認為他勝利了,因為趙秉鈞依然是趙秉鈞,不僅皮肉是.衣服是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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